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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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抵押玉镯的钱是拿来买衣裳的,所以不能找柳娘。yywenxuan可也不放心去跟杏蕊说,否则没法解释那么多银钱都去哪儿了。
所以这日,娴枝只能找个偷偷回娘家由头,独自出了门。
她换了身粗布衣裳,戴上帏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从偏门出满府后还刻意绕了几圈,才走进一家玉石铺子。
这家铺子是鹊城唯一一家能用玉石抵押银钱的,就劝当是收点利息借出去,掌柜能保证回来的时候东西还是东西。
没成想,冤家路窄。
她刚和掌柜的聊了几句价钱,还没成交,就听见背后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我才不管呢!反正这玉佩我就是要了,他既然有钱,干嘛要抵押在这呢?让我看见了,自然就是我的。”
娴枝一脑门子官司,压低了帏帽,想催促掌柜赶紧给钱走人,没想到孙逢兰直接走到她身边,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下巴一扬,“你就是掌柜?那块玉佩我买了,快包好给我。”
掌柜刚听伙计说了来龙去脉,连连作揖赔笑,“孙小姐,这东西是真的卖不得,我给您赔罪。”
“不卖你干嘛摆出来呀?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
“那是我这个蠢伙计弄错了物件,把这玉佩当成往外卖的东西,给摆在那儿了。唉,孙小姐,我们这实在是对不住您。这样吧,您在我们这随便挑一样东西,挑中了,直接送给您,我不收您一分钱。”
“我不管,我可不缺钱!”孙逢兰气得更厉害了,颇有不拿到手绝不罢休的气势。
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来劝她,被她一记眼刀杀得只敢远远缩在一边。
掌柜好话不知说了多少,可孙逢兰油盐不进,一点用都没有。
正在此时,她看见了娴枝面前白布上摆出来的玉镯,伸手便拿了起来,细细端详一阵,这才喜笑颜开,“这个我喜欢,卖给我吧。我就不计较了。”
旁边侍女赶忙上来递银子,掌柜的一脸为难地看向娴枝。
娴枝伸手将玉镯拿了回来,“这是我的,不卖。”
“你这也是要抵押的?”孙逢兰挑眉看她,“既然来抵押了,那不就是缺钱吗。你想要多少?告诉我,我把银子给你,这镯子给我。”
娴枝怕被她认出来,偏过脸不去瞧她,依旧言简意赅:“我说了,不卖。”
连吃两次闭门羹,孙逢兰这下是彻底恼了,“好,不卖?他也不卖,你也不卖,我告诉你,掌柜,你如今得罪了我孙家,就别想再在鹊城开张了!”
真是蛮横……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为免又闹出是非,或者被她认出来,娴枝自认倒霉,将玉镯收进怀中,扭头就往门外走。
刚才她不正眼看自己,就已经让孙逢兰觉得被轻视。此时,见她转头就走,简直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还了得?
“你给我站住!”
孙逢兰大步走到她身边,举目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是哪家的人?看你这打扮,也不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哪用得起这么好的镯子?你不会是偷来的吧!”
娴枝啼笑皆非。难不成文的不行,这人想来武的,硬生生将镯子抢走不成?
“孙小姐,我知道你家大势大,在鹊城一向横行霸道,可这镯子我的确不能卖给你。你若是实在缺这一个镯子,有个求人的样子,我借你戴两天也不是不行。”
孙逢兰脸都气绿了,“你!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小姐难道还要求你?!”
娴枝充耳不闻,抬步便走了。
真是时运不济,镯子没当成,白白费周折跑出来一趟。
她这时也没别的法子,只好想着在外面多游荡一阵,等那位阎王爷走了,再回去把镯子给当了。
寿宴上若是连一身时兴的衣裳料子都没有,丢了脸面事小,惹人起疑事大。
娴枝已经隐没进了人群里,却察觉背后有人跟着自己。
或许是那位孙小姐指使下人过来跟着伺机报复?唉,还是惹麻烦了。
她刻意挤进人多的地方,见弯就拐,一通乱走,直到进了个窄巷子,抬眼见前面路是死的。
心中咯噔一下,身后脚步声逼近,她满怀戒备地回头——竟然是柳娘。
柳娘这几日看着消瘦憔悴了不少,出门竟只敷衍擦了一层粉。
娴枝虚惊一场,拍着心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是前两日送的钱又不够了?”
柳娘哼了一声,“若钱不够,我该去满家找你才是,而不是在这儿跟过来。”
“方才你同那孙小姐在当铺说的,我都听见了。你是来当玉镯子的?这是江夫人给你的,你居然敢当了,不怕被发现这钱?”
眼见瞒不过,娴枝只好将孙家寿宴和满家老夫人也要回鹊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哼,我们穷人吃饭都吃不饱了,他们这群富贵闲人还想着摆这些场面。”
娴枝与她没有什么话好说,转身就要走,却被她喊住了,“等等。那可是江夫人过门时给你的,她自然是记着的。在这样的重要场合,若是她问起来,你如何说?”
