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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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钦眸光冷冷往他脖子上一瞥。chuoyuexs
谢督灵忽然莫名觉得浑身凉飕飕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眸质问:“你、你想干嘛?!”
师钦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起身,淡声道:“没有这回事,毫无关系。”
“什么没关系?”
聂欢刚将人儡全收入囊中,牵着沙驼,听得不乐意了,挑起眉梢走过来。
吹沙城才落过一场大雪。
皑皑白雪映照着儡丝上的火光,纵使夜色下的小巷也显得很亮堂,少女踩积雪走过来,师钦个子很高,聂欢不喜欢仰视别人,手一撑,侧坐上沙驼,竖起三根手指提醒他:“你现在欠我三条命。”
师钦抬起眼,问:“哪来的三条?”
“一、二、三咯。”聂欢抬素指点了一圈,理直气壮地加进了谢督灵、木磊,末了笑意盈盈地一拍手:“我要你来欠,只要你。”
师钦蹙起一点眉心:“为何?”
“因为你的人情比他们的值钱啊。”
聂欢说完,眯了一下眼,忽然又想起,前世师钦本该在这里灵纹破碎、因杀人罪证确凿被学宫除名,遭千里追杀堕魔的,又补充道:“差点忘了、其实你现在欠我第四条命了。”
“……还有利息?”
师钦用眼神表示疑问。
那双眸色非常浅、对视时会令人想起皎皎明月的眼眸,此刻充满一言难尽的无奈。
聂欢轻哼笑了声:“没什么利不利息、欠了就是欠了。”
她口中一边说着最蛮不讲理的话,一边无聊地晃荡足尖,伴随腰间小铃铛清脆的响声,裙摆水波般一晃一晃,像闹着玩似的,有种妖气的天真任性。
师钦一时语塞,动了动薄唇,偏生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其实他总会奇怪:为何对方能用最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那些荒谬的话,且语气笃定地仿佛自己全盘接受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这次确实是欠了命债。
“好。”
沉默了许久,师钦才低低应了一声,他衣摆随风沙沙,双手握剑,弯腰一拱手,冷淡的嗓音认真道:“我会记得。”
见青年低眉顺眼地拱手作揖。
聂欢勾唇笑了笑,只是某个瞬间,想起这礼遇代表的冷淡疏离,心中又升起几分无趣,她垂了眼睫,一扯缰绳,沙驼哼哧哼哧地迈开蹄子,哒哒地走远了。
少女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回头。
一路照旧如来时顶着风沙。
沙驼颠颠地出了城,才翻过一个沙坡,便迎面撞上一支商队,为首的领商大爷举着火把,定睛一看,老远便扯着嗓子招呼:“嘿!那外州丫头、你不去找你情郎么?咋又一个人走回头路了?”
聂欢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扬声回他。
“大爷,我开玩笑的。”
“其实吹沙城里没有我的情郎,只是有人同他生得很像,所以才这么顺口一说而已。”
前世的师钦和今生的师钦,并不是同一个人。
且从今日起,区别只会越来越大。
耳畔一缕碎发被西漠的狂风吹落,发尾挠得脸颊微微发痒,聂欢抬手将其别回耳后,随意地想:更何况她们间的情缘,本就起源于一场蓄意勾引。
这一切自己最清楚不过,故而那些仅有她还记得的风月,偶挂唇齿间,却从未过心。
今生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和对陈渊一样,闲来落子,或许哪天能派上用场罢了。
西漠的风吹不到北地四州。
不久前,魔域,伏府。
魔域常年有隐晦的邪怨之气笼罩,夜间更显得阴沉。净室中没有点灯,一小蓬猩红的火陡然自儡丝窜起,照得室内一亮。
“咳!”
火焰掠烧过指尖、强夺去生机的一瞬间,坐在轮椅上的华服青年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当机立断一收手、断去所有儡丝,又捂唇低咳一声,再摊开右手。
只见掌心晕出些暗沉的淤血。
一旁静立的人儡终于动了,取来软帕细细将他掌中血污擦干净。
胸腔里仍传来延绵不绝的灼痛,伏子霁却未生气,反而垂着眼帘,回忆起方才一幕。
飞雪中,少女艳红的裙摆如花。青年修长的左手手指漫不经心地轻叩着轮椅扶手,忽然开口:“推我去画室。”
整个府邸都死气沉沉,没什么活人声息。
除了花园中一处点了明灯,灯火通明,一直都咿咿呀呀唱着戏的红戏楼,人儡推轮椅路过回廊时,恰逢一声娇媚婉转的唱腔:“相公、你此去何归?莫叫我望穿秋水、想断柔肠!”
