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路不通
又降温了,冷气仿佛都凝固了,化作小刀,扎进了人的血肉里。chuoyuexs姜亿禾穿着厚厚的白色夹袄,却仍抵挡不住这逼人的寒冷。
但姜亿禾还是克服一切困难,早早地来到了马车前。
李溱则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脚踏长靴。
外罩着一件深黑色绸缎大氅,领口有着紧密的看似是狼毛的分布。
看起来又高贵,又保暖。
姜亿禾看着每天都精心打扮的李溱,很是疑惑不解,暗暗撇嘴,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因为她觉得自己和李溱的关系并没有到达可以随意调侃的地步,所以姜亿禾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很克制地把目光收回了。
姜亿禾拎着装着其他原材料的包裹,挂在左胳膊上,有些许重量,但也能忍受。
李溱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目间都带着欣喜,快步走到了姜亿禾的身边,见姜亿禾拿了一个包裹,随即准备伸手接过,但还是在伸手前礼貌地说:“还是我来拿吧。”
哪知姜亿禾不为所动,甚至躲闪了一下。
“我自己拿就可以。”姜亿禾虽然说得硬巴巴的,但是还是缓和了点语气,她能理解李溱的好心,但是她不想接受。
李溱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淡淡地笑了一下,也不多做反应,神色如常地进行攀谈:“我们等会儿是先去古山,马车没办法上去,古山平原路也不是很顺畅,我们要走好一会儿,你要是累了,就把包裹给我。”
姜亿禾点点头,由李溱领着,朝着古山方向走去。
眼前的景色渐渐从热闹的早餐市场逐渐转换到开阔的原野。
风也逐渐作响起来。
山脉危耸独悬,石峰耸立,排列怪奇,遥遥望去,好似山精野怪。
涉阶而上,只觉阴冷更甚,山体光秃,少有植被覆盖。
姜亿禾越往上走,心中的寒意越聚越多,往四肢扩散而去,遍体生寒。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她根本没有看到松树的生长痕迹,更不用说是达到原材料标准的古松了。
但她不是很愿意相信,于是一往无前地往上攀爬。
却只见已经被砍伐殆尽的树坑,一个一个,黑漆漆地排列着,沉默着,不语着。
姜亿禾也保持着沉默。
李溱见姜亿禾如此失控,几欲开口,却又还是忍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安慰,只得陪着姜亿禾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爬。
他希望等到姜亿禾累的时候,可以再进行安慰。
但是一直没等到这个时候。
已经快要爬到山顶了,好不容易看到山深处有个小木屋,还没等姜亿禾心生欢喜,就已经看到了破败的样子,木块也已经腐烂,杂草遍地,根本就没有人居住的样子,看起来已经荒废许久了。
这个废弃的地方应该是以往这座山护林员的居处。
连护林员都不在了。
所以更别提古松了。
姜亿禾终于,停了下来。她停止了再往上攀爬。
近乎崩溃,脑子里也乱乱的,气短胸闷,无力感蔓延了整个身体。
姜亿禾缓缓低下身,蹲坐在还算干净的石阶上,低着头,心中郁结,手扣着膝盖处的衣服,沉默不语。
试图缓解下身体中的困顿,却无济于事。
疼痛如影随形,无法排解。
李溱也跟着蹲下,但是没有坐在地面上。他从怀中掏出前两天姜亿禾给他的巾帕,绣着几朵娟秀的墨梅,却带着淡淡的的栀子香,这个巾帕已经被李溱清理干净了,还熏了点香。
李溱慢慢地将巾帕递到了姜亿禾的膝盖上,也没有说话。
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伴。
他看着她。
姜亿禾揪住了巾帕,抓着不放,嗅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沉默地流着眼泪。
大滴大滴圆滚滚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下,好似串成了珠线。
巾帕也逐渐浸湿了,栀子花香越来越浓。
好一会儿,断了线的珍珠终于被收集,姜亿禾揪起巾帕,擦拭了一下眼睛,又深呼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会儿。
然后慢慢起身,动了动已经酥麻的腿,声音略带些沙哑又带着点对李溱的歉意:“我们去古山平原去看看你说的那个桐籽树。”
山上根本没有可以采用的古松,姜亿禾的痛苦也就无法被缓解,与其呆在原地自怨自艾,不如采取备用方案,去寻找李溱所说的桐籽树,去找他口中可以练出烟的桐籽树果。
姜亿禾现在无比的希望,这个李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姜亿禾知道只有放低期待,才有可能获得一个比较好的结局。但是她不敢将期待放低,如果桐籽树也不可行的话,对于姜家,对于玉镜墨来说,都是一个毁灭级的伤害。到时候就不仅是交不上马板道的一百方玉镜墨的问题,就是整个姜家无法产出玉镜墨的问题了。
到时候母亲的手艺也就流传不下来了。
姜亿禾不敢再往下想了。
李溱点点头,安抚地对着姜亿禾说:“桐籽树应当是可以的,你先不用担心。”
姜亿禾心中抑郁,但还是点点头,也算是心中有个安慰和念想。
下山的路永远比上山的要好走。
姜亿禾和李溱并肩而行,缓缓地往下走。虽说是更省力了,但姜亿禾心中的包袱却更加沉重了。
——
大片大片树林出现在眼前,绿油油的,直晃着眼。
“这些就是桐籽树。”李溱指着眼前的树林说道。
姜亿禾点点头,走上前去,瞧了瞧桐籽树。
“这些树哪里有果实?”
