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婚后的第五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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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临近下值,御史中丞突然找到崔恒,说有要事与他相商。yywenxuan
见中丞神色严肃,崔恒知晓事情不简单,整理好跟前的案卷后,起身随他往谈话的密间走。
等崔恒随中丞推门而入,却发现里面早有几位大人在等着他们。
崔恒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恭声同各位老大人打招呼。
原来是官家年后想去泰州祭天,几位大人遂相邀明日卯时正在宫中长新阁外私谏劝阻。
回家后崔恒心中总觉有些不安,便与姜蓉讨论此事。
这么多重臣一同相邀崔恒进谏,这事情定然不简单。
若是没陷阱,崔恒能得这样多的肱骨重臣器重,那自然是好事。
若是有陷阱,崔恒已在重重强压之下写好奏折,又有顶头上司命令相挟,他早已退无可退,只能迎难而上。
现下崔恒只能谨慎行事,看能否逃过一劫。
于是姜蓉温声劝慰他切不可气满志骄,行事务必以谨慎小心为上,否则惹了官家不喜,两头不讨好。
听完姜蓉的分析,崔恒觉得有理。这件事,他实在是避无可避。
崔恒看了眼正在侃侃而谈的夫人,神思却游离起来。
她乌黑的长发正柔顺地贴在脸侧,乌压压的发髻则散乱于枕间,发丝凌乱又自然,眉眼间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这时候的她,不再逐利,狡黠;也不再伪装贤惠,得体;
仿佛褪下了一切的伪装与防备,只剩那个最本真、纯粹的自己。
黑暗中,崔恒压制住嘴角的笑容,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后背,两人相拥而眠。
思及昨日种种,崔恒怎么也没想到,说好的一起进谏,结果去到现场的人仅他和何御史。
而他提前写好的奏折,早已先他一步到了官家案上。
那些老臣拿自己的声名做饵,请他入瓮,他无处可逃。
昨日的温情脉脉仿佛还在眼前,望着笔下的这封书,崔恒实在是有些难以动笔。
他将作废的纸张揉成一团,直接丢进渣斗,深吸一口气后终是下定决心提笔。
“你这是何意?”
姜蓉看着眼前的这封和离书,不明白崔恒是想要闹哪样?
崔恒垂首敛目,神情冷清:“是我对不住你,你现在也没有孩子,正好及时抽身离去。”
说罢,崔恒不再看她,转身又从匣子里拿出一沓纸。这是之前两人冷战时他所备,没成想现在派上了用场。
“这几张契纸和交子,你自己收好,切记不要给别人知道。你带着它们离开崔家,也能安稳度日。”
姜蓉看了下这些地契上面的地址,公中没有在这里支地,看来是崔恒自己的私产。
“怎么,几个偏远破烂的小房子就想打发我?”姜蓉将那些契纸交子朝天上一洒,阔步上前拉住崔恒的衣袖。
四散的纸张洋洋洒洒,铺天盖地从两人跟前落下。看着迎面而来的契纸,崔恒后背僵直,两眼放空,神情怔然。
姜蓉点了点崔恒胸口,娇声道:“怎么?崔郎君这是觉得跟我在一起腻了,好想甩了我另娶个好生养的娇妻?”
“你,莫要无理取闹。”崔恒这才回过神来,他剑眉微蹙,轻叹一声:“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挖苦于我。”
“你也知我是在挖苦你,那你又何尝不是看不起我?”姜蓉咬牙恨恨道。
“我现下的境况你也知晓,这还只是他们的初步动作。等到后面,不知还会遇到怎样的危险。”看着眼前动怒的夫人,崔恒按捺住恍惚的神思,低声解释。
看他这副模样,姜蓉愈发生气:“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姜蓉是个贪图富贵名利的心机女,是个只会左右逢源,死皮赖脸借杆往上爬的投机客?”
“我当初是因为你的身份嫁给你的吗?嫁给你后我除了要你带些点心,问你要过什么珍贵的财物吗?”
她抽了抽鼻子,哽咽道:“你这样何尝不是在戳我的脊梁骨?崔恒,我告诉你,我姜蓉从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势利之人!”
