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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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来自彗星河的另一头。fangzexs”冷静了片刻之后,辰絮缓缓说道,“我跳入了永远是黑夜的星空之中,并活着来到了这里。”
“果然如此……你能活着穿越彗星河,确实是个奇迹。”因涵月用平缓的语气回复。
“奇迹?难道你们这里也……”辰絮的身体猛地一颤,有些后怕地说到。
“对,应该和你们那里一样,有些人活得太舒服了,总会觉得腻歪,有些人活得太痛苦了,就会觉得煎熬。”因涵月用轻蔑的语气嘲讽道,
“跳进彗星河的人,基本就是那两种——一种是嫌地盘不够大、存心寻刺激的,还有一种是觉得活着没意义、想去寻死的。”
“那我和那两种人都不搭边。”挠了挠头之后,辰絮尬笑着接话。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特别!”
像是预料到辰絮会这么说一样,她微微撇嘴偷笑了一下之后,直接无视了布头凌厉的眼神,再次用手敲了一下他的头,并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们这里也有想跑去彗星河那边做生意的二愣子,他们带着货物跳入里面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无影无踪?不至于吧,那些人跳入断裂带……啊不……彗星河的第二天,你们应该会在彗星河前方的陆地上发现已经气球化的尸体。”辰絮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因涵月没好气地反驳道,“人一旦掉入彗星河,就会和被激光照到的人一样,直接尸骨无存。”
“我们那里不是这样的。”辰絮一边回想着穿越断裂带时的经历,一边脸色苍白地接话,“这彗星河也真是有“意思”,不同地方的死法还不一样。”
……
辰絮是昨天下午在栾长镇那头的边界上醒来的。
由于他当时躺在一块巨石围成的遮挡物前,这让正在开导寻死者的护卫队员没有发现他。
他看着身旁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的等身气球,有些惊恐地掐了掐脸上的肉,最终感受到一阵疼痛。
这让他坚信自己没有做梦。
于是,他把等身气球踢入彗星河之后,便小心翼翼地从遮挡物那里探出头去,准备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他发现:距离遮挡物不远的地方——有几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正在和一个神情绝望的中年女子争论不休。
这给了他全身而退的大好时机。
在此之前,他使尽浑身解数从精神病院里逃了出来,他在守卫部成员的追赶之下,跑到了断裂带前方的陆地上。
即使那些成员是想把他带回无影村,他也没有体会到那种被救的感觉。
相反的是——一心想要离开无影村的他,当时产生了一种濒临绝境的绝望感。
他看着神情焦急的守卫队员,内心五味杂陈。
他并不恨那些想要把他抓回去的人,他知道他们是想要救他。
但他并不想听从守卫队员的劝告,他们的想法是不同的。
于是,在心底迅速做了无数次思想斗争之后,辰絮尽力驱赶着脑海中出现的“危险”一词,朝守卫队员投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随后,他躲避着最前方的守卫队员伸出的手,直接倒立着跳进了断裂带。
或许是因为辰絮的跳水能力很强,这让他跌落得英姿飒爽。
即使不是职业跳水运动员,他也算是犯了一些职业病。
“好帅的落姿,不当职业运动员真的可惜了。”刚刚跑到边界线前的一名女护卫队成员看到这一幕后,瞬间呜咽着说道,“多好的小伙儿,年纪轻轻就疯了。”
“是啊,还是疯到想要寻死的那种,这真的是病入膏肓了。”另一个中年男性成员一边无声地留着眼泪,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哀叹到。
……
“你别在那一个劲儿地跟我解释了,我对你们这些疯子的死法不感兴趣。”听辰絮叨叨了许久之后,因涵月皱着眉头,不胜其烦地说道。
随后,她又有些狐疑地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安静得出奇的布头,继续说道:“但你确实比那些疯子有点能耐,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自动驾驶器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你可以造出干扰自动驾驶器启动的装置,从而成功拖住了守卫队的成员,这让我不得不提防着你。”
“提防我,你为什么要提防我?”辰絮一边看着放在身旁的水桶,一边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们那里的守卫队不也是保护居民生命安全的正规团体吗?你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不惜铤而走险,且不说你有没有反骨,这完全就是歪门邪道。”因涵月直截了当地说到。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有成为一名罪犯的潜质?”辰絮一边问着,一边冒了一身冷汗。
“你看,你果然想歪了吧?”根本没有那样想的因涵月被一本正经的辰絮给气笑了,她有些嫌弃地松开手之后,强忍着笑意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来我这里,只要你好好干,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你放心,我根本没有谋权篡位的想法,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松了一口气之后,辰絮用明快的语气回复到。
“哎~话别说的太早,我就怕你修不好便携宝,最后产生了这种想法。”因涵月不依不饶地反驳道,“到那个时候,我就找张大哥来收拾你,就算你的体能再好,你也打不过张大哥!”
