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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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第一日武斗百强之位争夺告一段落。czyefang
陈渊的武斗排在第三日。
月衡峦肩骨断裂,但没有伤及要害,不需要躺在医堂修养。三月前的赌斗闹得沸沸扬扬,只要陈渊胜了两日后的武斗就能赢,因而他不耐流言蜚语,索性将自己关在学子舍中。
暮色沉沉,他睁着眼难以入眠,忽然余光发现外屋的烛火一亮,透过门缝照进里屋!有人进来了!
月衡峦摸上宽剑,沉声道:“谁!”
没过一会,便听女声轻笑道:“左右不是采花贼、你大可直接出来。”
月衡峦:“……”
这般挑衅的话激得他冷笑一声,真披上外衫,佩戴上月族少主的保命灵器,走了出去。
推开屋门,一眼他便看到少女戴灰纱帷帽,外披墨色氅衣,刚点亮烛火坐在桌上,纤长双腿悬着轻轻晃荡,露出抹艳红群摆。
月衡峦站在七步之外:“原来是今年名声鹊起的妖女,不过学宫可不是你夺的那些无主之物、不请自来可直接移交巡律府!”
“什么不请自来,我有办法让陈渊输的话、赌约打成平局的话你也不欢迎我吗?”
少女柔嫩手指搅着胸前一缕垂落的青丝,慢条斯理道:“陈渊的对手擅用火,只要明日写封信让聂欢知道学宫有口千年冰泉,取一颗寒石便能克制对方,若聂欢取寒石不慎掉入冰泉,心上人都奄奄一息,他肯定会分心的吧?”
月衡峦不屑道:“我凭什么按你的想法来?休想蛊惑我!”
“问得好!”
少女忽然笑得花枝乱颤,手指松开青丝,摘下斗笠,露出张明丽的美人面,她下桌,走向目露惊骇的月衡峦,笑容天真。
“凭我是聂欢,凭你们想利用我,你爹月沉川不就一直命你试探我么?”
她脚步轻盈,围着月衡峦转了一圈,缓缓道:“你爹用魔道功法下毒才使月璃凰天生灵纹污毁,故而在她回来的第一天就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所以派你写信,并在我回月族第一天刻意刁难。”
“毕竟你月衡峦好歹是一族少主,知道些轻重,无人默许怎么会在月族大门口发疯,变相帮我留在月族?且回学宫后诸般种种,一直在试探我会不会忍气吞声,到底真是运气好的孤女,还是同为魔道中人。”
语落,聂欢便看到月衡峦讥讽一笑。
“原来如此!陈渊傻乎乎地为你四处打架、其实害他满门死绝正是因为你啊!”
陈渊啊陈渊、你比我还可笑!
笑够了,他严肃起脸:“不过上次的事已经让月凌华险些弹劾我的少主之位,再背上诱你掉入冰泉的罪名,哪怕你不是月族血脉也够我喝一壶的。”
“反正没直接出手伤人不用上巡律府算什么?恕我直言、你不会以为自己少主之位能坐得安稳吧?族长之位本就是月凌华的,月璃凰前几日觉醒的凤凰灵纹又堪称绝品,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守住?”
聂欢戴上斗笠遮掩住面容,直接催动灵纹离开,并不担心月衡峦不答应。
“魔道功法这件事是你我双方的软肋,一旦暴露都是万劫不复,我需要合理去冰泉的理由,你们需要月凌华一脉的内奸,与我联手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我们双方各取所需。”
“……”
人去房空,月衡峦站了许久,最后,用未受伤的手狠狠一拳砸在墙上,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恨意!
他一字一顿道:“聂、欢!”
离开学子舍,聂欢并未回去等信。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夜色深深,可学宫旁的仙城依旧灯火通明。
酒馆中,包扎好伤口、满头华发的姚志笑了哭哭了笑,口中高声唱。
“生时爹娘期以志,少登万阶梦长生。”
“谁知十年蹉跎过,双亲已去满头白!”
