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从口出
顾铮这句不带指责语气的不满落在林芷沐的耳朵里，却有了耳提命面的效果，下车分别的时候，顾铮总算没再听到「顾总」这个词，但他用力过猛的纠正，也让林芷沐从他手上快速接过行李和伴手礼，消失在他面前。
中秋当晚，顾铮倒是收到了林芷沐的祝福微信，「花好月圆赏秋香，福满财兴人平安！中秋快乐！致好友顾铮，芷沐敬上。」但怎么看，这内容都像是毕恭毕敬地给长辈发的问候，而不是朋友之间的日常交际。
顾铮：文笔不错，中秋快乐。
顾铮：云炎挑的伴手礼，令尊令堂可还满意？
林芷沐：甚为称心。
顾铮：你平时，跟其他人聊天，也这么古色古香？
林芷沐：没有，我以为，你比较习惯这样的用词。
顾铮：我记得你看过我身份证，应该知道，我是00后。
林芷沐：明明是你先用上「令尊令堂」的，那我不得跟你保持画风一致嘛。
顾铮：我是受你那句「敬上」的启发。
林芷沐：「背锅侠表情包」
看到林芷沐的表情包，顾铮会心一笑：是我的问题，希望你给个机会，允许我当面赔罪，回上海的时候，我去接你。
林芷沐：不给！
林芷沐：「傲娇表情包」
林芷沐的傲娇也就只是维持在那一个表情包上而已，这话发出去，她就后悔了，赶紧补了句语气正常的话。
林芷沐：我的意思是，这点小事，哪还用上升到要你赔罪的程度。从虹桥坐地铁回学校挺方便的，我没多少行李，不用麻烦你了。
顾铮：好，如果到时候需要接送，就告诉我。
林芷沐：嗯。
林芷沐在家待了10天才回到上海，因为林云炎准备的伴手礼过于丰厚，林芷沐的爸妈也准备了一大堆东西让林芷沐带回来当回礼；
若派礼物的名单只停留在这还好说，可林芷沐考虑到，自己空手见顾铮，也不是个事，东西就都多了一份，
再加上，她还想帮辛怡降降赵睿的火气，让闺蜜少受点苦，以及本就说好的要给辛怡一家子准备的特产，一来二去，她的行李箱变得沉了许多，手上还提了一堆。
在杭州上火车的时候，她想过要不要把东西先寄了快递，自己轻松坐车，但爸妈觉得就重这么几步路，坚持一下，以至于在上海下火车的时候，林芷沐是走两步歇一回，龟速出站。
这显眼包式的行进方式成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而这周围人里包括恰好出差归来的简润航。
“林芷沐？”简润航其实跟林芷沐坐的是同一趟高铁，只不过两人的起始站不同，所以下车后在出站时才碰上，“你这大包小包的，是从哪里回来？
“简总？”林芷沐没想过会在这遇到简润航，脑子一时短了路，站在了原地没动，“我，从杭州，回来的。”
说话间，人流从两人身侧不断穿行，被林芷沐放在行李箱上接力的伴手礼不经意地往下坠，简润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顺势把她的箱子接了过来。
“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
“林总在停车场等你？”
“没，我自己叫网约车回学校。”
“你提这么多东西，林总都没安排人接送？”
“我哥他，在忙。”
“那顾总，也没时间？”
“他，也在忙。”
“林小姐还真是独立，总不会，你这趟杭州之行，是瞒着他们偷偷办什么事去了？”
虽说顾铮之前提过，林芷沐回上海如果需要接送可以随时联系他，但她不好意思真的把顾铮当个司机呼来喝去，所以压根没跟林云炎和顾铮说自己几号回来，
现在遇上了简润航，在他的视角里，自己这么大包小包的从外地归来，哥哥跟男朋友都不出现，的确是有点说不过去。
“没有，就是，临时起意的来回，没跟他们提前说。”林芷沐避开了简润航的眼神，胡诌了个借口。
“如果林小姐不嫌弃，坐我的车去学校可以吗？我约了辛怡今晚吃饭，正好送你一程，取消网约车产生的费用，我来支付。”
简润航把林芷沐可能用来婉拒自己的理由全都提前做了安排，堵死了她的拒绝，弄得林芷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乖乖跟在他后面，去了停车场，上了他的法拉利。
说起来，林芷沐跟简润航也就见过一次而已，两人甚至没有过单独交谈，林芷沐对这个人的了解全都来自于辛怡，在她这儿，简润航算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坐在他的副驾驶位，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拘谨。
不过，应对这样的场合，简润航倒是游刃有余：“上次，错认了周鑫身份，还请林小姐见谅。”
“没关系，那天，是我没看见简总，造成了你的误会。”
“后来找到perpetual了吗？”
“没有，也不太好意思再去打扰其他人帮忙。”
“放弃了？”
“暂时，是吧。”
上回，简润航为了套近乎，把自己跟梁泽超和周鑫见面的事捅给了林云炎和顾铮，这回林芷沐留了个心眼，没坦白。
“我本来还以为辛怡去找林瀛资本的林总也是为了这件事，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听到林瀛资本四个字，林芷沐就有些心虚，简润航看在眼里却没点破，“你和辛怡，认识多久了？”
