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莽
“好!好什么好!”凤翎回过神,骤然发难,“让你好好在家呆着,你跑大理寺作甚!扶阳王的腰牌哪来的!”
他义正言辞,凤梓潼硬着头皮听他数落。msanguwu
“父亲,我就是……来帮扶阳王拿个东西……”凤梓潼睁着眼睛胡诌。
白新盛见状也点头如捣蒜,“对,王爷让姑娘帮忙取样东西。”
取什么东西,要来大理寺?!
凤翎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凤梓潼在胡扯。
他冷哼一声,将长袖摔到身后。
何立见状,忙抚着花白的胡须解围:“将军莫要生气。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
何大人笑着,解释倒,“前几日处理的案子,刚拟过草状,还没来得及给王爷送去。不巧又赶上王爷南下赈灾,旧案堆积。料想凤姑娘今日来便是来替王爷取这些卷宗的。”
凤梓潼闻言,朝何立投来“感谢”的目光。
何立算是历经两朝的老臣,性情温淑,行事清廉。论辈分,他是凤翎长辈。论资历,他算做凤翎半个师长。
见何立如此言语,凤翎这才半信半疑地就此作罢。但还是不死心地去问凤梓潼,“真的?”
凤梓潼点头,笑得很不真诚,“真的真的。”
凤翎瞪了她一眼,随后又给何立歉意一礼,“小女顽劣,劳烦何大人费心。”
何立倒不觉得凤梓潼顽劣,反而对她甚是满意。他抬手虚扶凤翎的手,道:“将军放心。老夫定不会让你的宝贝女儿受委屈。”
话罢,他又道:“老夫这里还有事需要同令爱交代,不能招待将军咯!”
何立这是在赶人,凤翎依着台阶下,也借口府中有事,匆匆离去。走时,又嘱咐白新盛看好凤梓潼。
见人走了,凤梓潼端坐的背瞬间弯了下来,好似有种大难不死、历劫成功的喜悦。
她拍拍胸口,朝何立一礼,感激道:“方才多谢何大人解围。”
“你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很。”何立将门合上,于一旁的交椅坐下。凤梓潼走过去,给他添上一杯热茶。
“丫头,你今日来找老夫,有什么紧要的事么?”何立端起茶抿了一口,并示意凤梓潼也坐下。
“何大人是什么时候入职大理寺的?”凤梓潼并没有先提出来意,反而是对何立本身进行关心。
何立想了想,有些岁月的惆怅显露在苍老的面容,随后爽朗一笑,“大概有二三十年了吧。你爷爷和我可是老朋友。”
“原来是何爷爷呀!”凤梓潼惊讶地“哇”了一声,很是俏皮。随后,她又道,“其实,梓潼今日来,是想查看一些与当初二爷爷身死相关的卷宗……爷爷年纪大了,总对二爷爷的死忧伤过度……梓潼担心爷爷身体,所以想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替二爷爷沉冤昭雪……”
何立闻言,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开口说话 “丫头,你二爷爷的死,是桩悬案呐!”话罢,他忧愁满面地叹了口气,“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就是想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了……”
“当初凤老弟死的时候,老夫把卷宗翻了无数遍,也没能找出一丝有价值的线索。”
他脸上悲伤浓重,不像是假。
“对了,何爷爷。今日来其实不是特意为了二爷爷的事。”凤梓潼一顿,道,“前几日,我路过徐先生家,要了块牌匾。怎料徐先生脾气古怪的紧。几番盘问才知,徐先生的儿子十年前被人害死了。”
“只可惜过了这么久,徐先生都未能给他儿子翻案。我也是见他可怜,这才借了王爷的腰牌,想来看一看当年卷宗。”
何立眼中露着迷惑,“丫头说的徐先生的儿子可是徐承宗?”可凤梓潼却觉得,那层迷茫的目光中透露着猜忌和阴暗。
凤梓潼点点头,又道:“徐先生说他儿子死的时候穿着官袍,是晏王府幕僚的衣饰。所以梓潼斗胆向何爷爷求看一眼当初徐承宗死时所穿的官服。”
只见何立满目慈意,道:“官袍?老夫记得那徐承宗死的时候,穿的是一件门奴的衣服啊!”
“莫非是老夫记错了?”
何立自我怀疑中。
凤梓潼却越来越觉得何立做戏太假。
何立,官居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分管大理寺的各项事务,每天都要处理大量案件。常年累月下来,在这个官职上,处理过的案件不计其数。
徐承宗的案子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何立为何能记得如此之清?就连死者当初穿了什么衣服,都能记得。
这显然不正常。
看来季司寒给她找得不是助手,是杀人夺命的刀啊!
凤梓潼蹙眉思索,随后回应何立的疑问,“梓潼也就随口一说,许是做木匠的徐先生年纪大,记错了细节也未可知。”
何立同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警醒道:“徐先生年纪大了,容易犯疯病。你可千万别拿着徐承宗的案子跑到晏王门前叫怨。”
凤梓潼故作无知,“为何?帮人鸣冤不该是好事么?”
何立一笑,眼底的警惕满满松懈。
“晏王是何等地位,我等小民怎敢叨扰。再者,那徐承宗的衣服只不过颜色与晏王的门奴相似罢了。”
“凤丫头心思单纯,可莫要被那疯子木匠骗了。”
何立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不想让凤梓潼掺和此事,也不想凤梓潼继续查下去。
他的言行一直在阻挠凤梓潼。
“原是如此!亏我觉得徐先生可怜,他竟如此戏耍于我。太过分了!”凤梓潼峨眉微蹙,佯作发怒。
何立见状,又来充当好人,贴心安慰。
凤梓潼似被气的不轻,神色恹恹便起身向何立辞行。何立有问题,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凤梓潼懒得在这里多费时间。
临了,她又道:“还请何爷爷帮忙再翻一翻二爷爷的卷宗,一定要帮二爷爷沉冤昭雪。”
何立连连说“好”,应的相当快。
出了大理寺,白新盛驾着马车离开。
路上,白新盛道:“姑娘为何出来这么早?徐承宗死时穿的衣服何大人不是还没拿给姑娘看么?”
