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牧京蓝和苏桃穿着黑色的道袍乘坐地铁，两个人看起来像cosplay，只是牧京蓝这个戴着黑手套和酷墨镜的装扮，看起来更像cosplay失败了。mshangyuewu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们没有面板。
回到小区后，两人各自回家，看时间差不多就洗洗睡了。
车水马龙的街道悉数陷入平静，城市开始沉睡，孤独的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霓虹的招牌如潮水般缓缓熄灭。
现在是凌晨三点零七分。
一个疲惫的女人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她站在广场上，周围空无一人，她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办公大楼，二十几层的楼，所有楼层的灯全都熄灭了，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女人有气无力地走出办公园区的大门，站在路边等预约车。
过了两分钟，预约车来了，女人上车。
预约车行驶在冷清的街道，在一个红绿灯停下，这一路上竟然连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女人看着亮起的屏幕，是领导。她在死寂的沉默中按下接听键。
“喂？小沈啊，你回家了吗？”
女人沉默了一下，“回家了。”
“哦，是这样的。你今天做的那个方案，甲方又有新想法了，我已经传给你了，你按照甲方的要求改一下，明天早上上班的时间给他们。”
女人沉默。
“喂？喂？小沈你在吗？听见了吗？把方案改一下。”
女人沉默良久，“领导，我才刚回家。”
“刚回家？还没睡啊？那正好。你家里有电脑吗？你在家里改也行，没有电脑就只能再跑一趟公司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甲方要嘛。”男人理所当然地道。
女人的嘴巴上还留着一点口红，但看起来死气沉沉的，“领导，我现在要休息了，这个方案我明天上班再改。”
这时轮到手机对面的男人沉默了，“小沈，你不想做，有的是人想做。明天早上完不成，你就不用来公司了。”
“领导，我已经在公司做了两年，今年第三年，你现在解雇我按照劳动合同法要赔偿我三个半月的工资。”
“赔偿？你还想要赔偿？”男人嗤笑一声，“你自己不愿意工作还想要赔偿！明天自己把辞职信递上来，然后给我滚！”
电话挂断了。
车后座的光线昏暗，看不清女人的脸，她为了改方案，已经连着加了半年长班，前几天更是通宵到第二天早上，别人新的一天都来上班了，她才下班。
这次的项目，她们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方案改起来没完没了，全是做无用功，但她又不得不改。
领导就只用一句‘这是甲方的要求’敷衍她们。
熬夜通宵的是她们，分钱的时候却没她们，还要被pua一顿，画一顿大饼。
有的人出生在罗马，她拼上自己的性命都到不了罗马，只能从一个泥潭跳到另一个泥潭。
女人身边的面板发着淡淡的光，上面最后一行是状态栏。
状态：腐坏程式激活中……
新的一天，上午的课结束后，黑色团体的六人围坐在一张长餐桌前吃饭。
盘湘高中的食堂，天花板上吊着液晶电视机，没有想象中的娱乐频道，没有电影频道，没有综艺频道，没有体育频道，没有少儿频道，只有新闻频道，如果这个时间段没有新闻，那就重播新闻，资讯回收利用。
不得不说，学校真的很机智。
“啊！啊！啊！”一个男生如人形幻灯片一样惨叫起来，然后害怕地原地定住。
这种行为真的很没有素质。
“你特么鬼叫什么！”一个男生拿餐巾纸揉了个纸团丢过去。真特么有病！
“看新闻……快看新闻……”男生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一台液晶电视机。
“你小子这么喜欢看新闻就不能回家看吗？非要在学校食堂里显摆，真是有病！”那个男生边骂边抬头去看液晶屏幕，然后被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什么新闻这么吸引眼球，大家怎么都像被定住了一样？”陈洛琪转头看了看，周围吃饭的学生表情惊恐。
有人端着打好的饭菜，转身抬头，手里的盘子就掉到了地上，米饭汤汁撒了一地。
吕清竹疑惑地抬头，看到液晶屏幕，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什么？！”
她们这张餐桌上的六个人看着电视机都没有说话，表情不一，但都少不了恐惧，除了戴着墨镜的牧京蓝看起来依旧很平静。
从天花板上吊挂的液晶屏幕是双面的，对坐的六人不需要转头就能看见自己正前方的屏幕。