伏子霁遥遥瞥了一眼戏楼,尤带病气的眉眼流露出一丝丝厌烦。
“俗不可耐。”
“我的戏里缺一位上得台面的花旦。”
他声音平静,除了那丝丝厌烦外,几乎称得上柔和。
然而话才落,戏楼上浓妆艳抹的女花旦便突然停下唱,愣愣地跪在地上,那张美人面失去了所有神情,身旁舞刀弄枪的武生则举起手中刀刃。
咚一声锣鼓响,空心木儡人首分离,紧贴着木面的人皮底下有细细的血流渗入大红戏楼,不多时,血色渐渐干涸,融入红漆木中再分辨不出来。
伏子霁自顾自进了画室,执笔,绘下少女脚步盈盈走来的一幕,乌深的眼眸带着一点兴味。
“这才是我想要的花旦。”
吹沙城儡丝出世,引得漠州巡律府匆忙应对时。
“嘶……”
莫名地,聂欢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如附骨之蛆的寒意,令她不由低啧了声,低头望着手中肤色苍白的小人儡,轻声承诺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杀他,毕竟这一遭也算结了怨,这位戏班主可不是一般地记仇,就算我想求和也不会放过我,所以借你们的灵纹和这木儡一用了。”
“……”
“……”
除了呜呜咽咽的风声外,没有人答话。
但掌中剥来人皮制成、入手触感冰冷滑腻的木儡,那股寒意渐渐消散了些。
聂欢勾了勾唇。
“放心吧,虽然我说过的很多话都是骗人的,不过阻碍到我自己利益的,定然比谁都上心。”
说完,她将这些人儡统统丢给血蝶。
血蝶展翅落在人儡上,肆无忌惮地汲取其中的灵纹之力,直吸得蝶翼上又多了几个鲜艳夺目的烙印。
太多大道残片叠加在一起,令血蝶的蝶翼变得令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眼花。
聂欢看得也眼前一花。
但更多的是如只屯粮的小仓鼠、看到自己满满当当粮仓的欢愉,她低垂着眼帘,抬指,轻轻抚摸过蝶翼上神秘的纹路。
这几个新烙印缺了一角,血蝶可惜地说:“虽然很好夺取灵纹之力,但这几个灵纹都被改造过了,已经损毁。”“够用就行。”
聂欢虽贪心,却也知道世上无完事的道理。
况且而今逃生,防守,攻击,侦查,样样俱全。
可以说,虽然修为不过才三阶,但有这些灵纹在,足以玩死一些高阶修士。
其中更有一个毒属灵纹和菟丝子很适配。
聂欢忽然问:“旁的血道传人也会如我这般猖獗吗?”
血蝶抖抖翅膀:“主人,在你之前的血道传人都是走的杀人囤血气的路子,气机一看就混不进学宫,而且若无血勇,我也根本无法承载这么多灵纹之力的。”
“原来如此。”
聂欢轻应了一声,贝齿将红唇咬出细细的齿痕,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巧了,前世血勇的得者恰好此时给她发了条灵信。
一打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聂欢小姐、陈渊哥出事了!”
聂欢啧了一声:“烦。”
原来是陈渊的小弟,吵吵嚷嚷得人耳朵疼。
她立马将灵玉声音调小了一些,面上百无聊赖,声音却急切地回:“陈渊哥哥怎么了?!”
对方吞吞吐吐道:“陈渊哥心境不稳、能不能……能不能请月族给点宁心仙草……”
知道聂欢如今在月族尴尬处境,对方话才难为情地说到一半,便似乎被人夺去灵玉,断了下半句。
过了一会。
聂欢才又收到一条新传音。
只听青年声音无比沙哑、而又坚定道:“阿欢姑娘,不用你求他们,我自己能撑过去的。”
聂欢顿了顿才回传音,只道:“陈渊哥哥、你等我回去。”
多日后。
医堂里一如既往地飘着苦药味。
再度踏进这个门,聂欢心里不由升起几分感叹:有大气运之人就是不一样,屡屡躺着进来,还又能活蹦乱跳地出去。
当然,少女面上焦急的表情并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
她匆匆赶进一间病房时,青年正躺在病床上,冷汗涔涔打湿了额发,一只大手还用力攥着掌中的什么东西,眉头紧紧拧着,隐隐有难以压抑的戾气横生。
小弟连忙让了个位置给聂欢。
聂欢坐下来,抿着唇静静看着他,耳旁那几个与陈渊同去外派任务的小弟焦急道:“我们这次任务在宸川州、本好好的,但碰到当地一群蛮不讲理的大族子弟、他们非要抢占我们好不容易杀的精怪内丹!”
“对啊,他们不仅提到溯城虫祸一事挑衅、还说要刨了陈家碑,当时陈渊哥就气得心境不稳动手、只差一点点就杀了他们!后来强撑着回来还没到学宫就这样了。”
“医堂堂人说兽怨灵纹造成的心境侵蚀除极难得的宁心之物外没有办法解决,医堂也没有那等至宝。”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眼巴巴望着聂欢。
聂欢未说话,只是伸出双手握住陈渊未攥着东西的手。
她低垂下眼帘,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掌中攥的是一个素色丝织锦囊,冰冷寒气逸散开,冻得手指指节都泛着青白之色。
青年将寒石放在离心脏很近的位置,似乎借这寒气能压下心底的暴戾。
过了许久,聂欢才感觉到陈渊很轻地回握了自己。
睁开眼时眸底满是猩红戾气的人,却在感受到掌中柔触感一刹那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手中力道。
他抬眼,哑声开口:“阿欢姑娘、你有没有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