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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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mwannengwu
隔了几条街的市井小巷里,鬼鬼祟祟的男人正藏身其中一处巷子内,捂着腰间结了层寒冰的伤口。
一只浑身青紫的小鬼婴影子一闪而逝,没入巷墙中,过了片刻,它浑身湿漉漉地捧着一小团水精回来。季昃将水精按在伤口上,运转灵力化去伤口寒冰,原本难看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他抬眼,沙哑如沙子磨过的嗓音道:“孩儿、再去搞点来。”
小鬼婴极其怕他,男人阴鸷的眼神一落在身上,立即怯怯地点头前去。
吹沙城依一处小绿洲而建,此处距绿洲水源极近,鬼婴神出鬼没,很轻易能从中窃取出水精。
而一只黑猫始终藏匿在一旁黄土砌成的土墙阴影中,悄然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瞳,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谢督灵隔了几道墙,远远一招手,黑猫才几个蹬腿一头栽进他怀里,蹭着人肩膀发出小声的呼噜呼噜。
谢督灵笑得宠溺,抬手顺毛撸了两下猫猫耳朵,低声夸它:“谢喵喵、干得好。”
一旁,师钦低眸捣鼓了几下灵玉,道:“学长传信来说大阵已起灵,为防他以吹沙城百姓相挟,会借大阵帮我们出手压制。”
“好、等下就该我出场惩恶扬善的时候了,谢喵喵、快配合我摆个好看点的姿势!势必将他一举拿下!”
谢督灵很兴奋,拍了拍肩膀,黑猫立即心领神会,爬上他肩膀,满脸神气地扬起猫首,圆滚滚的猫猫脸和主人的娃娃脸极其神似。
只听巷子口一声中气十足的少年音乍响。
“喂、季昃!你因私仇虐杀邻里一家六口,并窃婴孩尸骨数十具、残杀无辜婴童十三人修炼邪术,罪大恶极、还不速速伏诛!”
季昃眉心一跳。
阴鸷的眸光如电射过去,只见谢督灵肩膀上立着一只猫猫,青年虽不比两位好友高大、身形稍显瘦弱,但十分灵活,动作潇洒地攀在墙头,昂首挺胸一马当先。
季昃不屑地狞笑一声:“什么正道?都是狗屁!孩儿们、给我上!”
话落,几双暗黑色的手掌、脚掌印印在墙上,足足五只鬼婴凭空出现朝巷子口爬去!
谢督灵则手腕一翻,一双短刃出现在掌中,三步并做两步踩着墙头跑得飞快,刚要纵身跃下,鬼婴们忽然裂开嘴角、扯开嗓子开始哭嚎起来。
“阿娘!”
“娘、娘!”
“痛啊娘、好痛啊!”
哭声如雷贯耳、无比凄厉!
谢督灵顿时一个踉跄栽下墙头,差点脸着地,他一屁股摔在地上,顾不得揉,抬头只看见四面八方,鬼婴青紫的小脸皱成一团,边大声哭嚎着喊娘边朝自己爬来,其中最近的一只鬼婴已爬到自己小腿旁。
“喝……喝奶奶……”
它张开一口沾着血斑的森森白牙就要咬下!
“喵!”
黑猫立马炸了毛、跳到鬼婴背上抬爪就是一套猫猫拳!鬼婴半透明的青紫身躯立即多了几道伤痕,张口大哭:“娘!”
这哭声比方才更凄厉了几倍不止!
谢督灵捂着耳朵头痛欲裂:“我又不是你们娘、没奶能喂啊!木磊快上!!”
他高喊一声,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立即从天而降,挡在面前,一拳狠狠在地面上砸出个大洞,气浪掀得三步之内的鬼婴人仰马翻。
四周哭声顿时一停!
可季昃早已经拔腿便逃窜出去,一只鬼婴附在他身上,男子脸上一股黑色死气,仿佛化成了鬼物,竟然能直接穿墙而过!