屏幕里，一个女记者正在现场播报。
她身处办公园区，背后百米处是一幢全幕墙办公大楼，一架无人机飞在空中，在十八楼的玻璃幕墙外拍摄着大楼内部场景。
无人机拍到的场景实时播放在屏幕上，就是这个场景让食堂里所有学生和老师都震惊不已。
女记者面对着镜头，看着对面工作人员举着的平板上的画面，差点控制不住镜头前的表情，“各位观众朋友，我现在在长青路创业园区，在我身后左手边这座b座大厦18f的天冬设计公司的员工刚刚视频爆料，她们公司里出现了一个怪物，由一个员工变身而成的怪物……”
女记者的表情尽力控制，但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无法控制的不安，她的声音颤抖着，“……没想到在3200年还能听到如此荒谬的爆料……但是观众朋友们，这个爆料是真的。你们可以看到屏幕右边的实时播放场景，这个场景是真的，并不是特效。有一个人……有一个人……我们姑且称之为人，她拔掉了一个地中海男领导的双腿，把他放在自己的工位上，强制要求他改方案。”
女记者播报时需要的信息，都显示在摄像头旁边的工作人员拿着的另一块平板上。
“……据天冬设计公司的那位员工爆料，昨夜凌晨，这位、变身的员工凌晨加班到三点，刚准备回家休息就被领导一通电话命令回公司修改临时变动的方案。这位员工为了这个项目，在人力压榨的情况下，已经整整连着高强度熬夜加班、通宵工作了半年，低强度加班了两年！而天冬设计公司对外声称的上下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傍晚五点半。这位被迫拼命工作的员工的工资只有五千八……真是丧心病狂！”
女记者没忍住，在镜头前展现出怒容。
摄像机旁的员工赶紧提醒她控制表情。
女记者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拿着话筒继续道：“从无人机拍摄的画面上可以看到这位可怜的员工身边围绕着长条形的蓝色碎片般的东西，她的脸上……”女记者抿住了唇，眼前的画面极具冲击力，“……她的脸上长了几十只大小不一的眼、眼睛……”
牧京蓝她们已经放下筷子，抬头看着液晶电视上的画面，左边是女记者的播报，右边是无人机拍摄的画面。
女记者只简单形容了那位员工脸上长了几十只眼睛，实际比这个形容更恐怖，大大小小的眼睛不规则地遍布整张脸，鼻梁上开了五六只小眼睛，额头横七竖八地长着十只眼睛，加上一双原本的眼睛，然后是左右两边的脸颊，下颚一周。
她的每只眼睛都仿佛有意识般，自由转动，每只眼睛看向不同的方向，咕噜噜地滑动着，仿佛每只眼睛里都住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食堂里承受能力差的学生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
大部分坚|挺的学生都惨白着脸色，手里端着的餐盘纷纷掉在地上，有的学生被吓得平地尖叫，被其他害怕而愤怒的学生怒声呵斥，“闭嘴！！！”
电视机里，女记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可以看到，除了眼睛，这位员工的手臂也、也很……特别，从她背后竟然又长出了四条手臂，每条手臂上都长出了像白色刀片一样的东西。而且她的长发竟然以反重力的方式漂浮倒竖在空中。”女记者严肃地看着镜头，“不敢相信！这位员工的变身竟然是真的！她就在我们眼前，如此活生生的，难道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摄像头旁的工作人员突然打手势提醒她。
女记者瞟了一眼无人机直播的画面，“现在这位员工正走向玻璃幕墙，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现在，你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她身上围绕着蓝色半透明的碎片式长条物质……”
黑色团体的六人除了牧京蓝面无波澜，其他几人的表情已经垮了，恐惧几乎将她们融化。
她们还是学生，不能体会每天熬夜加班通宵的痛苦，不能体会职场的勾心斗角，但电视机里那个女人的画面已经冲垮了她们的见识和想象。
沈奈穿着白色的阔腿长裤，红色尖头高跟鞋，红色衬衫，领口三颗扣子没扣，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风灌进领口，露出白皙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胸脯，白色的长款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身高一米七，家庭出身并不好，农村出来，没有背景，大学文凭，靠着大学的设计作品孤身一人来到大城市闯荡，进入社会后她才发现，光有一点设计才能远远不够，交际能力，人脉，情商，运气，阿谀奉承和虚与委蛇一样都不能少，还要防备同事和领导的暗箭和压榨。
