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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二章不移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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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已过,芄兰敲门,门内却无声响,她按例进入门内。芄兰是来给侧卧在床的苏其央送午饭的,顺带着叫她起床。

    苏其央充耳不闻,不作任何反应,背对着门口的芄兰,假装自己还没醒来。

    芄兰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苏其央在装睡,她知道做奴仆的绝没有干预主子的资格,也只好放下饭菜,轻手轻脚地关好门,走了。

    听到关门声后,苏其央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又平躺着了。她睁着双眼看顶上的屋梁,脑中在想很多事情。

    顷刻后,项宇推门而入:“阿央,芄兰说你今日不愿进食,是发生何事了?”

    苏其央不愿理他,又翻身过去了。

    见苏其央不理自己,项宇估摸着她应该是心情不好,所以进屋后没有再问她什么,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她,等她愿意主动开口——说来也奇怪,面对苏其央,他已习惯了不再避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其央按捺不住,率先打破沉默:“我不说话就算了,你怎么也不说话?是不是想故意气我?”

    项宇笑着说:“我哪敢气你,我是看你不想说话,就不自讨没趣了。”

    苏其央坐起来,给了他一拳,恨恨地埋怨:“自打你回了你家,一次也没来找过我。”

    “父亲给我谋了个京畿县尉的官职,这几日我一直在熟悉相关的职务,今日才得空过来,正巧碰见芄兰说你不听话、不吃饭。”项宇轻刮苏其央高挺的鼻梁,解释道。

    也不知道苏其央的嘴里都在小声地嘟囔着什么,项宇听不太清楚,随后凑近了些,这时苏其央突然又大声了起来。

    “项宇哥哥,我想回姑射山了。”苏其央猝不及防地说。

    “不是才来没几天么?怎么就想回去了?”项宇一脸愕然,“而且苏伯父不是说过不许你回去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项宇皱眉问她:“是不是有人刁难你?若有出言不逊者,阿央你只管告诉我,我来处理。”

    在去姑射山前,他在府中也会不时地收到来自下人们的无礼之言。尤其是那个林三,自己一昧地忍让,林三却变本加厉。

    苏其央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干脆摇了摇头,进而又叹了叹气,然后下床去吃冷饭冷菜了。才刚吃一口,苏其央突然问他:“我从前是不是太过任性了?要不我也试着读读《女训》和《女论语》?反正大家不都说要入乡随俗嘛。”

    “好端端的,读什么《女训》?一定是有人和你说过什么,惹你生气了。”项宇愤然起身,一甩衣袖,“是谁?”

    苏其央用力地咀嚼食之无味的饭菜:“你生气干嘛?跟你没有关系啊,我就是觉得自己老是这样没个规矩,好像不大好。”

    项宇的面色这才柔和下来,道:“谁说没规矩不好?苏伯父不是说为人不可墨守成规么?阿央从前也告诉过我,做人应当先考虑自己的感受,阿央难道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要因为别人的感受,而错误地改变自己么?”

    “你说得对。”苏其央若有所悟地点头,“我没有错,大约别人也觉得他没错,只不过是谁也不肯认同彼此罢了。”

    项宇在桌上放了一小袋蜜饯果干,揉了揉苏其央的头顶,说:“阿央想通就好,我还得继续去做父亲布置下的课业,你若是觉得府中无趣,可以随时来找我,即便我再忙,也会陪阿央的。”

    苏其央立马撕开袋子吃了起来,微微点头,目送项宇离去。

    这边的项宇并未立即回院,而是掉了个方向、去找芄兰。也许芄兰会知道是谁招惹了苏其央。

    芄兰有些诧异二少爷对苏其央竟是如此上心,权衡考虑再三后,还是告诉了那日夜里的详情。项宇幽幽地听着,心中生出一计。

    他向芄兰道过谢后,仍是没有回他自己的住处,又去了项守的院落。

    他依旧记挂着方才苏其央嚷嚷着说想要回家,这让他感到异常的不安。他害怕阿央真的会走。

    他想,阿央下个月就十四岁,也快及笄了。这时向她提亲订婚,应该也不算太早,只是此事还需得先过问父亲和苏伯父。

    已是午后,苏其央不能出府,只好在府中闲逛,十步一停地探究这相国府。她一路安步当车,走着走着就出神了,回过神时,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晃悠到了一座小桥附近。

    桥下是一池不计其数的荷叶,荷花还不到开花的季节,只露出尖尖角。

    原来已经绕着相国府走了将近一圈了,苏其央唉声叹气,但也不想这么早回屋去,继而还是朝前迈开步伐。

    这时,她听见一道叹气声,旋即抬头,瞧见桥上有一位女子紧紧靠在桥上的栏杆,上身微微前倾。

    苏其央倏然想起项宇的母亲,当下警铃大作,一边飞身前去,一边出声制止:“万万不可轻生!”

