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陆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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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男人两大爱好：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modaoge
司婵现在就感觉，她可能有劝风尘女子从良这个癖好。
尽管她不是男人，陆昭也不能被比喻成“风尘女子”。
她幽幽叹一口气，自镌刻着云纹的龙骨椅上站起身来，向言欢殿外走去。
作为凌剑宗宗主，司婵居住的安息峰巍峨壮丽仅次于凌剑主峰，言欢殿矗立于山巅，宫殿四周云雾飘渺，但不同于其它峰，整个安息峰旷渺无人，不见一个弟子。
整个安息峰，即为凌剑宗赫赫有名的“禁地”。
司婵出了言欢殿，不疾不徐地走，蓦的在一处拐角蹲下来，拨开肆意生长的灵草，半人高的石碑便显露出来。
石碑后方，一个小小的土坟。
长久的年岁过去，石碑早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不再复原本的颜色。司婵摩挲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名字，浅浅的笑了一下。
此时已是傍晚，极淡的弯月挂在树梢，司婵身后，孤零零一个拉长的影子。
她站起身，又往前走，一步步拾阶而上，又绕了几个弯，来到一座小木屋前。
木屋的样式、材质都和当前修真界主流不同，窗牖都被钉死，处处透着残破衰败的气息。
司婵走上前，敲了敲房门，无人应答，她毫无意外，径自打开门走进去。
屋里十分逼仄，修建得严丝合缝，透不进一点光亮，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老人坐在一张桌旁。
长而雪白的虬髯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他的面前，是四副空的碗筷。
司婵熟门熟路地拿过一个小木凳坐下，两手托腮，脸上漾着笑意，静静看着眼前的场景。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星文，安息峰上，冷不冷清呀？”
她问完，顿了顿，静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也有些冷清了，你说，养个年轻活泼的小崽子在峰上，好不好？”
次日。
管事带着一众惊疑不定的备选弟子站在言欢殿外，垂首静候着。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凌剑宗鼎鼎大名的禁地安息峰，传闻中此峰遍地尸骸，三千年前那场大战后宗主将无人收殓的尸骨一寸寸尽数捡来，埋葬在此峰，故命名为安息。
所有人，包括他，都百思不得其解：凌剑宗宗主司婵，修真界唯一一位大乘期修士，被尊称为羲和仙尊，自建宗三千年来让所有求着入其门下的高手大能都铩羽而归，怎么今日就心血来潮要收弟子了呢？
还是从毫无基础的备选弟子里收徒，这些备选弟子的资质他也看过，好苗子确实不少，但绝世天才那是半个影子也没有的，怎么就是从他们中间了呢！
自己也可以啊，自己还不是任何长老的亲传弟子呢．．．．．．
管事心里嘀咕着，就听吱呀一声，言欢殿的殿门打开了。
整座大殿是由十方仙琉打造，司婵的九霄圣焱烧制，看不出一点人工建造的痕迹，浑然天成，与地下灵脉连通，此时正是清晨，阳光透过云雾，洒在大殿上，整座大殿呈现浅浅的金色，似有温和的火焰在殿身表面跳动，仿若传说中的圣殿。
管事收敛起心中的一切思绪，转过身，面朝着一众备选弟子，扬声道：“进殿后，若无宗主吩咐，不得有任何擅自行动！”
“违令者，一律逐出宗门！”
他说完，目光威慑性的一寸寸扫过所有弟子的面庞，见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这才满意地回过身，带领他们向殿内走去。
司婵坐在昆吾宝座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懒懒的搭在扶手上，看着管事带着一众弟子进来，一百多号人极迅速且安静地分成四列，纷纷低着头站好。
她很快分辨出昨日那小弟子的气息，目光落在了第一列弟子上。
第一列弟子．．．．．．看来是天灵根了，倒是好天资。
一片寂静中，司婵微微正了正身子。
她极浅地勾起唇角，装模作样环视一圈，抬起一只手懒懒指向陆昭：“就他了。”
所有人面上都浮现出诧异震惊的神色，他们不敢抬头直接正视高坐殿上的凌剑宗宗主，只是暗自偷摸着去瞥那只玉手的指向。
无数目光汇集到了陆昭身上。