“你放一百个心,我已经把张大哥当成了知己,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辰絮拍着胸脯,正义凛然地保证到。
“是吗?”愣了一会儿神之后,因涵月轻蔑地回应,“他今天上午刚刚去彗星河岸值早班,看他今天那个疲惫的样子,他八成又劝了几个像你这样的一心寻死的家伙。”
“我和那些人不一样!”辰絮再次神情激动地叫嚷道,“我造出了可以隔空传物的便携宝,只要我好好利用这个原理,我就可以打破彗星河不能活着跨越的定论。”
“但你最终还是干了寻死的事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因涵月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先上路吧,再走一段小路就能回去了。”
“好~”辰絮神情落寞地望了望已经阴沉下来的天空,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随后,他提起地上的水桶,按照因涵月的指示,朝左边的岔路走去。
不知是不是阴天的缘故,二人沉默着走了许久,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让看起来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因涵月着了急,她紧抓着辰絮的衣服,身体微微颤抖着。
但前方的辰絮并没有察觉到因涵月的异样,为了减少把水洒出桶外的次数,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手中的水桶上。
背后的因涵月则竭尽全力地将头缩到男人的身后,她就像是害怕看到什么一样,始终不敢直视前方的道路。
之前的她虽然也有些恐惧,但那时的她并没有怕成这个样子。
不知是不是周遭环境变化的缘故,她那种强烈的恐惧感几乎是与景物的变化同时出现的。
这一带的道路两旁长满了清一色的怪异植物,那些植物形同狗尾草,但通体呈血红色。
明明是开春的时节,它们却长得异常茂盛。
关注水桶的辰絮只顾着按照因涵月的指示不断行进,他压根没在意那些不合常理的植物。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因涵月则发现了这样的变化,即便她对这种场景早已司空见惯,她还是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
虽然没有降雨,但此时的天色越发暗淡起来,这让小路的场景变得更加诡异。
一种难以言表的窒息感朝因涵月袭来,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思绪则乱成一锅粥。
犹豫了许久之后,为了缓解恐惧,她提心吊胆地瞥着周围的景物,缓缓开口说道:“辰絮,你还记得张大哥刚才说的话吗?我不是本镇人。”
“记得,他说你是从临镇过来的,你们那个镇子叫什么?”在原地停下来打了个哈欠之后,辰絮一边缓慢地前行着,一边心不在焉地问到。
“亦双镇。”像是背后有狼撵着一样,因涵月迅速回复,“你所在的这个镇叫栾长镇。”
“哦,亦双镇和栾长镇……谢谢,我记住了。”
不用再费力气问一句,辰絮就一箭双雕,这多少让他有点小兴奋,也顿时让他睡意全无。
他无视了路旁那些越发血红的诡异植物,强忍着想要哼唱小曲的冲动,一边加快行走的步伐,一边欣喜地说道,
“等便携宝修好了,我也去亦双镇推销推销!”
“我建议你别去。”因涵月颤动着失去血色的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的话语虽然很清晰,但声音里明显带了些哭腔。
这终于让辰絮察觉到了因涵月的异样,也让他清楚地记起了“张大哥”之前所说的原话——
“他该不会是从临镇过来的吧,你最好小心点儿,他要是你仇人的亲戚,那可就不好喽!”
回忆中的声音就像是复播的录音一样,再次萦绕在辰絮的耳边。
这让辰絮产生了一种浓烈的愧疚感,即使他和因涵月的仇人毫无瓜葛,但他现在已经变成了涵月家的短工,这或多或少会和临镇的那些人沾点边。
“抱歉,我忘了你在临镇有仇人。”辰絮小心翼翼地道歉。
“其实……比你说的还要严重……亦双镇和栾长镇是世仇。”因涵月用颤音说道,“所以,我方才才会和张大哥说——两镇早就达成了永不往来的协定。”
“世仇?你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共饮一河水,这是亲如一家的关系,怎么会变成世仇?”辰絮纳闷地问到。
“你说到点上了,正是因为共饮一河水,两镇才会结仇。反镜河不仅是两镇的水产来源,它还是两镇灌溉农田的水源。”因涵月赶忙回复,
“由于两镇在河流的使用权上没有达成一致,大家都认为自己所占的河流太少了。”
“因为这个原因,两镇经常闹矛盾,是吗?”像是早预料到了一般,摇了摇头之后,辰絮十分平静地反问到。
“比你说的还要严重,在达成了永不往来的协定之前,两镇的人曾抄起家伙打了好几次架。”因涵月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说出了实情,
“为了给本镇的人争口气,有些打斗指挥者还自创了几套兵法,为了保证百战百胜,他们甚至还编了几套以姓氏命名的私家兵书。”
“所以,你是想说……你是为了这种事情,才和亦双镇的人翻脸,最后跑到栾长镇,和原本是世仇的栾长镇居民通了婚?”
辰絮先是猛地一怔,随后又微笑着摇了摇头,心平气和地说道,
“见不惯血斗的场面倒没什么,但你现在或许已经成了亦双镇的叛徒,你的父母……”
“不,不是因为这个,在我很小的时候,两镇就结束了最后的乱斗,那次的伤亡十分惨重,我的父母早就死在了那次的混战中。”
因涵月紧抓着辰絮的衣服,脸色苍白地说道,
“在那之后,两镇终于吸取了教训,他们互派专人丈量了反镜河的长度,将反镜河平分,并达成了永不往来的协定,我是在协定达成之后……才从亦双镇那边逃过来的。”
听着因涵月所诉说的那些沉重的事情,辰絮感到如鲠在喉,他竖起耳朵听着因涵月从他背后传出的啜泣声,迈着沉重的步伐,默不作声地走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
周围的植物变得更加血红,但辰絮还是没有注意到。
“那个……你没有其他要问的吗?”安静了片刻之后,因涵月停止了抽泣,她咳嗽了两声之后,再度开口,“比如说,你可以问我——你为什么要从亦双镇那边逃过来?”
那声音比阴沉的天空还要沉重,因涵月就像是希望辰絮继续发问一样,用不容分说的语气命令到。
这让辰絮顿时犯了难,按照一般的情况来看,经历过惨痛事件的当事人常常是守口如瓶。
除了特别重要的人之外,他们基本不会随意和外人提及那段经历。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点,辰絮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