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个正着
林芷沐的问题一提出来，诸葛端原本信誓旦旦的眼神突然就被尴尬所覆盖，甚至心虚地移开了落在林芷沐脸上的目光，试图回避。
“这个人，他，退圈了。”
“只是退圈，为什么连资料都一并封锁了？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诸葛端咳嗽了一声，转身去整理刚被他抱回来的资料：“没有，就，人家换了个活法，不想被继续被过去的人，惦记。”
“没有照片就算了，连姓名都不愿意留下？”
“他很影响你的调研？”
“也没有，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人物，在电竞史上断档了，很奇怪。”
“也，不奇怪吧，电竞这一行，来来去去的人这么多，辉煌的时刻这么短，有些资料遗失，有些人被遗忘，都很正常。”
“可我觉得他不像是被自然筛选略去的，倒像是，被人刻意删除？”
林芷沐的这话，诸葛端没有接，而是直接生硬地换了话题：“这里是你要的运营数据，你先看看有什么缺漏的，我再去找。”
“好吧。端哥，假设，我真的很需要「perpetual」的一些信息和资料，可以去哪找？”
“林大，跟你聊过这个事情吗？”
诸葛端的这问题瞬间扭转了两人之间的气势，此刻，想换话题的人变成了林芷沐。
“没有，我跟他，不太聊电竞。
另外，我还想问问，能不能帮忙约一下，你们现在的老板，萧霆烨，做个访谈？
不对外公开的那种，只做学术用途。”
“你跟他约访谈还要我帮忙问？不就林大一句话的事吗？”
诸葛端对林芷沐的这个请求感到格外惊讶，她能来到这，不就是因为林云炎提前跟萧霆烨打过招呼，然后布置到战队的任务吗？
“我是想，正经一点申请。”
“林小姐，你哥有没有提醒过你，有时候，自力更生是要碰钉子的？
如果真的按照流程上报申请，我觉得你恐怕得等到研究生延毕才能约得到这位萧大祖宗的档期。”
诸葛端这话刚说出口，屋外一道电闪雷鸣炸起，吓了两人一大跳。
“我草，真的吓死我了，至于吗？就说了你一句半句的，也不用遭雷劈吧！”
诸葛端轻拍着胸脯，给自己乱了套的心跳顺节拍，“林小姐，没吓到吧？”
雷声响起的时候，林芷沐是害怕的，但现在被诸葛端的反应逗得半点恐惧都没有：“还，还好。”
“估计是台风前的雷暴。你赶紧看资料吧，看完早点回去，不然再晚一点，风雨起来了，回家的路就不好走了。”
“好。”
这一道雷声落下的时候，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正待在华山医院的就诊室里，接待他的，仍旧是那位周歌芙医生。
医院的基建做的自然是比电竞基地要到位很多，被过滤了的雷声并没有引发太多的慌乱，而周歌芙的手稳得像是无事发生。
“今天又是一个人来的？”
“嗯，一个上班，一个晕针。”
“行吧，那我抓紧点进度，听上去台风要来了，免得你出去打不到车，又要在住院部暂避。”
顾铮知道周歌芙这话是故意要往轻松的方向引，以减轻自己对拆线这件事可能的恐惧和生理性的痛感。
“那次，麻烦周医生了，我记得还欠你一杯朱古力。”
“顾先生还真是，「斤斤计较」，如果你真的非要还，等拆完线上完药，我去交班的空档，可以一起去趟医院咖啡厅。”
“好。拆完线，是不是之后就不需要再到医院换药了？”
“理论上是，不过如果你伤口有发炎的迹象，还得回来。这两天尽量别沾水。”
“好。”
“看这伤口愈合的程度，我觉得应该是会留个小疤，但我尽量了。”
说这话的时候，周歌芙的语气明显有些遗憾。
“不要紧，留在掌心，也不是很明显。”
顾铮对这伤疤倒是没怎么在意，“况且我不是要医闹的人，你不用担心。”
周歌芙倒没考虑过被投诉这问题，她见过难缠的病人，但顾铮绝非此类一员，但她还是顺了顾铮的话接了下去：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如释重负了；好了，我们这边的疗程结束了，我在电脑上打个卡做个总结，请顾先生在走廊等我一下？”
“好。”顾铮礼貌地退出了诊室。
为了防止外界的干扰和突发的情况，就诊室里没有窗，等顾铮来到走廊才发现外面的天沉得如墨，看不出来一点下午3点多的样子，偶尔几道闪电划过才将原有的白昼带回来几秒。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的app已推送了好几条雷暴预警和暴雨预警。
除此之外，微信上的一大堆工作消息也涌进了他的视线，其中夹杂着林云炎的问候。
林云炎：拆线顺利吗？
顾铮：除了会留疤，其他一切安好。
林云炎：那你可以名正言顺向林芷沐索赔了。