凤梓潼无端觉得烦躁,道:“小白子,你觉得何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新盛想了想,道:“不知道,看不出来。不过……”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何大人看起来很真诚慈和,但我却觉得他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凤梓潼慵懒应道:“今天遇到的人,都挺古怪。这个何大人,你不觉得他说话时很警惕么?”
白新盛摇了摇头,无奈道:“姑娘,何大人与你说话时,是在内阁。我侍在外庭,是在观察不到啊!”
凤梓潼“哦”了一声,不在说话。
心中暗暗想道,下次一定要让白新盛贴身不离地跟着她!在看人这一方面,小白子比她强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白新盛道:“那姑娘现下打算怎么办?难道就此作罢么?”
凤梓潼沉思片刻,恹恹耸肩,道:“看看吧。我还要去沂水找季司寒和大姐姐呢。”
凤梓潼走后不久,何立便将桌上的宣纸一页页掀开,掀到最下面一张时,只见上面被写画的一塌糊涂。
何立眼中闪过轻嘲:区区小儿,荒唐之至。随后,他又将今日接待凤梓潼的小吏叫来,问他可有异常。
小吏将自己见到的,一五一十诉说出来。话罢,他似有些担心,嘴唇上下蠕动,半晌欲问不问,欲退不退。
何立冷扫他一眼,“说。”
“大人,可要小的把她杀了。”
小吏将手架在脖子上,狠狠一划。阴沉的眼睛如毒蛇般,毒辣阴鸷。
何立沉吟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将凤梓潼的“神作”丢到小吏身上,随后噗之以鼻道:“一个黄毛丫头,不足为惧。紧要关头,莫在帝都惹是生非……”
前脚刚回将军府,后脚就被凤翎叫去了书房。凤梓潼惆怅:人生在世,何必苦苦相逼。
安心做个朋友不好么?
走进书房,她惊讶地发现,凤骁也在里面。
凤梓潼惊讶:“爷爷?父亲?”
“怎么,见到我和你爷爷,就这么吃惊?!”凤翎没好气道。
凤梓潼连忙摇头,“没有。”
凤翎头一瞥,袖子一摔,不予理会。
“不知父亲唤我来,所为何事?”凤梓潼坎坷。
“今日去大理寺做什么了!”
凤翎一拍桌子。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凤梓潼一瑟缩。
凤骁见状,叹道:“翎儿,收收脾气。”
凤翎气急败坏:“父亲!您知道三丫头今天去大理寺干什么了么?!她竟然去找何立!她怎么敢!”
凤翎指着凤梓潼,破口大骂。
“父亲,我只是……只是去找何大人……”凤梓潼蹙眉,心道:怎感觉凤骁和何立根本不是好友啊?!
艹!何立这只老狐狸,不会诓我吧!
“别拿何立说的话诓我!你当我傻么?老实交代!”知女莫若父,凤翎一听凤梓潼开口,就知她在胡诌。
凤翎气的一整个头大。
凤梓潼见瞒不过,只好如实禀报。
凤翎闻言,气的抡起拳头就要往凤梓潼身上打去。但高扬的掌心久落不下。
凤骁亦是一脸愁容。
但相比凤翎暴怒的姿态,凤骁显得平和多了。
“潼丫头,爷爷跟你说的话都忘了么?用一个人,首先要断明他的秉性。你怎可随便就去找了何立查看当年的卷宗?你可知,何立稳坐大理寺丞数十年,屡屡放弃升职的机会是为何?”
凤骁哀叹,满面愁容。
凤梓潼摇摇头。
凤骁所说的,她一概不知。
“何立不是什么好人,你今日行迹古怪,怕是何立会对你不测。这样,你今日便收拾行囊,连夜赶去沂水,同你大姐姐汇合。”
凤骁和凤翎二人被朝堂上的事弄的焦头烂额,眼下又出来一个何立,实在周转不开。
让凤梓潼投靠季司寒和凤梓杞,目前是能保住凤梓潼性命做好的方式。
“这么严重么?”凤梓潼不解。
“何立为人心胸狭隘,阴毒无比。且做事谨慎、不漏声色。你今日贸然去查你二爷爷的事,势必招来杀身之祸。”
凤骁解释。
凤翎则气的冒烟,“早就跟你说过,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偏不听。这下好了,看你还怎么翻腾!”
凤梓潼讪讪笑笑,不满道:“孩儿知错,父亲明明关心孩儿,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还好好说话,要不是你爷爷在这儿!老子撕了你的心都有了!
凤翎恶狠狠瞪她一眼。
凤梓潼缩了缩脖子,识趣闭了嘴。
“遭了!”凤梓潼陡然想起了徐先生。
凤骁道:“怎么了?”
凤梓潼道:“何立既然对我起了杀心,那徐先生会不会也会受到牵连。”
凤骁蹙眉,凤翎则道:“城北的木匠么?昨日我在北城办事,见他出城了。背着包袱,像是要远行。”
凤梓潼闻言,松了一口气。
“你也赶紧收拾收拾,滚你大姐姐那儿去!”凤翎一脸不耐地驱逐。
凤梓潼:……
“是——父亲大人!”
凤梓潼无奈地拖长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