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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任性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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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稳,晏柠耳闻一片嘈杂之声,掀了帘布一看,茶楼门口竟已是一片熙熙攘攘之象。modaoge

    许多惯常喝早茶的客人,结了账却未离去,拥在一楼厅内厅外,围着掌柜的,不知嚷嚷着什么。

    晏柠皱了眉,让影月将马车径直驶进了后院内。影月熟门熟路将车赶进了门,未唤小二,自行停妥了车。

    小二初时没认出来人,愣然看着这自来熟的客人。好一会儿,才指着影月,磕磕巴巴道:“你……你不是……”

    影月冷着脸瞪了小二一眼,小二立刻噤声,鞠躬唯诺道:“郡……”

    “晏五娘,晏娘子。”影月反应迅速,打断了小二。嗓音清冷、坚实,与此刻这一身男装护卫扮相,颇为相符。

    晏柠在车内戴妥了帏帽,令碧荷为她细细检查了一番,才下了车。

    小二在茶楼供职多年,形形色色客人见得多,反应也极快。见下车的两人,一个头戴帷帽、不辨真容,另一个明明是熟悉的面孔,却作干练妇人扮相,大抵明白了些,忙躬身问安,引着三人便往游廊行去。

    顺游廊前行,抵达沿街正楼后门,甫一推门,便见乌乌泱泱挤满了人,嘈杂纷乱非常。通往楼梯的过道,早已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晏柠退了步,纤手掀了帏帽前的白纱一角,与影月对视一眼,便转身沿来时路返回去了。

    “这一大早的,到底发生何事了?”碧荷抓了小二一同往回走,满脸担忧。

    若是茶楼点心或是茶水出了问题,牵扯这么多客人,必是桩麻烦事了。刚只在后门处匆匆瞥了眼,便见好几个盛京城里叫得上名儿的公子哥。

    “哎呀!”小二拊掌长叹一声,显是也不堪其扰,“便是昨日试吃的那点心,本是承诺了客人今日正式供应,谁知今日一早茶楼刚开张,那点心便叫七王爷全要了去。厨房又硬是只肯出这许多,不愿加量,掌柜的现正一个个解释、安抚。应是准备登记了,慢慢补上。”

    毕竟,这一屋子的达官贵人,哪一个掌柜的都不愿得罪啊。

    “崇礼?”晏柠轻喃了声。

    前日晚间崇弈吃了飞醋拦了那食盒后,她因他不信任,心生窒闷,倒是把崇礼忘在了九霄云外。

    这点心构想之初便有他帮着参谋,她更是自个儿开了口要他帮着品鉴,如今倒好,她失了信,逼得人家自个儿来买了,还买得这般……不讲道理。

    这确像是外界传闻中的“混不吝”七王爷会干的事,却又不像那个素来对她温和迁就的崇礼会做的事。

    大抵,心里还是介意她未按诺送他点心吧。

    崇礼这番行为虽蛮横了些,但掌柜的是断然不敢拒绝的。便是此刻那屋子里闹腾着的人里,也无一人敢指责于他。但掌柜的如今这做法,却属实欠了些考虑。

    穿过游廊,在一竹丛旁顿了步,晏柠此时一身湖绿色青布罗裙,微侧了身,语气坚定却淡然:“小二,我去看看昨日那两灾民。你且去大厅,便说七王爷要见掌柜,把他带去那杂物间,我有话同他说。”

    “七……七王爷……”小二面上突现惊恐之色,低了头两手在前紧握着。

    晏柠本以为小二此状是因担忧借七王爷之名会有不妥,待见碧荷满脸惧意向她使了眼色,她才僵了背,突兀立在了当场。

    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崇礼温润清亮的调侃声传来:“晏娘子倒是好筹谋,不过,若是晏娘子有需,本王不介意亲自替你把人要来。”

    晏娘子?此刻碧荷和影月背他而立,崇礼这一声却唤得如此笃定,似是已确切知晓了她乔装之事?

    可他,如何会知道?莫非刚才在院中下车之时被他听着了?

    思忖间,和煦的微风掠过竹丛,竹叶摩擦轻曳,泛起一阵“沙沙”之音。又一阵,面前帏帽白纱翻飞起舞,崇礼深邃幽暗的眸光在间隙中忽隐忽现。

    晏柠慌乱伸手拽了面前白纱,白纱透着的朦胧视野里,崇礼步履坚定地向她走来。

    她心下尚在纠结该如何应对,却听崇礼略带幽怨的话语伴着竹声低低传来:“皇嫂虽食言了,本王却不愿背信。方才已尝了点心,将一些想法写了下来,留在雅间了。”

    晏柠一时语塞,进退两难,嚅嗫半晌却未能说一句应对之言。

    崇礼在她三步之外站定,不再前行,影月握了剑的手才略放松了些。

    他却又突地轻笑了两声,作揖道:“今日冒犯了,因生了些执念,略任性了些。”

    她知他说的是点心之事,可那话语里却又似包含了许多他的心事,令她觉了些许尴尬。

    他却没事人般,微转身利落地向身旁侍从交代道:“去前厅,就说本王喊掌柜来一趟雅间。”

    侍从反应极快,应了声便迅速往前厅而去了。

    “皇嫂若不弃,可至本王雅间稍坐,掌柜的应还要一会子才能脱身。”崇礼语气明朗自然,一派光风霁月的姿态。

    晏柠虽仍紧紧拽着帷帽白纱,心中却知今日必是躲不过他了,需得进了雅间请他代为保密,否则她这乔装第一天便被拆穿,岂不徒闹笑话?

