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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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奥特莱斯回到家，已是夜里12点了。fangzexs
周星宇的另一部手机保留了国内的手机号，回到家，他立刻翻出手机。果不其然，短信里面赫然有几条消息，通知他去交关税。
方泽问：“你不是说之前卖过一些衣服都没事吗？怎么这次要交税了？”
周星宇：“我也不知道。亚楠姐跟我说只要邮寄的时候写的是送朋友的礼物，然后价值写少一点就没事，之前卖的东西都没被查。”
方泽：“那这批东西都是什么啊？”
周星宇：“一个包。但是……”
方泽：“但是什么？”
周星宇：“但是包里面还有两部手机……”
方泽一惊：“之前亚楠不是说不要卖手机嘛。”
周星宇也很委屈，说：“衣服鞋子的利润太低了，手机赚的多，所以我就想卖一两个手机应该没事，谁知道这么倒霉就被抽查了……”
方泽无语，他自己也不懂代购会碰到这些问题，于是问：“那关税多少钱？”
周星宇：“可能要补几百块吧。”
他不知所措，问方泽：“这该怎么办呀？”
方泽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也很担心，总觉得犯了什么大事，他问：“能不能在国内找个朋友帮你交？”
周星宇想了一下：国内的家人他一个都不想联系，朋友大部分都是出国前的同学，也都早就不联系了，打给聪哥，十有八九会告诉周爸。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有谁能帮他把关税的钱交了。
“找不到人啊……愁死我了。”
方泽想了想，还是让聪哥跑一趟吧，应该问题不大，于是说：“我让我国内的朋友帮你交了吧，你别管了。”
周星宇感激地快哭出来：“真的啊？”
方泽：“嗯。”
周星宇：“你真是活菩萨，那我怎么把钱给你朋友？”
方泽本来想说不用给了，反正又不是我出钱。但又觉得很假，于是说：“你就，把钱给我吧，我下次回国换成人民币还给他。”
周星宇：“好好好，方泽，你真是大好人！你就是我的福星！”
说着从包里掏出几张现金。
方泽趁着国内是白天，赶紧联系聪哥。聪哥听说周大少爷开始自力更生，还搞起了“国际贸易”，于是爽快地说没问题，明天就找人去交钱。
本以为一块大石头落地就没事了。
谁成想，“噼里啪啦”，周星宇的手机又收到一波消息，这次，是代购平台app给他发的——
有一个买家给了周星宇一个大大的差评，评论道，自己收到的两瓶化妆水全洒了，漏的一滴不剩，要求店家退钱。周星宇看了图片，虽然属实，但自己也很冤枉，他明明包裹地结结实实的，是物流没有保护好商品，怎么能赖他呢？
另一个买家也给了差评并申请退货和理赔，评论道：包包收到后觉得不是正品，怀疑是假货，还附上了她在国内买的同款，对比哪里不一样，更可气的是，这个买家以卖假货为由把店铺举报了！
周星宇看到这些消息气得翻白眼。
问候买家祖宗十八代之后，还是赶紧联系了工作人员，该走流程走流程。
紧接着，他又开始回复一些买家发来的消息：
有的人询问衣服尺码问题，有的人询问色差问题，有的人发来网上的图，问有没有同款，还有人居然询问能不能代购一个不到五块钱的手机壳……
周星宇心说：神经病啊！国际邮费都够买一箱子手机壳了吧！
回复完这些信息，已经是三点半了。周星宇累瘫在地毯上。
“操，老子不干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梦想很性感，现实很骨感。
前几天还做梦成为商业大亨的周星宇，现在愁地头要秃了，怎么这么烦！！
方泽也睡不着，听着外面一会叹气一会骂街，他心里一阵自责，毕竟是自己出的这个赚钱主意，他没想到，代购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况且，周星宇明明就是个学生，该学习的时候不学习，天天出去买东西、跑邮局，哪里还有时间写作业？再说周星宇这个学渣本来就不爱学习，现在还不知道因为卖东西翘了多少课。花那么贵的学费，万一周大少爷要是挂科重修，那岂不是挣得钱都用来补交学费？？真是得不偿失！
关税这事，也给方泽一个大大的警钟：代购——说好听的叫国际贸易，说不好听就是走私。罚钱事小，犯法事大啊！方泽虽然也搞不懂这里面门道，但总觉得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
“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方泽走到客厅，只见周星宇像个死猪一样瘫在地毯上，头发乱地像鸡窝，眼神无光地看着天花板。
他身边乱七八糟散落了一地纸笔，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
周星宇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也没睡？”
方泽：“你一直在客厅哼哼唧唧，吵的我睡不着。”
周星宇还是瘫着，欲哭无泪地说：
“太难了。”
“太累了。”
“太烦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呆滞地瞪着方泽，说：“我刚算了账。
“扣掉关税、罚款、邮费，我不仅一分钱没赚到，还要赔几十块钱……这还没算油钱，和每次去奥特莱斯的饭钱。”
方泽似乎并不意外，大概也猜到这个结果。
周星宇接着说：“我太天真了，之前兴冲冲地以为能赚大钱，囤了一大堆东西，现在又又又，又快没钱吃饭了！这都是为什么啊？！”
方泽不响，看着一屋子的衣服鞋子包包，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
周星宇长叹了一口气。一夜没睡的他，显得异常疲惫和失落。