随后举起酒碗,满饮一海碗烈酒后,将碗又摔在地上,桌旁砸了一地酒碗碎片。小二在一旁赔笑脸,生怕这人等下耍酒疯在碎片里滚一圈。
“不用你管我、不用管!”喝够了,姚志摆摆手,一步三晃地推开小二,晃出酒馆:“我可是这届四院大比百强,摔不死我!”
满街华灯下他走了许久,最后倒在一个巷子中,倒真像个醉死的酒徒,眯着朦胧醉眼望春月,哪怕一个少女站在面前,姚志眼珠子也一动不动。
聂欢道:“你想醉,但修士是喝不醉的。”
姚志这才看她,青年声线,却透出浓浓暮气:“可我宁愿醉死在得四院大比百强的这一夜,所以哪怕你藏头露尾是什么魔道妖女、赶着去杀个大好人,我也懒得惩恶扬善。”
聂欢低笑一声:“张口便是魔道妖女,要不我们赌一场,传承秘境不会眷顾你、但魔道妖女会,若愿坠入魔道为我所用,到时候可以传讯给我。”
她丢下一枚不记名的传信灵玉,洒脱地转身离开。
“如果你愿信,如果届时我还活着的话。”
灵玉叮当一声落在姚志手边,这一切太梦幻,姚志握住掌中冰冷灵玉,确认不是一场梦,声音终于不带暮气,有些二十六七岁青年该有的生机:“为什么要帮我?”
聂欢脚步微微一顿,自己都不确定地偏头说道:“大概因为你死得太憋屈、会让我很不开心?”
旋即身影消失在花街人潮中。
酒劲上来,姚志头痛欲裂,只觉得自己或许真有几分醉了,否则为什么会看一个魔道妖女离开的身影看出奇奇怪怪的意境。
明月下,她踩着破碎的月光与灯华,步伐轻盈。
好像游刃有余。
又好像在走一条不归路,再也不会回来。
聂欢确实在走一条不归路。
也确实有可能一去不回。
皑皑白雪印出两行浅浅的足迹,冰泉寒雾腾腾,近在咫尺,少女发间凝结着雾凇,立在一旁垂眸望着这一汪寒水。
它未凝成冰,却比冰还冷,泉水幽蓝深不见底,泉边生着一圈冰蓝色寒石,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雪滑,很容易一不小心滑落冰泉中。
千年冰泉寒水可在一瞬间冻伤经脉,使人无法使用灵力,若人掉进去不及时捞起来,死了都可能。
因此它是学宫禁地之一。
只是四院大比,仙师们忙于裁决监督,此地戒备松懈大半,才让聂欢有机会趁虚而入。
没人会傻到无端跳进去。
但为了想要的,她早已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聂欢闭了闭眼,心一横,绑了根绳索在旁边巨石上,抓着绳索伸手去够寒石,摸下来一块后主动松开绳索。
咕咚一声响,整个人直接坠入了冰泉!
寒水没过腰身那一刻,立刻冻得聂欢眼角流出几滴泪水,转瞬成冰,她在寒水中边拼命挣扎边记得摸出金铃,庆幸这件月凌华亲造的地品中阶无需灵力催动,掐诀给月璃凰传音。
“璃凰、救救我!我好怕!”
“阿欢、阿欢?你在哪!”伴随咕咚咚的水声,月璃凰焦急万分,隐约分辨出她边咳边说:“冰泉!”
旋即金玲便脱手沉入水中。
只能听到泉水咕噜噜冒泡泡的声音。
只会一些游水的聂欢同样没能挣扎多久,很快步了金铃的后尘,她四肢僵麻,静静沉在冰泉中,刺入骨髓的冷寒终于抚平妖女骨子里躁动的血。
聂欢轻轻闭上眼,眼缝中本能涌出一抹热泪,顷刻被寒水吞噬。她再不得挣扎,只能默默垂泪到身体再流不出一滴温热的液体。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温热的火涌入经脉。
“阿欢?”
“阿欢!”
