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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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和不过两天,没有征兆就降下的雪将村庄山野覆盖。czyefang想来他们也知道巫觋的力量比村内的活人更能满足所守护的东西,白雨桐才会被当作祭品埋入地下。现在没了人,被养刁的灾祸就盯上和她有关的人。
孙思雨勉强笑出几声,即使有汤婆子,双唇仍逐渐变紫。地面不吝啬地赠送严寒让她开始乏力,然而还未将人困住,她就连人带被子被抱起。
“这样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啊。”
方澈瞧了瞧嘴上说着不好,其实早靠在自己怀里的家伙,把人抱得更稳。
风雪瞬时迎面而来,他忍受寒意在雪中行走,心中再有不满也没发作的想法,“我看你挺享受。有事直说,也算同僚,不怕麻烦。”
邢冬凌附和:“我们有用处的,思雨姐,不要钱的苦力多的是。”
笑意就差从眼里溢出,孙思雨道:“林百乐听了得哭。”
“我说怎么耳朵痒,原来是你们在说我坏话!”
一暖和,脑子都好使了。此时的孙思雨又长出几根白发,和落在头顶的雪融为一体。
林百乐揣着盒药丸,二话不说给人嘴里塞上一颗,念叨个不停,“知道也不说,递完就跑。闻着都苦,你可别吐啊,良药苦口,咦,好丑。”
知道他话多,不知道话那么多,难怪被家里人追着打。
林夭铁定是故意的,药丸直接吞还咽不下,飞速嚼一通后苦味瞬间在嘴里炸开,对面的门缝随之合上。
寒意没有消散,孙思雨打算翻身将自己蜷缩起来,身上的被子却压得人不能动弹。
边上是他们在商讨下葬事宜,沉重的眼皮如何都睁不开。她迫切地想说“我要去”,温热的姜茶连咳嗽一同堵住。
常年握刀的手属实算不上温柔,风寒未好,脸还被掐得生疼,将不知放入多少姜的水一股脑全灌进去。
迷迷糊糊间,四周开始安静,但好像还有谁在自己身边。稚嫩的手触碰她的额头,一块浸过热水的手巾搭了上来。
这次再没阻碍,她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坐在方澈肩上。呼吸声和心跳离她是这样的近,比在隔壁时更加清晰。
木制的手指向远处光秃秃的山,之后就如死物般一动不动。
貌似就眼睛能动。
感受到孙思雨正不安分地到处乱看,被扰乱心神地人抢过卢孟川手中的热手巾,一掌呼在她头上。林夭训斥的声音在木头脑袋中回响,告诫对方不要乱动,二人合用同个傀儡是很危险的事。
忽然,风欢快跑过,换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快被积雪淹没的小腿费劲地挪动,本就冻麻木的人被打在脸上的斗篷挡住视线,又比控制着向前滑行的棺材落后一大截。
乔可将邢冬凌从雪里挖出来,给她垫背的林百乐骤然抬起头,才呼吸一口就把脸缩回去。
没人想在如此反常的天气里聊天,哪知下刻会不会被灌满嘴凉气。然而越靠近死寂的山,哪怕放缓呼吸,众人越是难以招架。
躲在围脖后的方澈打量着已经没有动物踪迹的地方,解开棺材上的绳索。
邢冬凌骤然睁大眼,喊道:“后面!”
