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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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里面?”
“嗯。chuoyuexs”
“继续守着。”
幢幢人影晃动,廖暮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切割下一片神魂的后果是灵台不稳,脑袋像是被刀劈了一般,昨日她分身在古战场守着,本体则一晚上没睡,神志昏沉,度日如年。
这应当是她穿进来第三天了。
周遭有人声传来,像是在对她说话,传到廖暮脑袋里却像是极远处荡来的回音,她揉揉太阳穴,眼前总算是清晰了点。
牢房的大门已被打开,一群罚罪堂弟子围着她,七嘴八舌地争论些什么,都戴了修罗面具,以廖暮此时摇晃不稳的仰视视角来看,这场面可真像是被群鬼包围,并商讨着如何对她进行分食。
她叹气,对一群互相争论不休的弟子们举起一只手;“别吵了,我醒了。”
弟子们瞬间安静下来,目光不约而同落到她身上,又尴尬地互相打量几眼,最终其中一人开口道:“师姐见笑,我们方才无论怎么喊您都不见反应,所以,咳,有些焦急。”
廖暮身为固生宗宗主唯一一位亲传弟子,广义上谁都可以喊她一声师姐。她应了一声,明知故问道:“我可以出狱了?”
“我们来带您前往主峰长明殿。”接话的弟子回避了她的问题。
廖暮眉梢一挑,眼睫掠下一眼扫过,没瞧见那双熟悉的暗金足靴,也不再多说,在一群人的包围中站起身,手中灵气化成一面澄澈的镜子。
她低头,三天来第一次观察自己的样貌——如书中描写的那样,眉目婉约,一双眸子盈盈若春水,眼尾上扬,于万千娇羞中勾出一抹媚色,整张脸不用特意做什么表情就已经天然让人心生怜意,一看便知是千娇万宠养大的。
但以廖暮现在的状态,再好的五官也拯救不了她,她看着镜中自己布满眼球的红血丝、干裂起皮的嘴唇、惨白如鬼的脸色,想了想,在周围弟子们一言难尽的目光中,凝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脸侧狠狠划了一道。
鲜红的血珠瞬间滚落下来,在如纸的面庞上显得格外刺眼。
廖暮满意地放下镜子,对着面前的弟子们扯出一个微笑:“走吧。”
一群人瞅瞅廖暮脸上的伤口,也都不发一言,领着她向囚罪台大门走去。
廖暮随着他们走到门口,为首的弟子捏了一个简洁的法印,拉开门,门外还是与囚罪台内部如出一辙的黑暗,而且较之门内更加寂静,众人的脚步声被放得很大。
一丝风都没有。廖暮有些疑惑,如果这里是出口的话,应该有风才对。
她正想着,前方便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高台,高台上粼粼光辉闪烁,竟是一串相互交联的连环阵。
廖暮被带到法阵中间,还未等她分辨那连环阵的构造,便视野一晃,眼前霎时换了一副光景。
与她分身出狱的那次不同,这次四周静谧悠然,没有嘈杂的人声和来来往往的弟子,入目只有一条偏僻的小道和高大繁茂的古树。
蝉鸣声阵阵,正午的日光刺得廖暮双眼微眯,她眨眨眼,忽然察觉到了异样——她没有看见那巍峨矗立的主峰!
那法阵直接将她传送到了主峰?廖暮的心提起来,脸上伤口被风一吹火辣辣的疼,身体却自发地随着罚罪堂弟子们向前走,于是在绕过那一排苍郁的古树后,眼前豁然开朗。
宽大的白玉石阶高高垒砌,层层叠叠向上蔓延,石阶尽头矗立着一座堂皇威严的宫殿,精工细琢的巍峨基台,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红门上悬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长明殿。
罚罪堂的弟子将廖暮送至台阶下就躬身退去,廖暮望着云雾缭绕的宫殿,抬起脚迈上白玉石阶。
这白玉阶共有九百九十九层,饶是廖暮三品修士的体质也走得额头发汗,她在宫殿门前站定,试探着推了推门。
那扇朱红大门一推即开,像是特意候着她伸手一般,缓缓敞开的殿门间,廖暮一眼看到正中那光可鉴人的青石台基,上面一张厚重古朴的昆吾宝座,色泽清雅到凛然炫目,宝座两侧各自列了五把交椅,那十把交椅上此刻坐着九个人,还有一把空空荡荡,无人落座。
十把交椅代表十位长老,那么空置的那把,定然就是楚冀言的。
廖暮目标准确,一迈过门槛,便直奔那张空置交椅而去,同时口中惊慌地喊道:“冀言哥哥!”