    那位女子闻言,背影一顿,满脸茫然地转身。苏其央这才看清,原来这位是项宇的三夫人,也看清了这位三夫人好像并没有轻生的想法,只是她的动作太快,已来不及停下了。

    眼见着苏其央朝自己扑来,三夫人本能地一闪。随即三夫人很快意识到这么一侧身,自己是没事了,可是苏其央就要掉下去了!于是她又本能地去拽苏其央的衣服。

    结果,气力小的三夫人不但没能拽住苏其央,反而还因为惯性被苏其央带了下去。

    “扑通——”二人一齐入水。

    三夫人慌乱极了,她以前哪里下过水,双手胡乱地扑来扑去。苏其央见状,难免觉得好笑,她提醒三夫人:“夫人你听话,乖乖地别动,我带你上去。”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三夫人连连称是,一动也不敢动了。苏其央便一手环抱着三夫人的胳膊,一手向后快速划水,好在她力气大、水性也好,二人一会儿就上岸了。

    还好恰是六月,水下的温度并不冷,反倒是暖和的,二人暂时没有偶感风寒的风险,只是全身都湿透了,看着极为狼狈。

    “多谢姑娘。”三夫人有些不情愿地道谢,虽然苏其央救了自己,可也正是因为她,自己才会掉下去,“姑娘你方才可真是咋咋呼呼的!我哪里像是要轻生的人!”

    苏其央也挺过意不去的,平白无故地害得人家掉进水里,急匆匆地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听说这万荷桥以前好像死过两个人,这不是担心你重蹈覆辙嘛,是我草率了,所幸夫人你没事!”

    三夫人拧裙摆的动作迟缓了下来,随之拧出来的水也少了起来,她神色幽然地说:“我知道,死的是老爷的前一位小妾二夫人和大少爷。”

    “说起来,你游泳怎么这么厉害?”三夫人不愿再提伤心事,转移了话题,“京城附近方圆百里都没有可以练习凫水的场地,你莫不是江南女子?”

    苏其央摇头,可也不能告诉三夫人她是从姑射山来的,于是又把话题转移了回去:“你适才是为什么叹气?因为想到了项宇的娘亲和哥哥吗?”

    三夫人欲言又止,她觉得苏其央太小了,估计听不懂;但她在相国府中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好不容易有人问她,她纠结再三后还是倾诉了出来:

    “我嫁进来已经一年,一直没能怀上老爷的孩子,可太医看过我的身子,分明一切正常!偏偏府内的仆役都在偷偷诋毁我,说我不能生育。”

    初夏的风也是暖暖的,吹在湿透了的苏其央身上,她觉得一点儿也不冷。

    苏其央想了想,问:“既然你没问题,那就是项伯父有问题?”

    “你……”三夫人被她噎住,“你倒是敢说,我可不敢说这话。”

    苏其央不解地耸肩,又问:“为什么?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是无话不谈的么?”

    “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三夫人此刻已将身上的衣裳拧了个半干,“你怎么不拧一拧身上的水?”

    苏其央现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别人说她年纪小、还是个孩子这种话,仿佛自己做什么都不能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来。

    “你说谁是孩子?我已经十八岁了,你见过十八岁的孩子?”苏其央面不改色地骗她,“快些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敢和项伯父说实话?”

    “你?十八?和二少爷一般大?”虽说三夫人并不知道苏其央到底是芳龄几何,可十八岁显然也太扯淡了。

    苏其央也觉得自己有失妥当,应该说十六岁才对嘛,但还是从容自若地点头,说:“我骗你这个有什么好处?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三夫人又将信将疑地瞄了苏其央几眼,去帮她拧袖子的水,这才开口:“你不是京都中人,所以你不知道。相国公相继丧了两任妻子,大家都传他克妻,没有人愿意嫁给他。”

    “所以你也不愿意,那你干嘛要嫁进来?”苏其央好奇。

    三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正是我要说的。我父亲以我的婚约为筹码,牟取他自己的仕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想法并不重要,我只能嫁。如今我在娘家中没有依靠的人,身边也只剩下一个相国公,你说,我怎么敢得罪他?我现在每天都三缄其口,万事小心,活得累死了。”

    “那你为何非得依靠别人?靠你自己不好么?”苏其央疑惑极了。

    苏其央觉得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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