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变本加厉(三合一)
冯惜珍听着付蓉的话,心中一阵感触。
如果不与许广华相认,她真的会留下遗憾吗?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她早在生下他没多久就离开,一别便是三十年,她从未陪伴照顾过他,又怎么能自私地闯入他们的生活?
冯惜珍是愧疚的,她自问无法面对许广华在知道真相之后的质疑,因此便只好将所有的思念按捺在心底。
冯惜珍的神色变了又变,带着几分怅然,许久之后,她才笑了笑:“我们都在这里,老头这个生日过得是心满意足了。”
付蓉望着她的眼睛,仿佛可以望进她的心底深处。
直到看着她躲闪开自己的目光之后,付蓉才决定放弃。
也许是误会了,冯惜珍和许老头之间的悬殊这么大,再加上当时那个年代比如今更加传统,她不至于这么任性……
付蓉暂且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厨房里已经收拾好了,付蓉喊许广华与孩子们回家。
许年与嗒嗒手中正摸着棋子,根本不舍得回家,可见天都黑了,只好乖乖地跟卢德云道别。
卢德云送他们出门,直到望着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眼底的笑意却仍未散去。
只是这笑意之中,又多了几分落寞。
这么多年里,今天是他过得最充实的一个生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陪伴自己的都是家人,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下棋,时间分分秒秒流逝,他却不舍得他们离开。
只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哪有能不会离开呢?
卢德云摇摇头,又看了卢锋提来的礼一眼,没有打开,直接回了屋。
而屋外,冯惜珍也与卢德云一样不舍。
许广华与付蓉将她送回家,却没有在院子里久留。
嗒嗒好奇地左右看着,愣是被许年打断。
冯惜珍笑望着他们:“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玩,好不好?”
他们都一口答应下来。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冯惜珍笑着摇摇头。
很多时候,一分别,就很难再见到了。
冯惜珍不再奢求这么多,只盼着他们一家人都好。
这就够了。
这边冯惜珍盼着许广华一家回村后过安生日子,可另一边,周老太已经在等着他了。
他们一家人刚下了公交车,缓缓往村口走,远远地,就看见周老太坐在石墩上和几个老太太挤眉弄眼的样子。
回村的路就只有一条,看来是避不过了,付蓉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
果不其然,他们没走几步,周老太就出声了。
“这又是回娘家了?我都看见了,一回去就提着大袋小袋的,不说别的,光是那红薯干,我也没见你们什么时候能便宜我吃两口!”周老太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
这村子小,几个大爷大娘成天坐在村口嚼舌根,谁出村了,谁进城了,只要他们的嘴一传,大家都知道个一清二楚。
周老太听说今天一下工,许广华就带着他媳妇和儿女进城了,具体上哪儿去了,她不清楚,只猜测是去孩子姥姥家了。
周老太现在一想,还惦记着那天自己在郑平娣面前丢脸的事呢,她好歹是许家的女主人,平时老头不在,她就是当家的,怎么能让小辈这么一顿呛?
那天之后,公社开大会,大队长还表扬了她一番,说是即便分家,她和许家大房仍旧互相团结友爱,谁都不贪心,谁都不自私。
也就是说,这猪肉是不分也得分了!
周老太愈发觉得憋屈得很,此时逮着人了,便多说了几句。
她站起来,走到付蓉身边:“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看老二和老三家的都不是这样,本来还不信呢。现在瞅瞅这老大家的,倒是真的!以前我们一家人谁都没有私心,过得多好啊,自从你一进门,什么都变了!既撺掇着要分家,又把家里头东西拿回城里往娘家送——”
她说着,顿了顿,眼睛一斜,就瞪着许广华说道,“丈母娘家和自己家能一样不?他们是外人,我们才是你自己人!你真是缺心眼,糊涂了!”
周老太嚷嚷起来,身旁的几个大娘还帮她说话。
“付知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既然已经是许家人了,就别老是和娘家走动。你看我们村子里这么多女人,谁不是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娘家打秋风的?”
“我们也真得说你几句,俩孩子跟姥姥这么亲,跟自家奶奶反倒是成天不见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家闹了什么不开心的!”
