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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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是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球状生物，身上覆盖着一层类鸟羽的绒毛，摸起来手感顺滑。moweiwenxuan两颗葡萄干似的的眼睛藏在其中，有一个三角形的喙状嘴巴。
它身后长了一根尾巴，尖端呈三角形，平日里都盘旋起来，好像兔子，这时却缠住了舒星舟脖颈，撒娇般地蹭了蹭。
舒星舟从小独立，和家人不亲近，偶尔寂寞，养只宠物的想法便跃然心上。
但遗憾的是，他和大多数的宠物都不投缘，即使手上有食物，小流浪们也只会丧权辱国般的、火急火燎地吃完，然后好像躲避瘟疫似的闪开。
次数多了，舒星舟心中难免郁闷。
在遇见一号之后，他才调理了回来，将对宠物的喜爱都倾泻到了他身上。这也是唯一一只，不需要待在隔间中的噩梦，拥有充分的自主权利，和助手地位差不多。
舒星舟回了神，捏了捏黑球的尾巴尖，笑眯眯地看见对方害羞地缩回。
舒星舟想起了正事：“一号，你有注意到b-096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吗？今天……还是更久之前？”
每次睡着之后，舒星舟都会来到噩梦世界。其中大部分时间，他游走于不同的噩梦中，寻找下一个神奇的生物。
这很消耗精力，却也是项令人着迷的伟大事业。就像在玩《精灵○可梦》或者《怪物○师》那样，只不过，他的小精灵版本比较猎奇邪恶。
“咪……”一号晃了晃脑袋，示意自己没有相关印象。
他的声音很低迷，圆润的身子也僵住了，好像在反思，为什么自己没有看牢【b-096】，将主人的收藏品放了出去。
舒星舟无意责怪，转而低笑道：“咪？我怎么记得，你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一号心虚：“咪……”
“不过挺可爱的。”他没纠结这个话题，反正一号也不会说话，“行了，你去把隔间打开，把那些能沟通的，一个一个带来办公室见我。至于其他噩梦……自行活动吧。”
一号：“咪！”
见人类青年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黑球身上的甜美气质瞬间消失了，好像化作了一座冷硬的雕像，又像是蛰伏的野兽，一旦愚蠢的猎物接近，就会咬下他的脑袋。
一号按下电梯旁边的按钮，千百帘幕同时打开，非人的怪物兴奋地窜了出来。
霎时间，这里便如同地狱绘图的景象。
人皮的灯笼长着排排的利齿，在空中飘来荡去；巨大的蜘蛛以蛛丝奏曲，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还有塑料舞者翩翩起舞，扭头却是蜡笔涂鸦的干瘪面庞……
想要管理这些怪物，需要的不是仁厚的宽恕心肠，而是摧枯拉朽的力量、与无法抗拒的威严气势。
舒星舟自以为是个无害的收藏家，甚至费心为收藏品们准备文娱活动，建立了包括且不限于图书馆、咖啡厅、放映室和游泳池等设施。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噩梦的传言中，他的形象截然不同——
这座高塔是舒星舟的藏品仓库，也是噩梦们以为的无边监狱。
因为噩梦一直叫他“大人”，舒星舟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还会省略掉前面三个字。
肚皮露出棉花、手持砍刀、扣子眼睛掉了一个的玩具熊走到一号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监狱长大人……今天有什么烦心事吗？”
一号没有搭理它，转瞬出现在了最高处，登时吸引了所有噩梦的注意。
如果说他们对监狱长是又敬又怕，那么对于监狱长助理，就只有怕了。
“大人要和你们单独谈话。”舒星舟眼中“不会说话”的黑球，撇开了矫揉造作的咪声，开口道。他实际的嗓音像是深渊中的魔王，深沉而带有诡异的污染，“按照我说的顺序上楼，不许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尚未为自由活动高兴几秒，噩梦们面面相觑，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大人他……找我们做什么？是我们做错了事吗？他、不会是要把我们关到十八层去吧？”片刻后，一个薄薄的透明皮兜着内脏的史莱姆人形怪物说道，声音细弱，颤抖不已。
