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雪梨银耳羹
顾青川脸上还带着舞台妆。
离开灯光后,显得有一些浓重,却依旧好看得要命。
前一刻还在急剧飙升的心率凝滞一秒,才缓缓恢复正常。
温初棠张口想要说话,喉咙却因为剧烈运动后遗症而痒痒的,唇舌间泛起一股血腥气,转而连着咳了好几声。
顾青川当即拿起一瓶没开过的水,拧开递到她面前。
温初棠接过,往嘴里倒了两口,矿泉水带着凉意划过喉咙,总算彻底缓过气。
瓶盖还在顾青川手上。
她把水瓶递还到他面前,软声道谢:“谢谢你呀。”
顾青川撇开视线,接过水瓶重新拧好,捏在手上,鼻音低低应下:“嗯。”
温初棠仰头朝他眼睛看去,浓重的眼影并没有掩去他眼里原本的风采,反而因为那里足够明润的光芒,会让人下意识忽略眼皮上竟然还抹着厚厚一层粉。
“生日快乐,顾青川。”她忽然想起着急过来的缘由,朗声朝他道贺。
顾青川视线回转,正对上她明媚笑颜,喉结上下滚了又滚,眼睫垂落看向地面,许久才低声应道:“……谢谢。”
他其实不喜欢过生日。
这并不是他的好日子,从三岁起,每年11月的18、19号两天都是他的受难日,是昭示父母因他而离开的忌日。
但这些不适合对温初棠说。
她笑起来那么甜,比马卡龙还甜,甜而不腻,叫人留连又难舍。
没有人舍得破坏这样的甜美。
而且。
今年因为有她的出现,这个总是阴霾的日子像是天光乍破,有了温度。
温初棠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见他反应冷淡,心底踊跃沸腾的情绪渐凉。
她以为他特地跑去停车场找她,非得拉她到后台来,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从普通校友迈进到朋友了。
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他没有提起那通深夜来电,是不是意味着那天确实骚扰到他了。
温初棠嘴唇紧抿,还是别再提起来惹人嫌弃。
浓密睫毛在眼下落了层阴翳,视线落下时扫到沙发上的保温袋。
想了想,她还是温声开口:“黑森林的酒精味还是挺明显的,要是开车的话,最好回家再吃,保温袋里有放冰袋,但也不适合在外面放太久,如果你们有司机,在这里分掉也可以。”
顾青川点点头:“知道了。”
温初棠嗯了一声,双手收进外套口袋:“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说完,她也没再去看他,转过身踱步朝外走去。
顾青川不明白她的情绪为什么忽然低沉下去,抬手想要将她拉住问个清楚,手伸到一半又收回。
问了又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她是陪那个男生才会出现在这里的事实。
那个,比他更开朗更活泼,更懂得讨人喜欢的男生。
-
回到熟悉的冰粉色轿跑旁,正要拉开驾驶座的门,温初棠才注意到小五已经坐在里面。
男生明显也看到她,放下车窗,笑得开朗:“回去的高速就我来开吧,总不能真把你当司机。”
温初棠没有客气,点点头道:“那辛苦你了。”
沪城晚上的马路依旧热闹,但好在不会塞车。
小五趁着红灯等待时朝副驾瞄了一眼,见温初棠还清醒着,便没有顾忌地开口:“对了,棠棠你那两张工作证是谁给的呀,我刚刚问了一圈也没问到。”
温初棠被他问得一怔,想了想还是没有明说,只说是托了好几层关系,也不清楚具体是哪位。
小五半信半疑地喔了一声,又问:“那你刚才是去做什么呀,我还以为你专门去道谢的呢。”
温初棠又是一噎,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说话声也显得虚浮:“我……可能是之前在车上水喝多了,去了趟洗手间。”
小五下意识瞄向杯架,见那里空空一片,抿了抿唇。
温初棠注意到他的沉默,也想起因为前几个月一直有保姆车接送,这辆车上根本没放水的事情,心虚地找补:“从后备箱里拿的水,瓶子丢到垃圾桶了。”
小五:“……哦哦。”听起来却像是没有信服。
温初棠不敢朝他那边看,默默数着街边小店的名字。
看到一家“顾青川菜馆”的时候,一时没收住,轻笑出声。
小五扭头朝她瞥了一眼:“发生什么了?”
温初棠清了清嗓:“没,就是看到一家小店的名字还挺有意思,叫……”话到一半又收了音。
因为她突然发现,那家店其实全名叫颂青川菜馆。
颂青,川菜馆。
她不仅错把颂字看成了顾,甚至还把川字放错了位置。
“叫什么?”小五追问。
温初棠轻咳一声:“没什么,突然发现刚才是我看岔了,其实人家店名还挺正经的。”
小五却被吊起好奇心:“那你刚才看成什么了,啊啊啊你不能吊起一颗纯情少男好奇心,把它卡在半当空又不满足它,这种行为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温初棠被他的说辞逗笑,想着看错成顾青川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便向他念出那家店的名字:“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可能是角度的关系,颂字就成了顾字,我还想说怎么会有店主直接叫顾青川菜馆呢。”
小五哈哈大笑,一脚油门,车子上到高架。
笑过之后,他又问:“对了,棠棠你是不是也粉上我顾哥啦,还专门给他准备了蛋糕?”
