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梧桐公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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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中灯光昏暗，审讯椅上方，一束暖黄色的光线打在许琴身上。mbaiwenzai
她低垂着脑袋，双手搭在桌边，十指交扣着，沉默不语。
从十分钟前被带进来，她就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
审讯员端来茶，被对方视而不见，只好将茶杯放在她的手边。
杯中浮着几片嫩黄色的茶叶，幽幽冒着热气。
审讯员问：“叫什么名字？”
“……”
被审问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尊人形雕塑。
审讯员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试图集中她的注意，“你跟狂化者是什么关系？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狂化症状的？”
“……”
女人双眼空洞无光，依旧没有回答。
对方的精神太过萎靡，饶是审讯经验丰富的审讯员都有点失去信心，看向沈峰，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峰叹了一口气，打开审讯室的房门，探头喊了一声，“彭敬，你来一下。”
彭敬连忙从江未身边站起来，“来了！”
他并非执法专业出身，进入执法队工作也纯属机缘巧合。
从未直面过审讯现场的他，此时内心难免有些紧张。
走进审讯室，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彭敬忍不住做了一个深呼吸。
在审讯员的提示下，彭敬将自己在现场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了解了本案的基本情况后，审讯员再度看向许琴，“许女士，对于你曾用床单和衣物制成的绳索捆绑狂化者的情况，你有什么异议吗？”
闻言，许琴慢慢悠悠抬头，用空洞的眼神看向他，终于开了口，干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我以为只要把他绑起来，他就没办法害人了。”
审讯员：“你购买了两斤干花椒，真如你所说，是用来做火锅底料的吗？”
许琴：“不是，我听人说狂化就像中邪，用干花椒泡水洗澡可以驱邪。”
现场静默了片刻。
沈峰咬牙切齿，“这些造谣的，真是害死人！”
狂化是不可逆的。那些所谓的可以让狂化者复原的药方和偏方，无异于是催命符。
干花椒泡澡驱邪，真是见了鬼了。
被他知道是谁在造谣，他非得抓个狂化者，让那些造谣者亲自用干花椒给狂化者搓澡，看看干花椒到底驱不驱邪。
他叉着腰看向许琴，气愤地说：“你也真是，买那么多活鸡，是为了给他提供血源吧？狂化者接触鲜血只会加快狂化进度，你以为是在为他好，结果反而是害了他！”
许琴呆滞地看了他半分钟，颤抖着捂住脸，失声痛哭。
审讯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还刺激她，成心干扰审讯是吧。
沈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叉着腰的手一松，软了声音问道：“你知道他狂化的诱因是什么吗？”
一般狂化都会有诱因，可能是伤口感染，可能是误食了与狂化生物有关联的食物，也可能是长期在异能浓度高的地区或空间中停留。
许琴的身体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长长叹了一口气，平复了半天才开始讲述：
“上周五傍晚，老宋跟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刚进门我就看他脸色不对，问他怎么了，他说刚才走到楼下，有片梧桐叶子顺着他的后脖领子落到衣服里去了。
“他就穿着一件短袖，我笑他为什么不抖出来。
“他发了很大脾气，一把将手里的文件摔到我脸上，说‘你都知道要抖出来，我还能不知道？’
“结婚二十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对我露出那样明显的厌恶，我当时吓坏了，他又吼着让我去给他看看树叶在哪里。
“我连忙过去揭开他的衣服一看，他的后腰上紧贴着一片梧桐叶，我伸手去撕，没想到他却痛得大叫起来，恶狠狠地让我轻一点。”
听了她的讲述，彭敬联想到刚才江未自述的经历，脸色一变，连忙追问：“后来呢？那片梧桐叶上是不是长了刺？”
正常的梧桐叶表面光滑，不长刺。
许琴摇头，“我不清楚，后来那片叶子是老宋自己撕下来的，不过我猜应该是长了，我看到老宋的腰上留下了很多针孔一样的血洞。”
彭敬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地看向沈峰，“队长，刚才那只边牧也反馈自己曾遭受梧桐树叶袭击，我怀疑那棵梧桐正在通过袭杀周边活物的方式来汲取养分！”
这或许就是梧桐树长势惊人的根本原因。
“可是之前我们检测的时候，那棵梧桐树是进化者……”