这番话引起了更大规模的恐慌，噩梦们窃窃私语着，不安在蔓延，甚至于传出了森森的低泣。
他们曾是人类恐惧的集合形象，此时却深陷恐惧之中。
一号居高临下地盯着怪物的丑态，黑曜石般的圆眼睛闪过无机质的光泽，一言不发。
b-072是十七层中，人形最“完美”的一个的噩梦——她是一个纸人，脸蛋圆圆的，齐刘海是浓厚的黑色，两颊画着血色腮红，嘴巴涂得亮晶晶的。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双碳色的眼睛，好像两个蜡笔团块，转动时异常渗人。纸人忌讳点睛，所以有了眼睛的b-072，显得尤为恐怖。
但即使是个吓人利器，此时的纸人，面对苍白瘦弱、怀中抱着黑色绒球的青年，她薄薄的纸片颤抖得好似狂风中的落叶，经不起摧残。
“大人……”她细声细气地说，“我犯了什么错吗？”
面前的青年眉头微拢，细小的弧度却叫纸人心惊胆战。
舒星舟叹了口气，语速很慢，在听众耳中，却像是迟迟不落下的铡刀那样。“为什么你们的开场白都大同小异？难道，你们真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绝对没有！大人，大人你要相信我，我们不敢的……呜呜呜……”
纸人的黑眼睛神经质地抖动，如果她拥有泪腺，早就浸湿了纸糊的身体。
这反应太激烈。舒星舟扶额：“好了，别叫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想问问，你们最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反常？”纸人的眼睛瞪大了，好比勾魂的厉鬼。思考一番后，她阴气森森地道：“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舒星舟：“什么都没有吗……”
纸人黑漆漆的眼珠子谨小慎微地瞥看，察觉到监狱长的苦恼后，她忽然福至心灵：“不过，前些天我瞧见，o-054号和179号亲了嘴，这算不算？”
“……”
o-054是只巨型的多足章鱼，而b-179是个鱼头怪物，皮肤泛着铁青色，覆盖着一层鳞片，手指间还有透明的蹼状薄膜。按照种类区分，他俩的确是海洋生物频道的同类。
但说是他俩之间能发展出什么……
舒星舟沉默半响，表情困惑：“你确定054不是想把179当做食物吃掉？”
纸人长长地哦了一声，“难怪179一直挣扎——我还以为是霸道总裁强制爱呢！”
舒星舟：“……”
一号：“……”
看来图书馆该清点一下了，不能尽放些情情爱爱的狗血小说。
不过严格来说，也就只有b-072最爱看这些玩意儿。
被她一搅和，舒星舟也没有严厉盘问的心情，他没有直言b-096的出逃，而是平静地试探。
在这短暂的谈话间，b-072的心情宛如过山车，在极限拉扯中迎来了平缓落地——监狱长大人，似乎、可能、难道……是在关心他们的生活？
纸人空泛的心中，顿时涌起了无限的澎湃情感，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受宠若惊。
直到离开总裁室，她还瞪着黑眼睛，出神地凝望这个方向。
要是每天，都能和监狱长如此亲近就好了……
想着对方清泉般的嗓音、俊美的容貌和威严的气势，b-072呆呆地自语，为了像一号那样，得到大人的认可，她、或者说他们所有噩梦，什么都愿意做。
诚惶诚恐的噩梦们，压根没发现少了个同伴。
甚至当舒星舟挑白了讲，问他们有没有离开仓库的想法时，他们只是打了个哆嗦，就差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请求大人不要将他们流放十八层。
舒星舟非常无奈，在建造仓库初期，他的确在十八层“处理”了一些噩梦，但那只是极端措施。
在那之后，哪怕是攻击性太强、屡教不改的噩梦，他也不过是关小黑屋，从没动手。
可是有关十八层的谣言，还是越传越邪乎，甚至有些噩梦认为，那里就是成堆的埋骨地、充斥着岩浆与烈火的无底深渊，别说好奇心了，连提一嘴都要抖半天。
一无所获的舒星舟揉了揉眉心，一号咪咪叫了几声，用圆圆的脑袋主动蹭他的手腕。
“b-096不可能无故离开。”青年思忖道，“这说明有一条我不知道的渠道，联结着现实与噩梦世界。但这真的可能吗？一号，难道你们不是纯粹的精神体生物？”
一号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舒星舟叹了口气，颇为苦恼：“无论如何，b-096都是个威胁，不管是对人类社会还是对我而言……我得找个办法，重新把他带回噩梦世界。一号，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寻找帮手？”