“从大一的时候，就住同一个寝室，现在研二，算起来，5年多了。”
“但她好像，是在【百鬼夜行】那天，才知道自己的闺蜜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简润航的这话很明确，就是在质疑林芷沐的身份。
“我不太习惯，老把我哥的名号挂在嘴边。”早在那晚见到简润航，林芷沐就想过，他总归会找个机会要问的。
“那怎么最近，突然内推她去了【零墟】？按理说，她的研究课题方向和事业发展理念都跟【零墟】相去甚远。”
“也，不算突然吧，”林芷沐的手指勾在一起，略微有些紧张，“她因为我，连踩两个大坑，我得帮忙，补回来。况且，【零墟】创立没多久，之前确实没有什么合适辛怡的岗位。”
“这么说来，是最近【零墟】调整了架构和战略方向，要往线下发展了？”
前一分钟，林芷沐还在担心身份被识破的事，这一分钟她才明白过来，简润航的质疑只是个幌子，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零墟】的决策，可自己偏偏就是中了圈套。
这个时候说多错多，林芷沐只能以一问三不知的方式去应对：“公司的事，我不太参与，简总问的这些，我不知情。”
“【零墟】先是拒绝了跟【幻夜】的合作，然后邀请了熟悉我们主业务的前员工进入公司实习，这意图，足够明显了吧？”
“辛怡虽然参与过【百鬼夜行】的策划，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年度的执行者，她带不走【幻夜】的核心。”
“今年的【百鬼夜行】恰恰是【幻夜】尝试着走出线上线下联动模式的第一步，对你来说，或者这真的是个巧合，但是对你哥和我来说，这就是真实商战的一环。”
林芷沐没想到简润航会如此直白地把话表达了出来，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把话问了回去：“所以简总，今天送我回学校，也是【幻夜】战略的一部分？”
听到这话，简润航立刻抬眼，通过后视镜扫视林芷沐，一秒后，眼神里的犀利被收了回去：“林小姐不用这么敏感，今天确实是巧合。不过，也谢谢你，让我确认了辛怡去找林思妍的原因，或许意味着【零墟】要跟林瀛资本谈合作。”
“简总，你会不会误会了什么？我们的对话里，从头到尾都没提到任何【零墟】与林瀛资本有交集的信息。”
“我原本一直以为，要找林思妍的人是你，但你否定了。若放在以前，我或许还会猜一猜，辛怡是不是真的在扩充自己的人脉网和资源池，但现在，她刚进【零墟】实习，短时间内不会再去接私活；那么剩下的可能，也就只有帮公司谈合作了吧？”
这些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或许会慌了神，但林芷沐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硬是把问题接住了。
“简总，你应该知道，我哥曾经也是王者的职业选手，如果【零墟】真的有意向找林瀛资本合作，由他出面直接对接林思妍林总，效率更高，犯不着让辛怡这个实习生去打听试探。”
简润航笑了笑：“也对。我确实有点好奇心过省，脑补过头了。”
有这一番对话在前，林芷沐和简润航在车里的氛围怎么也跳脱不出紧绷的状态，两人索性减少了聊天的频率，林芷沐甚至当着简润航的面给辛怡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碰上简润航的事。
简润航的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辛怡已等在那，看着林芷沐大包小包的行李被卸下来的时候，她找到了借口把简润航打发走，争取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跟林芷沐在寝室商量对策。
“我就知道简润航在我这刮不到料，就要找机会拿你开刀。”
“他倒是很诚实，一点要隐藏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按照正常的商业逻辑推理，简润航会猜到【零墟】要自己发展线下业务很正常。”
“但问题就是，我为了瞒找perpetual的事，把他的关注转移到了【零墟】和林瀛资本有可能要合作的事情上去了。”
“这事，我们现在也说不好会带来什么后续的连锁反应，所以目前能做的就是先让【零墟】的那几位知道发生了什么。”
“像简润航这么警觉，应该知道我们互通有无了，你晚上见他，也不轻松。”
“跟他打太极，我可擅长了，别担心。”
“祸是我闯的，这事我来处理吧。我爸妈给辛爸辛妈准备了杭州特产，你约会前回家一趟，给他们捎过去。我给赵总也准备了，等你上班的时候带去给他。”
“果然是我姐妹想得周到！”
等着辛怡提着东西离开寝室，林芷沐才有了些许静下来好好思考的时间，考虑了大半个小时，她给顾铮发去了消息。
林芷沐：我好像，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