一旁的审讯员下意识提出疑问，后面的话却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们的确检测过梧桐公寓的那棵梧桐树，确定那是一棵进化梧桐没错。
但进化者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进化者也有可能对其他生物发起屠杀。
相比狂化者，进化者保留了自主意识。
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一个进化者迷恋上杀戮时，他将比同境界的狂化者危险数倍。
沈峰皱着眉，抬腕看了一眼表，指针指着四点三十三分。
他的表被特意调快了三分钟，现在的实际时间为四点半，再过半小时，纸厂的员工就要下班了。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审讯室，走到主楼大厅，朗声喊道：“所有人，集合！”
听到队长号令，刚才还围着江未有说有笑的执法员们立刻收起笑容，快速到沈峰面前列队站好。
陶川也将老吴的笼子放在地上，小跑着前去集合。
鸟笼就放在江未身边，他围着鸟笼走了两圈，盯着里面的小家伙看了半晌。
知语进化者并不多见，江未记得上一世有人做过统计，从古至今，为人所知的知语进化者数量不超过两百个。
没想到青水城这样一个十八线小城，竟然有一只知语玄凤。
鸟类知语进化者比人类知语进化者更珍稀。
它们体积小，能飞行，探查情报时具有更高的灵活性和隐蔽性。
被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直勾勾地盯着，老吴浑身不自在。
它下意识往远离江未的方向挪了两步，略显紧张地转开目光，偶尔偷瞄一眼，确认对方是不是还在盯着它。
江未将它的反应收入眼中，咧嘴笑了笑，欢快地摇起尾巴。
小东西还挺可爱。
“老吴！老吴！”
小鹦鹉看着墙面，毫无预兆地高喊了两声，并振了振翅膀。
江未疑惑地顺着它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张陈旧的公告栏，上面贴了执法队的值班表。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
江未狐疑地看了老吴一眼，确信它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于是他往公告栏的方向走了几步，又仔细看了看。
值班表旁有一些未完全撕干净的纸屑，上面的信息并不完整，隐约能看到“深切缅怀吴……”的字眼。
江未上一世活了一千二百多年，自然知道人类的“缅怀”是什么意思。
不难猜到，青水城执法队里曾有一位姓吴的执法员牺牲了。
江未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笼子里的老吴，问：“他才是老吴？”
小鹦鹉没有回答，只是翅膀拍得更欢了，“老吴，老吴！”
江未了然，八九不离十了。
正在集合的执法员们听到身后的动静，纷纷转头看向一鸟一狗。
沈峰拧着眉，绕过队伍，怒声训斥：“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安静！”
江未：“……”
老吴：“……”
两者齐齐用无辜的眼神看向他。
沈峰警告地指了指他们两个，“再吵就把你们丢出去。”
他转身看向众人，“各位，梧桐公寓后方的进化梧桐近日出现了袭击周边活物的迹象，就目前出现的案例来看，该进化者的攻击手段是将落叶覆盖到活物身上，借落叶汲取活物体内的养分。
“考虑到那棵梧桐体积庞大，想要在短时间内铲除难度较大，所以我们先采取疏散公寓居民的方式，尽量阻止居民与梧桐直接接触。
“纸厂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各小队注意，组号为三的倍数的小组留队等信号弹，其他小队带上各自的设备跟我一起去梧桐公寓。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异口同声，震耳欲聋。
经首都增派人手，青水城执法队组建了十三支三人小队。
除去外出巡逻未归的第二和第九小队之外，还剩下十一支小队，留下三、六、十二这三支小队之后，其余八个小队迅速开始武装。
不出两分钟，三辆执法队专用巡逻车陆续开出执法队的大门。
第四辆巡逻车的车门刚被沈峰打开，江未又一溜烟窜了上去。
不等沈峰开始发作，他朝正在把鸟笼挂回窗台的陶川“呜汪”了两声。
紧接着就见老吴又在笼子里跳起来，“把老吴也带上！把老吴也带上！”
陶川为难地看向黑着脸的沈峰，“队长，这……”
沈峰再度抬腕看了看表，时间紧迫，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带上带上！”
末世开始后，绝大多数工厂相继倒闭，只有部分制造生活必需品的工厂勉强维持着运转。
青水城纸厂本不该是幸存工厂中的一员，但青水城毗邻二线城市川城，川城有家大型食品工厂需要用到青水城纸厂的一种牛皮纸。
借着老客户的光，纸厂勉强存续下来。
由于不少老员工未能顺利撑过末世前期的生物筛选，纸厂甚至出现了不小的人员空缺。
末世里物价飞涨，赚钱的门路又少，原本住在梧桐公寓的员工家属纷纷进了纸厂工作补贴家用。
正因如此，工作时间里，梧桐公寓难得见到有人走动。
可一旦下班，将会有六百余人同时回公寓。
这意味着，执法队包括队长沈峰在内的二十五人，需要在短时间内阻止六百多人进入梧桐公寓。
最棘手的是，梧桐公寓的公寓楼呈井字排列，是开放式的，出入口多达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