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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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慢吞吞站起，等走到房门口，海榴已经要出院门。chunmeiwx
她快行的样子，飒爽生风，不似京里那些小姐，倒颇有行伍之气。
程昱的目光跟着那个背影出了门，下意识追着她转向的方向，沿着院墙挪移了几尺，又嗖地低头，转身回了屋子。
海榴回去，才用了早饭，喝着粥，忽然问：“给繁霜院……吃食上，还好？”
沙燕和沙绿偷偷对视了一眼，沙燕道：“就是咱们厨房里每日做的。”
海榴在西北惯了，府里吃食，也相对简单，和下人们几乎差不了多少，只是略微丰富些。
海榴又喝了一口粥，“也别难为了。”
过了会，又似不经意道：“让厨房里准备些西北没有的，这些日子做些吧。过几天，或许将军就回来了。早点准备。现在是不是可以吃黄石小鱼，采买些吧。还有刀鱼。”
沙燕机灵，忙道：“好，一会就让人去传话，最近多做些鱼虾。”
西北很多地方，多为荒漠，罕有河塘，因此也无有鱼虾。
“多采买些，让他送去给西山大营。”
“好。”
“就说是府里惯例这个季节买的，不慎买多了。”
沙燕和沙绿又偷偷对视而笑。
“……好。”
……
因想折算一笔银子出来，虽交代了孙先生和邓管家，很多事情，还是需海榴出面。
忙到下半晌，路过秀水街时，忽然发现一辆马车。
外表虽看起来普通，并无什么标记，海榴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张望了下，叫停马车，转进秀水街的一条巷子，看了眼门上的招牌，走了进去。
这家铺子比较大，外面是个院子。
海榴进去时，外面全然无人，只听到里面说话。
听着声音，海榴就知道找对了。
“这些……都可定做。您看看……”
“你怎么来了？”
正在听店家解说画册中图案的人，转头看过来，语气温润和气，似只是寻常人家的兄长。
海榴看他穿着普通衣着，没敢称呼，只点了下头。
“那你也过来看看吧。”
纪玄祉伸手招呼她。
“你也问过了？”
海榴有些迷惑，“什么？”
纪玄祉就让开些地方，让海榴站在商家对面，然后自己挪在两人中间，靠近海榴的地方。
“早前就问好了，林小姐的马车，是在这里做的。中间倒是耽搁了。”
海榴愣了下，看到画册上的马车图案，才想起来，当日为了撇清和阿八的关系，赶走阿八，说以后要换乘马车，还信口说，喜欢户部尚书林小姐的马车。
其实她并不喜欢，只是印象深刻罢了。
海榴脸上微微染了点羞红，低头看着画册，长长睫毛垂下来，同着呼吸的节奏颤巍巍抖动。
对面的老板偷窥了一眼，脸色也变得通红，说话都开始结巴，赶紧低头后退了一步，深深弯下腰，以示无意冒犯。
“要不，客人说，说说，想要什么样的，我另外画，画几幅，您再来选。或，或者，给您送，送去。”
“也好。那三日后，我再让人来拿。”
纪玄祉侧身，“走吧。”
海榴倒是还想再看看，不过也不是非的要看，还是从善如流，跟着纪玄祉往外走。
“我在巷子口看到马车。没想到真是您。”
“我也才来，刚好出来办点事，有些功夫。”
海榴点点头。
“锁子甲好了，去看吧。”
“好。”
海榴匆匆往前走，并无意想中的欢喜。纪玄祉慢了步子，有些探究地看了一眼，还是大步走了上去。
锁子甲果然好了。
说也神奇，因其做工精细，用手拎起来，竟似丝绸般柔软。用手轻轻抚摸，却是冷硬之铁器感。
海榴的手细细摩挲，假作欢喜，扬声道：“谢谢殿下帮我！我可得打赏工匠厚厚一个红包。”
所需金子和其他东西，都是海榴给的，不过工匠全是纪玄祉的人。
“怎么不开心？”
听到纪玄祉这么问，海榴心里一惊。旋而醒悟，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她再装的像，细心如纪玄祉，琢磨出异常来，也很容易。
“就是想爹爹了。上次在雪山，以为见不到他了，回来就特别想。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海榴干脆坦然耷拉下嘴角，怏怏不乐起来。
纪玄祉沉默不语。
“当然也有想到殿下。想了爹爹，想了殿下，依依姐姐，还有小丛。还有我的小桃花。殿下，若是我真的，唔……”
