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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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几天，原梾给彭思齐发消息，没收到任何回复哪怕一个表情包。fangzexs对方社交账号也没再分享任何动态，他越想越担心，无奈给彭太太去电话询问状况。
“思齐没什么反常，只是最近没什么胃口而已。”
“彭太太，之前跟您提过带思齐做心理辅导，有去过吗？”
“去过，那段时间他经常画画，医生说这是好事，老师也很高兴，说思齐近来已经开始主动融入同学了。”
“他这几天还在画画吗？”
“画，最近的画很怪异。”
原梾关心心切，并未注意到对方语气里的不耐烦，自顾自道：“无论他画什么您都要鼓励他，最重要的可不可以让彭先生也偶尔鼓励一下他。”
电话那头有短暂沉默，像是在忍耐：“好，我知道了。”
这话无礼又僭越，原梾捏了捏眉心：“抱歉，彭太太，我没别的意思，思齐其实特别希望得到他父亲的认可。”
彭太太突然语气不善道：“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孩子，这不代表你可以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您别误会，我只是担心彭思齐，您想想之前他出事不也看起来很正常吗？”
“你在跟我炫耀吗？想说他不听我的话却听你的话？”
原梾瞬间理解彭思齐冷漠又孤傲的性子从何而来了，彭思安静的时候其实很像小时候孤独的他，他有原闳识，可那孩子没有，他忽地生出一股无名气：“因为我是孟夏的儿子所以您觉得我关心他是在跟您炫耀？我只是想告诉您彭思齐最近很不正常，您能把重点放到那孩子身上吗？”
“我的重点在哪儿无需你过问，我想知道他画的那些恶心的画是你教的吗？”
“您觉得他的画恶心？那您知道画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他的心理吗？”
“我会看着他的，不用你操心，还有你关心过头了。”
挂断电话，原梾不安的心情更甚，可又实在不知道能做什么。李星汉看他愁眉不展，安慰道：“其实我也觉得你管太多了。”
“如果彭思齐再做上次那样的事，还觉得我多管闲事吗？”原梾语气里满是疲惫与无奈。
李星汉微微叹口气，道：“那该怎么办？”
“周末活动，我们带着彭思齐吧，别让他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就行。”
“如果他还是转不过弯儿来，怎么办？”
一旁的汪彦辰突然道：“不会的，只要关心他的人耐心一点，过段时间他会想开的。”
李星汉：“周末我们去哪儿？”
刘诚抱着电脑凑上来道：“我最近收到很多广告，一个绘画辽愈活动，馆里还有非常超前的智能对话屋，正好带彭思齐感受一下。”
原梾转过他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疗愈馆名称，很快检索出很多现场照片以及场馆介绍。疗愈馆是一位心理医生开的，最初的项目只有画画，后来在一位患者的资助下加建了智能对话屋，活动并不限于心理有困惑的人，所有人都可体验。
“这样会不会目的性太强了？”
刘诚查了下位置：“周围正好有个游乐园，就说去游乐园，然后再带他去这个活动。”
“可行。”
汪彦辰：“就看彭思齐愿不愿意去了。”
城南一家私人诊所的停车场，一辆豪车里，彭思齐正坐在后座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驾驶位的陈磊不时看后视镜，犹豫再三还是出声问道：“思齐，你来这儿做什么？”
彭思齐面无表情：“dna检测。”
“你检测这个做什么？”
“想知道我是不是我爸亲生的。”
“思齐，你能听我解释吗？”
彭思齐面无表情：“不想听，下车。”
“你这样做对你妈妈不公平。”
“你跟我妈偷情对我公平吗？”
陈磊自知身份尴尬，解释无用，只得道：“检测可以，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你就是你爸亲生的。”
彭思齐甚至不想看他，盯着窗外冷冷道：“别告诉我妈，敢说出去别怪我把你俩的事昭告天下。”
“知道了。”
彭思齐拿着文件袋，里面装着彭泽清的几根头发，跟着陈磊一起进了诊所。
