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逃学
见薛宝宝面色阴沉地居高临下盯住崔雪姬看,众人心中一紧,以为课室内又要鸡飞狗跳。nianweige
各家勋贵人家的小姐们苦恼起来,若是崔雪姬与薛宝宝打起来,该站哪一边比较好。
崔雪姬抬眸对上薛宝宝不善的目光,“乐安郡主,我可没有惹到你。”
薛宝宝歪头对崔雪姬一笑,“你不会以为我在生你的气吧?我吓唬你玩的,雪姬。”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崔宝婵、崔宝娟先是惊讶,后又露出失望的神情。
而崔雨嫣面色发白。
这边,薛宝宝将一双白嫩的柔荑搭在崔雪姬瘦削的肩膀上。
“雪姬,我没想到你在家中日子过得那么艰难,明明是你身体抱恙不想将病气过给你嫡姐,却有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在我面前说你的是非。”
“哈?”崔雪姬往崔宝婵、崔宝娟那儿瞧了一眼,顺便看到崔雨嫣的脸色惨白如纸。
崔雪姬转首对薛宝宝说:“你也别这样高看我一眼,我是个怪胚子,与家中姐妹向来不和,是成心不想与大姐姐她们相交的。”
薛宝宝听了这话,更加喜爱崔雪姬这样直爽的性子,命自己的丫鬟将笔墨纸砚从崔雨嫣那张书案前的书案移到崔雪姬身后的书案。
“雪姬,我要坐你后面。”
崔雪姬耸了耸肩膀,“随便。”
上课钟响。
女先生进来给大家讲《万国图志》。
崔雪姬的心思却不在课堂上,她盯着前面那张空空的书案发愣,这是齐宝珠坐的位置,齐宝珠与她约好了今日来学堂带她去看新鲜玩意儿。
要不她才不来学堂读这无聊透顶的书呢。
崔雪姬听到窗外几声猫叫,赶紧朝院墙那里看去,看到一颗石榴露出墙头又掉落下去。
这是齐宝珠给她的暗号,暗示她可以“溜”了。
崔雪姬举手示意,女先生问她怎么了。
她答:“老师,我想出恭。”
课室内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崔雪姬身后坐的薛宝宝生气道:“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们就不拉屎屙尿了。”
女先生拿戒尺敲了敲案面,“乐安郡主,请您不要说这么粗鄙的话。”又对崔雪姬道:“蓬莱郡主,您请。”
崔雪姬向女先生道谢,带着小红偷偷从小门溜到了学堂的后巷,齐宝珠穿文人衣衫作书生打扮等在这里。
齐宝珠拉着崔雪姬的手上了马车,让她也换上了一身文人衣衫。
“我们这是去哪儿?”崔雪姬撩开车帘往外面看。
“我带你去教坊司看金丝猫,你没见过金丝猫吧?”齐宝珠挤着崔雪姬坐,也从帘子下看外面热闹的街景。
“金丝猫。”崔雪姬想到自己在现代养的大橘猫,“我到时候可以买一只带回家吗?”
齐宝珠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买一只回家,让你哥哥替你养,他会比你还要喜欢这只金丝猫的。”
“我哥哥他喜欢养猫吗?”崔雪姬一头雾水,“我怎么不知道?”
学堂散学有一刻钟了,崔叙白站在月牙胡同口子上。
下常朝后,他还没来得及回家换下身上的绯色官服,直接去了大觉寺旁边的食肆买了雪姬爱吃的烧鹅腿来这儿等她散学。
从学堂打探消息回来的剑书向崔叙白禀道:“大爷,学堂的女先生说,二姑娘在上课上到一半时说要去出恭,后面与小红主仆二人再也没回课室了。”
“问了英国公府齐家的四姑娘今日上学了吗?”崔叙白大致猜到了雪姬是与谁一起逃学的。
“齐家四姑娘今日没上学。”剑书忽然想到了什么,“哦,难怪二姑娘她今日起个大早跑来月牙胡同上学,过去二姑娘都是称病报假能躲则躲的,原来是与齐四姑娘商量好了瞒着大爷你偷偷在外面顽。”
崔叙白解下自己腰间的玉牌扔给剑书,“你立刻去找锦衣卫指挥使齐云飞,限他半个时辰内找到他家四妹妹的下落。”
剑书拿稳了玉牌,“可骑马去北镇抚司就要花上一刻钟,只留一刻钟的时间给齐大人找人,是不是太紧了?”
