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为您提供 御萝 的《给清冷太子献上小青梅》最快更新 [lw77]
雨丝如幕。mwannengwu
卫国公府府门口恢宏气派,柱身上微微剥落的红漆彰显了百年世家的久远底蕴。
国公府大门紧闭。周围严密的守着许多铁甲兵卫,个个手持长枪,面容肃穆。
一辆马车停在府前放缓了车速。
来往行人匆匆扫了一眼,又加快脚步去躲雨。暗自嘀咕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还有人敢来卫国公府。
卫家绵延百年,到了这一代,虽嫡系子孙稀薄,日渐式微,但日子到底过的也算平和安稳。
直到这个月初,先是卫国公酒后失言被停职。接着又是次子卫明誉被当成纵火宫闱的疑犯扣入大牢。
圣上震怒,当即派中郎将赵羿围了卫国公府,下旨替卫家求情者将与卫家同罪。
此话一出,现下满京城谁不是绕着卫家走。
这马车只是稍作停顿,便调了个头疾驰而去。
永清楼。
雕花木窗半掩。
茶水斟开,冒着氤氲的热气。
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过,在这淅沥有节奏的雨声中格外突兀。
卫卿宁解下沾了雨的披风,愣在门前。
踌躇片刻,还是鼓足勇气办推门而入。不论如何,他到底接下了拜帖。为了父兄总得试一试。
甫一进门便瞧见坐在窗前的年轻郎君,他身着月白银纹锦袍,映衬着身后灰蒙蒙的天色。姿态闲适高雅。鸦黑的发一半用白玉冠束起,一半散披肩头。
谢承郁微垂着眸子,一手拢袖,一手正执着枚将落不落的黑色棋子。
好像没有听见丝毫动静,又可能是听见了,但不欲理会某些无关紧要之人。
提前打好的腹稿突然堵在喉间,卫卿宁呼吸一滞,脚步也变得沉重,“臣女卫卿宁参见太子殿下。”
谢承郁没什么反应,继续落下一子,“坐吧。”
卫卿宁有些迟疑地坐在他对面,微寒的风裹挟着雨的湿气吹散了些她脑袋的晕沉。
她低头看去,桌上黑白交织,棋局诡谲。
谢承郁没再说话,又拿起一枚白子。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的手背上,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脉络和青筋。
在谢承郁第十一次落下一枚新棋子后,卫卿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将怀中从江南带来的玉蕊茶轻轻搁置在桌面一角,“太子殿下,臣女此次前来,是……”
“要替你兄长求情?”他冷冷打断。
“是。”卫卿宁点头,“兄长虽时常与人玩笑嬉闹,但绝非不知轻重之人,还望殿下明察。”
“卫行云是东宫左卫率,即便他不是纵火主谋,也难逃失职之罪。”
卫卿宁双手捏紧裙子,眼睫轻颤。她回府之前已请求拜访与外祖母交好的大长公主,却被大长公主因病推辞了。
火烧宫闱之事牵连甚广,东宫内院十一座殿宇皆化为灰烬。现在京中人人自危,谁又会在这个关口替卫家讨个公道呢。
“若是失职之罪,兄长还罪不致死,还望殿下宽恕。”
“虽烧的是东宫,但这事是交给大理寺和诏狱共同审的,孤也无能为力。”
他的声音清冷疏离,那点幼时的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早在七年前便被消磨殆尽。
可她没有办法半点,父亲被禁足,大哥远在边关,她实在无人能求。
卫卿宁咬了咬唇瓣,声音小了下去,“那我可否去探望一下兄长,给他捎些衣裳吃食?”
谢承郁想了想,“卫行云虽然人在诏狱,但此事尚未查清,目前不会有人对他擅自用刑,想必是可以的。”
卫卿宁心下一喜,“多谢殿下。”
说着抬脚便要出门。
谢承郁一句轻飘飘地,“诏狱和大理寺非令牌不得进。”又将她的脚步生生止住,顿在原地。
谢承郁转过身来,双目对视的一瞬,仿佛两片不同的湖水碰撞到一起,冷暖交融。
让他有些微微晃神。
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近的看过她?
少女身着藕荷色袄裙,她的身量比几年前高了许多。清丽秾艳的眉目渐渐长开,愈发动人。
她不安地绞着手指,这么些年,她儿时稚气的小动作还是一点没变。
谢承郁冷着的眉眼柔和了一点下来。
“那,您可以带我去吗?”卫卿宁小心翼翼的试探,随即又立刻找补,“只要您愿意让我去见兄长一面,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谢承郁看了她一眼,目色极深,他微微屈起指骨轻轻叩击着桌面,若有所思,“什么都可以?”
卫卿宁一噎,低下脑袋,语速飞快,“当然除了不杀人不放火不卖艺不卖身。”
外间守着的轻羽听到这句话,眉梢眼角抽了抽,这卫家小姐还真敢说啊。
“嗯?”