那天他去找原梾，是因为分享的几张长着龙角龙尾的情景漫画很受欢迎，还收到了一家漫画社的约稿，他迫不及待地想和原梾分享，跑出校门才发现画画的平板留在家里，于是打车回家取平板，出门时想给原梾带个礼物，便偷偷溜去花房剪了一支花，不想在花房深处看到有两人正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做那事……
以前彭思齐从不去花房，他的活动空间在三层，彭泽清则是忙到几乎不着家，回家也不喜被人打扰，偌大一个建筑，除去院子里昂扬的生命，鲜有人气。陈磊除去本职工作，在生活上也细致入微地照顾着他和他妈。彭思齐其实知道自己不会和陈磊有什么关系，毕竟算算时间他出生时陈磊还不到20岁，他不想证明什么，就想求个答案。
回到家，他妈有点难堪地迎在门口，彭思齐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上楼去了。他又收到原梾一条信息，邀请他周末去游乐园，他知道原梾近来为什么这么关心他，这样的关心他不想要，原来他竟是所有人的负累……
临到活动当天，原梾也没有约到彭思齐，计划已定，临时变更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游乐园原本就是个幌子，一行人便直奔疗愈馆。
周末理应很多人才对，没想到现场却十分冷清，他们中除了原梾对画画真的感兴趣外，其余人都是冲着智能对话屋来的，宣传页里的对话屋里各置一台电脑机器人，室内可根据需求设定场景，不想说话还可以在机器人电脑上玩闯关游戏。
一层大厅暖色调装修，落地窗前的一张长桌上有几名家长陪着孩子安安静静地画画，一位美女热情迎上来领着他们到另一张方桌前，桌上摆着各式画纸、画笔还有颜料，众人十分疑惑，美女轻声介绍道：“画一幅画，想到什么便画什么，会根据您的画给您指定对话屋。”
高畅然：“如果不会画画呢？”
“可以随意涂写。”
“我画一条线也可以？”
美女笑道：“可以，机器会给您分配，会有很好的体验。”
萧行疑惑道：“对话屋会涉及个人隐私吧，你们怎么保护来访者的隐私？”
“体验结束机器人会有一个问题，询问您是否清除数据，清除就可以，这里所有的设施都是通过专业心理评估的。”
刘诚：“听起来蛮有趣的，画什么更好一点？”
“画您目前最关心的问题，或者最苦恼的问题，没有就随意。”
众人围坐在一起，刘诚最先动笔，画了一个小人沮丧地站在第一排，众人莞尔，此人烦恼还是单纯地只有一个身高问题。
入口处是一个类似科幻电影中传送门的扫描装置，刘诚把他的画放到扫描处，一道红光扫过纸面，而后机器人声音机械地响起：“许愿屋欢迎您。”跟着一侧吐出一张条形码卡片，刘诚取走卡片朝众人晃了晃跟着指示牌进了门。
高畅然画了一个点、线、圆，扫描时他不以为然道：“我就想看看他会把我带到哪儿。”
话音刚落，机器人声响起：“探索屋欢迎您。”
李星汉画的是一台时光机：“时间屋欢迎您。”
汪彦辰随便画了一个空盒子：“魔法屋欢迎您。”
原梾画的是一个特别的采集卡，采集卡遍布着精灵一样的药灵，上面写着‘记忆’二字：“灵境屋欢迎您。”
“自在屋欢迎您。”萧行同原梾画的一样是信息采集卡，大概画的不相同，识别的结果也不同，他不满道：“为什么？这什么道理？”
机器人完全不理会他的诘问。
通向各屋的长廊，宽敞而充满科技感，两侧门上挂着指示牌，弯弯折折像迷宫一样，顶部和地板都是led屏，地面每踩一下便会留下一个脚印，顶部是漫天星辰，不知不觉，走廊仅剩原梾一个人还游荡其间，走到尽头才发现一面灰墙上挂着一个‘灵境屋’的指示牌，这是一个死胡同，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扇门，门是隐形门，原梾靠近时门突然轻轻向里弹开了……
原梾抓着条形码卡片，莫名有种独自走向未知的孤独与害怕，是旋转隐形门。
屋内四周很空，中心有一个硕大的天圆地方的半圆形装置，里面置着一把厚重且看起来很高科技的椅子，原梾坐到椅子上那一刻，椅子就像收到命令般缓缓向后转去，球面屏升起云朵，穹顶蔚蓝，他像高悬在云端，向下透过蔼蔼云层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
虚空中，一声厚重的男音响起：“好久不见。”
原梾抬头四望，满目皆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欢迎词，而是好久不见，疑惑道：“你好，你是机器人吗？”
“是也不是，这里只是提供一个环境让你放松心情而已。”
“我其实就是好奇想来看看。”
“不管什么目的，放松就好。”
“我要向你倾述什么吗？”
