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布吉罗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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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还是那副模样,不过这回,院外没停车,就院内有一辆阿曲的宝马车。mshangyuewu但是大屋里还听着有人说话。
不知道搞了什么东西,满院的百香果味儿。
“(彝)有人来吃饭了。”阿布直奔小屋走。
阿曲跟在后头,他胡乱‘哎’了几声。
金妹这回,也在屋里了。阿布一进门,她正抻着胳膊瞧。她见了阿布,也没说话,就是像是打招呼似的多看了他几眼。
“莫里。”阿布唤一声,他在门边拿了个板凳坐下。
金妹没搭理他。
她站起来,看着晕乎乎地往挨着墙边的床上爬。
“(彝)别管她,别管她。”阿曲进来提热水,“(彝)她疯得很。”
阿布点了点头。
他坐在这里,打开电视看着电视。遥控器不怎么好用,他找了一个武打片就随便看着,大屋里鬼哭狼嚎的,还有外面的狗叫,他都没管。
等到阿曲端着坨坨肉进来了,他才问了一句。
“(彝)喝醉了么!”阿曲放下锅一摆手,“(彝)咱吃咱的,不管他们。”
阿布也是听话,他点点头,帮着阿曲把立在墙边的桌子拖过来,又去碗架上找来筷子。
他去水池边上洗了手,回去屋里桌子边坐下把电视关了。
他端起装了坨坨肉的两耳小锅颠了几下把热气颠出去,等着阿曲把刚刚下的米线拿来一块吃。
阿曲端着装了米线的锅进来,回去厨房拿碗,他再回来,也是只拿了他和阿布两个人的碗,还有一碗百香果的果肉。
“(彝)饿慌了不?”阿曲把米线夹出来给阿布,他把碗里夹的满满的,给阿布舀了两勺大辣椒,“(彝)快吃。”
他把百香果推过来:“(彝)你要是乐意吃酸的,你就再弄点这个。”
“我说怎么这么大百香果味呢。”阿布舀了一勺百香果淋在米线上。
“(彝)他们说想吃酸的嘛,云南人,就爱吃酸酸辣辣的。我就搞一些这个过来。”阿曲拿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抬起头来,拿筷子点点坨坨肉,“(彝)快吃快吃,你晚上还要上班不是。”
吃饭的时候,阿曲又问东问西,问问阿布去上海的广告拍啥,又问问给多少钱。
“(彝)就是叫先去试试,不一定能合适嘛。”阿布咬着块坨坨肉笑起来,“(彝)要是成了,肯定给好多钱,上回一个找我的,说要给我120万,还是税后。”
阿曲夹米线的筷子一愣:“(彝)这么多啊!”
“(彝)嗯。”阿布点点头。
他闷头吃了几口米线:“(彝)要是拍了,阿达,你就别干这饭店了。”
他吹着米线说:“你下山,和我阿爸挨着住,我给你俩养老嘛。”
阿曲拿着筷子嘿嘿笑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管把碗里的辣椒拌来拌去。
“(彝)哎哟。”阿曲摇着头叹息一声,“(彝)还是我儿有出息。”
金妹就一直在睡觉。
阿布吃完了饭就要走了,她还在睡。
这回阿布走,阿曲还是给了他一卷钱。
“(彝)拿着。”阿曲使劲把阿布推回来的钱再给推回阿布手里,“(彝)阿达给钱是阿达给钱,你一个小子,赚了钱,还得娶老婆。”
他这么一说,阿布也不再客气。
阿布把钱放进口袋,他往外走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今天还是阴天。
山风吹着,带着水味,土味,他闻着,像是要下雨。
大门开了,阿布往摩托车那边走,阿曲一直送着他出来。
他看了一眼别处,狼青已经不在了。
阿布来时在摩托车后座上绑五花肉的绳子一直拖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把绳子在后座的铁架子上一圈一圈的缠好,阿曲就站在一边嘱咐他开车小心点。
阿布连连应着,他绳子绑得不好,老是松。阿曲见了,就过去帮着他绑了。
“(彝)阿达。”阿布站在一旁叫了一声。
阿曲绑着绳子头也不抬,他拽着绳子绑得,瘦削的脸上那一丁点儿肉都在用力:“(彝)哎。”
“(彝)我真想——”
阿布刚开口,手机就响了电话。
“那公象什么时候来啊。”赵团团吆喝着问。
他声音大的,传出听筒,估计阿曲也能听见。
“得母象叫嘛。”阿布转头看向身后坡下的密林,“呼噜噜呼噜噜的,你听着没?不叫不来。”
他看了一眼正在给绳子系上死扣的阿曲:“叫了吗?”