这几日他便是如此屡屡摆脱追杀!
可这次,男子感觉到一阵寒意忽而从背脊窜起。
漠州虽昼夜温差极大,也已夜幕降临起了大雾,但修士有灵力护体并不太畏惧寒暑,偏偏此时,有森森寒意刺破护体灵力!
一点雪剑寒光刺破小巷的昏暗。
青年凝眉,只听一声清啸的剑鸣,腰间雪剑骤然间出鞘,一瞬间仿佛千年雪山上的寒潮倾泻而来,连附近三尺黄沙土地、土墙都眨眼间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同时覆盖整个吹沙城的守城大阵亮起阵光,一道阵压卷起沙尘无数,轰然落下,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直直落在了……
与季昃一步之距的师钦身上。
阵压落下一瞬间,青年那双颜色很浅的眼眸映着吹沙走石,眸光微动,立即一屈肘、自下往上飞起的剑身急转直下,泄去剑招大部分力道,雪剑在阵压下发出阵阵清鸣,笔直的剑身宁折不弯几乎要断了去!
铮!
雪剑剑尖没入地面。
师钦指骨用力攥紧长剑,肩颈一沉,顷刻间仿佛有无数沙尘压在肩头,膝盖离地面仅剩下半寸之距。他倚靠着雪剑几近单膝跪地,背脊挺得笔直,手肘颤了颤,用力到手背根根青筋暴起,仍旧没能站起身。
一股阴风忽然间袭来!
季昃趁机伸出鬼气森森的五指抓向青年白皙如玉的咽喉之间,眸中的得意尚未褪去!
轰隆!
巷墙如单薄豆腐块被人一拳砸成齑粉,木磊猛地再抬手,一拳轰在季昃背脊上,直将他锤得一头栽倒在巷角里,张口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木磊仍旧是一副千年不变的木头脸,横拳挡在师钦身前,不言不语、却极为可靠。
而师钦,则抬起眼帘,咽下抵抗阵压间喉咙里灵气反噬的血腥气,冷冷道:“出来吧,一护城大阵阵压全交我身、劳学长看得起。”
守城大阵误击少之又少,毕竟要动用,非得阵主清楚打哪不可。
果不其然,四周无声无息出现数名修士。
其实他们离巷子并不远,但对吹沙城本地极为熟悉,隐匿在附近民宅中时,外来人根本无法察觉。
大雾未散,流动的雾气拂过这些忽然出现的修士脸上。
连走商的都知道吹沙城不过一弹丸小城,除有个小绿洲庇护能歇歇脚、补充补给卖点货外啥天材地宝都没有,凡有钱有势的早跑了,故而城中剩下的修士绝大多数也与什么翩然若仙沾不上边。
他们的面容因饱经风沙而龟裂泛黄,衣着干练,外罩着避沙长袍,除气势更加锐利磅礴些,看起来与漠州寻常民众几乎没什么区别。
唯有齐平出身富裕大州,来这当城主不过两年,脸还白净些。他手捧阵盘在雾中而立,整个人陷在夜幕阴影中,蒙上一层阴翳。
“你们这是做什么?!”
巷墙粉碎的烟尘在四周飘荡,谢督灵落后一步,抬手挥赶着烟尘闷头冲过来,见到此幕顿时勃然大怒!
齐平这才开口:“对不起。”
“呵呵、对不起你个死人头!看不出来你们竟然全都已经入了魔道、亏得我还诚心诚意谢谢你!”
谢督灵少年心性,行事犹带几分孩子气,心中最是黑白善恶分明,遭到学长背叛格外义愤填膺,一抬手大声指挥黑猫。
“谢喵喵、给我抢了他的阵盘咬死他!”
