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浮花有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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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敢去逛青楼？”月晴愤然。chuoyuexs从路人嘴里知道红玉楼是个什么所在后，她便一直这样义愤填膺。
金宝珠有些无奈地道：“都说了叶飞光不是这样的人。”一是目前来看他的人品不错。二是就算是要收后宫，也不是现在。看叶飞光的修为就知道，如果他是男主角，这本书的进度还没拉到那里呢。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倒是这个红玉楼……”金宝珠有些不确定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玉牌。一线牵内的密宗显示，红玉楼手上有一味醉生梦死丹，服下丹药者与常人无异，只有主人催动时才会痛不欲生。听着不像丹，反而更像是蛊。
红玉楼是个找乐子的地方，里面的倡优个个色艺双全。白日里门可罗雀，夜间才会显露非凡的热闹与风流，今日却有些不一样。
寅时一刻，还未到开门的时间，红玉楼门口便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女孩尖利的哭喊声，男人凶恶的呵斥声，闹得沸反盈天，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些。
金宝珠神识一扫，叶飞光正站在最里层的角落里，垂着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竟喜欢看这种热闹么？
天色已经暗下去了，红玉楼上点了连绵的花灯，映出一片迷离的光影。黑压压的人群好似连绵的云，笼罩在不知谁的天上。虽都是修士，可看起热闹来也没什么两样。风凉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倒，有用的半句没有。
“这离奴忒不知好歹，被元婴真人看上竟还敢拿乔。要我说当街打死便是。”
“爹娘都是倚楼卖笑的，她在这充什么贞烈？”
“可再是元婴修士，也不能在人家爹的灵堂上闹这一出啊。”角落的麻脸女修叹口气，低不可闻地道。
她显是知道内情的。
麻姑说完这句便有些后悔，生怕被谁听了去再把命搭上。她微一猫腰，想抓紧离开，旋身却正好撞入两个漂亮姑娘之间。
其中一个杏黄衫子的分外伶俐，笑盈盈地问她：“这位道友，里面是在闹什么呢？”
能在这望月城活到今日，麻姑凭的就是眼力见。她打了个激灵，忙道：“不敢当，前辈赏脸唤一声麻姑便是了。”
月晴从善如流：“麻姑，那个离奴是怎么回事儿？”她说话声音不小，却无人注目。
麻姑左右看看，心知是下了结界，也就放心地打开了话匣子，左右这些事不是什么秘密。
“我是这街上的捡尸人。离奴……”她一努嘴，“喏，就是里面哭的那个。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她爹娘都是红玉楼的花魁。原本互看不对眼还会争抢客人，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人竟好上了，还偷偷生了个孩子，就是离奴。二位可知醉生梦死丹？”
“知道，您接着说“
“爹娘都是能赚钱的美人，离奴自小就长得好，楼里打了别的主意，也就不曾怪罪。直到她六岁那年，按着楼里的规矩，是要服丹的，自此之后生是楼里的人，死是楼里的鬼。可她母亲不愿意。大闹了一场之后也不知是求了哪位真人，离奴竟真的不用服药了。可她自己当天夜里便被人抛尸在巷子里。身上那痕迹，惨不忍睹。“
少女尖利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那戏弄她的人似乎已经耗尽了耐心，指尖生出暗刺，对着离奴的脸便要招呼下去。
金宝珠催道：“长话短说。”
“欸，是是。离奴前段时间被修合欢道的霍真人看中，她爹为了救她寻了霍真人的对头，结果那位不仅无意救人，还将她爹玩死了扔了出来，今日正是出殡的日子。霍真人手下喽啰砸了灵堂后鞭尸，猫戏耗子似的将她赶到前楼来。”
“红玉楼不管？”
“若是她爹在还会意思意思。可她爹救她死了，她当年没服楼里的药，便也算不上自己人，又得罪了元婴真人，哪有人愿意照拂她呢？”
