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剑决浮云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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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贱种,滚来跪下。mbaiwenzai”
柳怀归直直地踹向少年的膝盖,一声闷哼后瘦弱单薄的少年咬着牙,嫣红的唇瓣染上更加刺目的血色,却仍旧倔强地不肯屈膝奴颜,纵然骨节剧烈的疼痛不断地牵引着他丢掉膝下尊严,向下低伏。那双眼睛却仍然直勾勾地盯着沈知寒,蓄着不肯坠落的眼泪,是生命的不顺从。
这幅样子倒是无端让沈知寒想起一个人,简直和周必安那个毛头小子一模一样。
只不过比起周必安的正直烈性,眼前的少年显然要更加懂得如何处晦观明,以及过刚易折的道理。
所以当柳怀归不耐烦得啧了一声,眼看又要落下一脚时,他反而拂开衣摆,端正地在沈知寒面前跪了下来,还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草民柳和月,见过沈大人。”
“柳和月…”
沈知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笑着看了他一眼。
“黄昏庭院柳啼鸦,和月折梨花。”
“很好听的名字。”
似乎是没想到沈知寒会夸赞他的名字,少年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眸子倏得亮了一下。
但面上仍旧端得一副不矜不盈的少年脊骨,得体从容地向沈知寒行礼谢道:“能得沈指挥使一句夸赞,和月喜不自胜。”
一旁的柳怀归却看不惯他这幅样子,挽起袖子就想抽下去:“你装什么装?”
柳和月也不躲闪,生生地挨了柳怀归一巴掌,白净的皮肤上瞬间多出个鲜红的掌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他一声不吭,只是斜斜地瞥了一眼柳怀归。
“你不服气是不是?”
柳怀归被他看得毛了,直接抡起拳头就要朝柳如月的小腹打去,结果却被沈知寒捏住了手腕。
“柳府的家事怕是不便摆在在我这种外人面前吧。”
“还是说柳二公子,想在我这里多个责打族弟的罪过。”
柳怀归原本是有些怕了,但是听到沈知寒的话,方才熄下凌人气焰的眉眼,又重新燃起了燎原之势。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柳和月,就好像他和随处可见的纷飞杨花般轻贱:“族弟?”
“说他那个贱人娘是妾室都是抬举她了,青楼女子生出来的野种,也配做我柳怀归的弟弟。”
沈知寒反唇讥讽道:“可柳二公子你最喜欢去的地方不也是烟花之地吗?”
“你有算过你在外面有多少种吗?”
“他们因你而生,若算得上野种,那柳二公子是什么?”
听着自己至亲之人被羞辱着的少年,自始至终都低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究竟是何种表情,只是攥住破旧衣衫边缘的指节处泛着比白皙得有些病态的皮肤更加凄厉的苍白,连指甲里的血肉都失了颜色。
但听到沈知寒的话,柳和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猛地抬眼,眸光明明灭灭,像是寺庙里听多了兰因和絮果的烛盏,在香火袅袅的青烟中生出了凡心,想要众生或者一人知晓他的全部摇晃曳动。
“你………你………”
柳怀归被沈知寒气得翻着白眼,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不住得喘着粗气,鼻翼一张一合。
但是无奈他被沈知寒桎梏着一只手,也没有贼心敢反抗。毕竟他也不是真的蠢到以为自己能偷袭得了北魏的杀神,于是只能咬碎牙和血吞了满腹的憋屈。
心里暗自赌咒,今生绝不会娶沈知寒这种会武功的泼妇。再想一想她也只能嫁给谢无救那样的阉人了,顿时感到一阵宽慰,心下舒爽不少。
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沈知寒也稀得继续和他废话,拽着柳怀归的手腕朝前拖了一段,然后随手把他扔了出去。
她警告道:“给我安分点。”
然后就不再理会这里的一地鸡毛,转身掀开了尸体身上的白布。
霎时间,尸体刺鼻的腐臭混着细碎的皮屑被高高扬起,除了沈知寒以外,其余的几个人都捂住了口鼻,好不让这阵涌动着无数不明微粒的腥风将自己卷倒。
沈知寒皱了皱眉蹲下身,从怀中掏出谢无救让她摘掉的手套戴上,仔细察探起尸体。
她伸出手指按了按,躯体僵硬的程度可以大致推断出死亡时间是在三日前,尸体已经开始大面积大面积出现腐烂。夹在斑驳剥落的皮肉间,依稀可以看到殴打所致的乌紫淤青。
沈知寒抬了抬眼皮,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柳怀归:“柳二公子手脚倒还挺厉害的嘛”
柳怀归硬着头皮回呛道:“我们柳府的奴才,想怎么打就这么打,我管教下人还轮得到沈指挥使过问吗?”
