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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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大哥你忙，我们就先离开了。yywenxuan”因涵月一边和男人道别，一边催促着辰絮，“把水桶提起来，咱们该上路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辰絮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将水桶提起来。
随后，他便拎着水桶，一点一点地朝主道走去。
正当他准备向前走时，因涵月突然揪住了他的后脖颈。
“你又想干什么！”还好“刹步”刹得及时，这让辰絮没有体会到后脖颈的肉被差点扯下来的痛楚，他无语地停在路上，小声问道。
“赶紧给我转过身去，和张大哥道个别！”因涵月迅速说道。
“我刚准备说再见呢，犯不着你提醒。”辰絮伸回手去，一把拽住因涵月还没有放开的手，压着嗓子说道。
“要说也转过身去，正对着张大哥说！”
因涵月没好气地命令道，“你背对着张大哥说话，会让他觉得你很没礼貌！”
“好好好，念在你涵月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就‘礼貌’一点儿！”辰絮一边小声回复着，一边在心里吐槽道，“我是真的理解不了你对礼貌的定义……”
吐槽归吐槽，要想在天黑之前回去，辰絮不得不听从因涵月的要求。
昨天走夜路的时候，便携宝上的灯还亮着，现在的便携宝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功能，如果不在天黑之前回去，后果会很严重。
叹了口气后，他用力提着已经变成三分之二满的水桶，在原地慢慢地转了180度的圈子，正对着刚刚打完水的男人，和因涵月异口同声地说道：“张大哥再见！”
这又让辰絮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因涵月会一言不发地等着他帮忙说再见。
“你不是说要正对着张大哥吗？你连脸都没露出来，还谈什么礼貌？”辰絮再次在心里吐槽到。
然而，此时的辰絮压根没空考虑这个令他倍感无语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绝对十分滑稽，因为男人正在用憋笑的表情看着他。
这算是一个中年男子对年轻人的一点儿“礼貌”，但辰絮着实是承受不起。
在好不容易建立起信任感的人面前出丑，这让辰絮觉得十分丢人。
因此，他看着差点笑出声的男人，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并直接红到了耳根。
“涵月，多好的一个小伙儿，你别老是逗他了！”男人摇着头，无奈地说道。
“张大哥，我可没逗他，是他自愿转身道歉的，他认为背着身说话很没礼貌！”因涵月在辰絮背后嘟着嘴，用死不承认的态度回复。
“得了吧，你又不是没背着身和我说过再见。”男人直接将因涵月的老底揭发，以防她继续死缠烂打。
“咱俩都认识多久了！他和你才刚认识，那性质能一样吗？我是不想让他……”因涵月继续争辩到。
“知道了，因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放心吧，我挺喜欢这小子的。”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他摇了摇头，打断了因涵月的话语，笑着说，
“那水桶挺重的，快别让他在这儿干愣着了，赶紧回去吧！”
“好！”松了口气之后，因涵月的心情再次明快起来，她拽着辰絮的衣服，和他一起转过身去。
随后，她便跟随着辰絮缓慢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朝前方移去。
二人在男人的注视下沿着主路前行，随着与男人距离的拉远，二人的身形逐渐缩小，并最终消失在了有山体阻挡的拐弯处。
“真不愧是因姑娘，还是和以前一样古灵精怪！”
看着二人离开之后，男人在原地长舒了一口气，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绳子缠在枯木桩上。
“他们家离这口水井这么远，要不是为了考验那小子的耐力和忠诚度，因姑娘根本没有理由来这里打水……”
随后，他把两个水桶吊在扁担的两头，并继续分析到。
紧接着，他又把扁担扛在肩上，嘴上依旧说个不停：“而且，因姑娘绝对没患眼疾，她应该是出于关心那小子的目的，才说出了这种善意的谎言。”
说完这些之后，男人便抓着扁担两侧的绳索，有些担忧地盯着前方的主路看了许久，才朝左边的岔路走去。
要不是家里还有老婆和孩子，按照男人的职业习惯，他或许会护送二人回家。
这样的话，倘若因涵月在路上遇到一些图谋不轨的人，他就可以将这些家伙轻松制伏。
男人还是有这个自信的，在担任护卫队的成员之前，他可是跟着镇上最厉害的武术大师学了好久。
虽然没有将大师的本领尽数掌握，也没有成为大师为数不多的接班人，但他好歹也是排名前二十的优等生，这让他成为了护卫队中的佼佼者。
每当想起这些令人难忘的生员经历时，男人的胸中就会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自豪感。
他可以问心无愧地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也对得起早已仙逝的恩师。
这么想着的他，不由得在路上热泪盈眶。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条小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这种没人注视的情况下，实在是绷不住了，他完全可以放肆大哭一场。
这是他的权利，也是他的自由，任何人都不能侵犯。
“要不是亦双镇那个道貌岸然的糟老头子，还有比他更胜一筹的禽兽儿子，因姑娘哪犯得着这般小心翼翼？”
然而，男人并没有这样做，他任由眼中的泪水风干，轻咳了两声，自言自语道，“也是苦了那小子，他和那个禽兽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年龄也和当时的他相仿，这难免不会让因姑娘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前方走去，家里还有很多事情，除此之外，他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操心，这些责任容不得他在这里多愁善感。
……
“原来张大哥是护卫队的成员啊！难怪身体那么壮实。”辰絮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水桶，一边赞叹道。
“可不是嘛！人家就是专门保护你这种不怕死的玩意儿的！”听到辰絮的赞叹之后，因涵月不仅没有一丝愉悦感，她反倒义愤填膺起来。
“这么说来护卫队的职务就是专门捉拿跳入断裂带里的人？”辰絮猛地一怔，用颤音回复到。
“我果然没猜错，你就是从彗星河那边过来的吧？”