方澈在话出口前抽刀,转身之际就砍下妖物的头,接住掉落的傀儡。可那家伙并没有死,甚至知道对方不是他们的食物后瞬间融入底下。
封印在山脉之下的村民感受到这边的动静,一只只枯瘦黢黑的手从雪中伸出,拖拽着年头久远的棺材消失在面前。无声、有序的行为向外来者讲述再平常不过的风俗,让人真正意识到这里到底存在着什么。
“走。”方澈擦去刀上的污秽,领着人往回走。
握在手中的傀儡歪着头,那只让给孙思雨的眼睛总算看清身后的景象。
低矮的山全是烧焦的土地,山顶似是用乱石随意堆叠,感觉眨眼就会滚落;飘落的雪才铺出薄薄一层,贪念便将其烧尽。
贪念在山脉中游走,尤其在山脚尤为多,使孙思雨见识到他们的贪婪。但是他们出不来,只是用最委婉的方式把人留下。
怕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往右边,”林夭在这时说话,“不要原路返回。”
“错,错了吧。”
“小子,没我,孙思雨就不只是风寒这么简单。”
林百乐咽了咽口水,看向右边的封印村民的山,隐隐感受到隔着山体聚在他们身上的恶心眼神。
如果说走不走是个选择,那在方澈毫不犹豫转向时就有了答案。林百乐咬咬牙,一边起鸡皮疙瘩,一边跟上他的步子。
眼睛黏在佳肴身上的村民倒是不喜欢他们的选择,听不懂的方言从四面八方传来,最后在第一个人踏入山中消失。
方澈回头看向跑到身后的矮山,这次是真的带着大家走上回去的路。
宁静的村庄,满地的红纸被他们踩过,却没有留下脚印,仿佛知道来者不是要迎接的神。家家户户贴上新对联,门口摆放的灯笼样式不同,唯一相似的就是均在下方系上无字木牌。
连沈知末的门口布置都和他们统一。
昂贵的宣纸、娟秀的字、不知哪来的老沉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在说“沈知末亲手制作”。
此时的沈知末正举着对联在门上比划,瞧人回来完全不客气地使唤上。完成任务的傀儡低垂的眼睛悄悄闪过光亮,孙思雨就这样偷溜回来。
再次感受到能压死人的被子和嘴里弥漫的姜味,孙思雨艰难地取下盖住上半张脸的手巾,眼睛打开细缝又闭上。多年未得病的人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加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干到快开裂的嗓子刀割般疼,稍稍偏个头都能头痛。
她沙哑的嗓子努力唤着身边的人,“我什么时候能好?”
林夭淡淡道:“很快。忽然抽走太多力量,不适应很正常。但之后你使用术法会比较费力,我想你也不会在意。”
只要他们不上山,武力会比咒术更实用。孙思雨在这方面没方澈有优势,不过能换白雨桐出来,于她没有多大损失。
果然一听没大问题,孙思雨比谁都放心,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像谁。林夭望着还在与自己斗争的人,莫名想起该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心想:确实,只要没死,什么都能改变。
似是最后一道约束,缺少血脉的傀儡师只能雕刻出无用的傀儡。卢孟川就把玩着林夭雕刻的石狮子,仅是不习惯安静,无意偷瞄,却再次看见那个未来。
“瞧见了什么?”被窥视的人转头对不大的孩子问。
卢孟川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头摆弄收到的礼物,说是礼物,也不过是别人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心,心想事成。”
林夭默默瞧他许久,嘴角微微上扬,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骗人都骗不利索,笨死了。”
小孩不服地昂起头,说话大声却还是结巴,“我,我不笨。就,就是不想别人难过。他们知道后都害怕,不说还会怪我,可我又没做错。”
人总想提前知道将来的事情,但祸事使人害怕,福运让人贪心。他们忘记了福祸相依,选择能改变运势,花重金求卢家小幺一言,欲将美梦做遍。
有人步步高升,有人散尽家财。外人不懂后者为何不知足常乐,笃定的神情在说他们肯定不是其中一人,卢孟川却能在上门的人中看见他们。
这太烦人,好在家里人可以把他护牢。
“······”
屋内又恢复安静,但安静不过片刻,就有个疯子从被子里钻出来。
林百乐进来就瞧个正着,诧异道:“这就好了?”
林夭面无表情地反问:“你看她像好的样子吗?”
就见孙思雨面色通红,脸和脖子上有汗,林百乐的心瞬间提起,立刻跑出去搬救兵。屋外扫雪的人听见动静纷纷停下,方澈更是蹙眉冲进去,一把将着凉的人提回床上。
孙思雨被压在被子下面竟还开始委屈,“有点热。”
“四床被子,你随便掀一两床不就行了。这么喜欢喝姜汤,厨房里还有一锅,信不信都给你灌进去。”
“······信。”
不清楚她脑子是真烧糊涂还是单纯闲不下来,方澈死死盯住对方缩回被子里,心累加上旧恨差点将他气坏。
果然一物降一物。林百乐看热闹不嫌事大,端来碗姜汤,对方澈道:“姜汤要吗?乔可姐加了点辣椒,驱寒效果更佳。”
结果方澈还没说话,蒙在被子里的人朝外大喊:“我不吃辣!”
最后方澈以孙思雨嗓子没好,将姜汤退回。没想到乔可居然特意为孙思雨熬了汤药,在剩下的材料中找的药材。
来了这后什么都要靠自己,幸好记得几张常用药方,就是那味道比姜汤还令人难忘,回味无穷。
孙思雨万分想要回退掉的琼浆玉液,可在一旁憋笑的家伙此时此刻全然没有帮助同僚的意思。
说好的都是同僚,不麻烦,你是把这句话吞自己肚子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孙思雨:如有不适,请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