电话那头没动静了。
“叫了!”电话那头一下子催起来,“你赶紧回来看看!”
“哦!”阿布连忙点头,“我这就回去。”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调了震动放回兜里。
“(彝)真是忙得很!”阿曲笑着拍了拍车座。
他转回头来,又拍了拍阿布的肩膀。
“(彝)走吧,拉日,等你回来再来。”
阿布点了点头。
他上前一步,准备上摩托车。
阿曲往后退了一步,阿布转回身子看向他。
“(彝)阿达。”
阿曲像是走神了,他慢了半会儿,才抬头:“(彝)咋了?”
“(彝)你和我说句实话。”
现在吹过半山腰的山风阴凉,连着阿布的语气都给吹凉了。
他一双眼睛一垂眸,一抬起,直勾勾盯着阿曲。
他的眼神也是凉的。
可能他年轻,又高,立在这里堵着不走,和这到处都是的山一样,压得人都感觉心里麻麻的。
阿曲的笑僵了一下,他也跟着收了笑:“(彝)啥子?”
手机刚刚调了震动,正在裤兜里震动三声催人离开。阿布站在这里,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和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阿曲后退半步:“(彝)拉日。”
“诗薇,她到底怎么死的。”阿布一字一句地问阿曲。
其实他知道,诗薇到底怎么死的。
云南这边新闻看到多了,他光听那些零零碎碎的话,就能猜的差不多。
但是他就是想听阿曲亲口说出来。
阿曲害死他阿达这事他不管了,但是又害死阿曲诗薇,他是真的恨。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坏。
害死哥哥,害死女儿。
还有脸叫他叫他阿达,让他当他的儿子。
“(彝)摔死的。”阿曲的眼睛飘忽。
但他咬死了这个回答。
阿曲说完,就感觉阿布眼神不对劲。
他也不送阿布了,面露防备的警觉。他脚底蹭着沙子,转身就准备往回走。
“她死前给我打电话了。”阿布站在后头说。
阿曲身子一僵。
阿曲转回头,他嘴巴张了几下,结结巴巴:“她,她和你说啥。”
“她说。”阿布往前跟一步,“她叫我不要吸毒。”
这句话一说,阿曲顿时语无伦次,他“她,她”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阿布又问了一次:“她到底咋死的。”
“摔死的——”
“在哪里摔的。”
阿曲脸上的肉和鼻尖都在抖,他的眼睛眨得像被吹了沙子眯了眼,他反应过来,脚底和安了弹簧似的蹦了一下。
“(彝)你管这些干啥子!你走,你走,你别来了!”
阿曲猛地推了阿布一把,他推着阿布走,阿布突然拽住他胳膊。
“你让她当毒骡子!”他压着声音吼出这句。
阿曲顿时嚎啕大哭。
“(彝)我找不着人,我找不着人了!”他甩着头,双腿一软和快要瘫了一样,还是阿布紧紧拽着他,他才能站着。
“(彝)我说再走一次,不走了,我也不干了,我不干了。”阿曲还是跪在了地上,他摆着手,摇着头。
“(彝)咋就赶上昆明查的严,这不怨我,这不怨我,怨那群警察,到处都是!我转了半天,我停不了,她肚子疼,她非哭,以前都好好的,咋就知道这回那袋子就破了!”
阿曲呜呜哭着,他哭得鼻涕眼泪横流,顺着他黝黑脸上的皱纹与沟沟壑壑,
“你这不是还干着吗?”阿布说。
他的手一直没放开阿曲。
他的眼睛红通通一片,手臂手背青筋暴起,他掐着阿曲的手臂,恨不得直接掰断这只脏手。
三个警察和一条警犬从坡底慢慢爬了上来,他们侧着身子,举着枪,尽量在阿曲的背后走得无声无息。
就是鞋底踩着沙子,多少有点声音,但是阿曲只顾着跪在地上哭,也没管上那些。
警察冲阿曲越来越近,还有别的警察从坡下爬上,蹭着坡边围住了院子。
铁门从刚刚阿曲出来送人就留着一条小缝,四五个警察拿着枪,准备顺着缝进院子。
门突然一把被拽开了。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秒的呆滞。
阿布闻声抬头看去。
金妹站在门口,她看着面前的警察,又看看远处的阿布。
“阿曲!”
