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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女皇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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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不言语了,他悲哀地看向皇帝,仿佛觉得这是他走入歧途的开始,放着手中繁忙的国事不管,却去为女孩化妆,这在皇帝身上是多么难以想象啊。czyefang

    他以前虽也爱举办舞会,但更多的是为了观察贵族们的潜意识行为。酒精、歌舞、香水、旺盛的荷尔蒙,这是让人沉醉麻痹的最好场合,也是猎人最乐于看到的。

    可化妆呢,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进行肌肤上的亲密触碰,这绝不是猎人观察猎物的好方式,太深陷其中了,最后只能害了自己。

    公爵拄着拐,走到业伽跟前,试图看清她的模样,可这两次见面业伽的妆都太厚了,照片上的女孩倒是气质特别,但动起来的人跟静物总是不一样的,而人们能相信的,是动态的鲜活的人,而非刻意的瞬间。

    “公爵,坐下吧。”皇帝说道。

    公爵点头,却没有坐,只问业伽:“如果小姐真的是泽米布雅真文业伽,那你看过我的姐姐吗?她曾是个地质学家。”

    “看过的。”业伽回答。

    公爵问:“她在河流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是个野心家。”

    “她没有当皇帝前,很温柔,只喜欢看书,看天地自然。”

    “那时已经是个野心家了。”业伽说。

    皇帝也来了兴致:“我以为妈妈在河流眼里是个狂热的地质爱好者。”

    “她见我的第一面,问身旁侍女‘大河跟小河有什么区别?我看长河和其他河流差不多’那时她三岁,只见了我的一小部分,并未表现出什么兴趣来。后来她长大了,看到了更多的世界,说长河的确体量非凡。再后来,她去了我的最高处,也去了我的最低处,探访了我的发源地,也探访了那些山,在我的入海处停留时,她看着大海,说这一切真好。”业伽讲述女皇,她对她的看法在文字中,但不在语气上,听描述感觉在评判,听声音时感觉那只是普普通通的话语。

    “这不能说明她是个野心家啊。”公爵感叹。

    业伽摇头:“她从出生便是,当她的眼界小时,世界不足以灌满她的野心,所以她看不上世界。当她逐渐长大,她的眼界越来越开阔,她看了所有她能看的,并开始遥望自己不能看到的。小时她不知道自己的权力,以为只能指挥侍女,以为长河只有那么大。长大她明白自己的权力,也明白了长河的确是大的。再后来她不满足自己的权力,就像长河流到大海便结束,虽然长河已让人感叹,却能穷尽。大海却是不能穷尽的,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无法探到海底,只能抵达水下八千米左右的地方。她拥有着作为皇女的权力,这权力却远远不够。”

    “你这么评价女皇吗?陛下,这是赞扬还是贬低呢?”公爵用拐棍敲了下地面,沉闷的响声是在警告业伽,她逾越了。

    但业伽回答:“这是赞扬,历史上的伟大帝王都是野心家。只有野心家才能开疆辟土,非野心家最多只可做个守成之君。”

    “你喜欢野心家还是非野心家?”皇帝托着自己的脸,语气中满溢的温柔。

    业伽思索了一会,这两种对她来说,实在没什么区别,她经常接触死尸,也跟大坝相处习惯了,不过硬要选的话。

    “喜欢守成的,野心家总对河流动手。建设工程对人类有好处,对河流却是个不定的变数。”

    “唉。”公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倒不是为了业伽的话,而是他明白,这的确是个不好惹的女人了。如果河流不喜欢工程,那帝国是不是要把正在建的水电站停掉呢。间谍们总是狡猾的,如果陛下真中了计,那帝国的命运就风雨飘摇了。

    “我敬陛下与长河一杯吧。”他说着,将酒倒入业伽跟皇帝的杯中。

    皇帝轻抿了下,业伽倒是全喝了。

    “不管姐姐是野心家还是地质学家,她总是我的姐姐,她的孩子也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陛下,我虽贪生怕死,对帝国的忠心却是日月可鉴的。这人的杯子我早已做了手脚,如果她是长河,当然不会因为这点毒就死。如果死了,只能说明她是骗子,是敌国的间谍。”公爵直视着业伽的脸,他没有跪下做认错状,仿佛相信业伽肯定是会死的。

    皇帝面上的温柔则一如既往,他拉住业伽的手,问:“公爵的毒大概多久发作?”