“宗主，这．．．．．．这恐怕不合规矩。”
管事本就佝偻着的腰此时更加塌下去，颤颤巍巍道。
一般而言，宗内长老选弟子都会先进行试炼，试炼内容由长老自行择定，一般会考验弟子品性，这既是给予天资普通的弟子一次机会，也是为了防止贿赂等行为的发生。
司婵自然知晓这不成文的规矩。
她目光扫过那些暗露不忿的年轻面庞，最终落在仰着脖子直视着她的陆昭身上。
他呆愣愣站在原地，眼睛瞪大了些，每一根头发丝都仿佛流露着不可置信。
司婵对这可怜可爱的小弟子微微露一笑。
她自然不是随意为自己选的弟子。
陆昭昨日在灵兽谷的应对甚得她的欣赏，且今日一看资质也可，确确实实有成为她亲传弟子的资格。
“什么规矩？那是他们的规矩，不是本尊的。”
司婵站起身来，没有其他的动作，没有刻意释放大乘期修士的威压，所流露的气势便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收敛起所有思绪，低头颤栗。
如今安居在安息峰的凌剑宗宗主司婵，据传已有千年不曾拔剑出鞘，但这位在三千年前可是冲锋在最前线，率领数万修士，登高一呼万人响应的主。
“都退下吧，等等，你留下。”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你”指的是谁，皆默不作声地离开言欢殿。
陆昭站在原地，感到几道目光刀子似的在身上剐过，带着欲杀他而后快的恨意。
他垂下眸子，嘴角动了动，睫羽落下的阴影掩盖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快意。
司婵待所有人走后才一步步迈下昆吾宝座下的台阶，也没走向陆昭，反而向大殿的右侧走去，边走边道：“你与我过来。”
走得近了，面前的金色琉璃墙便愈加清晰起来，墙上有极细的纹路，纹路呈极深的橘红色，几乎要灼烧人的眼眸。
司婵伸出一只手贴在墙面上，墙面便如水般波动起来，泛起金黄的涟漪，她脚步不停，先是手臂没入了那面金色海洋中，之后便是身子，衣摆，扬起的发丝．．．．．．
那面墙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般将她一点点吞噬。
陆昭跟在司婵身后，目光牢牢锁在墙面的纹路上，他直觉这些纹路有着极强的象征意义，所以即使没能看懂也还是竭力在脑海中留下大致印象，但他是极知道分寸的人，是以在司婵消失在墙后时便及时收回目光，紧跟着她没入了墙面。
即使在进入之前已大致猜到墙后连通的是言欢殿的分殿，陆昭还是怔了一秒。
分殿的布置极为生活化，茶桌上摆置着几盆不知名的花，洁白的花骨朵儿含羞待放，于末端染上几分胭脂般的粉，整个分殿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不远处放着一张琴桌，琴桌上的伏羲古琴在殿内光线的折射下呈现出黯淡的暗红色泽来，琴面斑驳且皲裂，十分古朴。
司婵已经坐在木质扶手椅上等他，见陆昭进来，面上显出几分笑意，指着茶桌对面的另一把椅子道：“坐吧。”
陆昭停下脚步。
以他的满腹城府，玲珑心肝，一时间竟也分不出这位羲和仙尊究竟是在考验他还是真不在意这些世俗礼仪。
论辈分，司婵比他大了几辈不止，论身份，两人一个是赫赫威名的羲和仙尊，一个是藉藉无名的备选弟子，怎可相对而坐？
“让你坐你就坐。”
司婵一看陆昭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挑了挑眉，见陆昭一滞后就乖乖向对面走来，才又道：“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她挽起袖子，倒了一杯茶递给陆昭。
陆昭有一瞬的手足无措，愣了一秒后才双手接过，道了谢，放到唇边抿了一口，然后整个人都被烫得一缩。
司婵想笑。
这孩子，看着挺聪明机灵的，怎么傻成这样啊。
陆昭有些羞恼。
他这人虽然与人相处惯于演戏，但这次倒真不是故意出糗，着实是．．．．．．这位凌剑宗宗主，羲和仙尊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亲和了些。
这样毫无目的的亲近平和，在他过去的十七年里，几乎从未有过。
若不是心里清楚哪怕是将他整个人团吧团吧打包了放到礼盒中赠与司婵，她都不一定看得上眼，陆昭绝对要怀疑这位羲和仙尊是对他有所图谋。
他默默放下茶盏，将一双修长的手放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乌黑的发丝都极为乖顺的垂在两肩，眼观鼻鼻观心，浓密卷翘的睫帘投下两团阴影，规规谨慎得像个刚进门的小媳妇。
白净乖巧的脸上，两只通红的耳垂红得刺目。
司婵眨眨眼，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抿了口茶道：“首先，我得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