长明殿实在过于宏大,廖暮无奈将尾音拖得长了些,一直坚持到她奔到那把交椅前,双手环住椅背,既惊又怒地看向旁侧几位长老:“你们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胡闹!你这样成何体统!”对面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沉声斥责。
“廖暮。”一位面容秀气的娃娃脸青年也开口,同样不赞成地拧眉。
廖暮抱着椅子,目光在面前九人身上快速扫过,分辨着他们的神情语态。
这九人中,最先开口的那位中年男人看她的目光中带着些微不满,但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情绪,仿佛那些不满只是单纯针对她抱椅子的这个行为。
另一位开口的青年虽然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赞同,但面上神情却明显不是那样,反而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子奇怪的笑意。
除这两人之外,情绪波动比较剧烈的是坐在相邻交椅上的女子,女子束着利落的高马尾,五官干净清秀,目光极为锐利,如一把出鞘的宝剑,但这束锐利目光在与廖暮的眼神相撞时,几乎是瞬间就极不自然地移开了,现在她正直视着正对面的宫殿墙壁,似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廖暮注意到,之前监察者使用过的形似天平的法器,被一针一线极精妙地绣在女子衣袖上。
最引起廖暮警觉的是一位坐在靠近昆吾宝座右侧的老者,他看上去已经极为苍老了,面皮上的褶皱一层层耷拉下来,嘴巴凹陷着,眼皮低垂,自廖暮进殿起就从未抬眼看过她,但他身上的敌意是所有人中最浓厚的,几乎达到了杀意的地步。
廖暮根据原书的描述,猜测这位老者很可能是楚冀言原本的师父。
九位长老中,只有四人对她的到来产生了明显的反应,其余五人要么自顾自摆弄着手中的传音玉简,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脸上看戏的神情甚至都不带掩饰。
廖暮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触即回,也不回应之前两人的警告,反而语气愈发激烈质问道:“楚冀言人呢?!”
中年男人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他没有回来。”
一道苍老含笑的声音自廖暮身后响起,她一怔,转眸去看,就见一个身影自殿中的侧门中走出。
面白长须,眼神深邃而透彻,眼尾有很深的笑纹,一身清雅道袍,不同于楚冀言的月白,那是一种很朴素的白,道袍上有暗暗的光华流转,衬的人仙风道骨,容貌大概维持在六十岁左右,但他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让人觉得这人同样也是极年轻的。
“怎么,在囚罪台关了几天,就认不出我这个师父了?”
那人见廖暮直直盯着他看,抚须笑道。
师父?这人是固生宗宗主明夷道君?廖暮眨眨眼,当即弃了椅子,提起嫁衣裙摆就奔向这条看起来就很粗的“大腿”。
有背景就得靠,原著剧情里,这位宗主对待原主还是相当不错的。
廖暮奔至明夷道君面前,伸手去抓他的衣袖,被明夷道君抬高手躲过,猝不及防下被他揉了揉脑袋。
廖暮捂着被揉得更为散乱的头发,有些愣住,明夷道君却极为自然地收了手,姿态清闲地向昆吾宝座走去。
“囚罪台这几天,待得怎么样?”道君笑吟吟问。
“弟子被人欺负得可惨!”廖暮顺杆子往上爬,立即卖惨,又想到来之前刻意在脸上划的伤痕,伸手向脸庞摸去,要亮出伤疤来作证。
然而手一上脸,尽是柔软滑腻的触感,哪还有半分伤口的痕迹?
廖暮不信邪,左右半张脸都蹭了蹭,一时间有些怀疑,怎么说也是一道挺深的口子,三品修士的恢复能力有这么强?
明夷道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廖暮,转而面向九位长老道:“诸位,楚长老未按约定时间到达,我已去寻来了他的命牌,此物可代替他的位置,开启十殿孽镜。”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与两日前一样,我再次失去了与他的联络,不知诸位是否有楚长老的消息?”
殿内一片安静。
九位长老面面相觑,有人摇摇头,有人闭口不言。
当然会没消息,楚冀言的本体被蔺慎则使计困在一处芥子空间中,分身又被她与程春山诱入幻境,至今还没能出来,有消息才叫奇怪了。
廖暮眼里闪过森森冷意,面上却一派担忧地问道:“冀言哥哥失去了消息?”
她问完,似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眼眸逐渐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