一眼望过去,都是绿色的叶子。
姜亿禾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中也有点焦急,甚至带了点责备。
李溱只是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应当是东川的人民以及种植桐籽树的人不知道它的果实有别的用处,他们应该是只使用桐籽树干,所以桐籽树果应当都被他们摘去了,怕影响桐籽树的生长,树干成长不良。”
“我们先去找这片林子的管理人,去问问他们将桐籽树的果实处理在了什么地方。”
李溱朝着林中深处走去,提出了一颗可行的方法,并没有因为姜亿禾语气中的指责而有反应。
远处隐隐约约可见炊烟袅袅。
姜亿禾跟着他往前走,她的心里暂时是没有底的,她只能暗自期待李溱的话都是真的。不然要是桐籽树再出了点什么问题,就真的完了。
但又止不住地着急。
看来更新原材料的日程已经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了。如果这次危机安然度过,那自己一定要立马更新制作玉镜墨的原材料。
破败的院子里矗立着一个小小的木屋,看起来已经有很长很长的历史了。境况比刚才他们俩在靠近山顶处见到的木屋要好些,但也仅仅是好一点点。
还没进院子就看见高高摞起的桐籽树果,黄澄澄的一片,很像是刚新鲜采摘下的样子。院子里有个年迈的男子,在弯腰扫着地。
李溱敲了敲门框,提高了点嗓音:“你好,伯伯,我们可以进来吗?”
年迈的男子显然没有听到,李溱无奈地看了一眼姜亿禾,随即又提高了一点嗓音,加大音量地,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句“伯伯”。
年迈的男子这次是终于听见了,拿着扫帚就急忙忙地往院门口走。
见到姜亿禾与李溱,老人先是一愣,然后满脸戒备,手上紧紧地抓住扫帚。隔着栏杆带着敌意的盯着姜亿禾与李溱。
李溱缓缓地开口:“伯伯,我们可以买点你的院子中的桐籽树果实吗?”
男人一听这话明显愣住了,脸上的防备愈甚,甚至将扫帚往上提了一点,操着一口不是很标准的话说:“不给不给,你们走,赶紧走。”
带着很明显的驱逐的意味。
姜亿禾一看,心中慌了,急忙忙地说:“伯伯,我们是真心诚意要买的,没有任何愚弄你的意思。伯伯,我们真的真的要买你的桐籽树果。”
姜亿禾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男人带着一脸莫名其妙地表情看着他们俩,仿佛是在看傻子一般:“你们别骗人,这些桐籽树果都是用来喂猪的。”
“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坑蒙拐骗。”
说完,男人就转身,往院中间走去了,不管姜亿禾再怎么叫喊,都没有回一次头,专心地干起了农务。
姜亿禾焦急地在院外徘徊,心中却没有解决的方法。李溱见状,叹了口气,安慰着说:“要不我们明天再来?看看能不能打动伯伯。”
明天?
时间不等人,哪还来得及等到明天?
姜亿禾心一横,掀起裙子,就往院门那边的栏杆那边冲。也不忘回头喊着李溱:“你等下托着我点,我要翻进去。”
李溱愣住了,却也跟着姜亿禾往栏杆处走了。
姜亿禾站在了栏杆前,抬起脚,跨上了第一个横杠,却发现第二个横杆有点太高了,迈不上去,于是转头:“李溱,托我一下。”
李溱着急忙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也不敢靠近姜亿禾的身体。
姜亿禾见李溱磨磨蹭蹭的,心中焦急,赶紧说:“腰,往上托一下我的腰。”
李溱点点头,慢慢地伸手,还没等触碰到姜亿禾的腰,这番动静就已经被男人发现了,男人急了,抓着扫把就往姜亿禾这个方向赶,嘴里还用着乡音说这一些听不懂的话。
姜亿禾一着急,在栏杆上根本没站稳,摇摇晃晃地就往地上倒。
姜亿禾任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自己即将落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