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85
顾随之发起援助申请。
申请被拒绝。
顾随之表示他不高兴。
“我好久没有出手过了!”
“那这样……”林慕沉思,“其实你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也可以这样……”
“你好勉强!”
“不要闹。”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慕去看了源柊梧和西海仙山少阁主之间的那场比赛。
这一场比赛打得艰难,直接从日出打到了日落,源柊梧的的蛊虫和蛇蝎缠得西海仙山少阁主的金人步履维艰,金人也对他的蛊虫造成了巨大伤害,损失无数。
最后是西海仙山少阁主的机关术略胜一筹,七个金人攻防一体,源柊梧始终找不到办法攻破她的防线,灵力耗尽,错失了第二。
美丽冰冷的少女收了金人,站在台上,漠然面对全场的注视。
年轻的绫月陛下转身离去。
这就是决赛之前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西山少阁主走下擂台,路过林慕身边时,冷淡地开口:“预祝决赛顺利,你要是赢了,我还会来挑战你的。”
等她走远,承桑祁捏着鼻子,怪声怪调地跟着起哄:“小哥哥,我也会来挑战你的。”
长鱼未央:“我亦是。”
源柊梧也看过来。
承桑祁爆笑,“林兄,你看看你,万人迷啊,这么多人盯着你,要是真有那天,是不是还要排队,那我提前预订一个,我要排第一。”
林慕看向他。
“要是真有那天”,这话说得可谓是意味深长,含义丰富。
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敏锐的过分,就比如今天见了面,闭口没有提他昨晚没回去的事。
大概是猜到……
“你昨晚带你家侍卫去了哪?”承桑祁贼兮兮地靠近,“就在旁边酒楼开了间房还是……”
他从林慕衣袖间看到半片断掉的草叶,眼睛一点点睁大,无声地“哇哦”,一双纯洁的大眼里写着——你居然玩这么开?
林慕:“……”
有时候也会过于高估他。
“走了。”林慕说。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第二名是变动可能性最大的。
今天这场比赛关注的人不多,就连半空中那些大能都缺席了大半,中间那个主位明晃晃地空了出来。
这几天都拥挤不堪的练武场内难得有松快的时候。
林慕没有回那个住处,干脆就在华弥仙境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打坐修炼,度过了这两天。
……
决赛当天。
林慕从山崖边睁开眼,迎着眼前奔涌的云海和清晨微冷的风站起身。
天边星子寥落,只剩两二颗还挂在深蓝天幕上。
往深里看,才能看到一线鱼肚白,从云海和天幕之间泛开。
凛冬将至,山川呈现出
灰白的颜色,两旁枯木落叶纷纷,山崖半腰淹没在云海中,隐约之间只可见几颗青松。()
华弥仙境中,墨知晏在侍女的伺候下用完了早餐,接过浸了温水的柔软巾帕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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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的珍馐琳琅满目,还剩了大半。
修士一般不会进食,这是为了避免凡俗杂物在经脉中堆积。
但要是吃的是上等灵植物做出来的珍馐,那就另当别论了。
上等灵植非但不会给人带来不好的影响,还会在潜移默化中温养人的经脉,帮助人更好的吸收天地间的灵力,无形之中加快修炼。
但这些灵植价格昂贵,需要特地种植,精心培育,引灵泉水浇灌,专人看管,最好种植的人身上就有木灵根。
灵植和灵泉也分上中下,像墨知晏天天吃的这些,要是放在小宗门里,半个月不到就能把人吃到倒闭。
寝殿里熏香袅袅,摆放在屋子角落的瑞兽香炉上方冒出浅淡的青烟,龙涎香奢靡沉重的香味缓缓流淌在屋内。
华羽仙尊从门外进来。
墨知晏立刻推开桌子站起身,腰间玉佩相撞,叮咚一声,乖顺地叫道:“父亲。”
华羽仙尊上下打量他,看到他的状态还不错,心里百感交集。
他语气含糊地交代:“一会儿,要是……”
墨知晏:“嗯?您想说什么?”