纪玄祉伸手，捂住了海榴的嘴。海榴蹭到他的手心，忽觉有些冰冷，竟似方才摸锁子甲一样。忍不住往后缩了下脖子。
纪玄祉的手仍虚虚捂着她的嘴，隔着这层桎梏，海榴的声音有些模糊和遥远。
“殿下，你真的要娶我做太子妃吗？”
纪玄祉的手有些控制不住轻抖了下，他侧头，看着海榴的眼睛。
曾经，他觉得这双眼睛一眼就可望穿。可是后来，他觉得这双眼睛，拥有让他失了理智的妖魔之力，让他害怕。
他没敢冒险，笑着说：“你想入宫玩吗？”
“若是想，改日带你进宫。现在这个季节，宫里的花园里正美。养了好多七色鲤鱼，我可以教你钓鱼。”
“太子殿下，如果圣上帮你选了其他太子妃呢？”
海榴垂眸，不敢与纪玄祉对视。
室内陷入一片沉静，静得似乎能听到锁子甲偶尔传来的一声咔哒。
“这个……”
纪玄祉叹了口气，终于将悬在空中的手掌收回。
“若是圣上赐婚，我确实不能拒。”
海榴抬头，巴巴望着纪玄祉，神色难辨。
纪玄祉心里一颤，惊喜被他很快又压下，玩笑似地说：“不过若是你愿意做太子妃，圣上一定会推拒了其他人的。其实圣上最希望是你，毕竟圣上与海将军，彼此信赖，情谊深厚。”
“太子妃人选里本就有你，若不是你爹爹进宫，说不欲你进宫为太子妃。圣上都恨不能赐婚呢。”
“是么。”
海榴又低头，却无娇羞，亦无欢喜。
“我爹爹不知道怎么和圣上说的？”
纪玄祉踱步走开两步，又叹了一口气。
“我并不在场，还是听宫人们私下传说的……”
“海将军说，我绝对不让我女儿进这鬼地方受罪。”
海榴倒吸口气。
海将军平时还好，特别是在行军时，堪称算无遗策，严密谨慎。可若是无关打仗，发起火来，是有些鲁莽无忌。
年少时便立下赫赫战功，一生几乎没打过败仗，因此性情上总归有些桀骜之气，说话行事，常不给人留情面，也是因此，那些外族，才恨他恨得要死。
“其实无所谓我嫁谁，我爹爹只是不想我嫁人罢了。”
海榴想了下，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母亲，是因为生我，难产而死。所以，我父亲觉得嫁人必然要生子……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给我连订亲也无有。”
“圣上想必也知道的吧？”
海榴仰头望向纪玄祉，面有祈求。
“我会找个机会，再和圣上说说此事的。你放心吧。圣上想必并没生气，不然不会答应你父亲的要求，将你从名册中拿掉了。”
“已经拿掉了？”
“是。”
纪玄祉踱了几步，似有些烦恼。
“这也是件麻烦事，天子一言九鼎，既拿掉了，再加上去，就难了。”
说完这话，纪玄祉探究地端详海榴。
见她并没马上说出“那便算了”这样的话，倒是颇为惊讶。
榴花粉面，似拢上一层薄雾，乌睫也遮掩了下来，如蒲扇般忽闪了两下，红唇微撅了下，旋即抬眸，“那怎么办呢？”
纪玄祉心内惊讶更甚，不过，他面色如常，并无半点儿波澜。
先沉吟了下，才道：“我决计欺瞒圣上，就说你我二人，已经……”
粉面上并无排斥之意，但也并无羞涩。
“互生情义。目前只有试试这个办法了。或许圣上一时心软，答应了呢。”
“那他若是不答应呢？”
海榴追问。
纪玄祉侧头，唇角忍不住勾起，“那我就再想别的办法。”
“哦。”
“可有什么章程时日定了下来？”
海榴问了，又忙解释，“若是太近可不行，我要说服我爹爹，也需得想些办法呢。”
“我既答应了帮太子殿下，定然就会认真对待此事。”
纪玄祉轻笑，这次并无掩饰和压抑，又双手相合，躬身作了个揖。
“我要谢谢榴儿愿意帮我。”
海榴面上微烫，转身躲开。
“若是锁子甲万一不合身，我能来找殿下再帮我修修吗？”
纪玄祉：“那是自然。”
“那我今日可以带回去了吧。”
纪玄祉：“改日我再送上门吧。还有个地方，工匠说要修补下。”
“你放心，不会让你爹爹预先知道的。”
海榴就问：“寿辰之前，他应该能回来吧。”
纪玄祉点头，“可以的。快了。”
海榴原想多与纪玄祉说说话，可是似乎也探听不到什么，索性告辞。
不过还是被留着吃了一顿饭，才又被送回去。
第二日晌午，外面的仆从急着来报，东宫送了东西来。
海榴想着定然是锁子甲，去前面收，却发现不止是锁子甲，还有大小箱子若干，另外，同来的一辆马车，也说是要留下的。
这马车果如户部尚书家的小姐那辆，垂了层层叠叠的帷幔，非常之华丽。
而且，马车上木工之处，皆雕刻有红榴花蔓，帷幔之下，还垂着无数石榴状的铃铛。被风一吹，清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