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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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美红回去之后，心态特别稳，有了“江怀印的背书”，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信了。mshangyuewu虽然村子里的闲话越来越多，有些还传到了姜宝的耳朵里。
有人说金美红破坏了土地性质，上面马上就要派人来抓走她的羊。又有人说，不仅抓走她的羊，还要抓走她本人，因为她违法了！
原本被她那一百只日益健壮的小羊弄得分外眼红的几个村民，在得知金美红马上迎来双重损失，几乎要赔光家产后，很快就幸灾乐祸起来。
姜宝在那种舆论氛围里都会难免被影响，但是金美红跟个没事人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羊场，专心照看她的小羊们。
不得不说，盲目地相信权威虽然不可取，但是关键时候，也确实给了她内心的支撑力量，让她可以屏蔽外界的声音。
在小羊羔刚买回来的那断时间，姜宝很喜欢往金美红的羊场跑，后来渐渐地不去了。
因为她给金美红选的羊是肉毛兼用型毛羊，这种羊的优点是毛质好、出肉率高、体格大、长得快。
但是长得太快对姜宝来说不是好事，很有可能她刚跟羊崽子处出了感情，它们就被卖了。姜宝害怕自己这么一天天看着小羊们长大，到卖的时候她会舍不得，所以干脆就不去了。
姜宝的两条小狗，一条取名姜招财，一条取名姜纳福。姜纳福很喜欢跟着她去羊场，每次往那个方向跑的时候，四只蹄子抡得都要飞起来。
她不去之后，姜纳福蔫蔫的，每天提不起精神。后来姜宝干脆将它送去了羊场，让他陪着金美红，做一条专职的“牧羊犬”。
姜纳福刚被送过去的那几天情绪低迷，好在没多久就适应了，每天奔跑在绿莹莹的草地里，乐不思蜀。
羊羔在羊场养了一个月后，村子里忽然来了几个陌生人。
他们找到金美红的时候，金美红正在羊场打扫羊粪。她老远看到几个梳着背头，夹着公文包的人往她这边走，以为是有人把她养羊的事告到了公社里，上面派人来没收她的羊了。
那一分钟里金美红想了很多：怎么向他们求情，怎么搬出江怀印的话，她还拼命回想当时跟姜宝的谈话内容，想把她的原话说出来。但是她发现不管怎么回想，脑子里都一片空白。
就在她慌得冷汗直流时，来人将自己的身份跟目的告诉了她。
那几个人确实是干部，不过是县里的，也确实是因为有人将她养羊的事一层层告到了上面。但他们今天过来不是没收羊的，是来实地考察她的养殖效果。
他们在金美红的羊场待了两个多小时，中途姜建安得知消息，跑过来给几位领导作陪同。末了，想请他们回自己家吃饭，几位领导以公务繁忙推拒了。
他们离开后，金美红找到姜宝，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那些领导不仅没批评我，还表扬了我呢！说我将盐碱地变废为宝，为县里的农业发展做了大贡献！我看那些说我坏话的人以后还敢不敢胡咧咧了！”金美红眉开眼笑地，说话的语气相当痛快，就像出了一口恶气。
姜宝虽然替她开心，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美红姐，树大招风，他们知道你的这批羊能赚不少钱，所以编造瞎话吓唬你。这件事情解决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平常要多关注水源。”
“如果有小羊生病了，一定要马上隔离，送到畜牧站去治病。小羊得了传染病是很可怕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金美红是直性子，脑子简单，姜宝说的这些，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现在她听姜宝这么一提醒，终于有了点警觉心。
“你说得对！我这批羊值好多钱呢，肯定有人眼馋我，想要搞我。大宝，你放心，我回去就让你四平哥端着枪，天天在我那一块儿巡逻，肯定不能让那帮王八羔子得逞！”
姜宝见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放下心来。毕竟这批羊相当于金美红全家的命根子，她肯定会将安全问题重视起来的。
“美红姐，等这批羊出栏了，下一批你多养一些。相信很快，你就能成为我们村子里的首富了。”
“嗐！我这小羊才长了一个月呢，说这些太早了！”金美红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大宝你说，我这羊多久能出栏？”
“大概130天左右。”姜宝说。
“130天就能出栏了？那我岂不是一年能养三批？”
她不知道姜宝选的这个品种育肥期这么短，这可把金美红乐坏了。
她忍不住想，说不定她还真能成为村子里的首富。因为她的羊不仅肉能卖钱，毛也能卖钱。而且因为是吃盐碱地的草长大的，味道好，收购价比普通的羊要高。
“大宝，你觉得我这批羊能卖多少钱？”
“嗯……我算一下。按照目前日增300多克的长法，你这羊出栏的时候大概会有40公斤。净肉率可能是在百分之五十左右，那么光羊肉就能卖到六七十了。剩下的皮毛、内脏什么的加在一起，一只羊应该能卖到小一百吧。”