黑猫“喵呜”一声,它快如一道雷光、极其灵巧地在墙头间穿梭,一跃而起扑到齐平脸上,张口咬着阵盘往下拽不动,索性亮出利爪直冲人脸上挠。
齐平皱着眉伸手去挡,不料黑猫的利爪格外锋利,直接在他手臂撕扯开一道狭长的血痕。
见状,谢督灵乐得哈哈大笑两声,亮出短刃正要加入战局,几只鬼婴已经争先恐后地冲巷子不同方向朝他扑过来!
谢督灵恼火至极,这次动作非常快,不等它们开口先一步抬腿,飞起一脚踹飞一只鬼婴,娃娃脸气得通红:“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坏家伙离我远点、别以为没断奶我就真的不会打你们!”
他一脚一个,十分解气。
然后师钦浅色双眸却掠过一丝银月华光,清晰倒映出谢督灵头顶渐渐生成的几线儡丝。他掌中雪剑剑身猛地一颤,自剑尖位置咯吱咯吱向外蔓延着寒冰,欲要横飞出去,却被阵压再一次按耐住。
师钦只能忍着反噬单手掐诀,沉声喝道:“静心!”
寒冰立即从脚开始向上蔓延、将谢督灵包裹其间!
谢督灵:???
他茫然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回头看师钦,师钦也正在看他,眼睁睁目睹那几根儡丝仍旧悄无声息地缠上谢督灵四肢关节,心猛地更沉。
他眸中满是凝重,紧紧抿着薄唇,心底骤然升起一个猜测:齐平明明已经与魔道同流合污,却仍旧配合着演这一出大戏,只怕就是为了让自己三人为儡丝所控。
而季昃被自己三人一路追杀至此,真的有功夫布局吗?
季昃狼狈地趴在一旁,抬头,得意笑道:“没用的、儡丝正如人心中无限滋长的悲愤恨意,一旦长成、便再也无法根除!”
似迎合师钦心中猜想,季昃身上密密麻麻的儡丝骤然一散,只剩出四根牵引着他的四肢。
很明显,季昃从来都不是控儡人。
而是幕后之人的掌中儡!
而此刻,这四根儡丝勘明月一眼便能看到头,儡丝柔顺纤细,细得仿佛几根蛛丝,向上望去,儡丝尽头正缠在木傀儡木指关节上。
这是一只等人高的木傀儡。
他着一件广袖对襟华衣,裸露在外的面孔关节全都细细粉饰了近乎肤色的颜彩,虽仔细看仍能发现木纹拼接,但乍一眼倒真像一位翩翩公子,一举一动风流写意,十指着勾动儡丝,而后一收手。
仿佛演完一出皮影戏,谢幕之后来听满堂喝彩的匠人,口吐人言道:“如此大悲大喜,倒勉强算得上一出好戏。按规矩,戏唱完了,各位看官便该给赏钱了。”
无人应和,他也不急。
不多时,谢督灵便觉得自己浑身不听使唤,自行运转灵力挣脱了寒冰,一步一步朝那诡异的木头假人走去!
他瞪大眼睛,像只受到惊吓全身毛都炸开、恨不得立马拔腿就跑的猫,满脸惊恐:“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但无论谢督灵意识百般反抗,身体都乖乖扑腾一声跪到这木头假人脚边,仰起了下颚。
而木傀儡满意地一笑,自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持刃轻车速路地刺入人脖颈,割开条细缝。
谢督灵感觉到一阵冰冷刺痛自脖颈间传来。
木傀儡剥皮手艺极好,在脖颈处下刀竟伤不到经脉,薄刃过处,一小块血淋淋的皮便轻易与肉剥离开。
他仿佛正坠入什么无底深渊,想尖叫出声,却连喉咙里似乎都凝了块冰。
耳畔,木傀儡温声说:“一旦被儡丝所控,失去自我,灵纹就会开始遭到侵蚀,故而第一时间剥的灵纹皮才是品质最好的。”
鲜血从豁口潺潺流出,染红了学子服雪白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