华羽仙尊长叹了口气,“要是你的对手不敌,你能否看在为父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墨知晏仿佛被伤到了,好一会儿才乖巧地低下了头,“当然,我知道的。”
他低垂的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和不耐,隐去自己的情绪,朝华羽仙尊笑笑:“我不会让父亲为难的。”
“你是个好孩子,”华羽仙尊把手收在袖子里,沉声道:“走吧。”
擂台之上。
清净了二天的练武场再次被围得水泄不通。
不只是观赛的人,前几天败下去的那些天骄也尽数来了,一看还挺齐全,前一百几乎都在列。
就是前两天在擂台上负了伤的,今天拖着伤病也都来了。
承桑祁这小子脑子转的快,往地上一站,发现这层层叠叠的擂台一挡,就是修士眼力惊人,看东西也非常模糊。
他脑筋一转,抓住了源柊梧:“源兄,你那块金牌还能上去吗?”
源柊梧:“?”
“就是你的那块通行金牌啊,”承桑祁比划着说,“你不是刚打完一场吗?你那擂台地理位置多好啊,还能上去的话,带我一个呗,这下面看都看不清。”
源柊梧:“……”
上还是能上去的,过几天还有挑战赛,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擂台上接受挑战,这金牌都还能用。
不过不是最后比赛的那个擂台,而是每个人最后胜利的那一场,那一场是在哪个擂台打的,就能去到哪一个。
像前两天争夺第二名时候用的那个,源柊梧就上不去,只能上得去前一个。
()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
真拿这东西当观众席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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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柊梧有点牙疼,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点了点头。
承桑祁立刻招呼起长鱼未央,“长鱼兄,快来,蹭擂台了。”
长鱼未央:“……”
其他人一看他们动作,原本就蠢蠢欲动,没按捺几分钟,还是一窝蜂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每个擂台上都站满了人。
……
最高处的擂台上。
决赛用的擂台比下方的擂台大了一倍有余,站在这里,已经能和另一端的各宗门掌门平视。
登天碑近在眼前,正是最上面的那一排名字,仿佛伸手就能触摸。
高空中风更烈,红色二角旗帆在风中上下翻飞。
裁判站在正中间,分隔开两边的选手。
好巧不巧,今天的裁判正是云归长老。
进入后面的比赛之后,裁判很少再强调规则,但是今天,鉴于双方选手之间可能存在的恩怨,他特地又强调了一遍。
“不得故意重伤自己的对手,不得故意致对手死亡……只是比赛,双方点到为止。”
墨知晏笑眯眯地应了,转过脸,笑意盎然地看着对面:
“我会注意的,父亲交代过我了,林哥不用害怕。”
话都没说完,一道剑气轰在他落脚处。
墨知晏及时躲开,回头时见他原本站的地方已经被轰出一道裂痕。
墨知晏衣角都被劈裂了半边,飘飘扬扬掉落在地上。
他笑容淡下来。
“你话好多。”
林慕收回剑,不怎么理解,“墨知晏,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是生怕我不多给你几剑吗?”
云归眼角一抽。
他再不喜欢墨知晏,作为裁判,也不能带入个人情绪,加重语气警告道:
“比赛还没开始!弟子不得率先动手,再有下次,就直接判你输了!”
林慕:“他先恶心我的。”
云归:“……”
墨知晏早知道他没好话,也不介意,只是想拿他来衬托自己的知情识趣罢了:
“林兄误会我了,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不过算了,多说无益,咱们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他摆出这样的姿态,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修为优势对别人或许有用,但这是林慕。
主角最擅长越级击杀。
林慕这一路打上来,除了和长鱼未央那一场落入过下风,其他打的比较久的那几场,都没用出过什么厉害的招式。
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吗?
墨知晏冷笑,他和林慕老对手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信这种表面功夫?
“林哥这些天打的都很温和,想必今天是想好好的活动一下筋骨了,”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林哥该不会在防着
()我吧?才故意不暴露自己的实力。”
林慕看他的眼神越发怪了,“我?我要突破了,想挑战一下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突破?什么突破?
墨知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慕这是修为又有突破了。
他还是个人吗?