感受到辰絮后背的衣服轻微抖动了几下之后，因涵月叹了口气，用相对柔和的语气问到。
断裂带、彗星河……
不同的叫法……
实则是一个意思。
在称呼的问题上，二人完全可以互相理解。
他们不需要沟通太多，就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
这看似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你若是了解了他们口中所说的东西，你就不会大惊小怪：
很小的时候，辰絮就听过成人保养所的育童阿姨喋喋不休的告诫：
“你们不要随意跳进断裂带里，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冒险——跳进去之后，你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在他们所居住的无影村的东、南、西、北四个角上，有四条肉眼可见的边界，它们不是古时那种人为划定的行政区分界线。
那四个边界是无影村居民老生常谈的天涯海角，边界之外就是辰絮所说的断裂带。
是的，你没有听错，它就是那种物理意义上的天涯海角，也是无影村居民所知的世界的尽头。
断裂带之外是否还有人类居住的土壤，无影村的居民并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边界之外的断裂带是一片星辰闪耀的夜空，它与无影村陆地之上的天空融在一起。
与昼夜差别明显的天空所不同的是——断裂带那里的天空永远是一望无际的黑夜，黑的让人无法看到断裂带之外的景象。
这种神秘感必然会引发一些人的好奇心，当这种好奇心变得极其浓重时，他们就会变成探索断裂带的先驱。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探索者会直接跳入断裂带中。
他们在其他人担忧的注视下，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到了探索者跳下去的第二天，人们会在边界线附近的陆地上发现一具化成空壳的死尸。
那死尸就像是充了气的人形气球一样，五官清晰完整，四肢尚且完好无损。
但探索者体内的器官不翼而飞，仅存的外壳则变得和气球一样光滑，皮肤上的纹路全部消失不见。有人用针扎一下死尸的某个部位的话，那具躯体便会像漏了洞的气球一样——直接瘪了下去。
于是，为了保险起见，第二批自发组织起来的探索者在跳入断裂带之前，会把自己绑在一根绳子上，绳子的那头连接着承重能力极好的物体。
探索者带着绳子跳进断裂带之后，绳子便随着他们一起下落。
绳子的长度达到极限之后，绳子并没有断裂，重物也没有飞入断裂带之中。
那些绳子全部笔直地绷在断裂带之上，它们的一头牢牢地绑在重物上，另一头则系着跳入断裂带的探险者。
“不错，下次再用一根更长的绳子就好！”重物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之后，瞬间心花怒放，松了一口气之后，他们兴奋地拉扯着绳索，准备把初战告捷的探索者全部拉回地面。
这原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但他们在拉扯的过程中，原本灿烂的笑容却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兼悲痛的神情。
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也有五斤重，但探索者都是成年人，他们没有理由轻成这样。
“他们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像气球一样轻！”
目睹过好友尸体的一位女性拉扯者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她一边回想着好友的尸体，一边迅速拉扯着极轻的绳索，发疯似地呐喊着。
“妹子，你冷静点，域外的重力或许和无影村的重力不一样，再加上气球比较轻，那点重量可以忽略不计……”身旁的男人故作乐观地安慰到，“他们或许已经脱离绳索，去了别的栖息地。”
“就是嘛，之前那些尸体都是到了第二天才看见，哪能变得那么快？我看他们八成是金蝉脱壳，光着身子到了别的地方。”另一个女子笑着接话。
“也就是说，他们大概率还活着吧。”另一个男人阴沉人着脸，接着说道，“不管怎样，他们最后都会变成勇于探索的英雄……”
……
他们就这样一边拖拽着绳索，一边七嘴八舌地聊着，这让他们的情绪由悲观变为了乐观，由绝望变为了期待。
然而，第一个绳索被拉上来之后，他们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不到一刻的工夫，所有的探索者全部变成了气球状的尸体，他们死前的神情极其惊恐，与之前的死者如出一辙。
这让拉扯尸体的人全都傻了眼。
他们有的强忍着悲痛的情绪，在原地摇着头，叹着气；
有的则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对着天空叫骂；
还有的直接趴在尸体上，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
也有些人自愿充当起安慰者，他们强忍着悲痛的情绪行走在混乱的人群中，不断开导着情绪过于激动的同伴。
在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中，也有一些比较极端的个例。
方才那个疯狂呐喊的女子可能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拽掉头上的发圈，撕扯着凌乱的头发，又哭又笑地大叫了几声之后，直接朝前方的断裂带冲去。
若不是其他人拉得及时，大家明天又会看到一具崭新的尸体。
还有一个男人则拿出兜里放着的针，用力扎着地上的尸体，他一边胡乱扎着，一边大笑着说道：
“我去，真的死了，死了也成英雄啦！活着是英雄，死了也是英雄，都是英雄！”
旁边的女人对着天空骂够了之后，正好看到了这个疯狂扎着早已瘪下去的尸体的男人，这让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盯着这个比她还要疯狂的男人，大声说道：“你清醒一点，验尸人员早就做过类似的尝试，你还在那里胡乱扎个什么劲儿！”
“你懂个屁！”男人对着女人回骂了一句之后，便站起身来。
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向前方冲去的女子，用力将手举过头顶，把针抛入了前方的断裂带中。
随后，他无视了被其他人拉回来的女子，也发疯似地朝断裂带冲去。
也就在此时，一个眼尖的男人用力拽着冲向前方的男子，将他拉到了女人的身边。
随后，他一边无奈地摇着头，一边看着几个专业人士安慰着那两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
大概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场面，他背过头去掩面抽泣，并低声说道：“又疯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