“广
华,你娘都不乐意了,你也别总是和你娘对着干。她生你养你不容易……”
周老太嘴角一撇,心安理得得听着这些话,眼底还带着几分得意。
在农村,“孝”这个字,是能将人压死的。
当年老吴家儿子娶了媳妇之后和亲娘疏远了许多,还是村支书带着妇联主任上门做思想工作,帮着他们家老婆子说话,才调节了矛盾。
到了最后,吴家的儿子和儿媳是端着凉白开,跪在他们娘面前认错的,那场面,光是现在一想,周老太还是觉得无比解气。
在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
许广华与付蓉淹死的村里,不管周老太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人指责她。他们只会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既然周老太生他养他,他就应该无条件孝顺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老太才越来越过分。
那天见到冯惜珍,她的心底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如今再看着冯惜珍的儿子,她便更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周老太嘴皮子一掀,说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还哭天抢地的,说自己生了个没心肝的白眼狼。
只一会儿工夫,不少人围了过来。
许广华顿时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脸一下子就红了。
“娘,你这样干什么?”许广华迟疑许久,才压低了声音问。
不是不生她的气,而是他没有办法反抗。
农村人在茶余饭后没什么消遣活动,这会儿见周老太如此深恶痛绝地控诉大房家有多没良心,便一个个围过来,说是帮忙调解,实际上则是在看笑话。
一道道尖锐的声音响起,许广华刚想要带着付蓉往边上走,就立马有人挡住了他们的路。 小俩口被围在中间,压根没办法脱身,两个人脸皮都薄,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当下这情况。
“说来说去,我就是心里有一股气!我辛辛苦苦操劳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把孩子们拉扯长大。现在我就是想看看孩子们在我身边,可老大家的就是不愿意,说分家就分家,你们说我容易吗?我就是想让他们能伺候我,照顾我,我错了?”
周老太说着,就用手抹了抹眼睛。
天色已经黑了,大家伙儿看不清她眼中究竟有没有泪,但好几个
与她一样当婆婆的,这会儿立马因为她说的话而触动。
是啊,当年她们做儿媳的时候,从没想过要分家,现在终于成了婆婆,底下的儿媳妇一个个闹着要分家,这说得过去吗?
在周老太的煽动之下,几个大娘对许家大房的谴责声越来越重了,她们一个个都用不满的眼神看着许广华与付蓉,那姿态,就仿佛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付蓉去城里是为了给卢德云过生日,回去之后还赶着复习,准备过两日的高考呢,此时被这么多村民拦着,哪儿都去不了,不由着急了。
可和这些人说理是说不通的,不管他们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解释,他们都像是没听见一般。
这些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照我说,你们就不该分家。”
“你娘又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这么不管她了?也不怕天打雷劈!”
“付知青,你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以后你儿子要是带着儿媳跑了,你心里就好受?”
周老太听着他们说的话,虽仍旧低着头,双手掩面,心里却舒坦得不得了。
就算冯惜珍再能耐,那又怎么样?
冯惜珍的儿子到底在她手里,她想要揉圆捏扁都行,只要她还活着,那许广华就永远没好日子过!
周老太的心中生出几分报复般的快感,她这会儿也不急着回屋了,只听着这些老姐妹为自己讨回公道,心里头别提有多舒坦。
然而这舒坦的感觉没维持太长时间,因为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这些斥责声。
“都围在这里干啥?”
这声音极其有力,大家一愣,回头去看。
只见许老头黑着脸走过来,左边跟着嗒嗒,右边跟着许年。
俩孩子这是去找救兵了?
嗒嗒拉了拉她爷爷的衣角,说道:“爷,我爹娘没有做错事情,这些人为什么要骂他们?”
许年说道:“是奶让大家骂的。”
许老头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一步一顿,走到周老太面前,质问道:“你好端端又闹什么?”
周老太哪想得到两个孩子居然去把自己老伴找来了。
她老伴虽然没有将许广华的身世告知,可他到底是向着大房家的,平时她做一些刻薄大房屋里的
事都是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今天——
照理说这个点了,许老头不会来村口,都怪嗒嗒和许年!