听到这话，黑球忽然激动起来。倒三角的尾巴尖点了点青年，吸引注意力后，又指向了自己，仿佛在骄傲地说，我可以帮上忙。
“你？”舒星舟失笑，“你又不在现实世界里……噢。”
在被监管局选中之时，舒星舟曾经参加过为期三个月的集中训练，系统学习各类道法、巫术、炼金体系等等。
然而奇怪的是，令检测仪差点爆表、被寄予厚望的青年，不仅没有显露出超俗的天赋，反而变成了脆弱的吊车尾——最后教官们无奈地认定，舒星舟的体质没有跟上精神发育，挖掘潜藏的能量，无异于自寻死路。
在平静毕业后，舒星舟报考了监管局的文职工作。
这在他的家人看来，是自暴自弃的行径。但只有舒星舟清楚，他从没停止过学习——浩如烟海的资料文档，不正是最好的实践教材吗？
青年若有所思，“也许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具体的，我得想想办法。”
舒星舟到楼下买早饭时，碰见了来势汹汹的一组人。
打头的便是韩东甫。他此时臭着一张脸，眼下有青黑的色彩，大概是一夜没睡，抓捕工作也不顺利。
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身强体壮的面包人，休闲的衣服也没能削弱他们的压迫感。
看见舒星舟，韩东甫并不意外：“我就记得你住在这，果然没错！诶，吃啥呢？好吃不？我都快饿死了，大半夜跑上跑下的，连口汤都没得喝！”
他说话就像机关枪，突突突突的。见对方的眼珠子都快挂在自己的手上，舒星舟犹豫了一番，还是将紫米饭团递给了他。
紫糯米被蒸得香喷喷的，里面夹着咸蛋黄、梅干菜、油条碎、里脊肉、还有肉松，非常扎实。韩东甫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口齿不清地说：“吃的够丰盛的，嘿嘿！谢谢你了，我等会儿有空把钱转给你。”
他紫色的狼尾一甩，又对其他人说：“你们饿不饿？这饭团还挺好吃的，应该就是门口那个摊子，大家去买点早饭垫垫肚子呗。”
其中一个领头的男人面容整肃，一双眼睛洞若观火。他回道：“局里的食堂二十四小时营业，赶紧把人带回去，比什么都强。”
韩东甫撇了撇嘴，和他很不对付：“就你假正经，难道该饿着肚子干活吗？”
话是这么说，但韩东甫也知道自己是在上班时间，三口两口地咽下，就往居民楼内进发。
舒星舟眉头一跳，发现他们进的位置，就是自己居住的那栋，赶在电梯关上前，他便也跟了上去。
“诶？你不去重新买早饭吗？”韩东甫问。
舒星舟：“外头有点冷，我先上去拿件外套。”
韩东甫理解地点点头，唏嘘道：“你是身子太虚了，瞧瞧这脸白的。注意保暖，免得感冒了。”
之前那个男人审视地看了舒星舟两眼，插话道：“你住在哪一层？需要我帮你按电梯吗？”
“四层。”舒星舟说，“我住401。”
韩东甫：“这么巧！我们要找402的那个家伙，看来就是你的邻居……你对他有印象没？”
这座公寓是一梯两户，402和舒星舟对门，但他们作息差别很大，碰见的机会不多。他记忆最深的一次，该是外卖员将两人的餐食放反了，对方过来换外卖时，正好和开门的他撞上。
那个人瞧着三十岁上下，相貌普通，戴黑框眼镜。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不是偷外卖的，语气紧张，很不适应和陌生人交谈。
“记得……你们来找他，是有什么事吗？和昨晚腾翔广场的怪物有关？”
韩东甫还没开口，严肃男人便问：“你知道腾翔广场发生了什么？这里离那个地方很近，你不会也是目击者吧？”
舒星舟承认后，他又说：“刚好我们还缺其他人的证词，不介意的话，能请你到监管局来一趟吗？你既然认识韩东甫，应该知道我们的工作范畴……如果可以，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男人表情庄重，语气诚挚，看得出来不是在说场面套话。
但舒星舟对做笔录这件事，颇为犹豫。局里有很多心理学专精的教授，审问部门的员工一个赛一个的经验丰富，再加上他知道，正式特工队的组长有读心的能力……
舒星舟可不想暴露。
脑子里的思路飞快过了一圈，青年拢了一下鬓角的散发，嘴上说着，“我本来就要去局里上班……我是资料室的员工，舒星舟，你好。”
男人恍然大悟，“难怪你们两个会认识。我是喻修志，隶属于行动部，平常都在出外勤，大概没和你碰过面。”
在他继续劝说舒星舟做笔录之前，“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