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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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生的至暗时刻，一定会包括亲人离去而无法在侧的遗憾。modaoge
方泽打算立刻买票回去，方妈妈劝说不用，即使赶回国，人也不在了，还是安心学习吧。
他在视频里鞠躬，眼泪几次夺眶而出，却不知还能做什么，只希望远在地球另一边的悼念可以通过手机传达。
不知为何，隐隐感到自己和国内的联系又断了一层。
那几日，他经常恍惚，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的干什么。
春季学期在忙忙碌碌中走到了尾声。
今年冬天格外冷，四月底还下了一场大雪，直到五月初，温斯顿才终于迎来了一些暖意。
转眼间，方泽已经完成了博士一年级的课程，终于能暂时休息一下。
这天，严老师邀请系里中国学生来家里开party，邮件里特别提到，家属和朋友同样欢迎。
周星宇这几天忙的昏天黑地，这学期因为做代购耽误了很多课程，期末了才疯狂抱佛脚，熬了几个大夜终于把所有考试和作业应付完，然后狠狠睡了两天。
临近期末的时候，方泽也忙的顾不上做饭，冰箱空空如也，于是他叫上周星宇去严老师家‘蹭饭’——能省一顿是一顿。
严老师最近刚买了房子，在学校附近一个很不错的社区，那里住着很多温斯顿的教授们。
两人开车进入社区的时候，映入眼帘地就是严老师家的大house。
那是一栋典型的ranch（牧场）风格的建筑，灰色的屋顶，大红色的正门，白色外墙——搭配在一起显得格外漂亮。房子前是一片嫩绿的草坪，灌木丛和小树都修剪的整整齐齐，喷灌的水撒向空中，带来了一条细细的彩虹
——这画面真的像美国电影里的一样！
方泽还是第一次来到私人住宅的社区，这一栋栋形态各异的大house，前后院落，实在令人向往。他不禁感慨：拥有这样一栋大房子，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大概就是美国梦的具象化吧。
如果过几年他博士毕业了，也找到一份不错的教职工资，是不是也能过上这种生活呢？
只不过，还想不到那个能跟他组成一个家庭的人在哪里。
这时，看见车库门口停着刘凯文的车——他和亚楠早就到了。
方泽按了门铃，严老师很快过来开门——她穿着家居服和拖鞋，不似平时在学校的那样正式。
“方泽啊，快进来！”严老师招呼他们进去，他看着周星宇问：“这是？”
“哦，这是我室友周星宇，咱们学校大二的学生。”
“哦哦，快请进！”
进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客厅，一个看上去特别舒服的灰色l型沙发摆在中间，一群人坐在那里聊天，有一些陌生面孔。客厅和厨房连接在一起，岛台那边也有一大群人围在那里聊天，好不热闹。
方泽一向特别害怕参加三个人以上的聚会，和陌生人聊天简直是他这种社恐人的噩梦。好在，他一眼看到刘凯文和亚楠在岛台那里站着，于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加入这个熟人对话。
刘凯文：“呦呵，看看这是谁啊！”
方泽怯怯地说：“hikevin，亚楠姐。”
亚楠：“呦，dylan也来了啊。”
周星宇：“嗯，亚楠姐好。”
亚楠：“之前关税的事情解决了吗？”
周星宇：“嗯。方泽国内的朋友帮我交了钱。”
亚楠：“那就好。那囤的货出的怎么样了？”
周星宇：“还可以，每单能小赚一笔。但因为之前有人打差评，现在出的比较慢了。而且，我之后不打算做了……”
亚楠：“为什么？”
周星宇：“利润太小了，邮费太贵，时不时得交关税，忙起来还耽误上课，有点得不偿失。而且，方泽也一直说不让我再弄了。”
亚楠给了星宇一个理解的眼神，又看向方泽，眼神里带着一种“什么时候你管dylan这么多了”的意味。
这时，方泽注意到刘凯文身边一个高高瘦瘦的儒雅中年男士，正穿着围裙在炒菜，娴熟的手法颇有大厨的样子。
方泽：“那是谁啊？”
刘凯文：“严老师的爱人，秦老师。也在咱们学校工作。”
方泽：“哦哦，真厉害。两口子都是教授。”
亚楠：“好像秦老师不是教授，是在学校it部门工作。”
方泽：“哦……”
刘凯文把三个人拢在一起，小声说：“我听说啊，秦老师是学计算机的，放弃了在加州机会，搬来温斯顿支持严老师的工作。温斯顿这鬼地方哪有科技公司，所以一直找不到工作，在家当了一年家庭煮夫，做饭带孩子什么的，最近才刚在学校找到it部门的工作。”
方泽：“这样啊……不过一家人能在一起也挺好。”
周星宇在一旁冷笑，说：“好什么啊，你知道在加州科技公司有多赚钱嘛？你们这个秦老师可真厉害。”
刘凯文说：“可不嘛，那么好的工作放弃了，对男的来说，不是那么容易的。”
亚楠：“但严老师是真争气，学术做得好，工作也稳定，秦老师牺牲的也算不亏吧。再说学术圈的人，能在一起太难了，要么是另一半牺牲自己支持家庭，要么就是长期异地，要么就是离婚。我以前的导师就是因为他老公不愿意放弃工作机会，一直异地，到40多才生孩子，结果你猜怎么着，最后还是离了，唉。”
方泽问：“那严老师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加州的学校找个工作？”
亚楠说：“哪有这么容易？教授这种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一个老教授退休了才有一个坑出来，你想去，人家没有坑，也是白搭。再说了，有一个坑，不是你这个研究方向，你再优秀，也照样白搭。所以说，难呐！”
