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涟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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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失了神,不断重复这两句话。mchuangshige
王业的脑袋似乎真的被分开了。
石头尖角被红色浸染,像是比铁锈还要深的颜色。
王业躺在地上的那团的地方,枯叶被血水沾湿,从他脑袋上方汩汩冒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又难闻的血腥味道。
王业额头满是汗水,大颗大颗凝出来,湿成一片,他的眼睛因为脸上无法再分出多余的皮肉支撑,而深深陷入眼眶骨里。
饶是这样,他的眼睛瞪得好似要凸出来似的,不过三十岁年纪,眼球周围的眼白已经显示出与年龄不符合的浑浊。
王业干枯的身体却能压榨出如此的多血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能流出如此多的血液,好像喷涌而出的泉水,只不过血液的颜色是深红的。
不似正常人鲜血的颜色。
王二耳朵听到微不可查,却又好像涌动出来的血流到地上的声音,不断睁大的眼睛几欲撑破眼周的皮肤。
他想起王业总是会照拂他们这些人,他,崔千亩,岁同乡的每一个人曾都经受过他的照顾。
这样憨厚的人,他印象中记得最深刻的便是,身材瘦小的王业每逢烈日升到天空最中央的时候,便会撑着锄头做到田埂边,用自己脏得不像样子,上边烂了无数个洞的灰褐色麻衣揩掉自己额头上的汗。
两边颧骨下方,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颊在黝黑的皮肤上看得也分外清晰。
眯着眼,笑着朝他打招呼,“王二,你家里也还没得个婆娘给你煮个饭啥的,等会我老婆子把饭拿来,你就跟我一起吃,免得等会你还要自己回去煮饭。等你煮好,又跑处做活路,时间都浪费完了!你也晓得这几年天灾不断,粮食实在是不好做呀,今年要是有往年家的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双娃子也不得如此受饿了……”
正如王业说得话,这些年粮食收成只减不增,有些时候就是拿出一个人的口粮都实在捉襟见肘,何况王业如此说并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将粮食分给他吃。
他们岁同乡本是延续的王家一脉,他的父亲曾经也是王家族谱里的,早些年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逐出了岁同乡。而后在邻乡周边村子做木匠的活路。
久而久之,与本家联系便少了,直到人人都为那一口吃的发愁,也就没人要找他父亲做木活。
他们脱离了本乡,父亲头上该分得的田地便平均分到族谱其他人手里。他还记得双亲都是生生被饿死的。
他父亲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头,直到临死,父亲的都还吊着最后一口气,颤颤巍巍伸出手在空中乱划着。他抱住父亲发硬又逐渐冰冷的身子,挨到父亲的的耳边,才听清父亲说的话。
“二啊,你回去吧,回随岁同乡去吧,你爹我就是太傻了,竟然连自己的土都不要了。身为农民,最重要的还是种土啊……”
他从父亲那学到的手艺派不上用场了,于是便只能听父亲的话回到岁同乡。已经成为乡啬夫的王传兴便勉为其难施舍他三分土地,甚至还不足一亩。
他也并不抱怨什么。直到重新在岁同乡扎了根,有时在田间地里干活,有人一同劳作的汉子,或者是想给他说媳妇的农妇便会皱着眉头,拍拍他的肩膀的,“王二啊,你这个傻子,当初就是因为你父亲土地多才遭到你们王家这一族人排挤的,你父亲当时手上有十亩土地,算是我们岁同乡的小地主了,后来你父亲走了过后,王传兴又刚好成为了乡啬夫,代管你们王家人的土地……而且这个土地多半都到了王传信脑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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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业被越发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得回过神,他眼神略有躲闪,看了看一脸沉思的王传兴,细眼里隐约有些算计,盯着王业死去的尸体,眼神好久也不变幻一下。
王二身上被热出的汗变做了夜晚阴风阵阵的冷,他打了一个寒颤,挪动僵硬的腿脚,走到王业身旁,将那块残缺的头骨从地上捡起来,再的步履缓慢地走到李寉身旁,弯腰将拾起来的头骨放到麻布口袋里,蹲身将袋子口紧紧攥在自己手心。
见李寉颇有些疑惑看他,他弓起脊背朝李寉点点头。
李寉没说什么。
他又将身子转向王传兴,灰败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来,”王啬夫,王大哥身前对我照顾很多,的就让我将他和双娃子埋了吧!”
