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册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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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烨赐死崔雨嫣是事出有因,她不耐宫闱清冷寂寞,与一名侍卫私通,死时已有身孕三个多月。chunmeiwx
这等秘事是温婉告诉雪姬的。
雪姬不想编造谎言说服薛桐,只问他一句话。
“薛将军见我,想要什么?”
“女侯出身朱姓皇室正统,光熙帝不过中山王世子,他朱烨凭什么坐明堂之上?”
雪姬清楚薛桐在试探自己,“本侯女子之身,纵是出身正统,也是穿凤袍的命。”
雪姬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她能穿龙袍,她当然能。
景元帝驾崩前,曾发一道秘旨送往南山别宫太上皇居所,秘旨中书“皇长女朱玉鸾德行昭彰,朕欲传位于皇长女……”等言。
雪姬没有亲眼见过那道秘旨,她还没有去过南山别宫拜会那位神秘的皇爷爷。
她能知道有这么一道秘旨存在,也是寿宁大长公主告诉她的。
景元帝确实做到了,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连寿宁大长公主那么恨景元帝的人都说,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却不失为一个好父亲。
薛桐听雪姬方才说的话,思虑过后,道:“列国中有大梁女帝,我大昭朝为何不能出一位女帝?凤袍再好看,也是皇帝赐的,女侯从京城来,当见过先帝元配沈皇后的下场。女侯难道不恨吗?”
“恨什么?”
“女侯的生母说是因先帝驾崩过分悲伤而生殉先帝,实则是光熙帝想为他生母中山王妃沈氏请封皇太后。”薛桐极力想说动雪姬的心,“女侯这南阳侯府占地区区二百亩,皇城占地足足上千亩,女侯的家怎可让朱烨这竖子来当?”
雪姬瞟见不远处梧桐树后的那片衣角,不动声色道:“薛将军在本侯面前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本侯权当做没听见过。本侯继续当这南阳侯,薛将军你继续当那威武大将军。不必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等薛桐开口,雪姬喊“小红”送客。
薛桐拂衣而去。
院门关闭后,雪姬才对藏在梧桐树后的那人道:“小叔,出来,我瞧见你了。”
颜居寒从梧桐树后走出来。
雪姬:“小叔听到了多少?”
颜居寒:“全部。”
雪姬:“小叔以为薛桐的用心是什么?”
颜居寒白皙的脸上有两团红晕,是饮酒后被凉风一吹,吹红的。
他在雪姬面前来回踱步,想了许久,开口道:“明面上薛桐是想尊崇正统,实际他认为你是女子,你比朱烨好拿捏。”
雪姬也是如此想的,但她故意装糊涂道:“小叔,我不懂,薛家能如何拿捏我?”
“薛家有兵,江南六卫中墨云卫人数比其余五卫人数加起来还要多。刚才薛桐提到大梁女帝,薛桐长姐薛紫衣正在梁国拜相,大梁与我大昭国力相当,甚至在经济兵事方面强于我大昭,薛紫衣便是他们薛家的底气。”
“如何破局?”
雪姬请颜居寒到凉亭下茶桌旁落座。
小红上前斟茶,颜居寒拒绝,另要了一杯白水喝。
颜居寒对雪姬道:“你不是只想当南阳侯吗?南阳侯食邑万户,又不用日夜为国事殚精竭虑,比坐明堂好。”
“大婚当日,我夫君被围杀于观音桥。这笔账,我还是要与朱烨计较的。”
颜居寒低首不言,攥在袖中的手骨节处泛白。
“就为这个,你便要赌上自己的一条命?”
“我这条命是亡夫给的,若不能为他讨回公道,我余生不安。”
“倘若他还活在人世间,这仇恨你能放下吗?”颜居寒望着她的眼睛道。
雪姬摇头,“我想生死由天,不想生死由人。”
她从袖中掏出一枚兵符放在桌上,“这是亡夫留给我的最后一件遗物。”又从袖中掏出另一枚兵符放在那枚兵符旁边,“这是先帝留给我的最后一件遗物。”加起来总共二十万兵马由她调配,她足以自保,天下无人能逼迫她做什么。
“所以,小叔认为我的胜算有多大?”
雪姬直接问道。
颜居寒竖起食指,“一成。”
“因我大昭朝有两百万大军,小叔就认为我有一成胜算?”