“那也就是说，我光卖第一批就能成为万元户了？”
对于小木村的人来说，万元户是只存在话本里的东西，只听过没见过。金美红得知自己的羊能卖到一万块后，心脏扑通扑通地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虽然她还有贷款没还，也没剔除掉成本，算不上真正的万元户，但是这已经足够让她激动得热泪盈眶了。
她这辈子长在土里，受苦受累地，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甚至想都不敢想。如今日子忽然开始往上坡路上走，她不免喜极而泣。
金美红对她的羊有了具象化的价格数字后，现在就感觉那羊场里满地跑的都是钱。她把这数字悄悄告诉了冯四平，两口子每天都是干劲儿满满。
就在县领导来实地考察的半个月后，村子里又来了一批人，兴师动众地，不仅有领导、农业专家，还有报社记者，几辆小汽车将村口的路都堵上了。
一大批人哗啦一下涌进姜宝的院子，姜宝都没反应过来，姜招财已经冲了出去，对着那群陌生人大声吠叫。
金美红怕狗会咬到“贵客”，赶忙从人群中跑到前面来，制止了它的叫声，并让姜宝将它关进屋子里。
姜宝不明所以，在得知来者的身份后，听从金美红的意见，用一个玩具球将姜招财引回了房间。
姜宝不知道地区的领导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小木村，还指名道姓地要见她。
这些人来头太大，姜建安都没有资格作陪。作陪的有公社干部，还有县革委会主任江怀印。
江怀印因为认识姜宝，且跟姜宝有一层亲属关系，便做了中间人给他们互相介绍身份。
经介绍，姜宝得知今天到小木村来的人是地区农业局的领导，为首那个头发半白，身形高大单薄的是局长郭观潮。
郭观潮是因为羊场来的。先前公社把金美红在盐碱地里养羊的情况汇报给县里，县里又报汇给了地区，这个盐碱地的改变惊动了地区农业局。
郭观潮先到羊场实地参观了一番，问了金美红许多问题。因为问题过于专业，金美红好多时候都不能明白他在讲什么，就像她听不懂姜宝说的，盐碱地里的羊为什么没有膻味一样。
金美红回答不上来问题，就直接告诉他，她养羊的方法全是姜宝教的，然后带着这批人来到了姜宝家里。
郭观潮同样询问了姜宝关于盐碱地养羊的想法和具体实施方案，姜宝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说了出来，并告诉他，自己有一个笔记，里面记录了所有信息。
她讲得口干舌燥，实在说不动了，想让他们自己看。
哪知她将笔记拿给郭观潮，郭观潮翻了几页，忽然抬头看着姜宝，问：“不知道姜同志现在有没有空？我们想开个研讨会。”
姜宝愣愣道：“我也要参加？”
“当然，你是关键人物。缺席了，我们这个会就不用开了。”
郭观潮的语调略带揶揄意味，是玩笑话，让现场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也让小木村的社员觉得这个省里来的领导跟他们想象得不一样，很平易近人。
会议在社房办公室举行，因为事前没有准备，姜建安连喝水的杯子都凑不齐。最后东家借一个，西家借两个，才凑齐了一桌茶缸。
姜宝跟金美红坐得比较靠前，算是会议的中心人物，因为这个会议就是围绕那个羊场展开的。
办公室里一名记者拿着照相机给大家拍照，把金美红搞得怪紧张的。她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身上还穿着干活的衣服，脏兮兮的，很想换件新衣服再来拍照。但是郭观潮让她别紧张，当普通聊天一样，她就不敢提出换衣服的想法了。
参加会议的除了她们俩，还坐了十几个专家教授级人物。
他们都是郭观潮从省内各农业科学研究院或大学里请过来的科研人员，想通过这次羊场的案例找出一套有效开发盐碱地的办法。
因为盐碱地一直是困扰他们的存在：面积广，没有办法利用起来，只能一直荒着。如果能被有效开发，农民的日子会比现在更好过。
会议开了很久，一直到太阳下沉才暂时结束。
回去的路上，郭观潮跟江怀印同一辆车。他们俩是老同学，三十多年前，已经工作的他们在同一所重点大学进修，都学的农业科学，后来进入不同的单位各司其职。
郭观潮打听起姜宝的身份：“听说这位女同志是你亲戚？”
江怀印略带自豪地说：“是我侄媳，刚订婚，还没结婚呢。怎么样，这孩子优秀吧？”
郭观潮脸上带着笑，但故作不服气道：“唉，不公平啊，怎么人才都到了你手上。”
“谁叫我运气比你好！不过说实话，我也挺意外的。之前只听我侄子说起过，说这姑娘是个裁缝，会做衣裳。没想到人家全能，地里的东西知道得比咱们都多。”
原本江怀印以为自己侄子只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年轻漂亮，没想到对方有真才实学。今天金美红带他们找到姜宝家时，他都暗自吃了一惊。
“是啊！这本笔记我们得好好研究研究。”
郭观潮将姜宝的笔记借了过来，此刻被他握在手里，跟金疙瘩似的攥着。
“你别光研究，不给人家好处啊。”江怀印道。
“这还没进你家门呢，都开始替人姑娘要好处了？”郭观潮开玩笑说。
“那是早晚的事。”江怀印悄悄算了下日子，“就下个月，到时请你来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