“啊,是除了这些都可以。”
谢承郁轻嗤,端起茶盏抿了口,嗓音清润好听,“那如果,孤要你……”
他顿了顿。
卫卿宁赫然抬首,看向他。
年轻郎君面如冠玉,眉眼轮廓也更加锋利了许多。他少时便是沉静的性子,如今七年过去,他看上去愈发清冷高远,身上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压迫气息让她感到陌生。
“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谢承郁突然岔开话问了一句。
卫卿宁顿了顿,她自七年前去外祖父所管辖的江南州郡隐居后,每半年才回来一次。回京后也就待在府中陪伴爹娘和兄长,从不会在各大宴席和人多的地方露面。她这些年往返京城与江南两地行踪隐蔽,但如果权势遮天如太子,他想知道,她便不会瞒得住。
“本是打算呆小半个月便离开,但如今兄长入狱,许是一时半会走不了。”她如是说道。
谢承郁冷笑一声,“你对江南倒是上心,如今卫国公府这般状况下,竟还想着回去。”
卫卿宁被他这凉薄的语气说的心头微涩,咬住了唇瓣不接话了。
从谢承郁的角度看过去,少女微微垂着脑袋,睫毛轻颤,若蝴蝶振翅,在她瓷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射下一片阴影。
谢承郁微微皱眉,伸手阖上了窗,将淅沥的雨声隔绝在外。
屋内陷入沉寂。
他忽生烦闷,打乱棋局,将棋盘推开。
揭开卫卿宁带来的茶罐,慢条斯理的斟了两杯新茶,一杯推至卫卿宁面前。
卫卿宁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接过。茶色浅碧,清甜香醇,她双手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抿着,暖意灌入心底。
刚刚被冷风挟雨吹的冰凉的脸颊,也在温暖封闭的室内渐渐回温。
“孤可以带你去见你兄长。”
卫卿宁猛然抬头看向他,但见他神色冷清,墨玉般的眸子深不可测,她下意识想躲避,但那目光像带了钩刺似的,迫使她无法移开眼睛。
谢承郁漫不经心的抚了抚锦袍上的褶子,端起茶盏慢慢的品着,“但卫小姐,现如今京中人人自危,这事不好办。”
他越是不动声色,卫卿宁越是心焦。她当然知道不好办,不然也不会来求他。
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再三猜测,“长兄在北关任三品骠骑将军,只要殿下能保下二哥,卫国公府日后定为殿下马首是瞻。”
太子谢承郁是中宫嫡出,虽早早便封了太子之位。但这些年皇后醉心礼佛,二皇子和六皇子的母族强盛,他想坐稳太子之位,作为中立的卫国公府是他不错的人选。何况除了少年英勇的长兄,她实在想不到卫国公府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筹码。
毕竟自己是个女子又体弱多病,父亲和二哥更是极不着调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出这件事。
谢承郁笑了,“卫卿宁,孤还没无能到需要靠私下拉拢朝臣来稳固地位。”
茶盏中飞溅出几滴茶水落在袄裙上,很快便濡湿一小片。
卫卿宁盯着越来越大的水渍,渐渐冷静下来,直视他浓如夜色的眸子,“那殿下所求何为?”
既然他应下了帖子,既然他人已经来了。那么事情便不是绝无转圜的余地,太子天资纯德,犯不着只为了羞辱或者捉弄她而来。
她垂着头,掏出帕子擦拭裙摆。
谢承郁目光凝在她脸上。
卫卿宁极快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擦拭裙摆。
过了很久,久到卫卿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才听见极轻的一句。
”你有话对我说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他淡漠泰然的眸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期许。
卫卿宁身子一僵,她以为时隔经年,彼此都默认了过去的翻篇。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早在七年前消失殆尽。今日甚至是七年里,他们第一次相见。
该怎么说?又该从何说起?
她不知道。
卫卿宁继续拿着帕子擦拭,眼前却仿佛笼着雾气,愈发模糊。直到手背上传来微凉的触感,谢承郁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卫卿宁忙乱的动作才戛然而止。
谢承郁微微俯身,他轻轻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卫卿宁,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有长进。”
郎君低磁清冽的嗓音仿佛带着催人困倦的诱惑,卫卿宁眨巴眨巴眼睛,本来能忍住的,可他突然低柔下来的语气,让她的鼻尖莫名有些发酸。
郎君的眉目若远山般高远,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俊朗的让她晃神。
他还一瞬不眨的盯着她。谢承郁将及弱冠,身躯清俊挺拔。两人近在咫尺,卫卿宁能很清晰地闻见他衣袍上淡淡的青竹松柏的气息。
卫卿宁泛白的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只摇了摇头。
短暂的骤停,两人挨的极近,卫卿宁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微沉的气息。
谢承郁嗤笑一声,退开她跟前,语气寒凉,“孤给过你机会了。”他说。
“孤身边不缺侍从不缺暗卫,既然卫小姐愿为父兄替孤分忧,不如就贴身伺候孤吧。”
在卫卿宁错愕的目光下,他继续淡道,“你要清楚,是贴身伺候,孤要你再这一年里……”
“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