温初棠被他问得一愣。
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出要给顾青川做蛋糕的呢。
因为曾经是校友,现在又重逢,因为他帮她解决了麻烦,因为他过生日,还是仅仅只是——
她想给他做好吃的。
这个被刻意避开许久的念头,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地被正视。
脸颊忽然升温,晕出两团粉云。
温初棠抬手捂住双颊,低声呢喃:“是有点吧。”
小五扫了她一眼,总感觉她的状态不像是粉丝模样,但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
他向来不爱纠结,只朗声问她:“诶诶,那你需不需要我顾哥的物料大全,我这里存货可不少呢,够你看到明年的了!”
温初棠有些困惑,小声问他:“什么是……物料?”
小五沉吟片刻:“嗯,其实挺笼统的,大意就是他平时参加活动呀拍摄杂志呀,不是会有图文或者视频发出来嘛,还有其实电视剧综艺那些也算,总之能被我们粉丝当作精神食粮的就都算。”
温初棠点点头,看起来像是懂了。
不过她应该,暂时还没有到需要看这些的地步吧。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文件传输申请:“我先看看他的剧好了,补起来都得好久吧。”
小五惊讶道:“你竟然没看过我顾哥的电视剧?!从小到大一部也没看过吗?!!”
温初棠轻咬下唇,沉默许久才应声:“……嗯。”
上幼儿园之前,温初棠的认知始终停留在人生是不能够浪费在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尽管舒宁从来没向她解释,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什么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从睁眼开始,就活在精准到分秒的量尺之下,稍有逾越,便是毫不留情的责罚。
舒宁告诉她,这是爱之深,责之切。
温初棠短暂地相信过。
直到三年幼儿园读完。
她忽然发现,即便身处贵族幼儿园内,她的家庭依旧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个。
不单单是财力或是权势。
而是别家父母尽管再怎么忙碌,再怎么放心保姆司机,三年里总能撞上几次他们亲自来接孩子放学,或者是去过节,或者是生日,或者只是恰好那天没那么忙碌。
但温初棠一次也没有见过。
无论是日夜醉心事业的温霁风,还是常年独自在家的舒宁。
那辆格外惹眼的连号劳斯莱斯的车门之后,永远只有保姆和司机含笑等她。
起初温初棠还会问他们,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来接她。
两人只是在清脆纯澈的童声中默默撇开头,随后用别的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
渐渐的,温初棠便明白过来,他们家好像,没有活生生的人,也不允许有活生生的人存在。
这样的家里面又怎么允许电视剧的存在。
那些深入骨髓的规训,即便在挣脱牢笼后的今天,依旧时刻潜伏在暗处,等到某个特殊时候,譬如当下,突然跳出来,重重地朝她挥拳。
夜晚的高速上光照微弱,车流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稀疏,好像只剩下他们一辆车在空寂的车道上前行。
而黑暗如同迷障一般难以穿越。
温初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在其他正常小孩眼里似乎完全扭曲的成长历程。
她不太喜欢和人讲这些,毕竟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没必要再给别人增添无谓烦扰。
好在小五也没有追问,兴致仍旧高涨:“不过也没关系,这样的话,你就有超级多无聊可以补诶,简直幸福死了好嘛!”
温初棠笑着应和:“是啊是啊,我可太幸福了!”
回到家时,时间刚过零点。
坐了一天的车,温初棠整具身体都有些僵硬。
她揉按着腰走到洗手间,调好水温往浴缸里放水,又走到厨房开了罐雪梨银耳羹,倒进碗里放在微波炉叮了两分半。
这是合作品牌送来的新品,pr在向她介绍时信心满满,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雪梨银耳羹虽然做法简单,但要做到惊艳很难。
尤其是做成速食品,银耳既不能过烂,失去口感,也不能太生,爽脆得不像道甜品,雪梨则需要确保如何不出现罐头产品很常见的那股“烂水果”的味道。
温初棠捧着热好的银耳羹回到浴室的时候,浴缸里的水也放得恰到好处。
她拆了颗粉蓝色的浴球丢进去,等到蒸腾热气的水变成浅浅的淡蓝色,才缓缓将自己整个泡进去。
暖意上涌,被回忆冲刷的身体逐渐复苏。
温初棠舒出一口气,坐起身,舀了一勺银耳羹送进嘴里。
雪梨淡淡的清甜恰到好处地融进汤底,银耳软糯滑腻,把食道当作滑梯似的顺道而下,带着暖意落进胃里,通体舒畅,有种彻底被治愈的感觉。
她拿起手机,正准备找部顾青川的电视剧来看时,屏幕顶端忽然闪出一条微博弹窗。
【顶流深夜买醉酒驾究竟为哪般?!】
作者有话要说:
辟谣,大辟谣,正经脸。jpg(生死时速的一天,含泪道歉,哐哐哐评论区红包谢罪,立刻赶去写下一章。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