非常现实功利，但又合理的发展。金宝珠不适地按了下眉心，总觉着自己要撞见什么重要剧情。
三五个筑基期的彪形大汉狞笑着逼近离奴，手上闪着森寒的光。离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捏着灵位的手指和脸色一样惨白。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人都被我们碎尸万段了，还抱着灵位有什么用？”
“懂事就过来把哥几个伺候好了，不然哼哼。”
离奴也是修仙者，被逼急了咬牙甩出三枚铁片。她殊死一搏，却只擦伤了一个喽啰的脸。黑面男人被激怒，脚下用力一震。
咔嚓——
栏杆断裂之声尖锐清脆，与之一同断掉的或许还有女子脆弱的脊梁和那尚未来得及展开的命运。离奴被这股强力的气劲震飞出去，她纤细的身躯似断线了的风筝般扑落。
离奴的后腰快断了，她疑心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可她紧紧搂着那块旧门板做的灵位。
她自小就是有点软弱的性格。父母倚楼卖笑，鸨母和楼里的其他人看不上他们一家，客人动辄打骂，有那过分的甚至会扬言让他们三个一起伺候。她小时候盼望遇到一个英俊潇洒的修士带她走，这样她就能从此离开这个漂亮的地狱了。长大后方知是奢望。
她有时候想死，可她的命是母亲的命换来的。现在，就连父亲也为她而死了。他纤弱的尸身被人用脚踩成了泥，往日艳丽的口脂斑驳的和唇齿一起消亡，像是一出百年前的旧戏。
下落的时间很短，离奴做出了决断。她用所剩无几的灵力调转了一下身体，她拢紧被划烂的衣襟，举目四望。她是知道自己的脸有什么用，她眉眼含情时，没人能拒绝她。
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垂涎与恶意几乎是山海一般呼啸而来。离奴在人群里寻觅着，她要找一个人将自己卖了，她所求不多，只要能为父亲收敛尸骨就好。
突然，离奴的眼睛亮了起来。在场这许多人，只有他，眼中没有恶意，没有淫邪的窥伺感。其实也没有同情，但离奴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放手一搏。
闹剧中央，离奴捂着衣襟，手指捏到发白，一身褴褛孝服也掩不住她千娇百媚的风情，真是我见犹怜。她眼中滚下热泪，向自己选好的人投去倔强易碎的一眼。
“公子救命！”
金宝珠扶额，果然如此。她等了半天，这场戏终于来了。新地图开启不到半天，我们的龙傲天同志就有情缘马不停蹄地送上门了。
牛的。
叶飞光眼底波澜骤起，他本不欲理会。可就像不知为何停留在此一样，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出了手。
他一拍储物袋，洗得发白的青色旧衣飞出，将离奴整个罩住。与此同时，他自熙攘的人群中飞身而出，紧随那件旧衣之后，将那梨花带雨的娇人接了个满怀。
黑面男修带着手下围过来，声若洪钟：“小白脸胆子倒大。你该不会是这小贱人的入幕之宾吧？”
离奴疼得双眸泛红，却还是哀哀切切地挣扎，泛着泪花道：“你侮辱我可以，却不能侮辱这位公子……你，你们……”
“少废话，你们是什么关系？”
“以前没关系，现在有了。”叶飞光垂眼，目光略过木茬粗糙的灵位，悠悠道。他父母死得早，他已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只听族人说，是为了在火蚁群中救他才被吞噬的。
“不滚，就把命留下！”
叶飞光点头，动作轻柔地将离奴放在台阶上，轻声道：“别怕。”
离奴水光潋滟的眼中闪过些什么，她挣扎着起身磕头，道：“小女命若蒲柳，不敢奢求公子垂爱，只求公子为家父收尸。小女愿为奴为婢当牛做马，以此身此生报答公子大德。”
他嗯了一声：“在这等着。”
“小叶子！那金家女娃可不会容忍你有别的女人！”
“他敢！小姐，我去砍了他！”
明明他们二人都不曾表露过对对方有情谊，但司徒和月晴却仿佛都默认了两人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关她何事？”
“关我何事？”
二人异口同声地反驳了回去，叶飞光动作利落地抽出长鞭，转身对上那三五个虎视汹汹的喽啰。
金宝珠犹嫌不够似的，补充道：“别人便罢了，我图什么你不知道？还来跟我搅乱。”
“那也不可。他若有了别的女人，焉能心甘情愿地为你取血？”
这话有点道理，却也只有一点。
叶飞光她势在必得，眼下更重要的是另一个人，她年少时就很好奇。娼妓之子，命若浮萍，身前身后皆是绝境。攀上叶飞光，已经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可若是有别的路呢？