颜居寒拿食指尖蘸了茶水,到桌上描画出大昭两京十三省的军队布防图,边画图边说道:“我大昭经不住内战,关起门来自己人打自己人,你会干一件天底下最蠢的事。民生艰辛,再起战火,这是将黎民百姓往绝路上逼。”他停顿了一下,望了她一眼,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霁尘他不反,一是顾忌先帝是你生父,二是知道百姓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对朝廷而言,死的是户部呈上的折子里的一堆数字,但对霁尘而言,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雪姬静静听着,恍惚间在颜居寒身上看到了颜霁尘的影子,但他们的气质又截然不同。
颜居寒的气质更加斯文干净,而颜霁尘则是皮囊温润而气韵庄严。
颜居寒的目光与雪姬的目光两相一碰,他白皙的脸倏然一红,“倘若你坚持,我也一定会襄助你的。”
“多得是法子去完成我心中想做的事,你见我第一面时候说的话,我一直放在心里。”雪姬拔下了鬓角插戴的一枚绿梅珠钗,“这是旧年故人所赠之钗,我既拿得起,便放得下,与霁尘的那段感情中,是他主动在先,也是他先离我而去。”
雪姬将那枚绿梅珠钗扔到了锦鲤池中,轻声道:“是该放下了。”
光熙元年,盛夏。
南阳侯府门口搭建了凉棚,小厮们正在棚中分发消暑解渴的冰镇酸梅汤。
棚子前的队伍排起了长龙,过来领酸梅汤的百姓议论纷纷,大家都对这位大昭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侯充满了好奇心。
“女侯在南阳,可为我们南阳百姓着想了,凡是她食邑中的农人,赋税全部减免。”
“女侯本就是不差钱的主儿,人家富可敌国,不靠从我们这些穷人身上搜刮油水过日子。”
“想来那些贪官污吏何曾缺钱使了?他们不都是千方百计地从我们的破口袋子里抢铜板儿。”
“可惜是个女子,要是男儿郎,那就非常妙了。”
“怎么个妙法?”
“我大昭贫者愈贫、富者愈富,当权者高高在上、鱼肉百姓,不只是我南阳缺好官,大昭两京十三省都缺为百姓做主的父母官。女侯若是男子为官参政,胜过多少须眉。”
一辆马车停在南阳侯府门前,小厮们连忙打开大门拆掉门槛,好让马车长驱直入。
棚子前的百姓纷纷引颈侧目,又有了一番新的议论。
“那不是颜家的马车吗?”
“听闻颜先生频繁出入这南阳侯府,女侯孀居在此,二人相交未免太招摇了。”
“南阳侯府又不单单只有女侯一位寡妇,那位寿宁大长公主也是守寡多年。”
“也是,这颜先生正当少年,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说不定人家有本事,婆媳都被他哄骗到一张榻上同眠。”
“那真是羞死人了!”
“是啊!羞死人了!”
“你们乱说什么!”又有几辆马车停在南阳侯府门前,车内传出女子的严厉斥责声。
马车后跟的一队侍卫听了车内女子的吩咐,将那群高声谈论是非的厚颜无耻之徒轰走了,就听到几声清脆的瓷碗碎在地上的声音。
最前头的一辆马车下来一人,梳着妇人发髻,满头珠翠,一身华服。
跟着她又下来一位乳母,乳母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中的婴孩粉嘟嘟的一张小脸,可爱极了。
第二辆马车下来一白衣美人,胸前挂了一只黄灿灿的金猪。
白衣美人对那服饰华丽的贵妇人道:“从京城一路南下,沿途风景甚好,还道雪姬在这里吃苦受罪,如今江南却比江北光景要好上许多,我索性也在南阳买处宅子,与雪姬做邻居好了。”
贵妇人命一个婆子去与南阳侯府的门房说话,自己则与那白衣美人闲谈道:“这么久难得来见雪姬一面,我可是要带着我家小平安在她府上住些时日再回京城,她这富贵闲人当的,比我们两个日子都要快活。”
不一会儿,大门前的小厮又拆了门槛,将门口这几辆马车指引进去。
正院上房,雪姬本在与颜居寒商议操练驻扎在南阳的墨云卫之事,听内院传话的婆子道,京城英国公府齐家的云二奶奶与他家四姑娘一道登门拜访。
雪姬听后,只晓得英国公府齐家的四姑娘是齐宝珠,另外一位云二奶奶她并不省得。
等到丫鬟掀了门帘子放人进来,雪姬迎出去才晓得丫鬟口中的云二奶奶是乐安郡主薛宝宝。
薛宝宝与齐宝珠的二哥喜结连理,二人生的小哥儿平安都快一岁了。
又见齐宝珠一身白色衣裙,雪姬问道:“你家里老了人?”
薛宝宝道:“我家四妹妹还不是守着那个死去的剑书,我如何劝她,她都听不进去,人家死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喜欢着他。”
齐宝珠岔开话题,拉着雪姬的手道:“与你说一件事,陛下预备册立中宫,那诏书或许过几日,就发到你南阳侯府了。”
辟出来做书房的西侧室内传出一声响动,是正在整理兵书的颜居寒将手中书册不慎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