王传兴动动眉眼,仿佛如蜘蛛网丝的眼神终于从王业身上转到王二身上。
他又再看看王二,“王二,你这说得啥子话,人死了自然要埋到起嘛,只是他刚才亲手杀了蒋霜疑。再怎么说蒋霜疑也是陆兴得的妻子。陆兴得又是陆二爷的大哥。虽然你和王业的关系很好,但毕竟是外人。眼下陆二爷也在这。至于王业咋个处置,恐怕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王传兴边说,边将眼神分给陆行为。
陆兴为一副了然表情,微微朝王传兴点头。
他们的算盘王二自是猜不到,刚参与进来的李寉与刘树也是一头雾水。
按理说乡啬夫负责这种事情,本就是分内之事,他们不便插手,就连裴肃朗亲自交付给他们的探寻明名田制弊端,生出这样的案子,他们插手本也是多管了闲事。
何况死人的事,谁想要沾染。他们还嫌招惹上一身晦气。
李寉与刘树均是沉默不语,脸色神色不明,却是默契往后退了一步,摆明不想插手此事。
这一退,温丽湘便成了最前面的那个人。
她柔软姣好的眉心起了几层褶皱,总是湿润的眼里难得窥见了义愤填膺这样强烈的情绪起伏。
她时时刻刻不忘自己作为一个贵女的身份,尽管身份并不入流。
情绪表露从来都是点到为止,给人的一副她总是很好说话的姿态。
无论如何招惹她,亦或是真真切切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她都是一副淡然神情应对。
从未有人发现她的脾性其实分外执拗。插手了就不打算再放手。
温丽湘因为第一次如此大的脾气怒火中烧,整张脸“腾”地一下变红,比起冬日冷冽的红梅还要红上几分,娇艳欲滴。
美人就算是动怒前世,温丽湘家族贪污缓灾水利,被当朝权臣裴肃朗亲自斩首。重生后为查贪污真相,温丽湘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去户部衙门呈递家状遇见了裴肃朗。世人皆言裴尚书生得一副好皮囊,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是无数长安贵女中意夫君。裴肃朗弯腰亲手拾起她摘抄的明经《论语》,夸赞她写的簪花小楷,“字写得不错。”夜色阑珊,微风轻拂。裴肃朗身上青竹香丝丝缕缕萦绕在她鼻尖,他的语气略带玩味,“就是太女气了些。”自诩大家闺秀的温丽湘几乎是逃窜离开男人的视线,只有她记得此人砍下她脑袋时是多么冷酷无情!旱灾突袭百姓遭殃,饿殍遍野。温丽湘才知繁华芳都底下是决疣溃痈。她亲眼见证高高在上的冷酷权臣卸下一身绯袍,为民请命。从天上神祇跌落污秽泥泞不过一瞬。不知何时,她不再害怕这个男人·裴肃朗以为温丽湘和这世上所有勋贵都一样。钟鸣鼎食,骄奢淫逸。但她在贡院大谈田制弊端不顾生死,与寻常农妇在田间耕作言笑晏晏,在旱灾面前替万千百姓祈福。那天夜里,温丽湘眼里倒映着月华,朝他温婉一笑,“明月皎皎,不及君也。”裴肃朗却当了真,最是克己复礼的他执起温丽湘的手,素来淡漠的眼里是浓稠化不开的情。“明月皎皎,何若君也。”偏执掌权臣x病弱豪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