五年,长鱼未央也就从元婴初期到了中期,但林慕从金丹一步跨到元婴中期不说,现在又要突破元婴后期了!?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到了。
承桑祁喃喃:“非人哉!”
长鱼未央双手环胸:“好嫉妒。”
承桑祁:“啊?”
源柊梧:“我也是,好嫉妒。”
“……你们好诚实啊,”承桑祁咳了一声,“好吧,我也好嫉妒,狗东西晋升那么快,以后还怎么一起愉快的玩耍。”
林慕:“你到底还打不打,还是说你就打算站在这里和我聊?试图用语言恶心我,让我闻到有你的空气就感到反胃,然后自己走下去?”
“……”
墨知晏也是和“体面人”在一起久了,很久没听到过这么直白的话,深吸一口气,稳住表情,才说: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我们就开始吧。”
林慕就等他这句话。
云归也早就不想再听这两人你来我往了,连互相通报姓名的环节都省了,让两人后退,做好准备,然后才喊了开始。
林慕起手就是一招毫不留情的万木之森。
灵力自剑端飞驰而出,剑影唰唰唰在空中分裂成无数道,密密麻麻布满了半个天穹。
乍一看,好像一片远古森林倒悬下来,树木都化作利刃,满目森绿,顷刻间封死了墨知晏所有的退路。
他剑招中的灵力深厚程度果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二天,元婴中期到元婴后期。
墨知晏心里都被嫉妒的毒液腐蚀得千疮百孔,他没有轻敌,立刻叫出自己的靠山来:“系统,快点!”
【废物。】
熟悉的窒息感又漫上来,墨知晏无暇去计较这句辱骂了,大脑要爆炸一样,沉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弯刀重新出现在手里,“墨知晏”僵硬地站直,像是木偶从沉睡苏醒,逐渐接管这具身体,一点点从僵硬变得灵活。
他伸手一分,手中的武器变成了一双弯刀。
刀弯满月,反射出毒辣的冷光。
林慕眼梢压紧,浓密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系统?”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打照面了,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自称“系统”的存在好像还没有这么……灵动?
能代替主人行动。
不像系统,倒像是……
“墨知晏”不答,抬手一招,轰——
紫黑色弧光扩大到百十丈,一刀割裂天穹中的幻影,在半空留下一个紫黑色的月牙,仿佛一只险恶至极的眼睛,挂在半空
注视着地面。
万木之森嗡鸣着崩溃,化作无数绿色灵力光点落下。
“墨知晏”甩了甩弯刀,沙哑开口:“是谁在帮你?”
林慕持剑后退,在他几丈外站定,换了个问法,他一字一顿,“傅初嵇?”
“墨知晏”抬起眼皮:“你知道的还挺多,是谁告诉你的?”
林慕朝上方看了一眼,矗立在天地间的登天金碑无声沉默着。
他似笑非笑,“你说呢?”
“墨知晏”的脸色一瞬扭曲,冷笑着说:“好好好,好一个‘天道之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大话果然不要钱。”
傅初嵇没再说话,凶狠凌厉地攻了上来。
他本身修为绝对不止这么点,但受限于墨知晏的身体,又要掩饰他本身的魔气,最多也只能发挥出出窍后期的实力,再多就要把墨知晏活生生撑爆了。
但他活了这么多年,对修炼的理解远不是墨知晏可比,又不是墨知晏这种花架子,招招致命。
弯刀本不如传统大刀势大力沉,更偏向于灵活狠毒,但是在他手里,却爆发出了可怖的攻击力。
轻薄的刀刃上紫光大盛,每一刀下去,连空气都被割裂,林慕几乎只能听耳边传来的呼呼风声来辨别傅初嵇所在的方位。
“墨知晏”全身都沾染上了这可怖的灵力,他身旁光线变得暗淡一瞬,鬼魅般闪现又隐没。
明明是白天,擂台上却越来越黑,傅初嵇就藏身在这黑暗里,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发起攻击。
林慕刚架住一柄弯刀,立刻就有另一柄从更刁钻的地方袭来。
铿锵两声,弯刀上传递而来的恐怖力道一度将长剑逼到林慕颈边。
“墨知晏”眼睛里染上一层层黑气,朝林慕露出玩味的笑。
——墨知晏是答应了华羽仙尊不下死手,但他这不是“疯”了吗?