周老太的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两个孩子一眼。
嗒嗒嘴巴一扁,委屈地说道:“奶太凶了,惜珍奶奶从来不会这么凶。”
这话语让周老太的眼皮子一个劲直跳。
她脸上的表情是变幻莫测的,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转头一看,一道道疑惑的目光向她射来。
惜珍奶奶是谁?
这是大家心里头相同的疑问。
周老太咳一声,想要解释,可却被自己老伴充满着怒气的眼神打断。
“大房分家出来的事早就已经说好了,就连村干部都已经帮忙写了分家书,现在你还闹啥?”他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周老太,“甭管大房一家想去哪里,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分家了,手就不要伸这么长,都一把年纪了,这道理你还不明白?”
周老太也就是在外头横,这下见自己老伴真发火了,顿时跟鹌鹑似的,不出声了。
那几个大娘也就是没事找事,看着许家老头子都出来了,自然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许老头心中对大房
一家是有亏欠的,他看向他们,摆摆手:“广华,带着你媳妇和孩子们回去吧。你娘这边,晚点我好好跟她说说。”
许广华点点头,准备要走的时候,又看了周老太一眼。
过去他还会因为周老太的区别对待而感到失落,可现在,这种感觉真的没有了。
并不是每一对母子都有缘分,他习惯了,就当自己生来就是不被母亲待见的孩子,反正现在他已经三十岁,童年所缺失的,他们可以补给自己的孩子。
付蓉挽着许广华的手,招呼两个孩子过来,转身离开之时,她望向刚才指责自己的大娘:“你说错了很多方面,但有一点,是大错特错。我有儿子,也有女儿,将来我儿子要跟儿媳单独过,我不会拦着,将来我女儿要是出嫁了,我也不会当她是泼出去的水。我们把家门敞开着,等他们回来,但绝对不会锁着门不让他们出去。”
这俩口子从未考虑过养儿防老,因为孩子本来就应该是自由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付蓉才万分不解,为什么周老太如此咄
咄逼人?
付蓉丢下的这番话,大部分人都是不能理解的。
这些个大娘不屑地哼一声,只说她装模作样,不就是城里人吗,有啥了不起的。
可与此同时,也有一小部分的人,看着他们两口子这坚定的模样,心中有些感慨。
他们总觉得,这俩口子与自己不一样,甚至与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村民们散去了,几个大娘发现自己在许广华与付蓉身上根本没讨着便宜,总觉得满心不痛快。
不过她们很快就想开了,又不是她们家里的事,难受个什么劲儿?
该难受的是周老太才对!
大家的猜想没有错,这时周老太与许老头一起回屋,面上是青一阵红一阵的。
“我也没做啥,你至于这么护着他们家?”周老太闷声道。
许老头看了她一眼:“惜珍不来认广华,是以为你没有为难他。要是她知道你这样对她儿子,她一定——”
“她一定咋样?”周老太冷笑,“她还能来打我?还能来杀了我?她敢?就不怕被公安给抓了?”
许老头怔怔地看着她:“你咋变成这样了?”
周老太将被子掀起来盖在身上,又往炕上一倒,不搭理他了。
望着她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许老头只觉得心中一阵陌生。
不让冯惜珍与许广华相认,他心中是有几分愧疚的。
想到自己曾在冯惜珍面前承诺许广华的后娘从未亏欠他,许老头的心里头就更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对得起冯惜珍?
许老头长叹了一口气,也转身上了炕。
此时挨着这间屋的柴房里,许妞妞将耳朵贴着墙,仔仔细细听着他们说的话。
直到她奶和爷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她才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真没想到这一世,许广华的身世竟这么早就被揭开了。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是直到许广华死后许久,冯惜珍才找上门。
那时得知自己儿子已不在人世,冯惜珍悲痛不已,决定好好照顾儿媳与孙女。
当时许妞妞已经过继,知道这奶奶是个人物,便一再讨好,可没想到冯惜珍极其讨厌她,甚至还无数次让付蓉留心她这个外人。
如今再想起上辈子的冯惜珍,
许妞妞的心中仍旧有恨意。
得亏了上一世冯惜珍死得早,否则许妞妞也不可能对她心慈手软!