她揪着崔恒的衣领,一字一句狠狠说道。
崔恒瞳孔翕张,手中的纸被他握得发皱,他不自在的避开姜蓉的目光,连连后退两步。
良久后,他颤抖着说了一句:“好。”
崔恒轻轻抱住姜蓉的肩膀:“只要你后悔了,随时可与我说。”
“莫要再说这种胡话。”
姜蓉指尖在他的薄唇上轻轻摩挲,感受到他唇上温热软绵的触感,她揶揄道:“难道你想我离开你后,又去找沈玉明?或者是贺任?然后委身给他们当妾?”
她靠近崔恒,眼波流转,声音空灵轻渺:“若是我有了身孕,那孩子以后是姓沈?还是姓贺?亦或是其他?”
这又低又轻的声音对崔恒而言无异于阵阵暴击,崔恒不知,她那花瓣似的朱唇,是如何说出这样刺痛人心的言语的。
“别说了。”崔恒骤然出声打断,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
他只觉心口憋闷,脑中似有一团烈火燃烧,直将他烧得面色涨红,呼吸急促。
他倒是难得语气这么重,活活像喝了两缸醋。
“好,那咱们好好说话,不再提那件事了,可好?”姜蓉语调一变,又恢复成往常那个娴静温柔的娘子。
崔恒情绪平缓下来,两人正待商量赴任之事,就听见外面常临敲门:“郎君,二太爷他们来了。”
竟然是二叔公和几位叔叔。
崔恒安抚好姜蓉让她先回后院,但姜蓉不同意,她直觉他们过来肯定与贬嫡之事有关。
崔恒无奈,只得让她待在屏风后面,不要轻易出声。
咯吱一声,门外进来几人。
“修年,这到底是何事,怎么好生生的突然要将你外派?”二叔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脾气,没等坐稳,心中的疑惑已经脱口而出。
“成兴,莫要如此着急,让修年缓一缓。”二叔公发话劝阻。
“让长辈们担心,是修年的过错。”崔恒朝着几位尊长行礼致歉。
姜蓉躲在后面,听崔恒言简意赅地将这两日发生之事同长辈娓娓道来。
工部尚书陈去疾,三司度支副使柏善行,给事中余成弘?
每听到一个名字,姜蓉的心就噗通直跳。
等等,柏?没等姜蓉细细思量,就见外头又砰砰作响。
“李启德这个老货,还中丞,当年要是没有你爹对他的提携之恩,他现在不知在哪里捡狗屎!他竟敢和其他人一起设计你?”崔四叔一拍案板,将上面的茶杯震得东倒西歪。
“好了,老四,冷静点,听修年继续说。”崔三叔拉住他,将他按着坐了下来。
姜蓉又听着他们聊了几句,眼见着话题从朝堂之事转移到私事上来。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此事也没必要再去寻人周转。你在外面,切记莫要再冲动行事,好生照顾自己。”
“到时候我叫你二婶给你带两个贴心的丫鬟,去那边也好照顾你生活。”
姜蓉听到这一句话,心中一咯噔,要是丫鬟去了,三年过后,那还有她什么位置?
姜蓉提着裙摆,正欲蹑步跨出屏风,刚一动,就听见崔恒温声拒绝:“不劳二婶费心,出行之事,交给姜氏打理就好。”
“那也罢。”二叔本就只是随口一说。
姜蓉的动作一滞,侧耳继续旁听。
“那你此去任期三五年,你是如何打算?”二叔公开口问。
“家中自是一切照常即可。”崔恒有些纳闷,为何要这样问?
“那你的子嗣呢?你都二十五六了,修年。你这是去最少三年,不是三天。”
“依我看,还是纳个良妾,陪你一块赴任,到时候生了孩子记在姜氏名下也行。”
“不错,也别管嫡子庶子了,先留个后。”
这崔恒正欲出声拒绝。
就见姜蓉缓缓从屏风后走出,他瞳孔一震,她这是想干什么?