“很高兴?”林慕道。
傅初嵇眼皮一落,两人目光一触,讥讽的笑容还没成型,林慕问他:“认识这一招吗?”
清冷剑光爆开。
仿若海面上升起的明月,皎皎月华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不属于任何灵根的剑招。
也不属于现世的任何宗门。
这是来自于菩提秘境中,凌轻殷亲自教授他的的招式之一。
也是凌轻殷拿来打傅初嵇的招式。
傅初嵇瞳孔一缩,彼此敌对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压低声音恨声:“——凌、轻、殷!竟然是她,你们这些……”
他声音越来越大,尾音撕裂,竟好似十分怨恨,以至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浑身爆发出一阵极强的灵力波动,横向扫出去百丈还不见减弱。
观赛的人无端被波及,连忙各自躲避。
林慕无处可躲,那两把弯刀携带着石破天惊之势,森寒锋芒眨眼就到了他眼前。
傅初嵇森森地笑:“她帮你
又能如何呢?她又不在这里,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他一字一字讥讽:——就凭你的元婴后期,能拿我怎么办呢?()[()”
林慕不慌不忙,抬手间剑招变化。
天空中还未落尽的绿色灵力被倒吸回天上,宛若星河逆流。
只是没有任何一处星河就是这样诡异的场景,也没有一处星河会如此凶险——
天空中,一座百丈剑阵顷刻成型。
同样是凌轻殷教他的招手之一。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半空中,一道虚影逐渐成型,盘起的身躯鳞甲森然,足有山峦大,凶龙朝着台上冷冷一瞥。
仿若神罚从天而降。
一度修炼至大道之巅,将自己的魂力从普通灵识炼化至神识的恐怖念力,化作一把细小的利剑,从“墨知晏”额头上钻了进去。
粉碎了扎根在他识海中的恶魂。
“墨知晏”连抬头去看的动作都没能做出来,喉咙里一声嘶哑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凭空出现,“啊啊啊啊——”
墨知晏如遭重击,惨叫一声软倒在地,抱着脑袋不断打滚,甚至用头去撞地面。
林慕垂眼道:“就你会喊帮手?”
深黑衣角被风吹得飘飞,他抬起手,手中长剑直指头顶的天穹。
剑阵受到感应转动的速度加快,天干地支灵力汇聚,凝聚出上百把灵气化剑,森然转动剑尖,对准了地上还在抱头惨叫的墨知晏。
“住手!”高台之上传来几声厉喝。
云归狠狠皱起眉,一甩长袖,雪白的袖子卷过半个擂台,朝着林慕而来,华羽仙尊霍然起身,朝着台上伸出手——
但也就在同一时间。
一股浩瀚恐怖的威压当空压下,云归倒退几步,袖子一下缩回,华羽仙尊兜头被压回座位上。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感受到了这股威压,四肢灌了水一样沉重,全身灵力都被无形枷锁锁在丹田内,冷汗涔涔而下。
下方观看比赛的弟子更加不堪,一屁股坐在地上,修为稍低一点的,当场就昏了过去,醒着的也头晕目眩,站都站不起来。
还保持这清醒的人个个面色悚然,一个照面——准确来说连照面都没打,他们这么多人就丧失了行动能力!?
“是谁?”
“谁在搞鬼!”
“出来……唔唔……”
他们连口都被封了。
动动不了,话也说不出。
彻底被控制住。
唯一勉强能发声的华羽仙尊感觉到了什么,瞠目看向半空,然后和一双森然平静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妖族!
还是妖族中最难缠的龙族。
什么时候来的?想做什么?