许妞妞想着过去的种种,眸光愈发阴沉。
不管在哪一世,冯惜珍都不可能认回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便是她的宿命!
她倚在柴房的墙上,眼神木然地望着这狭小的地方。
柴房里连张炕都没有,许广国与孙秀丽好狠的心,竟直接让她睡在地上。
这地上只有一条薄被子,底下是她自己捡回来的稻草堆,如今还只是秋季,等到了冬季,天气彻底转凉,她必定要被冻出个好歹来。
她才六岁,这样煎熬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再一深想,即便她能长大,到时候她没有文凭,除了找个庄稼汉嫁了,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许妞妞一天比一天不安,她得为自己做打算。
如今家里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拿正眼看她,即便她再装作乖巧懂事的模样,也无法扭转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
既然如此,倒不如换个思路。
周老太不是最痛恶大房一家吗?
若是她有办法让大房一家不安生,周老太一高兴,或许也会对她好一点。
许妞妞越想越激动,于是一宿没睡,第二天早晨,就趁着许老头不在家,跑去周老太屋里。
“奶,大伯母要是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以后他们一家就要搬到城里住了。”许妞妞说道。
周老太眉头一挑:“为啥?”
“大学生是很稀罕的,国家不单在他们毕业之后安排工作,甚至还会给他们安排住房。到时候他们一家人搬到城里住,你就真的见不到他们了。”许妞妞说道。
周老太早就觉得这孙女心思重
,跟正常孩子不一样。
她本来是懒得搭理这孩子的,但对方说的话实在让她的眼皮子跳得厉害。
许广华与他媳妇现在过得已经够好的了,日子还能更好?
她自己的儿子都不过如此,怎么能让冯惜珍的儿子去当城里人?
周老太一下子就坐正了:“考大学还有这好处?”
许妞妞点头:“但是我有办法不让她去。”她凑到周老太的耳边,小声说道,“先是让她没法子参加高考,再让学校辞退她……你说,没法念大学,又
没了工作,他们家是不是要被打回原形?”
许妞妞最恨的人是嗒嗒。
一想到自己过得如此憋屈,嗒嗒却可以顺风顺水,她就怨。
如今,她也不顾自己将来究竟如何了,她就只盼着将嗒嗒拖下水,和自己过一样的苦日子。
许广华与付蓉看起来是不重男轻女,但倘若家里真的没钱了,只能负担一个孩子的学费,嗒嗒肯定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许妞妞的脸上挂了笑意。
而听她说完这计策之后,周老太的眼睛也骤然亮了起来。
还能这样?
周老太满意地点点头:“行,你去办。要是事情成了,我就跟你爹娘说,让你住回里屋去。”
……
离高考这一天愈发近了。
学校领导对付蓉很看好,纷纷给予她最强有力的支持。
付蓉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心中虽有忐忑,可更多的是期待。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付蓉收拾好考试所需要的各种用具,出发去市里。
早在前些天,她就已经去过城北大学了,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学府,她从盼了许多年,早想着自己若是能成为这所大学的学生,便无憾了。
现在,她来到这里,虽然只是为了参加高考,但也已经足够让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付蓉站在这学校外,做了个深呼吸,转身就要进校门。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了:“老大家的——”
这竟是周老太的声音。
付蓉一脸怔愣,转过头。
周老太竟来了,更奇怪的是,她身边还带着个许妞妞。
付蓉警惕地往后退一步:“你们想干什么?”
周老太笑一笑:“没啥,我没来大学看过,这不我大儿媳要考大学了,我来瞅瞅。”她张望着,而后看着校门口越来越多的人,“考大学的还真不少。”
“你现在看见了,可以回去了。”付蓉收回目光,转身进校,这是她最关键的一天,绝对不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影响心情,
然而,她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后头传来“哎哟哎哟”的声响。
付蓉脚步不停,快速往里走。
许妞妞在身后大声喊起来:“大伯母,奶她肚子疼!”
