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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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下，无数天灯缓缓升起，星星点点逐渐汇聚成星河满天。yousiwenxue
地面上，许多人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像完成最后一幕仪式一般，希望自己的诚意能感动上天，祈祷愿望成真。
罗宛秋和王佑安并肩而立，静静望着这一幕。
在他们身后，一张脸极为普通的路人站在围栏外，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两人，眸中一片冰冷。
太近了。
这个男人离罗宛秋太近了。
他的发丝拂到了罗宛秋的脸上，他的肩膀碰上了罗宛秋的肩膀，他的衣袖也恬不知耻地贴着罗宛秋的衣裳。
在宽大的衣袖下，珈蓝的双手无意识地化成藤蔓，狰狞地飞舞着，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另一边，罗宛秋不知为何，突然朝他看了过来。
漆黑的眸子扫过来，珈蓝理智瞬间回笼，收回了藤蔓。他不能冲动，不能显露原形，不能当众杀人。这是罗宛秋和他的约定。
但是他有些难受，草木原本是无心的，他却感觉到胸口闷闷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泡在了酸水里面，被无尽的酸意包裹。
珈蓝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嫉妒。
王佑安见罗宛秋突然往后看去，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罗宛秋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看到一个人有些眼熟，或许是我看错了。”
王佑安往她身后看去，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他道：“这里人多，一时晃眼看错了也是有的。天灯放完了，等会儿还有杂耍和烟火表演，我们一同去看看？”
罗宛秋点头，走到围栏边提起牡丹花灯，道：“走吧。”
在她身后，珈蓝也看到了牡丹花灯，一时间更为难受了。她有他一朵真花就够了，为何还要拿一朵假花！
珈蓝越想越生气，扶着围栏的木桩，仍不住用了力气。
木桩子碎了一个。
珈蓝听到旁边人的惊呼，连忙收回了手。可是骚动已经引起，不断有人朝他这边看过来，官兵也走了过来。
珈蓝低着头，也学那些人装作惊讶的样子，混在人群里，循着罗宛秋的背影离去了。
走在路上，想起方才不小心引起的骚动，他又顺手换了张脸。
珈蓝跟着罗宛秋王佑安二人，看他们低声谈笑，恍惚间想到了曾经在佛寺看到过的恩爱夫妻。
一个是白衣才子，一个是清丽佳人。他为她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她为他挽起青丝、洗手作羹汤。
正好同眼前这一男一女对上。
她会有一个美好安定的未来，可是这个未来里没有他的影子。
珈蓝冷不丁地冒出这个想法，突然又愣住了。
他有无尽的岁月，而她不过是一个寿命有限的凡人。他为何要在她的未来里寻找自己的影子？
珈蓝难得升起一丝迷茫，他似乎发现了自己有些不对劲，正当他想深思下去时，一个略带羞涩的女子拦住了他。
女子一身鹅黄色衣裙，见他独身一人，又没有花灯傍身，便大胆问道：“公子可缺一盏花灯？”
这是拜月节上的一个习俗。我朝民风开放，拜月节上也有未订婚的男女出游，有看上了的送出花灯，便是在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了。
可惜珈蓝并不懂这些习俗，想到罗宛秋手里还拿着一盏牡丹花灯，更是看这些花灯不顺眼，于是不耐烦道：“不需要。”
说罢，绕过女子，着急朝前走着。
在他前方，罗宛秋和王佑安二人的身影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女子是个大胆的，看他换的这张面孔俊美，也不愿意放弃，又拦在他面前。
“公子不必答这样快。不如先接过花灯，跟小女子同游赏景，互相了解一番，再做决定？”
珈蓝没心思看她，又向前走了两步，见人彻底消失在人海中，这才放弃。
“你什么意思？”
珈蓝看着拦他的女子，面色有些不善。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跟丢。
不过，也不算完全跟丢，罗宛秋身上还带着他送的木镯，通过木镯他能感受到她的位置。
女子见他神色不好，心中有些打鼓，但想起家中母亲的嘱咐，还是决定为自己的未来拼一把。
她见他衣着不似京中人士，便问道：“公子莫不是外地人，不晓得这拜月节的习俗？”
珈蓝疑惑：“什么习俗？”
女子直白道：“我送这盏花灯，是对公子表达爱慕之意。公子若是接了，便是对我也有意了。”