“随意一点，有人好奇，有人孤独，有人会在倾述中慢慢治愈自己，只要你此行目的达到了就行。”
有轻柔的风声传来，原梾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晃着双脚，无忧无虑地享受着这一时刻，在这方天圆地方的小世界里，自由得像风：“还有什么场景可以体验？”
“水下世界，茫茫宇宙，空谷幽林，雪山秘境，很多很多，场景每个屋大同小异，不一样的是里面的人。”
“我为什么会到灵境屋？我以为会去许愿屋的。”
“你为什么画记忆药箱？”
“虽然知道不切实际，就是单纯地希望找回我奶奶丢失的记忆。”
“阿尔兹海默症是医学问题，是生老病死的问题，你此行漫无目的，只不过这是你最大的愿望，即使是临时起意也最先想到它。”
“你真的是机器人吗？”
“我是心理医生。”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为什么会到灵境屋？”
“记忆退行某种意义上像时间倒流或者时空错乱，许愿是种信念，付诸自身才有用，灵境屋是让你回到自身。”
“所有非自身的都会到灵境屋吗？”
“嗯~可以这么说。”
原梾环顾四周，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你的语气语调听着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能看到我吗？”
短暂沉默：“可以看到，这样对话不会给来访者造成心理压力。”
“我没什么心理问题，我能只和你聊聊天吗？”
虚空中的声音笑道：“当然可以，每天都有同样的来访者，对话有助于心理延展，如果你愿意，可以常来。”
“还是体验价吗？”
“如果你愿意送我一幅画，可以免费。”
“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
“记忆药箱画的很好，记忆的形状像风，药灵采集药盒过滤，我喜欢你的画。”
“你也喜欢画画？”
“喜欢，这里最初始的模样就是绘画疗愈馆。”
“哦。”原梾心想，这里很适合带彭思齐来，回去后让大辰给彭太太打电话吧。“我想咨询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嗯，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人自毁过一次还会再做同样的事吗？”
虚空中的人沉默到像是掉线了，好半天才答道：“会，心理干预只是触发他的自愈能力，只有自愈了他才是完完全全的好了。”
“我不理解他们的世界，生病时感觉是什么样的？”
“像掉进了漆黑的深渊，那里有看不见的未知怪物时不时跑出来咬你一口，他们力量很强大，拉着你拽着你，你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
“你经历过的案例是如何自愈的？”
对方好像在思考，很快道：“曾经有一个长期遭受暴力的少年，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是仇恨，后来仇人死了，自毁时碰到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少年，那天少年给了他世界上最好的礼物，那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收到礼物，他的自愈从那时开始。”
“后来他怎么样了？”
“多年后，他重新遇到了那位少年。”
“哦，那很好。”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虚空中的人问道：“想体验躺在云里的感觉吗？”
“好啊。”
椅背轻柔和缓地下降至平躺，椅子的扶手突然环抱住他，将他拉到近地面，不知何时地面围绕着椅子凹陷出一个圆环，圆内飘散着白白的棉朵，周身的屏幕上是缓慢游动的云层，天蓝的舒适。原梾真的像悬空躺在云里一般，小时候他把云朵想象成棉花一样温暖，这个体验跟他儿时的想法一致，充满童心。
“喜欢吗？”
原梾笑道：“嗯，体验极好，都舒服地有点困了。”
“想睡会儿可以换成星空。”
“谢谢，我很好奇，你们这个真的能盈利吗？”
“老板闲时会来待一待，盈利不是主要目的。”
“哦。”原梾抬手看了眼表，发现他居然真的有点困：“我没问题了，可以小睡一会儿吗？”
“好。”
天光渐暗，星光渐起，原梾笑道：“谢谢，10分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