娴枝答不出来,心中更烦躁了,“那我还能怎么样。”
还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柳娘将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末了叹一口气,似是很不情愿地说:“你跟我来。”
娴枝跟在她身后,到了一处破落的院子,这里一看就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已经长满了杂草,无人打理。
不过看格局架构,似乎从前也是一处气派的院子。
只有一个房间还算整洁,有点人气儿。看屋里陈设,应该是妇人住的屋子。
“知道这是哪儿吗?”
娴枝当然不知道,“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这是你娘从前的屋子。”柳娘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朱红漆的木箱,“你对你娘知之甚少,应该不知她在跟你爹之前,曾被一个富户人家赎了身,养做外室,就养在这院子里。但那家的主母不肯容她,设计让她落了胎,赶得无处容身,她后来才跟的你爹。”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看。”柳娘费了一番功夫,将那木箱打开了,里面层层叠叠堆放着一些华彩锦服,全都是上好的料子。
拨开衣服,下面甚至还放着一堆钗环首饰。
“前几日她又来找你爹,我将你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她竟然良心发现,告诉我这个院子和这些首饰衣服还能卖些钱,让我拿去,全当她赎罪。”
柳娘拿起那些衣服抖了抖,上面竟然一点灰都没有。
她哼了一声,“那个赌鬼穷成那样,也没把这些东西给卖了,可见是真的宝贝着呢。来,你挑衣服和一两样首饰,剩下的我拿去卖了。”
娴枝望着那些华贵的衣裳和首饰。从前她对自己母亲这个人全无感情,也不知晓她的过往,自然也不会好奇她除了好赌、抛夫弃女之外的事情。
只有此刻,才隐隐感觉到,她是自己的母亲,有骨肉之亲,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娘……那个人,她还跟你说什么别的没有?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柳娘答得脆爽,“我问她这个做什么?”
她转头望着有些发愣的娴枝,伸出手来,摸了一把她的脸,“说起来,你们俩可长得还真像。她那么作践自己,这么多年了,比起当年也没差多少。我若是个富户老爷呀,如今纳她做姨娘也是肯的。”
刚回到院里,杏蕊就迎了上来,“大娘子回娘家待这么久?你不知道今天府里可好生热闹。”
她解下帷帽,问道:“怎么了?”
杏蕊一阵偷笑,眉飞色舞地跟她讲:“今天那位孙家的姑娘又来了,不知道是谁得罪了她,据说是在玉铺想买东西没买到,气得直跳脚,来咱们府里缠着二公子讲了好一阵,又跑去江夫人那里抱怨,闹得天翻地覆呢。”
娴枝一阵心虚,假笑着跟她应和了两句。
不过说起满彧,她又想到满明珠那个药方……
这样下去,绝对不成。
突然,娴枝灵光一现,拍了拍杏蕊,“帮个忙,我们换一身衣服。”
府里丫鬟穿的都是相似的常服,不甚显眼。换好衣服后,娴枝又端上一盘茶水,做足了障眼法的准备,这才低着头,去了满彧的院里。
凭借着上次的记忆,她找到了满彧住的东屋,一路走来还算幸运,没人注意到她。
谁知刚到门口,就被骥风喝住了:“哪来的丫头啊?二公子说了不要丫鬟伺候,怎么还往里跑呢?”
娴枝逼不得已,只得抬起脸来跟他对视,一阵挤眉弄眼,希望他还记得自己,开恩放人进去。
骥风见是她,吓得不轻。
回想起上次,在自家主子房里见到这位贺大娘子的情景,只得心里一边默念着罪过罪过,一边挥挥手,欲盖弥彰地咳了几声,“没、没事了,你……进去吧。”
娴枝前脚刚进去,一转脸就发现,外面这人偷偷将耳朵贴在窗子上听着,不知是什么打算。
房中,满彧正提笔写字,但似乎并不是闲来无事修身养性,他面前铺了一堆废纸团,墨香四溢。
听见有动静,抬起头来,朝她这边望了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他见到丫鬟打扮的自己来,竟然并不惊讶,只是目光带着迷惘,如同在看着镜中花、水中月,神思缈缈。
然后又重新低下头。
不知他这到底是何意,她也有些愣住了,犹豫着向他行礼:“……见过二公子。”
他才反应过来面前是她似的,如梦初醒般望向她,“……真的是你?”
……这人怎么这样奇怪?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对着突然进来的人也能发呆。
娴枝暗自腹诽着,向他走近了一步,“二公子,今日我是有事来找你,府中人多眼杂,这才作丫鬟模样……”
他却如临大敌,见她走近,立刻后撤了一步,随即一把抓起面前桌案上那张墨渍尚未干透的宣纸,飞快团成一团。
娴枝一怔。她本来也没注意他纸上写的是什么呀?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非礼勿视。她自觉理亏,只好后退一步,“二公子,我什么也没瞧见,我是真的有事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