付蓉没理会她,连头都不曾回。
周老太与
许妞妞对视一眼,完全想不到这付蓉竟做得这么绝。
许妞妞凑到周老太耳边说了几句话。
周老太站起来,沉着脸,一瘸一拐地走向付蓉。
她知道自己若是对大房家做得太过分,老伴肯定又要发威,可许妞妞说的话,着实吓到她了。
大房媳妇绝对不能考上大学,绝对不能……
周老太一步一步逼近,那眼神要多阴沉,就有多阴沉。
只是她没想到,就在自己直勾勾盯着付蓉的背影时,她的一举一动,也早就落入另一个人的眼底。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就在付蓉即将迈进校门之时,周老太猛地抓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付蓉用力地收回手,可老太太做惯了农活,力气却比她要大不少。
付蓉挣扎无用,便高声呼救,可谁知道,就在她呼救之时,周老太猛地一伸手,将她搁在兜里的准考证明抢了过来。
付蓉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这不能开玩笑,你先还我。”
不管在哪个年代,高考都是很严格的,付蓉当时是让校方给自己打了介绍证明,但因为这证明得一层一层递上去,经过审核之后才能批,因此校方提醒付蓉,一定要好好保管好这准考证明。
也就是说,没有准考证明,她就无法参加高考。
等待高考恢复,付蓉已经数不清自己等了多少年。
她准备了这么久,绝对不能让周老太毁于一旦。
付蓉的表情明显是紧张的,她紧紧盯着周老太,请求对方将准考证还给自己。
然而周老太只是低头瞅了瞅这准考证,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
她不认识字,看不懂这小小一张纸上写了什么,只知道证明上贴着付蓉的照片。
难道真如许妞妞所说,撕了这张纸,付蓉就没法去考试了?
周老太看看付蓉的神色,心底肯定了这个答案。
“求你还给我,我们有什么恩怨,等回家再说。”付蓉的语气愈发卑微。
只是,周老太的心是狠的,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周老太双手握着准考证,用力一撕。
“不要!”付蓉惊叫出声。
可准考证被撕成了对半,
又成了小小的碎片……
付蓉的眼睛顿时瞪得极大,而后,眼眶
泛了泪光。
她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个机会,就算高考成绩出来后,她没有考上,心中也不会有遗憾。
让她遗憾的是,她明明站在了这所学校的大门口,却压根没办法进去。
周老太将撕碎了准考证抛在地上,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这老太太是个和蔼可亲的,毕竟她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灿烂。
可只要是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的人,都会为这一幕而感到不寒而栗。
仿佛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让付蓉在一时之间仿佛忘记了思考。
她蹲下,颤抖着双手,将碎片拼凑在一起。
可这准考证被撕成了极小的碎片,清晨的风又大,只一瞬间,便被吹得远远的。
付蓉这捡到了其中一部分,她捧着进校,对守着校门的一位老师说道:“老师,这是我的准考证。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
那老师只是一脸为难:“这不合规矩。”
付蓉的面色变得苍白。
嫁人之后她过惯了苦日子,从不会因为这一切磨难而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日子难过,她咬着牙艰难地过,就没有放弃的时候。
可现在不一样。
这一次的磨难,是人为造成的。
她恨透了周老太,可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如今最重要的是高考。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
付蓉捧着这准考证,一遍一遍向老师解释,这老师只是摇头,说是无能为力。
她很坚强,平时并不经常落泪,可现在,眼眶之中却满是泪光。
远远地,周老太与许妞妞望着这一幕,都是松了一口气。
“奶,爷要是怪你咋办?”许妞妞问。
周老太一乐:“怪我,他还能打我?这是他儿媳,又不是儿子,你真当他会护着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到时候你也在边上帮我说说话,别八竿子打不出个闷屁。”
“知道了,奶!”许妞妞甜甜一笑,“我就说奶肚子疼,大伯母居然不帮忙送你去医院!奶一气之下,就把她的准考证撕了,跟着就痛晕过去啦!”