    “三分钟。”

    “那时间很快,我们静静等待吧。”

    “陛下真觉得她是长河?”公爵又倒了一些酒在业伽的杯中,他让侍从拿出只老鼠来,老鼠喝了泼在地上的酒,立刻便于笼中抽搐不止,不多时便死了。

    三分钟已过,业伽还没有动静,公爵感到了一丝不妙。

    “或许是剂量太小了,毒死老鼠总比毒死人快,陛下再等等吧。”

    “好。”皇帝悠然地说。

    业伽的手就在他的手中,没有颤抖,温度也未变,半小时后,公爵的脸却灰白了。

    “不可能,她是不是事先吃了什么药?”

    “公爵,我早说过,她是泽米布雅真文业伽,不是普通的人类女孩,河流当然不会被毒死。”

    “可是陛下,”公爵颤抖着,他的拐棍倒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好几圈,宝石都滚掉了,“陛下,我是为了帝国啊。”

    “公爵,你不相信她是泽米布雅真文业伽吗?”皇帝质问。

    公爵肿胀的腿在没了拐棍后已彻底失去了力量,可他终是说:“不相信。”

    “那剩下的酒就由公爵喝了吧,这酒只毒死得了老鼠,毒死不了人,业伽以为您试过了。”

    “陛下!”所有的随从都跪倒,他们的膝盖与地板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

    “好,大家都看着,这么多目击证人。公爵,你是想毒死业伽,还是想毒死我呢,你不怕杯子拿错,毒死不该死的人吗?无论是质疑皇帝的选择,还是意图毒死皇帝,都是大罪啊。”

    “陛下,我只是怕你被人蒙蔽,我是你的叔叔啊!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会想害你!”

    “你是帝国的公爵,我是害了你全家之人的儿子。”皇帝正视着眼前比实际年龄大上了二十岁的男人,他的衰老已无法遏制,但不会继续衰老下去了。

    那杯酒被人端到了公爵嘴边,公爵抗拒着,嘴角却流下了水,眼中也流下了水,他在这水中痉挛,而后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

    皇帝交待了一番后,拉着业伽的手离开了,与离开一场普通宴会并无什么分别。

    “这个人是没必要杀的。”业伽在车里说。

    皇帝看着漆黑的窗外:“这个人的确不结党营私,但因为身份,总被人在不适时宜的时候喊出来说话,留他会平添很多烦恼。杀了他,别人会说三道四,但他到底跟他们没有关系,所以酿不成大祸。”

    “而且还能把错推给我,是吗。”

    “是的。”皇帝露出了带着些狡黠的笑,他不问业伽为什么没被毒死,公爵的回答就是他的回答。

    夜深了,帝国的首都却迎来了不眠之夜,公爵的死迅速传到了所有贵族耳中,他们来到公爵的家,看到的是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老公爵他做了什么错事啊,难道皇帝连唯一的叔叔也不放过?”

    “公爵想用毒害死陛下带回来的业伽小姐,陛下震怒,命他喝下自己的毒药。”

    “那那个女人呢,死没死!”

    “业伽小姐是长河的化身,自然是不会死的。”侍从们说着统一的话,当钱被塞进手中,他们的话才变了些。

    “真的很奇怪,那杯子是沾毒的,我们亲眼见她把整杯酒都喝了,她却一点事都没有,实验的老鼠死了,公爵也很快就毒发了。”

    “还有呢,陛下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又一些钱被塞进手里。

    “聊到了女皇,业伽小姐说女皇是天生的野心家,还提了一些女皇野心大的证明,公爵很生气,斥责她不该逾越,皇帝却很受用的样子,事事都依对方,仿佛业伽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真的聊到了女皇?”贵族们的身体僵住了,虽然女皇已去世六年,但他们还深深记得那个杀死了自己17个兄弟姐妹,并把其家人一并处死的血腥存在。

    皇帝平时是不允人们谈她的,她生陛下的年纪太晚,陛下长大时她已太老,老了就怕地位不稳,权力的欲望彻底吞噬了她,她杀了每一个存在威胁的人,甚至想对陛下动手,如不是仅有的理智拽着她,恐怕陛下早已尸骨无存了。

    公爵作为兄弟姐妹间唯一的幸存者,在陛下登基后终于得到了放松的可能,这才聊聊女皇,且他在常年的死亡压力,及后来侥幸生存的巨大喜悦中,已对女皇产生了不切实际的联想,觉得女皇必然是心里有他这个弟弟,才没杀他,于是常感叹女皇与自己的姐弟情,死去的妻子孩子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大概只有腿伤偶尔会提醒他真实的历史。

    陛下平日对这个可怜的老男人是不说什么的,但那个叫业伽的可疑间谍,竟也得到了陛下的宽恕。送她女皇的项链,还允许她随意谈论自己的痛处,甚至为她杀死自己的叔叔,难道陛下已被她蛊惑至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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