五年前被妖族偷袭濒死的痛苦和愤怒烧得他头脑混沌,张口就要怒斥——
天空中的剑阵落下。
数十把灵力化剑贯穿了墨知晏的四肢百骸
()。
手腕,手掌,大腿,膝盖,脚腕,脊椎,胸腹……丹田。
每一把剑钉入,墨知晏就猛地往上弹一下,跟呕吐一样,嘴里的血都不是往外流,而是一口一口往外喷。
华羽仙尊气怒得浑身发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墨知晏全身染血,破布娃娃一样被钉在地上,最后只剩下手脚还在剧痛中痉挛。
刹那间风起云涌,乌云遮蔽了大片天空,天穹之下只剩那座庞大的剑阵还在散发出莹白光亮,缓慢旋转。
凶龙盘踞下,林慕平静地抬起眼。
凶悍的灵力和剑气顺着伤口钻进墨知晏的身体,疯狂地破坏他全身每一寸筋脉骨骼,将他之全部碾碎。
灵力出手前流经了魔骨炼制的凶剑,世间再无任何灵丹妙药可以医治这样惨烈的伤,也无法化解他身体里积压的残毒。
丹田和经脉被废。
墨知晏从此只能成为一个废人。
无法修炼,无法行动,甚至连自己坐起身都做不到。
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这一剑的狠绝,让台下无数人尽皆失声,难以置信地摇头。
更让他们发不出声音的是——
林慕把剑对准了墨知晏的脖子。
墨知晏被钉在地上的四肢抽搐起来,腰腹猛地往上挺了一下,连自己的身体被剑反复穿透都不管,又往上猛地弹动了一下。
就好像一尾被人抓上岸的鱼。
墨知晏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双眼翻白,张开的嘴里冒出大口大口的黑血,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半张脸和衣襟弄得狼狈不堪。
“知晏!!!”
华羽仙尊被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焦急地看着台上,喊声里带着无尽的心疼,尾音颤抖,几欲咳血。
父子连心,这一声不知勾起了多少人的怜悯。
无论这二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究竟如何,这份父子情总是做不得假的。
不少人跟着叹息了一声。
墨知晏瘫软在地上,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神经濒临崩溃边缘,瞳孔紧缩成针眼大小,不可置信又狂怒无比,隐约还有些自己都没察觉的害怕。
“让你死在角落里太便宜你了。”
迎着墨知晏颤栗恐惧的目光,林慕俯下身去,长发在风中飘飞溢散,沾血的美颜面孔森白,语调却是轻柔的。
“我该让你死在万众瞩目之下,死后享无数骂名,遗臭万年。”
林慕居高临下,望着他濒死的模样。
“从此以后,每一个人提起你,都会知道,是我杀了你。”
他握紧剑柄,剑尖往下一压。
锋利无比的神兵轻而易举划破皮肉,抵在咽喉脆弱的骨头外。
只需要再用一点力,就能够把它洞穿。
墨知晏才半步出窍的修为,被人一剑穿透脖子,绝对没有活路可走。
“住手!住手!住手!!!”
云端上爆发出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华羽仙尊被困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抬起手臂,一下又一下的拍着身旁的扶手。
那座椅扶手哪能承受得住他的力气,一下就被拍得爆裂开来。
林慕抬起头。
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笑的出来,而且笑得很开心,盯着华羽仙尊,眼角眉梢都流转着兴味,“你很想救他?”
“你究竟想做什么?”华羽仙尊喘着粗气,嗓音都哑了,焦急又痛心,颤着声音说,“你别杀他,你杀了他……”
林慕挑了下眉。
他的剑尖还压在墨知晏脖子上,他动了动手腕,剑尖往下移动,从脖子一路到了胸口。
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
华羽仙尊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仿佛感受到了前主人命在旦夕,激烈地跳动起来,那频率简直是想要冲破血肉的束缚,飞向擂台上浑身浴血的人。
“威胁我是没用的,仙尊。”林慕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该求我。”
华羽仙尊嘶声怒吼:“你到底想怎样?”
林慕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华羽仙尊愣了一瞬,连想都没想就开口,“你说!”