“聪明。”周老太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对许妞妞说道,“回家。”
可她刚一转身,余光却扫到一道身影。
周老
太的呼吸在顷刻间停滞,她不敢相信,却还是鼓足了勇气,缓缓转过脸。
此时付蓉身边,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冯惜珍。
付蓉不知道冯惜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起,付蓉的泪水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她委屈,但又无可奈何,便在冯惜珍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冯姐,我……”
冯惜珍给她递了一张手帕。
刚才那位女教师便说道:“冯教授,这位考生的准考证被撕碎了。我们昨天开会的时候刚得到通知,说必须保证准考证的完整性,以免有人替考……”
“我认识她,可以确保没有任何替考的可能性。”冯惜珍打断了女教师的话,并将那撕碎的准考证中的照片碎片找出来,“看这照片,也可以认出确实是她。”
冯教授?
付蓉不敢置信地看向冯惜珍,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冯教授,我们这高考毕竟是有规矩的……”女教师为难道。
“多少考生寒窗苦读就为了这个机会,就只因为这所谓的规矩,就要直接磨灭他们的努力吗?同志,我不难为你,你先让她进去,这边我以我的名誉保证,一定会让这件事得到圆满的解决。”
女教师立马说道:“冯教授,我哪能不信任你!”
女教师想了想,另外喊了一位教师带路,先破例将付蓉带进考场。
转身之际,付蓉仍旧震惊地看着冯惜珍。
“我会先去联系你家人,让他们先去派出所和招生办打证明,考试结束之前,只要能把相关材料递上去,你的考试分数就不会失笑。”冯惜珍顿了顿,又说道:“刚才的事,我都已经看见了。我已经让门卫去派出所,到时候人证物证都在,对方跑不了。”
付蓉愣住了。
那天冯惜珍说只要考上城北大学,她们就会再相见,她以为只是对方随口一说,可没想到,原来冯惜珍竟是城北大学的教授!
若不是因为冯惜珍,她只能遗憾地回家,绝对不可能继续参加考试。
并且——冯惜珍说她已经亲眼目睹周老太的所作所为,并且会报公安!
付蓉的心情变化之快,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冯惜珍却只是严肃道:“赶紧进去!”
付蓉立马点头:“谢谢冯教师……”
说完,她往校园走去,往考场走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的心底受到了极大的撼动。
仿佛是一场梦,太多波澜,太多坎坷,可最后,她顺利地进入了考场。
现在,她必须让自己静下来。
这场考试,她非要拿下不可!
……
周老太与许妞
妞一脸吃惊地看着付蓉往考场走去。
许妞妞故意让周老太离开瓯宅村再对付付蓉,是为了让付蓉求救无门,也是为了不让老太太被人戳脊梁骨。
可她哪能想到,即便是到了城北大学,付蓉竟还能找到帮手。
帮助付蓉的人,是冯惜珍!
上一世,冯惜珍与付蓉以及嗒嗒相认时已经退休了,许妞妞只知道她曾经是大学教授,压根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碰见她!
“真是走了狗屎运!”周老太气不过,但她对冯惜珍是忌惮的,迟疑许久,她还是决定先走。
兴许是担心自己被许妞妞笑话,她又说了一句:“反正就算她考上了,我也不让她上!你昨天不是说没有大学录取通知书也没法去上课?”
许妞妞点点头,折腾了大半天,又是无功而返,她早就没了力气,便没精打采道:“那咱回村吧。”
可谁知,她们一转过头,就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站在面前。
许妞妞心中一慌。
难道撕了高考考生的准考证,也会被公安扣留吗?
这明明是家事才对!
“放了我,放了我……我不跟你们走!”
周老太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断了许妞妞的思绪。
“再不住嘴,我就给你铐上!”公安同志一把扣住老太太快瘦成干的手腕,厉声说道。
许妞妞彻底愣住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周老太被公安同志带走,心底一阵慌乱。
她是小孩子,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吧?
是的,派出所不会因一个小孩出的馊主意对制裁她,可周老太总会回家的。
等到老太太回家了,这件事就绝对不会不了了之。
这次她想出的办法,让周老太被带到派出所,到时候风声传到村里,老婆子毕竟丢尽颜面。
周老太会怎么对付她?