方泽看着秦老师一边炒菜一边擦汗，若有所思。他突然开始理解了严老师之前说的学术圈生存指南——除了聪明和勤奋，还要有运气。
总之，还是好好努力，好好发表文章，再想之后的事吧。
方泽正想着，突然听见一阵叮叮的敲击声——此刻，严老师拿着一杯香槟，准备发言。
“大家静一静哈！
“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的新家！咱们生物统计系的中国师生今天欢聚一堂，机会难得。能在异国他乡成为朋友，也是天大的缘分，希望大家多多交流，平日里呢，也互相帮助。
“我们一会给大家煮饺子，算是给大家补一个春节party。开饭之前呢，我想宣布一些事情，第一呢，我的博士生方泽同学的一篇文章，昨天被一个非常顶尖的期刊接受，很快就要发表了，祝贺你方泽。”
严老师举起香槟，向方泽示意。
“woohoo！”
“太厉害了方泽！”
“祝贺你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方泽，他哪想到严老师的发言就是为了表扬自己，脸刷地就红了，浑身不自在。
“谢谢大家，这都是严老师指导的好。”方泽赶紧把焦点转到严老师那里。
“没错，恭喜严老师指导的好！”
“对对对，恭喜严老师。”
周星宇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贴在方泽耳边说：“啧啧，做作。”
——收到方泽一个大大的白眼。
严老师继续说：“第二件事呢，就是我们下个学期迎来两位新的博士生，其中一位就在温斯顿生活，所以我就邀请她来我们的聚会了，提前和大家认识一下，她叫——万晓梦。”
说着，严老师看向沙发一个角落，大家的目光也齐刷刷望向那里——只见，一个瘦小的长发女生缓缓站起身，向大家点头打招呼。
万晓梦？
是那个万晓梦吗？
方泽和周星宇都结结实实地听到了这个名字。
周星宇惊诧，他从未见过万晓梦。
难道眼前这位瘦小的女生，就是那个曾经害他在温斯顿名声扫地的“巫婆”？她怎么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生物统计的博士新生？
他突然想起开学初在食堂碰见jake那次，貌似他提到了万晓梦转专业的事情，这也太巧了！难道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让他碰上了？那一会要是撞见了，该怎么办？？
方泽是见过万晓梦的——和刘凯文在“家乡”吃饭那次——只是他也不能完全确定，眼前这个新生就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但直觉告诉他，很有可能，毕竟在温斯顿找到一个重名的万晓梦也不大可能。
严老师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方泽和周星宇都没心思听下去了。他们俩看了看对方，不知道该不该留下来吃饭。
这时，刘凯文跑到万晓梦那里主动打起了招呼：“你说说，世界太小了吧，怎么在这又遇上了！”
万晓梦看着刘凯文和亚楠，笑意盈盈地说：“是啊，世界真小。以后还请学长学姐多指教。”
刘凯文瞄到方泽和周星宇在一旁，一把把方泽拽了过来，说：“你看看这是谁？还记得不？”
方泽和万晓梦对视，似乎想从眼神里看出一些负罪感或者别的，但可惜没有。
方泽和周星宇都无法确定，万晓梦认不认识自己，知不知道她曾经勒索的人和那次“诺亚”行动揪她出来的人，都站在她面前。
万晓梦先发话了：“哦，这不是方泽学长嘛，刚听严老师说起你的发表，恭喜你啊！以后多向你请教。”
方泽瞪着她，皱起眉头，不理。
刘凯文看这傻子不理美女，赶紧说：“你忘啦，咱们去年跟晓梦在家乡见过的！”
万晓梦也想了一下，是他？开学初那时候见到的男生原来就是方泽。
方泽笑不出来，还是带着敌意和困惑看着万晓梦。
如果真的是她，难道她在装傻演戏？如果不是，那也太巧了，温斯顿有两个叫万晓梦的女生还都跟他们有关系？
刘凯文心说，方泽是搞学术把脑子搞傻了吧，看见美女都不会说话了？
他有心撮合这俩：毕竟今后都在一个系工作，方泽也单身，于是说：“晓梦对咱们系还都不熟悉，暑假找时间来我家吃饭呗，方泽，你跟dylan一起。”
dylan这个名字一出，万晓梦才注意到方泽身后有个低着头的男生，顿时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方泽看到了，于是更加确信，这个万晓梦就是那个人。
周星宇此时已经想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复杂的场合，而且自己是个客人，不想让情况变尴尬。
于是小声和方泽说：“你们先吃吧，我就先回去了。”
刘凯文和亚楠莫名其妙，问：“什么事啊这么急？要走也吃个饭再走啊？”
周星宇：“不了吧。”说着就往门口走。
刘凯文看这俩人及其奇怪，人家晓梦热情的打招呼，结果一个不理，一个要走，于是赶紧打圆场，跟万晓梦聊起来：“那个，要不咱帮严老师他们包饺子吧，走走走。”
突然，方泽大声说：“别啊！包饺子那边人很多了，咱们就在这聊呗。”
方泽突然紧紧抓住周星宇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躲什么躲，要躲也是这个巫婆躲！”
周星宇看着他，仿佛在说：“求求你让我走吧，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搞不定！”
方泽又回给他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有我呢，怕什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