他多一秒都坐不住,要不是这套枷锁还紧紧压在他的肩膀上,他早就飞身而起去救人了。
“你想要什么?你说,我都答应。”
好着急啊。
真是拳拳慈父之心溢于言表。
林慕要的就是他的怜子之心,非但没有不高兴,他顺便还给他再加了一桶油。
“听闻掌门前些年外出,曾遭到妖族袭击,心脉受损,一颗心几乎全毁,整个华弥仙境都束手无策,就连医宗的医仙都无计可施,全靠着掌门一身化神期修为,才撑过了那一年,但也只是拖延时间。”
他说得慢条斯理,华羽仙尊心急如焚。
每多拖一秒,墨知晏的伤势就会更重一分。
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只想林慕赶紧说完自己的要求,然后把人救回来。
但林慕的话,不可避免的勾起了他六年前的回忆。
被妖族偷袭,几度濒死……
在生死之间徘徊的那一年,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恍惚间偶尔还能听到他们说话,儿子在身边悲伤恸哭……
但是他不能动,说不出话,也回应不了。
就连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这种状况,是……
“是墨知晏救了你,”林慕微笑着说,“多感人啊,墨少主不惧生死,眼看着父亲一天天垂危,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煎熬,毅然决然,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换给了掌门。”
这里的人都知道华羽仙尊曾经受过重创,几度濒死。
但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内情。
墨知晏把自己的心脏都给了华羽仙尊?
倘若真是这样,那华羽仙尊这段时间以来,奇奇怪怪的
态度就都有了解释。
一个是长在身边,亲手抚养长大,生死之际,为了父亲连命都不要的儿子。
一个从小流浪在外,既和自己不亲近,又一身反骨的儿子。
孰轻孰重,都有了分晓。
这种儿子,无论是不是亲生的,都不能薄待了啊!
华羽仙尊眼角都湿润了,这段时间下来,他被折腾得不轻,眼角生出好几条皱纹,此时泪意顺着眼角流下。
心里又是煎熬又是痛快。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别人还以为他精神不正常,但他是有苦衷的!
说出来了也好!
——但林慕为什么要主动说出来?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出来。
华羽仙尊猛然反应过来。
擂台上,林慕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朝他温和地笑了一下:“掌门,现在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吧。”
华羽仙尊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闭了闭眼,“你说!”
“我曾意外得到过一件物品。”
林慕抬起手,黑色锦缎滚金边的袖袍滑落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五指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物件。
那是一块深棕色的令牌。
看着平平无奇,就连木头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也没有什么精雕细琢的花纹。
但不少人都认了出来。
“混元神树!”
他们口不能言,心里激动不已。
“竟然真的有这种神物流传于世!”
“那这块令牌不就是……”
“太弥宗的准入通行令,”林慕把他们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持此令牌,在不违反道义的前提下,可以向太弥宗提出一个要求。”
他不能说出神血,令牌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没了,但神血可不是,而且神血是死物,可以抢夺,不像太弥宗这样,天然就是威慑。
不过,这块令牌也足够引人垂涎了。
一瞬间,不知道多少火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可是传说中的仙门!
几千年前就隐世不再和外界接触的真正仙门圣地!
更有着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神裔后人!
林慕垂下眸,拇指摩挲了下手里这块跟了他很多年的令牌。
这还是六年前,他在碧海桃花洲的一处夜市上“捡漏”买下来的。
那时他刚离开李家,只身前往修仙界,经过修仙界和凡间的连接点时,李家和墨知晏彻底闹翻,他的气运回归。
这块令牌和小凤凰都是回归的气运给他带来的赠礼。
转眼就六年过去了啊。
华羽仙尊嗓音颤抖:“你想说什么?”