许妞妞连想
都不敢想,她已经不能再得罪任何人了!
……
冯惜珍没歇着。
她打听到付蓉的户口尚在娘家,便先去找卢德云打听一番,查到付蓉娘家的地址之后,立马去了物资局的职工大院一趟。
可她没想到,刚一到付蓉的娘家,就看见小嗒嗒冲出来了。
嗒嗒兴奋地问:“惜珍奶奶,你怎么在这里?”
冯惜珍看着这小团子,心里也奇怪,后来听她一说,才得知原来是许广华今天太忙,没时间照顾孩子,就给许年也请了假,将两个孩子都送到他们姥姥家,这才回去上工。
想来他也挺不容易的,在村里找不到个能帮手的人,真需要人帮忙照顾孩子,还得两头跑。
正事要紧,冯惜珍没再耽搁,对付丛森与郑平娣说了早上发生的事。
老俩口一听,立马严阵以待,付丛森甚至一分钟都不耽搁,直接就骑着自行车去找自己儿子,父子俩一起去招生办和派出所开相关证明和介绍信。
时间紧迫,郑平娣也很担心,思来想去,还是准备上街道一趟,问个究竟。
“不好意思,这样真是没有待客之道,但还是麻烦你先看着孩子,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郑平娣抱歉地说道。
于是,冯惜珍便留在了这小院,帮忙照看嗒嗒。
嗒嗒是不需要照看的,她甚至还主动招待冯惜珍,自个儿从屋里拿了两张小板凳,与冯惜珍一起坐在院子里看花花草草。
“惜珍奶奶,你说我奶已经被公安叔叔抓走了,是真的吗?”嗒嗒看着冯惜珍,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道。
冯惜珍听小丫头这样一问,心头一软:“嗒嗒不舍得,对吗?”
嗒嗒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再说了,即便周老太伤害了嗒嗒的母亲,可平时总不会苛待孩子。
也许嗒嗒会因为周老太被公安同志抓走而难过。
冯惜珍也不想让大人之间的恩怨影响到孩子,便说道:“公安叔叔查清楚之后,就会让她回来的。”
可没想到,嗒嗒一听,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
“惜珍奶奶,能不能不要让她回来了?她好坏,总是欺负我们和爹娘,尤其是爹,经常被她骂。”嗒嗒委委屈屈地说。
冯惜珍无比惊诧:“你说,她经
常骂你爹娘?”
嗒嗒点点头:“嗒嗒偷偷听爹娘说话,爹说要忍耐……可嗒嗒不想让爹娘忍耐,被欺负了可不应该忍,否则坏蛋会变本加厉的!”
这时,许年也从屋里出来了:“傻嗒嗒,你知道变本加厉是什么意思吗?”
嗒嗒懵懵的,她也不清楚,这词还是一天从预言镜的旁白里听见的呢。
冯惜珍连忙问许年:“年年,嗒嗒说的是真的吗?”
许年“嗯”了一声,声音清脆:“就是因为忍无可忍,爹才决定分家的。可没想到,分家之后,奶还是经常过来。就在昨天,她还骂我爹娘,让他们回家伺候她。”
冯惜珍怔愣着,她亲耳听着两个孩子说的话,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许永军是怎么答应她的?
他说儿子一家过得很好,所以她才选择不去打扰!
可现在,周玉燕蹬鼻子上脸
,存心不让她儿子一家子好过!
冯惜珍的眸光沉下来,眼底终于染了怒意。
冯惜珍终身未嫁,但并不会以此要求许永军,在她看来,那只是他们没有缘分而已。
许永军愿意与周玉燕在一起,两个人过自己的小日子,生几个孩子,全都是无可厚非。
可他们亏待了她儿子,那就不能原谅。
冯惜珍决定将儿子认回来。
至于那被掩埋的真相,也到了该被揭开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都已经加了一千字了,还是写不完……
呜呜呜明天明天一定!!
谢谢【雪舞】、【别离】又给我砸了地雷,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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