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访谈
那个兵荒马乱的晚上让闵凯之印象深刻。
医院连夜给窦知真洗胃、血液透析，好不容易把人捞回了阳间。
……
安全屋设施齐全、应有尽有，住得倒是安逸，但窦知真有些坐不住了。
他天生就是爱冒险、闲不下来的性格，此番在安全屋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虽然惬意，但他还是觉得不能出门心里头憋得慌。
他想要去工作了，或者说，是以工作的名义出门遛弯儿。
就在这个时机，一份工作邀约飞进了窦知真的邮箱，正中下怀。
邮件来自中央星系最大的官方媒体，邀请他制作一档访谈节目，待遇之丰厚简直不敢想象。
邮件中附带三种不同的企划案供他挑选，如果不满意还能要求节目方提供新的策划，他作为主持人对节目的内容、风格有绝对的把控权。
那可是官方媒体啊，能让他窦知真一个野记者说啥是啥，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奇了怪了。”窦知真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吃饭。
闵凯之远远地坐在餐桌的斜对角，问：“什么奇怪了？”
“没什么。”窦知真拒绝回答，态度十分冷淡。
碰上如此生硬的态度，闵凯之这个被捧着长大的人竟然也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安静闷头扒饭，不再敢烦人家。
一顿沉默的午饭后，闵凯之悄悄回到房间。
他给闵母发信
【他应该是收到了，谢谢妈咪。】
没多一会儿，闵母回信了。
【你真不打算让他知道？】
闵凯之很坚定。
【不用了。他心气儿高，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走后门”肯定不会接受。我也只是想他能有个机会发挥自己的才能，让他纯粹地工作就好。】
既然如此，闵母便由他自行处理。
【行，不过预防针得给你打上，台里就没这么做过节目。他做战地记者是很有经验，但是隔行如隔山，万一节目不行，该腰斩还是得腰斩。这不是妈咪一个人能控制的，懂？】
【明白的。】
让窦知真做访谈节目，是闵凯之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既然他的伤害使得窦知真失去了在此成为战地记者的可能，他就理应赔给对方一份合适的工作。
众多的迷弟行为，让闵凯之对窦知真的能力有了清晰的判断。
读完人家工作以来所有署名的公开报道之后，他了解了窦知真优秀的思辨能力和文本功力。在n刷视频采访后，对方台词功底和灵活的随机应变也让他惊喜。
再加上公开庭审之后的余温刚刚消退，快餐后厨的卧底事件又闯入群众视线，如此热度难以复制，现下是窦知真走进公众视野的绝佳时机。
同时，公众的关注也是种保护，会让暗杀的成本和代价大幅度增加。空降节目也会给人以“窦知真背后有人”的错觉，让资本心生几分忌惮。
“还有就是……”闵凯之抚摸屏幕上窦知真的照片，喃喃道，“你要对自己的相貌有清晰的认知，长得太好看的人是不能做卧底记者的。”
没过多久，窦知真就签了合同，访谈节目正式立项。
他过上了天天审节目方案、开视频会议、远程监工摄影棚搭建的日子。
而闵凯之收获了在饭点围观窦知真工作的美好体验。
客卧没有大面积的屏幕，要是想到场时能认清主要工作人员的面容、清楚地把控影棚装修进度，会错失很多细节的小屏幕显然不适用。
于是，窦知真就只能在客厅办公。
“桌子不能选长方桌，拍出来是好看也方便装饰，但是两个人距离太远就不能敞开心扉谈话了。小方桌……如果以后有两位访谈者的情况会有点尴尬。圆桌能行吗？”
闵凯之明显地感受到，窦知真好像是活过来了。
看着对方的身上涌现出热情和专注，迸发出生机与活力，闵凯之觉得自己还能多吃一碗饭。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能把上身西装革履、下身睡裤拖鞋这种“混搭”穿得这么可爱的，只有窦知真了。
……
拍摄的日子如约而至，现场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为窦知真准备的班底自然是最好的，帮助他把控大方向的节目导演经验丰富，与他理念相近，二人的合作非常愉快，在现场见面如同网友面基，气氛相当和谐。
“那个高个子的场务，过来坐在嘉宾的位置上调下光。对，你，说的就是你！”
原本在整理道具的场务微微愣了一下，行动迟缓地坐在了嘉宾席上。
这个步骤本来是想用身高相近的场务调节面光，可那场务脸上蒙着黑口罩，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黑色鸭舌帽几乎是搭在镜片上缘，整张脸都是藏起来的。
“把帽子口罩眼镜都摘了……嗯，眼镜不用摘，嘉宾是戴眼镜的，正好。灯光组注意避开眼镜反光。”
场务明显地犹豫了。
“愣着干什么，快点摘！”
在节目导演的催促下，场务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导演忽然觉得这张脸熟悉得有点不对劲，定睛一看。
“……闵凯之你跑到现场来要干什……唔！”
闵凯之冲过去捂住了导演的嘴。
他慌张地扫一眼现场，确定窦知真在化妆间才放开了挣扎中的导演。
“你大爷的闵凯之！”导演痛骂。
被抓包的闵凯之把手指竖在唇边，狂“嘘”不止，“是是是，我大爷、我大爷求姑奶奶您小声点、小声点儿。”
导演把这个灰头土脸工作服的人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吐槽道：“你都带口罩了，还贴假胡子？”
她“刷”地一声把他唇周的假胡子撕掉。
闵凯之疼得脸抽抽，“嘶嘶”倒吸凉气，还不忘把假胡子抢回来、口罩戴上。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导演嘲笑他，“你要来大大方方来，这是要干嘛？正经节目没有闲情逸致给你搞整蛊活动、惊喜活动，哪儿来回哪儿去。”
闵凯之摇摇手里的工作证，使劲儿装糊涂，“导演您在说什么？我只是个叫做凯文的普通场务。”
“你知道么，你现在不像是感谢恩人，像私生粉知不知道。”导演的手指狂戳闵凯之的额头，把他戳得节节败退，“来了就好好干活儿，别以为你能在我的现场里磨洋工！”
这时，场地里传来打招呼的声音，窦知真已经打理好妆造了。
导演一脚把闵凯之踢开，笑着迎上去，开始探讨接下来的拍摄流程和细节。
趁着窦知真和导演的注意力都在节目上，闵凯之迅速戴好帽子眼镜口罩，驼背、弯腰、低头、走路晃悠，从体态上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隐没在众多后台工作人员当中。
要不是刚刚试灯光露脸的那一出，把闵妈叫过来都不一定认得出来他。
闵凯之只是想默默地为他做点事情而已，不求回报、不求原谅、不求知晓。
只要看着他发光，看着他痊愈，就很好了。
是在赎罪吗？
还是在自我满足呢？
闵凯之已经不想感知或者分析自己鄙陋的内心，不盯着自己心里头那滩幽暗的烂泥看了。
只要他好，一切都好。
“《知真的饭局（第一季）》，试播集，开始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