珈蓝愣怔片刻，恍惚间明白过来。
原来她手里的那盏牡丹花灯，是这个意思。她接了谁的花灯，是那个王公子的吗？
“我看公子独身一人，也无花灯傍身，我猜你并无心上人。既如此，你看我如何，我这盏花灯你要不要接？”
珈蓝脱口而出问道：“你怎知我没有心上人？”
问出这句话时，他脑子里闪过了一道人影。
女子一愣，迟疑地看他：“若是有心上人，为何是一个人出游，难不成公子是单相思？”
珈蓝：……
他沉默片刻，强调道：“她只是一时间被迷了眼而已。”
此刻，那层薄纱猝不及防被掀开，显露出酸涩狰狞的真相。
花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我相信她的眼光，她会明白谁才是对的那个。”
女子有些同情，还真是单相思啊。
她不喜欢心里有人的，于是也放弃得干脆：“既然如此，那我就祝公子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了。”
珈蓝喜欢她这个祝愿，礼貌回道：“嗯，你也是。”
女子噗嗤一笑，也明白眼前这人是个愣头青。
于是临走之前，她好生建议他：“公子平日得闲了，可多看看些话本，多学学追人的本事，也好早日挽回佳人的心。”
她说完后，珈蓝道了一声“多谢”，语气真诚不少，显然是听进去了。
杂耍和烟火表演的地方在东街。
罗宛秋越往这边走，发现维持秩序的官兵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些人高马大的，脸有伤疤，身带煞气，瞧着不像是寻常官兵。
她想起方才放天灯时也有许多官兵，不由问道：“以前拜月节也会有这么多官兵守着吗？”
王佑安无奈道：“宛秋这个问题，倒是难着我了。”
罗宛秋想起他以前也不会出去，便没继续问了。
在她身旁，一个女子接话道：“以前可没有官兵专门来守，只京兆尹府里的衙役便够了。”
罗宛秋看过去，是一个鹅黄色衣裙的圆脸女子，一双眼睛明亮喜人，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罗宛秋并不排斥这样的人，同她搭话道：“那为何今年却派了官兵？”
女子道：“据说是这几月城中有歹人出没，专掳独身出门的女子。拜月节这天，出游的女子众多，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这才派了官兵出来。”
罗宛秋看到几个煞气重的官兵进了一家熟悉的首饰铺子，铺子中央摆放的头冠不见了，官兵揪着店家的衣领问话，店家手里还抓着一个钱袋子。
“原来如此，确实该多派些人。”
女子笑道：“姑娘也是外地的人吗，听你话中的意思，好像也是第一次来拜月节。”
罗宛秋注意到她话中的“也”字，心想她之前一定遇到过外地来的人。
她答道：“不是外地人，只是以前没有参加过而已。”
女子见她身旁还跟着个白面书生，书生虽然看着体弱了些，但是一张脸还是十分够看。两人站在一起，正是话本里的才子佳人。
她一向喜欢好看的人，于是热心道：“既然如此，你们可要好好逛一逛。东街这边一个叫任家班的杂耍班子最是热闹，班主有几门拿手的技艺是旁的杂耍班子学不来的。看完杂耍后，再去东街街头看烟火表演，表演的地方旁边有个茶楼，去楼上看视野更好。”
罗宛秋听下来，不由称赞道：“你懂得可真多。他知道的就没有你这样详尽。”
准备充分但是没来得及展示的王佑安：……
女子失笑，道：“你们快去看吧，去晚了表演就该结束了。”
罗宛秋：“你不去吗？”
女子挥了挥手，道：“我年年看，都快看腻了。今年我可不能只想着玩乐，要努努力找个好看的夫君，带回去给我娘看看！”
罗宛秋双眼微微圆睁，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但是她一向表情不丰富，此刻也只是真心道：“那祝你好运了。你娘一定会高兴的。”
女子朝她笑了笑，转身没入人群。
王佑安见她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异样，便道：“走吧，我们去看杂耍。”
罗宛秋点头。
王佑安似乎知晓那任家班所在地方，径直将人带了过去。
罗宛秋一直觉得杂耍这样的热闹有些无趣，不过是些扔碗顶缸的伎俩，哗众取宠而已。
但是女子极力推荐的任家班却有些不同。
罗宛秋瞧见那人直接将一柄长剑吞了下去，整个人却完好无损，不由瞪大了双眼，心中一直在想他是如何做到的。
长剑锋利，吞下去必定划破内腑，如何能毫发无损？
一位学医的人陷入了沉思。
杂耍班表演完后，两人又去看了烟火。
如那女子所说，旁边有个茶楼，茶楼二楼正对着烟火表演的地方。
只是此刻茶楼的人有些多，许多人进去了又出来，仿佛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王佑安刚进门，店小二仿佛知道他们来意一般，歉声道：“不好意思，客官，咱们楼上的雅间都被订完了。您若是想看烟火表演，在一楼也可看得……”
王佑安拿出一块木牌，打断他：“之前预定过，天字一号房。”
店小二一听是贵客，连忙笑脸相迎，将两人带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