她有一点设计能力，有一点情商，有一点交际能力，但在公司却都要用来虚与委蛇，每天都要戴着面具长时间工作，工作之外没有自己的生活。
如果她是个虚伪的小人，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但她偏偏不是，她做人做得太认真了，所以好累，累得坚持不下去了，工作又怎样，活到一百岁又怎样，反正都要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其实在变成这样之前，她的外形条件还不错，她如果想走捷径，凭她的外貌可以轻松获得一些不错的物质条件，但通过虚与委蛇最后只为了获得一些钱，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钱是什么？
一张纸，如果给她这个权利，她是不是可以让一张白纸成为货币？
总之，无所谓了。
她放弃了，她无法和人类合群。
人类的规矩太多了，这些就是痛苦的来源。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怎么了，但她很满意，她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满意，她的心脏在跳动，从未有过的生机勃勃，从未有过的自由与肆意。
昔日的同事大骂她是怪物，她现在的模样可能看起来像怪物，但她感觉自己从未这么像人过。
沈奈原本的两只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脸上几十只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乌黑的长发倒竖飘扬在空中。
另外两对手臂穿破衬衫和风衣从背后伸出来，其中一只手臂抬起，指甲尖锐的五指成爪，围绕在她身边的半透明的蓝色长条形碎片在她掌心汇聚成一束能量，轰碎玻璃幕墙，把无人机炸成粉碎。
她站在楼板边缘，在风中仿佛摇摇欲坠，她仰天长啸，宛如狂欢，“今晚，所有人都给我加班到死——！！！！！！！！！”
尖利的音啸盘旋在空中久久不散，巨大的能量震碎数十座办公大楼的玻璃幕墙，哗啦啦，宛如狂泻的瀑布。
女记者拿着话筒，看着镜头，然后镜头裂了！她眼珠子一转，看向对面工作人员举着的平板，平板的屏幕也裂了！！
她感觉一阵耳鸣，脑中不断盘旋着‘加班到死……加班到死……加班到死……’的回音，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死了。
可怕的尖啸让所有电子设备的屏幕全部爆裂，电脑，手机，玻璃，相机，广告牌……
沈奈纵身一跃，风衣下摆高高扬起，宛如自由飞翔的白色翅膀。
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沈奈落地，地面被砸出蛛网般的龟裂，中间深深凹陷下去，沈奈完好无损地从深坑里站起来，要命的是她还穿着细跟的高跟鞋。
她变成这样，人没事也就认了，但她的高跟鞋也没事！如此剧烈的冲击，掉跟应该是很正常的。
这个世界真的开始变得魔幻了。
沈奈落地，地面震三震。
空气死寂，所有人都不敢动，死水一样的广场上聚集了不少自媒体和官方媒体，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完全不敢动，生怕吸引沈奈的目光被她搞死或者吓死。
落针可闻，所有人耳边只有‘嗒嗒嗒’性感的高跟鞋靠近的声音，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转头去看。
高跟鞋的声音经过女记者身边，女记者紧紧把话筒攥在胸前，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塑。
她忍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眼珠子咕噜一转，看到了那个从她身边经过的白色身影，对方似有所感，转头朝她温柔一笑。
沈奈听见女记者之前在镜头前真情实感地为她抱不平，虽然只有四个字。
即便是如此陌生而简短的抱不平都让她很感激。
“……”女记者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话筒攥在胸口，姿态安详。
不要以为人家又是高跟鞋，又是西裤，又是风衣，长发飘飘，身材性感就是个美女，世道已经变了，美女的标准已经变了！人要懂得知足，女和人就可以了，美是什么？贱人见智的事情，善良就行。
沈奈脸上几十只眼睛频率不一地无辜地眨了眨：“……”她的心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