金妹大喊一声。
警察随即扑住她在地,阿曲回头,他懵了一下。
其他警察已经踹开门往门里冲,还没走到阿曲身后的警察也飞速冲过来。
阿曲腾地一下弹起来,他狂吼着疯狂甩着阿布的手,他刚刚推不开阿布,现在突然把阿布推地一个踉跄。
警察离阿曲还有几步之遥,警犬扑过来咬住了阿曲的左腿,阿布没顾得上捂一下被阿曲推的疼的胸膛,他瞪着眼睛,看着阿曲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枪。
阿布热血冲头,他上前一步。
“嘭”的一声枪响。
枪声惊扰山间飞鸟。
天空成了灰色,白云成了红色的纱。
阿布睁着眼睛,他感觉自己在落下——
落下。
到不了底——
像那晚,他从山坡滚下去一样。
「你是不是第一次见下雪!」
「嗯。」
不对。
不对。
「我知道版纳四季如春,但是只过一个季节实在太无聊了。
我带你去山东,去看看我家,那里四季分明。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春天的迎春花嫩黄嫩黄的,在我家的院子外。绕着小区走一圈,还有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桃花和海棠。”
秋天时梧桐叶子比脑袋还大,我小时候还夹在书里做标本呢,第二年打开的时候全都碎了!银杏叶子是金黄色,和梧桐叶子铺的地面都看不到。哦!不过不要踩银杏的果,特别特别臭!」
「多臭?」
「狗粑粑那么臭。」
「是臭。」
「冬天呼呼刮风,如果怕冷也没事,家里有暖气,可以躲在家里吃冰淇淋。
冬天的趵突泉不会结冰,咕嘟咕嘟的。下了雪,可以堆个小雪人。哦,济南的冬天很有名,我们课本上还学过《济南的冬天》呢,老舍写的。」
「夏天呢?」
「夏天就只剩热了!三面环山,一点儿风都没有。真烦。版纳起码还有雨林的风呢。
不过因为四季分明,所以在迎接季节时就像玩具拧发条,咔哒咔哒的,每天都在路上前进着。
春夏秋冬,一轮过去,就是一年。长大了一岁,再迎接新的一轮,年年如此。
人的一生该经历四季,才能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季节。」
「你喜欢什么季节?」
「我吗?」
「我喜欢秋天,冬天,还有春天。因为夏天时我总是躲在家里吹着空调,没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
「还是最喜欢冬天,喜欢下雪。」
不对。
不对。
他想说,他还没告诉她,他最喜欢的季节也是冬天。
冬天,下雪。
他见过雪。
阿嫫说他出生在大雪漫天的时候,真稀奇,那晚凉山雪下得早,月亮又大又亮。
雪落山间松柏,寒风吹得屋门呜呜响。
屋内的火塘的光映照在墙上,他哭得响,火越烧越旺。
他来了,阿嫫就摘了嫁人时戴的银镯子。
她剪了银子,提前打成了将来给他的银耳环。
针穿红线打了耳洞,阿嫫说,以后她就在他的耳朵上。
阿嫫说想生个女儿,就给他起了女孩的名字。
布吉罗博。
阿嫫的命宫,还有天上的月亮。
月亮西沉归故乡——
八百里凉山,月亮西沉千万次。
都说彝族人走不出凉山,可他怎么再也没回过大山。
他真想回去。
想到,都不敢抬头看月亮。
也怕,每次只能看着那月亮。
她怎么就突然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了西双版纳。
她什么都不管,又笑又闹,只叫他想盯着她看。
那个银子店,挂着个彝语牌子。
上面写,彝家小伙都是一把口弦琴,一个阿惹妞。
一个用来思念家乡,一个放在心上。
阿惹妞妞什么意思么?
心上人呗。
送不了真月亮,银子是送给她的月光。
火把节烧的火,像天上的星星。可是星星满天都是,根本比不过她亮晶晶的眼睛。
阿惹妞妞。
阿惹妞妞。
她走了,他就自己留在这里。
晚上他在这边,想想她那边,想想凉山。
他再抬头,这里和她,还有凉山。
望的是同一个月亮。
她说的。
他还没和她说,他是从哪来的。
不是玉溪,是凉山。
得活着。
得活着——
算了。
死就死吧。
阿达有罪,山神记得清清楚楚。
父债子还,他得还。
他对不起禾禾。
想回家。
还没和阿爸说,他啥时候回家。
阿嫫。
“阿布!”
“阿布!”
阿布躺在地上,他闭着眼睛。
他怎么听见禾禾在叫他。
他这是上哪了?
他到了上海吗。
何禾举着化了一点的冰淇淋,她在烟花下转头找他。
‘你快吃吧,别化了。’
他嘴有千斤重,他张不开口。
禾禾。
作者有话要说:
bg尼木阿其这不是最后一章。先发一章,要完结了,不拖章了。凌晨我也要发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