林云炎这话倒是让顾铮想起了林芷沐那晚在车里说的赔医药费的事。
顾铮：你向她提过要诸如此类的话？
林云炎：倒是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她向你暗示了什么？
顾铮：她之前说，要给我报销医疗费用。
林云炎：总算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承担责任。
顾铮：那是意外，她最多占个半责。
林云炎：那把账单发给她，让她承担50，免得她总觉得欠了你什么，我现在就让端哥去给把周鑫的签名周边给她送到面前，这样两清之后，你也不用老去给她当挡箭牌了。
顾铮：我每次出场，不都是在给你收拾残局么？
林云炎：啊，不是，阿铮，你讲点道理，什么叫给我收拾残局？
顾铮：梁泽超出场的两次，可都是你向我发的消息，让我过去的。
林云炎：顾铮，你这个人，真的是……
顾铮：她今天在milky way？
林云炎：对，本来约好了周末送她去，但端哥看着台风情况，跟她改成今天了；不过看这天，她还真是不会挑时间。
顾铮抬起头，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了医院大门外，院子里的树已极尽了自己的柔韧度大幅度的左右摇晃，落叶在地上有节奏地转圈圈，等着被风卷上天；几个穿行而过的人，迎着风走的有些吃力。
比起静安这边的乌云压阵，浦东这边的天气状况似乎要好一些，起码没到分辨不了这是白天还是黑夜的程度。
在林芷沐看资料的这段时间，诸葛端也一直待在会议室，在手机上处理一些战队的杂事。
“林小姐，你手上的活还有很多吗？”
“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怎么了吗？”
“这天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调研的时间我们可以再约。”
“端哥，如果你有事要忙，尽管去，不用管我；怕多来一次就多折腾你一回。”
“我倒是没什么事，是林大，说让你收拾一下，去园区门口等他。”
在开始研究数据资料之前，林芷沐早已当着诸葛端的面关掉了手机，锁进了临时保管箱里，若不是联系不上林芷沐，林云炎也不会直接把嘱托发到了诸葛端这，让他去敦促林芷沐快点完事。
根本没看到林云炎这中途发来的消息，此时临时被通知了这计划，林芷沐整个人有点懵，
“等他？可他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他大概是担心一会儿狂风暴雨起来，你要变落汤鸡；现在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好吧，那我收个尾。”
林云炎的安排像是一道倍速符，让林芷沐在十五分钟内就结束了今天的所有调研，背上书包就出了milky way的旧基地。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大门口？”
诸葛端站在基地外，看着越刮越大的风和眼前林芷沐这副小身板，不由得有些担心。
林芷沐摇了摇头，
“不用，我记得路，不麻烦你了。”
诸葛端倒是也没跟林芷沐客气，他的确有事要忙：“那行，我得趁雨下起来之前，去新基地那边看看防风的措施，顺便盯一盯那群小子，那我们就台风之后再约了？”
“嗯，好。”
道完别，两人一左一右朝着各自的方向疾步离去。
从旧基地到大门口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林芷沐只觉得自己每走一步天就暗下一分；甚至她一度需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为自己照明。
今天在岗亭值班的并不是之前那个林云炎的粉丝，因此，林芷沐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自然也不会给些许优待，扫过她的通行码之后，立刻就关上了岗亭的窗户，催着林芷沐出园区。
这昏天黑地里，林芷沐没办法确定林云炎是不是已经到了，她站在栅栏门口，缩在唯一的一点挡风柱边上，正低头准备给林云炎发消息。
只见两道车灯汇聚到她身上，像那晚一样，衬得她格外好看。
林芷沐抬起头，顺着光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顾铮的车，而它的主人，正坐在驾驶室里，温润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