耳畔隐约传来月璃凰急切的喊声,麒麟劝她:“我们直接擅闯禁地来得这么快,又按我教你的方法灌输的这些涅槃火够续命了,你一个人下去捞了两三遍才找到人,先疏疏体内寒气吧。”
月璃凰道:“没事、我的火凤凰灵纹不怕寒气,得先带阿欢去医堂才行。”
旋即月璃凰立即抱上聂欢,坐上变大的麒麟,麒麟快速踏白雪离开禁地,直冲医堂而去,流光一闪,少女直闯入医堂大喊:“快来人救救她啊!”
医堂堂人一看,还站着的这个浑身湿漉漉、怀里的更是快断气了,连忙把脉:“私闯禁地掉进冰泉了?体内有异火驱赶寒气不用补热、快快将水莲花拿来!”
医堂瞬间一阵兵荒马乱、各种温补的天材地宝灌下肚后,才终于把人救了回来。
等聂欢有意识的时候,正好听到医堂堂人正对月璃凰说:“是药三分毒,冻成这样火属灵药灌下去、一对冲人经脉也就废了大半,你的凤凰涅槃火能催发体内生机,倒比灵药更适合留在她体内温养,能恢复成完好无损的灵脉。”
月璃凰当仁不让:“我明白的。”
她余光还一直落在聂欢身上,发现少女眼睫毛动了动,立即走过来,“阿欢、感觉怎么样了?”
聂欢抿了抿苍白的唇:“我经脉好疼、好热。”
月璃凰:“别怕,这是因为你经脉沾染寒气,我将涅槃火灌输驱寒进去的原因,一冷一热会难受一阵,对了阿欢、你怎么想到去冰泉的?学宫现在就擅闯禁地的事在问责我们,需要如实禀告。”
聂欢小声说:“……我收到封信说冰泉寒石能克制陈渊哥哥的对手,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想他输掉赌约,就想偷偷取块寒石给他。”
“我会赢的,阿欢姑娘,不用你为我冒险做什么,我也一定会赢的。”
屋门打开,陈渊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他原本脸色很难看,望向榻上青丝披散、小脸泛着病态潮红的少女时勉强收敛起满腔心绪,认真地说:“我向你保证,明日月衡峦会当众向你道歉。”
“我当然相信陈渊哥哥,但也很担心你受伤。”
聂欢虚弱地冲他笑笑,而后珍重地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块小小的寒石。
细白的手指捧着冰蓝色的寒石,因落过水现在极惧寒气,少女手指都在细细打着抖,但仍无法掩盖她眼底的欢欣。
“陈渊哥哥,这是送给你的。”
少女的眼眸弯成漂亮的月牙,眸光璀璨。
陈渊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忽然胸口又泛起沉闷的感觉,可不同于受伤,一颗心又跳得格外快。
月璃凰默默看了一会,板起清丽的面容,提醒道:“你要就快点拿走,阿欢现在不能接触带寒意的东西。”
“哦哦好。”
陈渊当即闹了个大红脸,视若珍宝地接过寒石。
不等他接着开口说话,月璃凰便护犊子地指着门口,一贯清冷的眸光充满警惕:“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把人送走后,月璃凰打起十二分精神,正想问问聂欢是不是喜欢他,少女已经合拢眼皮,倦怠地蜷缩着身体,又开始难受犯困。
月璃凰讪讪地闭上嘴。
她一向用于思考天工术的头脑不停回忆站在门口许久的青年,得出结论:这个人和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阿欢一点也不般配!
无权无势,阿欢不是月族嫡系血脉不能入赘、以后只能跟着野男人吃苦!不够厉害,自己比试还得阿欢冒生命危险、下冰泉捞寒石给他用!兽怨灵纹,说不定哪天受到刺激心境不稳、就会发疯家暴打老婆!
不行!
冷面少女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门亲事她绝对不同意!
确认聂欢已经睡熟后,她端坐着喊出麒麟,取出纸笔、随时准备记录重点内容,认真请教道:“我想要拆散他们的话应该怎么做?”
小麒麟:“……你没事吧?”
小麒麟想嗷呜一口咬死她。
自己的事不上心、棒打鸳鸯你倒上赶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