“修年媳妇?”几人一愣。
“见过二叔公、二叔、三叔、四叔。”姜蓉上前端正行礼。
“请恕侄媳冒昧,各位叔伯,请听我一言。”
“庆州虽为偏远苦寒之地,但侄媳愿随修年一同赴任。”
这还是崔恒第一次听她叫自己表字,但他深知姜蓉这话不符合规矩,她作为宗妇,还是要守在老宅安定后方。
“不成,这不符合规矩。”二叔摇头。
“可是崔家祖训,长子必须为嫡子,这亦是崔家的规矩。各位长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姜蓉说罢,一双美目只含情脉脉睇向崔恒,她心知崔恒才是最终决定之人。
二叔公亦看向崔恒,人家小夫妻之间的事,他也不想当这个恶人。说白了,自己只是个隔房的长辈,府中事务如何,还得崔恒自己决定。
最终,一番争执下来,姜蓉还是争取到了和崔恒一起赴任的机会。
圣旨上写着十日内必须准备离京赴任,那她这几天必须要将府中的内务和自己的嫁妆安排好。
同时,她又派人去了几封书信寄给在青州的亲友,免得他们下次来信寄错地方。
姜蓉能用的人不多,翠雯算一个,她知书达理又处事稳重。姜蓉本想不舍与她分开,但现在情况有变,只能留下翠雯坐镇,小梅和孙嬷嬷辅之。
而崔恒也把做事踏实的常运留了下来。
至于掌家之权,她狠心割肉,请婆母罗氏与三弟妹一同协助。平常一些小事,都由翠雯做主,等她没法做决定时,再由罗氏和三弟妹决策。
在离开前,姜蓉召集了所有管事议事,敲打一番。
等处理完家中的事务,姜蓉也没有去哪家拜别,只是各送了一封书信。
此时的崔恒无异于是个烫手山芋,谁挨上就要被烫伤。
于是,两人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带上飞虎和赛虎,在一个寂静的黎明,从崔府后门静静驶离了朱雀街。
只是两人没曾想,出了宣武门没多久,就遇见一辆马车拦路。
竟是贺任,他胆子这般大!
他还穿着绿色的朝服,就这样大咧咧的坐在马车里面朝两人问好。
崔恒见着贺任,表情无异,他温和劝道:“贺大人,多谢你的好意,心意我们已经收到,还请快些离去吧。”
贺任向前一步,并不理会崔恒搭的梯子:“崔大人!”
“庆州地处西陲,民生凋敝,气候恶劣,你竟然让她陪你去庆州?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贺大人!你这样未免过于冒昧,我自会好生照拂好我夫人。”崔恒一向平缓的语调也被迫破了音。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神情紧张,互不退让,俨然有越吵越大的架势,假寐的姜蓉也不得不起身解释:“是我主动去庆州的,多谢你的关心。”
贺任看了眼姜蓉:“崔恒现在身边有多复杂,阿蓉你在后宅不知,你现在最好及时抽身。”
姜蓉自然是知,但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离开崔恒。
见姜蓉偏向崔恒,贺任定定地看了崔恒一眼,那眼神若能化为刀刃,怕是崔恒身上早已被戳几个洞。
“好,我等着。”
他等着什么,又开始说浑话,姜蓉没再搭理他,也就没注意崔恒黑如锅底的脸色。
姜蓉本以为两人就此偃旗息鼓,谁知一向温和的崔恒竟又主动挑起战火:“贺大人还是好好回去娶你的妻,莫要再出来同别人妻子说胡话。”
“走!”
姜蓉还未来得及看贺任的反应,崔恒说罢,用力将车帘拉上,人也回到马车中。
“我之前的话依然算数!”贺任的声音隔着车帘幽幽飘来。
见崔恒眼角通红,半晌不再说话。姜蓉只得好声哄他,她贴着他小声解释:“我只将他当同乡看待,再无其他。”
现在还没出汴京,崔恒随时可能反悔,她不能给他任何借口抛下她。
崔恒也终于醒悟,之前两人争执时姜蓉说的气话倒有可能成真,因为真的有人在等她和离。
“你先歇息吧,别想其他。”崔恒拍了拍她,示意她先补眠。
刚刚姜蓉差点被贺任的话吓得心脏骤停,生怕他犯浑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现在终于分开,姜蓉也总算松了口气。
这几天她实在太过操劳,今日又那么早起来,是该好好休息一下。姜蓉没再拒绝,默默靠在榻上休息。
她本以为能安安稳稳出了汴京地界,谁知刚出了城门二十里,两人再次遇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