金宝珠越众而出，属于化神期的威压悄无声息散出去，将除了离奴之外的所有人全部按在原地不得擅动。那些乱说话的人像是被拧断了脖子，喧闹的菜市场一时肃穆如神殿。她走到离奴身前，用袖口擦净她脸上的血污和她那怯弱的神情。
嗯，这样顺眼多了。
离奴吓得不敢言语，只能惊恐地看着自己脸上的脏污弄脏贵人的衣服。
“结草衔环以身相许？”金宝珠轻笑一声，又道：“若我有更好的出路，你还愿意给别人当牛做马么？”
离奴在红玉楼长大，日子虽苦，眼里却是有一些的。这位天人一样的仙子裙摆处缀了一圈指腹大小的隋珠，每一个都比红玉楼花魁头上的大。她看了看叶飞光，又看了看金宝珠，嘴唇抿成一条线，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半晌，离奴内心终于做出了抉择。她对着金宝珠纳头便拜，一改娇柔之声，恭敬道：“请仙长教我。”
“好极了。”金宝珠将她拉起来，轻快地眨眨眼，道：“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金宝珠放开了禁锢，可周围静得可怕，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霍真人手下的几个喽啰更是吓得两股战战，只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叶飞光脸色复杂，到底没说出什么来。跟着金宝珠确实是更好的前途。
此事至今，红玉楼的掌柜才现身，尴尬地赔着笑脸站在一旁。但他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金宝珠化出一柄金剑，递给离奴。离奴有些傻眼：“您，您不带我走么？”
“现在还不行。十日为期，十日之后我来接你。你若能活下来，我保你下半生锦衣玉食人前显贵。”
“你看那，”金宝珠指了指远方的玲珑塔，“你若能做到更多，我便许你一条通天路。”
夜里的玲珑塔金碧辉煌，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天宫。困了她十几年的红玉楼，在它面前可笑得像灰扑扑的老柜子。
离奴抱紧了那柄森寒的金剑，轻声道：“好。”
能成为自己的依仗，谁又愿意依附他人呢？
“耶！”金宝珠悄悄地攥拳庆祝，打了胜仗似的高兴。她自以为动作隐秘，可谁也没漏掉这位化神真君奇怪的小动作。叶飞光眼睛一瞥，又被烫了似的飞快收回目光。
“奥还有这个！”金宝珠把捧着的粉花塞给离奴，“这朵花给你防身，可挡元婴一击。”
“不不不，”离奴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么贵重，我……”
“拿着。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你啊，比这花贵重多了。”
离奴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第一次有人用贵重这种词来形容她。她竭力忍住泪意，鼻音浓重地问：“这朵花，叫什么名字？”
“欲君。”
“好，我以后就叫欲君。”
金宝珠留下一花一剑一承诺，一阵风似的离开，好似梦过了无痕。
他们的时间不多，不能再耽搁了。
飞舟上，叶飞光倚着甲板玩他那根鞭子，忽而慢条斯理地道：“金小姐文采斐然。”
“那个啊，那个不是我说的，是陈著说的。”
“陈著是谁？”
“大概是个喜欢喝酒的老头吧。”
叶飞光颔首，又问：“你不带她走，她死了怎么办？”
“我带她走，她就不会死了么？”金宝珠面无表情言语淡淡，“难道金家就是乐土么？金家就没有欺男霸女恃强凌弱的事了么？”
不，金家不是乐土。同样出身世家的叶飞光，比任何人都清楚，世家华丽的衣袍之下到底有着怎么生疮流脓的躯体。号称天下第一商的金家，内里只会比叶家比红玉楼，更残酷也更血腥。
“修仙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你我救得了人一时，可救得了人一世？”
叶飞光心头一凛，眼底泛起重重波涛，好似一口打着旋的深井。半晌，他抚掌笑开，道：“大小姐说得是。”
阴阳怪气。金宝珠瞪他一眼，“放心，我既现身，玲珑塔那边必然已经得了消息。他们会看顾她的。我金家人再不济，也不会保不住一个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龙傲天：是我的后宫么？宝珠：不，是我的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