他再天真也不敢觉得林慕拿出这块令牌是为了送给他,再让他去治好墨知晏。
但他也不敢想林慕的真实用意。
果然,林慕平静地开口:“烦请掌门把沁华仙子交给我,让我带她上太
弥山求医。”
惊雷轰隆降下(),华羽仙尊僵在座位上。
他手指发抖(),勉强按在座椅扶手上,艰难地说:“你做这些,就是为了威胁我,把你母亲交给你?为什么呢,就算你好好说……”
“顺便以华弥仙境,墨少主,以及您本人的兴衰和性命起誓——”
林慕说:“你墨天晔从此和沁华仙子再无干系,如有任何纠缠报复,你死无葬身之地,十世轮回畜牲道。”
人群中,林阗无声无息抬起眼。
看向台上那个眉眼熟悉的人。
林慕没有看他,也没看其他任何人。
说话时不躲不避,全程直视着华羽仙尊的眼睛,盯着那双颤栗痛苦的瞳仁,一席话说得平静而顺畅,连思考和犹豫都没有。
说完才十分温和地补了一句,“还有,掌门说错话了,那不是我母亲,别乱认亲戚。”
华羽仙尊痛恨自己在这种时候才真正地了解了林慕。
轻而易举就读懂了林慕说出的每一句话。
——林慕当然不会承认林沁华是他母亲,如果那是他母亲,生为人子,医治自己的母亲,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别说一块难能可贵的令牌,就是学墨知晏挖心挖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只要他不承认,华羽仙尊也拿不出证据,凭这几句流言,是没办法乱认儿子的。
也就不能理所应当地用孝道来压迫他。
人家一个“林家旁支”,准确来说连林家人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要别人付出巨大代价来救他的妻子?
还有这段时间……
华羽仙尊大梦一场,大彻大悟。
所有想不通的事情都想通了。
为什么?明明一开始他都倒向了林慕,他知道了墨知晏做过的错事,对于这个亲手养大的儿子失望不已,又兼之愧疚,是真心实意想好好疼爱,全力补偿林慕的。
为什么后来又变了?
因为林慕一次次对他不假辞色,无论他怎么示好都无动于衷。
又有墨知晏在一旁乖巧懂事,越发衬托得林慕顽固不化。
——林慕是故意把他推向墨知晏的!
而今天这一出……
华羽仙尊满心酸涩,都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表情。
他以为林慕不愿意回来,是因为膈应墨知晏的存在,或者故意拿乔,甚至想过是不是因为沁华……
但现在证明他全想错了。
林慕不想认他,和他本人的关系都不大,只是为了更名正言顺地胁迫他交出林沁华。
华羽仙尊内心五味杂陈。
那可是太弥宗,传说中最接近于神的地方,要是能够得到那里的人一两句点拨,说不定离大道就能更近一点。
哪怕是他这样修为的人,也忍不住心动。
但林慕得到了这样的东西,想的却是拿出来救他母亲。
——那他呢?
()他这个父亲呢?就要被他这样摒弃了吗?
只是一想,华羽仙尊就觉得五脏俱焚。
但他忘了。
他可以在对一个儿子无限包容的同时,对另一个儿子苛刻无比。
他的儿子自然也能在对自己母亲亲近的同时,对他冷漠至极。
华羽仙尊痛极生恨,“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仙尊觉得,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_[(()”
林慕近乎于怜悯地看着他。
墨天晔还不明白吗?
从五年前,墨知晏从自己胸口里挖出心脏,换到他的身体里那天起,他就没有选择了啊。
那一颗心脏成了彻底绑死华羽仙尊的绳索。
如今,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谁都知道墨知晏对他有着大恩。
他永永远远的和墨知晏绑成了一体,再也别想挣脱。
六年前,从那座地下青铜龙冢中射出来的箭矢,穿越苍茫时空,终于在今天,射进了华羽仙尊的心脏。
他特地放走棠溪聿风,让他带着那一颗珍贵无比的心脏,跌跌撞撞逃出去,撞在墨知晏手里。
不仅仅是报复棠溪聿风,还为了今天。
不管是墨知晏还是墨天晔,都以为那是命运的馈赠。
其实他们错了。
那不是礼物,而是剧毒的刀子。
就连今天的场合,都是他特地选的。
荆棘从毒汁浸泡过的心脏中生长而出,彻底将昔日高高在上的仙尊绑在道义的高地上,稍微一动,就会带出淋漓的鲜血。
华羽仙尊彻底瘫软在座椅上。
“……为什么?”他喃喃。
他就这么可恨吗?
要让林慕用这种手段,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让他颜面尽失,让他走投无路……
让他面临着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看不出来吗,因为你足够软弱啊。”
他微笑着,用口型说:“——父、亲。”
——我希望你爱他。
然后,赌上你的名誉,你所坚守的道义,以及你对你儿子的爱。
把我母亲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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