“你打人我管不着,把人打死了可就归我管了。”
沈知寒一边扯着尸体的头发四下翻动着试图寻找出他的不同之处来,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复着柳如归。
一听这话,柳怀归顿时就急了,掐着柳和月的脖子就把他拎着摔到尸体边上。
“沈指挥使可好好摸摸那个奴才的后脑,分明就是被这废物拉架的时候,扯到台阶上摔死的。”
“谁让他非要做烂好人的。”
沈知寒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悦地上下扫了一眼柳怀归,啧了一声,语气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戾气:“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别吵。”
“再叫小心我把你的嘴缝起来。”
跌坐在尸体脚边的柳和月,被冲入鼻腔的恶臭惹得连连干呕了好几下,就在他干张着嘴,喉间不断痉挛着流下清涎的时候,沈知寒给他的一个余光,却不经意间锁住了处并不起眼的细节。
她连忙绕到柳如月身边。
当沈知寒身上清冽的雪松香骤然冲淡了他鼻腔里黏腻腥臭的尸气,柳如月的背不自觉地崩紧了些。他不太自然地飞快瞟了一眼与他近在咫尺的人。
沈知寒却半分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歪了歪头,看向尸体的脚底板。
已经有些腐化生蛆的肌肤上,却灼然盛放着一株娉婷的赤莲,滚金流火在斑驳陆离的沙壁上淌过,万物生灵涂炭之时,却也在烈焰熔浆中开出怒放的靡丽。
“宵月宫的日月不住空吗…”
和很多暗杀组织的印记一样,宵月宫这种道修的门派居然也用朱砂绣进皮肉里。只有在遭受到来自外界的击打时,才会显现的这种隐蔽法子。
南越的军机营包括靖宁王的暗影卫都是这般。
“宵月宫的弟子怎么会来当柳府的木匠。”
“而且,”沈知寒顿了顿,看了一眼柳怀归:“居然能被他给打死。”
“不应该啊…”
“那些毒血,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沈知寒抿唇沉思,拇指和食指交叠起不自觉摩挲着。
“对了。”
沈知寒灵光乍现,将刀微微拔出鞘一段,然后找到快还算完整的皮肉割了下去。
涌出来的血果然是黑色的。
传闻宵月宫中有一种丹修,因为体质特殊,自幼年起便不断被喂食各异的毒草,长大后便可以无限制得服用丹药,以此来替所有寻药的达官显贵、江湖豪杰做试药的人肉引子。
因为百毒入体,诸邪难侵,所以连同周身流动着的血都泛着黑红。
照理来说这具尸体死了这些天,就算死时有出血的伤口也不至于在被吊着的时候淅淅沥沥地滴得满地狼藉。
看来是将其挂在柳府门口的人刻意为之,想让来的人注意到这个丹修的身份。
沈知寒心里大概有了数,她刚直起背,想要站起来,一旁默不作声的柳和月却突然身子朝旁边一倾,倒向她怀中。
沈知寒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的心头一紧,下意识去接住他的双臂。
但她对危险本能的嗅觉却让她只伸出了一只手擒住柳和月的右臂。另一只手朝下生生接住藏在袖间刺出的匕首。
温热的血液从被划破的手套里渗出,积在沈知寒曲起的指缝里,然后淌到闪着寒芒的白刃上,刺目鲜红。
连柳怀归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后退了好几步。
柳和月从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中抬起头,眸中的杀意却十分动摇,并非完全来自于刻骨的仇恨。
沈知寒面无表情得紧紧攥着刀刃,任由锋利一层层地划开她的皮肉,她将匕首向前推去。直到都有些生锈的刀柄狠狠撞到柳和月的小腹,他承受不住最敏感脆弱的地方被袭击的剧痛,松开手来。
她方才将匕首当啷一声扔到地上。
“太慢了。”
“想要杀人还犹豫什么呢?”
沈知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在流着血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腰窝处,不冷不热地指导着柳和月:“在我方才查看尸体的时候,你就该趁着我分神,一刀捅进这里。”
“明白吗?”
“你果然是个疯子。”
柳和月睁了睁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知寒反握着匕首,将刀尖对准自己,然后又牵引着他将主导权重新拿回手里。
沈知寒隔着手套将血淋淋的手覆在柳和月的手背上,黏腻腥甜的血将粘连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在稍稍分离的时候勾出丝来。
沈知寒勾唇,刻意压低着声音蛊惑道:“你如果能刺中我。”
“我或许考虑告诉你周必安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删了点放错的作话才发现把小红花的统计删到了2900多字…明明更新了却没有小红花我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