“他家老四拐走了雪姬,他这做兄长的没有约束管教好自家妹妹,我难道不能给齐云飞一点教训吗?”崔叙白攥在袖子中的手,骨节泛白,指骨被他捏得啪啪响。
他撩动了一下清淡的眼皮,洁白如雪的面孔上看不出一点喜怒来。
剑书不敢再问下去,只是为齐云飞担忧。
大爷说的一点教训,可能会要掉齐云飞半条命。
齐家四姑娘只是导火索,谁让齐云飞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识好歹,在今日常朝时参了大爷一本呢。
教坊司一间雅室内,两名金发碧眼的胡姬站在室内圆台中央,随着鼓点的节奏摆动她们纤细的腰肢。
圆台正对面,摆着一张紫檀木雕花大案,崔雪姬、齐宝珠并肩坐在案后欣赏歌舞。
崔雪姬:“宝珠,这么好顽的地方,你应该早点带我来见识的。”她捏着一只烧鹅腿吃得正香,精神从未有过的放松。
齐宝珠吃着一碗甜甜的冰酪,“还有比这里更好顽的地方。南风馆你知道吗?平阳长公主府中六七个面首都是从南风馆里赎出来的。当年燕王曾在南风馆中豪掷百万钱,就因为南风馆中有一个小倌眉眼长得像前内阁首辅颜玉卿。便是现在,那里的生意也是红火得不得了。”
崔雪姬回想自己读过的昭史。
这位燕王好男风,景元元年有一桩颜氏惨案,因前内阁首辅颜玉卿家中发现燕王旧衣,被景元帝疑心为燕王一党的人,颜玉卿被革除官职,第二日又被当时的内阁次辅崔玳连上三道奏疏参他犯下十条重罪,颜家三十六口人皆被斩首于菜市口。
而景元十三年燕王起兵造反,野史中描述燕王是为颜玉卿之死不平,所以才反的。
崔雪姬见识过景元帝那种病态的报复心理,她倾向于相信颜氏惨案是一桩冤案。
她想崔叙白做回颜霁尘,而不是以她哥哥的身份活在世上。
只要崔叙白一日姓崔,她与他就没有结为白头夫妻的可能。
齐宝珠看崔雪姬又在发呆,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话她道:“雪姬,你是不是听我说南风馆那么好顽,对那里心生向往,馋那里的小倌呀。”
崔雪姬向齐宝珠翻了个白眼。
“我哥哥要知道你带我来教坊司混玩,他会生你的气。”
“你要真带我去了南风馆,我哥哥可能会要你的命。”
“我才不怕崔叙白呢。”
“我爹爹还有哥哥们怕他,我却是一点也不怕他的。”
齐宝珠向崔雪姬不停眨眼,故作神秘说道:“因为我知道他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崔雪姬十分好奇,崔叙白那样心思缜密的人,还能将自己的秘密泄露给齐宝珠知道。
齐宝珠从果盘里拿出一根香蕉,剥去外面黄色的果皮,咬了一口甜滋滋的蕉肉。
“他那里不行,因为不举,所以非常讨厌女人,到现在都没有娶妻。”
崔雪姬口中含的果酒全部喷了出来,喷了齐宝珠一脸。
齐宝珠举袖擦拭自己脸上的果酒,“看吧,你是他亲妹妹,你都不知道这回事。”她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但是,你应当知道的呀,因为你哥哥那里是为你伤的。”
“啊?”
崔雪姬扶额,已经被齐宝珠这满口的虎狼之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听我二哥说的,你十岁那年闹着要学骑马,但那马烈性,你一骑上去那马就开始发了疯样的横冲直撞,就在那马快要冲进湖里时,你哥哥上前拉住了马缰,那马就踢了你哥哥那里一脚。”齐宝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翻的,“那时你哥哥把你抱下马背后,便痛得倒地不醒,寿宁长公主找了许多名医来给你哥哥看那里的伤呢。”
“你二哥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崔雪姬怀疑是齐宝珠胡编乱造来哄她的话。
“别看你哥哥现在是文官,他从前也在北镇抚司当过一年锦衣卫指挥同知,我哥哥与你哥哥是同僚,上值下值都是形影不离的。”齐宝珠止了笑声,“你没看过你哥哥舞剑吗?他当年穿飞鱼服、佩绣春刀时,不夸张讲,全京城的小娘子有八成以上都追在他的马后痴痴看呢。”
齐宝珠叹了一口气,“想当初你哥哥是多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呀,现在他穿着文官服饰、拿着笏牌和那些胡子花白的糟老头子一起斗嘴,要多没劲有多没劲。”
崔雪姬正认真听着齐宝珠讲话。
“砰”的一声,雅室的门被一个穿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踹开了,他的面容阴柔俊美,眉心有一点朱砂红痣,身材却是高大魁梧的。
再看一眼,他身后站了一排锦衣卫,明晃晃的绣春刀就挂在他们腰间。
他进来,将齐宝珠当作一只小鹌鹑一样单手拎了起来。
“小四,你自己不学好,还拐带霁尘的妹妹与你一起逃学,教坊司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崔雪姬刚想开口为齐宝珠求情,却瞥见那排锦衣卫站到两边,让出一条路给崔叙白进来。
崔叙白面色阴沉得可怖,漆黑的眼眸里寒光冷冽,紧紧抿着他的薄唇。
那把挂在他书房墙壁上的戒尺,此刻就握在他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