    思及此,晏柠略弯了弯膝盖,福了福身子,示意崇礼在前引路。

    碧荷见晏柠转身,要跟着崇礼前行,急得一把拽了晏柠袖子,一只脚狠狠在地上跺了下。

    晏柠拍了拍她手,安抚了下,示意碧荷、影月随行,便跟着崇礼进了雅间。

    一楼正对院中景观的雅间,视野虽不如四楼那般宽阔,却是别有一番雅致滋味。三面花窗各应了一处院中雅景,室内陈设以兰为主、文竹次之,桌案椅凳一应紫檀木质,考究非常。

    崇礼延了晏柠入座,斟上一杯陈皮普洱,端了盏请她品尝。晏柠伸手接了那盏,却未动口,只轻置于桌面。

    崇礼见状轻笑一声,忽而又皱眉低叹了气,抿了口茶,语气听不出认真或玩笑:“本王真当感谢皇嫂的金点子,太皇太后得了你‘指点’,昨儿个午间把本王的婚事也昭告了去。本王千躲万避,最后还是被太后那臭名昭著的大侄女儿给绑死了。”

    晏柠自进了雅间便一直定在桌面的眼神,终是抬起,迷惑不已地望向他。他此刻正目光炯然地望着她,明明隔着白纱,她却觉他似能清楚望进她眼里。

    崇礼自来便是个闲散王爷,手中无权无兵,也从来不爱理朝中事务,更是不屑于党争之流,为何竟会被温家相中?

    似温家这般一心钻营于权势、党争的氏族之家,儿女亲事必是家族笼络权贵、获得利益的手段,断不可能只因小辈心意便白白浪费了任何一颗“棋子”。

    便只是温家门生,曾经的户部尚书,顾怀礼那嫡亲女儿,不也沦为他及温家的政治工具。

    晏柠原搁在桌面的手,蓦地缩回了桌下,五指紧紧扣着掌心,那丝丝缕缕真切的痛意仿似在提醒着她,一些她一直以来有意无意忽略了的细节。

    “温家这一辈那个嫡长女,温千雪,其人与她的名字大相径庭,成日里风风火火、霸道非常,哪有半分清冷娴静。本王自六岁那年认识了她,便被缠上,深以为恶。为了要躲她,本王甚至不惜在盛京城中散播谣言毁坏自己名声。”崇礼微皱着眉,语调里竟含了七八分的委屈,“结果三年前,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说服了太后,要将她指婚于本王。本王真是……”

    崇礼拍案愤然的模样太过鲜活、真实,晏柠忽而又觉自己方才那些于蛛丝马迹处刻意去纠结、联想出来的揣测,显得那么莫名而可笑。

    想到温家针对于崇弈的处处恶意,她终是开了口:“他日若真成了婚,七王爷与温家,当如何?”

    她这话问得委婉,却也问得妥帖。有些话不便直白出口,却也是心照不宣。

    “如何?”崇礼沉吟了片刻,忽地愤慨道,“那温千雪与本王成婚,哪是王爷纳妃,分明是公主招了驸马。本王便指着我五皇兄这两年里好好杀杀温家的气焰,才有一丝过上好日子的可能。否则,按那温千雪的性子,还有她那几个蛮横无理的弟弟,本王这后半辈子还有何盼头?”

    他激动非常,握在手里的茶盏“砰”一声砸于桌面,已然见底的清亮茶水竟还溅了几滴出来。

    晏柠见他这般幼稚模样,不禁捂唇低笑了起来。心中大石落下,人也松泛下来,想起随他入雅间的目的,便正了正身子,轻咳了两声,郑重道:“七王爷,我此次乔装,乃是为了城西灾民之事。王爷应知,因前次餐食之事,灾民们对崇弈恐已有怨,他担心灾民们会因他而迁怒于我,故而不郁我以真面目示人。是以,还请替我保密。”

    这话实未骗他,却也绕过了今日欲行之事,晏柠自觉讲得得体。

    “皇嫂是想捏个商贾娘子出来,当那个拯救灾民于水火的善人?”崇礼却毫不避讳,直直拆穿了她,末了兜头浇了她一盆冰水,“恐怕想得稍简单了些。西梧郡受灾之初,户部便未上报真实的受灾数据,是以,朝中所下安置、转迁、赈灾之令,均存了极大漏洞。如今盛京城西这一波,便是当时根本未统计入受灾人数里的。如今其他各郡县已按当初的政令均摊、接收了灾民,你道哪个郡县还愿额外增这负担?”

    晏柠皱了眉,并未明白这是何意。她也并未想要越俎代庖,去处理朝廷内、官衙里那些纷繁复杂的手续、关系。

    “看来皇嫂并未听明白。以目前的形势,这伙子灾民,怕是短时间内离不了盛京,便得在城西这般住着了。皇嫂若是想要以自个儿的家什去襄助,便是有十个家底,也断无可能便这般一直无止无休地支持下去。”崇礼站起身,踱步至花窗前,凝望着窗外那一片竹丛,语气黯然,“况且,大恩如大仇,皇嫂若这般直直相助,恐怕后果堪忧。”

    “这……”晏柠一时语塞,但她此刻听明白了。崇礼的意思,城西灾民归期未定、处置未决,她一旦相帮,便若拿自己的家当要去填一个无底洞了。

    况且,她若真无偿襄助,他人心中必有歉疚,这番歉疚日后究竟是酿成了感恩的蜜,还是会滴出忌惮的毒,便是谁也无法保证的了。

    “不知皇嫂可有听说过民间这句谚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崇礼轻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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