此时，天已经朦朦亮。
周星宇说：“我想出去走走。”
方泽问：“去哪？”
周星宇：“去了你就知道了。”
方泽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说：“好吧。”
天色微亮，一片薄薄的月亮还挂在空中。雾气在树林里慢慢穿行，好似仙气缭绕。
小区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一声鸟叫都显得十分嘹亮。
初春清晨，冷得逼人，两人钻进车里直打哆嗦。
周星宇不语，只是默默地开车，也不知要开去哪里。不一会，空调的暖风吹热了车内，吹地方泽又暖又困，实在睁不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方泽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拐进了一条小路。
车窗上都是雾气，他迷迷糊糊地擦出一块地方，看了出去，大惊：
“这里是墓地？？？？”
方泽一身冷汗，眼前这一片片形状各异的墓碑，着实给他吓了一跳，脑子里全是恐怖电影的场景，心说：我是不是得罪了周星宇，然后他想把我活埋了？？？
“嗯。你没逛过墓地吗？”周星宇说。
“逛？？墓地？”方泽一脸懵。
周星宇没理他，接着开，没多久，车子停在了路边。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爬了上来，给墓园带来了些许暖色和静谧。
周星宇径自向一片墓碑走去，方泽心里害怕，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眼看周星宇走远，自己留在原地，四下无人，更加害怕，于是赶紧追上。
周星宇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边走边说：“说来也挺奇怪的，我特别喜欢逛墓地，一点不觉得害怕或者晦气。你看这个。”
周星宇指着一个墓碑说：“这是我们学校创办者的墓碑，也是第一任校长，温斯顿先生。”
“这个，是一个中国老人的墓碑，大概也是第一代移民吧，你看碑上还有繁体字呢。不知道死前会不会遗憾没有落叶归根呢？”
“这个大的，是一对夫妻，男主人死于15年前。”
方泽问：“女主人怎么没有去世年份？”
“也许还没去世吧，反正都要葬在一起，就先放个墓碑在这儿。”
两人接着往前走，突然看到一座白色的雕像，是一对父母微笑着迎接奔跑而来的小女孩。再一看墓碑上的年份，葬在这里的应该就是这个小女孩，享年六岁。
方泽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过，难以想象这对父母的丧子之痛，不忍直视那雕像上父母的微笑。
他突然明白周星宇为什么喜欢“逛”墓地：在这里他看到了每一个逝去人的故事，给人巨大的想象，感慨生命无常。他们生前是父母，是孩子，是妻子，是丈夫，但如今都静静地躺在六尺之下。
方泽渐渐地不再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巨大的无力感和空虚感。
周星宇到底想干嘛？
正想着，他们在一座小小的方碑前停下了。墓碑上有一张亚洲女性的黑白照片，看样子有四十岁左右，安静地微笑着。
周星宇看着墓碑不语。
方泽心里一惊，难道？
难道是？
再一看，这位女性去世年份是1990年，算起来，不大可能是周星宇的母亲。
没等方泽开口，周星宇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方泽，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妈出事之后，我就再也没过过生日，因为她走的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
“小时候我最期待的一天，变成了我最害怕的一天。出国之后，快到这一天的时候我就怕，怕的要命，怕的在夜里哭，哭累了睡着，睡着了哭醒，哭一会再睡，呵呵。
“刚来温斯顿那段时间，有一次开车迷路了，走进了这片墓地，偶然间看到了这个墓碑。照片上的女人好像我妈妈，我记得哪天是个下午，太阳快落山了，夕阳照在照片上，我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看到夜色降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觉得好像跟她进行了一场对话，再之后，我过生日就不害怕了，我就来这看看她，好像能得到一些能量。”
周星宇顿了顿，接着说。
“所以我想问问她，如果她有孩子的话，在她眼里像我这样的，是不是一个没用的小孩？是不是个废物？为什么他什么都做不好？
“我妈妈以前总是笑着说，我的宝贝是天下最聪明的小孩，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好，也许我让她失望了。”
周星宇此时像个孩子，旁若无人地倾诉。
方泽自责，心里骂自己不该让周星宇去做代购。他搜肠刮肚，想找一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
突然周星宇似乎释然了，看着方泽，平静地说：“但我觉得我一定能赚到钱的，你信不信？”
方泽看着周星宇眼睛，清晨初生的朝阳照亮了这双清澈的眸子，睫毛上挂着地不知是露水还是什么。
“嗯。我信。”方泽说。
立刻，周星宇又恢复了那个单纯地笑脸，少年感爬山眉梢，好像刚刚过去的一夜烦恼都不是事了。
“走，我请你去‘家乡’吃豆浆油条。”
“好。”
突然，方泽手机震动。“稍等，我有个视频电话，我妈打来的”
说不上来，方泽预感不好。
视频接通，是方妈妈一双红肿的眼睛，她带着克制的哭腔说：
“方泽，外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