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婚后的第四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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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蓉被官家这轻飘飘的语气吓得心脏瞬间滞停，光顾着说那两人言行造成的危害，却忘了最终决定是官家所做。mchuangshige
她刚刚竟敢在官家面前口无遮拦，万一官家对此不满，自己可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但名声不能洗白，怕是连崔恒的官位也要受自己牵连被废。
眼前这位官家，随意一句话便能让她没了脑袋，她若不谨慎行事，怕目的还未达到，小命就休矣。
思及此，姜蓉这时才深刻地感知到皇权的的可怕之处。天子一怒，浮尸百里，史书上轻飘飘的几个字，就是无数条生命的一生。
此时的崔恒，也终于跨马而下。他望着眼前拥挤的人群，心一横埋着头就往里面挤去。
一旁的常临有些惊讶，要知道他家郎君可最是爱洁，平常走路都喜欢挑安静的地走。
崔恒这样头也不回地往前冲，但也仍然不得寸进。常临护着主子，一边与旁边的人说尽好话。
“麻烦大家让让，我们要往里面去。”
“嘿，你这人，谁都想往里面去，你说让别人就会让吗？”紧挨着的中年壮汉嘲笑道。
他看了眼崔恒，见他这一身料子看着就造价不菲，像个富贵人家的郎君，莫不是也是那位崔夫人的爱慕者吧？
他惊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实，有些不屑地嗤道：“便是你出身富贵也不行，在这里都是先来后到。”他指了指那登闻鼓。
常乐此时也急匆匆赶到，见郎君他们半天没挤进去，他大声嚷嚷道：“还请大家行个便，我家夫人在里面。”
这种时候，谁还管你家夫人是谁，前面那么多妇人，也没见谁家拿这个借口插队的。
“小伙子，你这样不行的，我都来半天了，没人会让你进去的。”他丢了一颗豆子进嘴里，放荡不羁地补了一句：“除非前面有人尿急，要不然没人走的。”
他摇摇头，好似又想到什么：“就算有人尿急，那他也只能拉□□里，毕竟出不来。”
常乐一窘，看了眼郎君，见他并未阻止，他才加大声音道：“麻烦大家行个方便，敲登闻鼓的是我家夫人，还请大家让个路让我家郎君进去吧。”
“嚯。”
离得近的几个百姓这才回头，见崔恒虽然样貌不俗，但他们哪知真假啊，撇了一眼就继续看官家审案。
崔恒见状也就放弃这条路，蓦然，他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策马而来。
高勘？他怎么在这？
堂内，官家的质问声犹余音绕耳。
姜蓉压住狂跳的心脏，迅速稳定心神，将心中的恐惧暂时抛在脑后。
她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着答道：“官家，天地可鉴，臣妇对您所做决策无半分不满。”
她走到中间，躬身道：“屈大夫曾在《九章》之中写道：蔽晦君之聪明兮，虚惑误又以欺。唐太宗也曾言，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可见古往今来，明君也同样会受蒙蔽，亦不愿受蒙蔽。官家您受几位大人错误的言行影响，所做的决策皆是符合当时情景，臣妇又岂会对此不满。”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这崔氏可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她就不怕惹怒官家，到时候别说名声，连崔家都给她抄了。
“更何况。”
姜蓉扬声道：“在我夫君崔恒受谣言攻讦之时，官家只是让他回家暂且歇息，等事态明朗之后再去轮值。官家此等宽容和善的处置之法，合法、合理，合情。”
“臣妇拙笨，却也知道，官家对奴仆们尚且和颜悦色，更何况是您视为子女的百姓和左右手的官员呢？”
“臣妇一见您，便觉您仪表瑰杰，美须隆准，日角饱满，对待我等更是和蔼可亲，温文儒雅。像家中令人心生亲近的温和长者，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圣贤之君。”
崔恒才跟着高勘进来，就听见她这连串的拍马屁之言。果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对官家也同样适用，崔恒眼见着官家的神色变得缓和起来。
“臣妇也相信，依官家之远见，定然早已派人查探此事，臣妇击鼓鸣冤，实属心急之下画蛇添足之举措。”
“既然你知道画蛇添足，你可知有多久没人敢敲这个鼓了？何以因这等小事击鼓？”
沉默许久的官家再度发声，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姜蓉。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浓厚的压迫之感。
这妇人，竟然能猜到他暗中派皇城司调查此事。是意外？是她聪慧？还是有人走漏风声？
不过，她能被人诋毁成这样，也知是个没什么靠山的，又如何能渗透到他的亲信之中。
姜蓉温和笑道：“二十二年前，京中有民敲登闻鼓，诉家奴失豭豚一只，太宗不但没有无视，反而诏令赐千钱偿其直，并曾言：似此细事悉诉于朕，亦为听决，大可笑也。然推此心以临天下，可以无冤民也，臣妇亦不过一卑微小民，谣传此事，虽是小事，却也相信官家定然会如同太宗一般，体恤民情，还臣妇一个清白。”[1]
官家望着下面这个拍着连环马屁的妇人，竟然敢拿太宗压他？他按捺住嘴角的笑意，总算是知道为何崔恒愿意娶她了。
这样会哄人，崔恒在家怕是得被哄得找不着北。
“你说孙、王两位大人冤枉你，你可有证据？”官家面上仍旧十分严肃。
孙、王两人提起的心又再度落了下来，他们还真怕官家受这妇人言语左右，见官家公正质询，心知者姜氏拿不出证据，心中这才安定几分。
谁知就见这崔夫人点点头，理所当然道：“臣妇证据有二。”
“哦？一一道来。”
“其一，贺任本人也在场，臣妇愿意与他当场质证，看臣妇是否如传言之中对他纠缠不清。”
官家瞟了一眼贺任，点头同意。
“第二呢？”
“第二。”她看向下首的几位大人：“便是孙、王两位大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实臣妇确实红杏出墙，他们一无人证，二无书信、物品等物证，何以红口白牙污蔑臣妇？”
“你这妇人，蛮横无理。若不是事发突然，我们岂能找不到人证。”王德正有些桀骜，他不屑地说出自己的理由。
围观的百姓也纷纷认为姜蓉这是黔驴技穷，在胡搅蛮缠了。
崔恒心中也有些担心，毕竟时间紧急，她哪里来的功夫去搜集证据。
但看她神情依旧坦然自若，这才稍稍放下心，等待她细细道来。
“王大人，您不必激动。臣妇看各位大人都早已为官多年，想请教一下各位大人，大理寺审犯人时是何流程？可需要证据证明这位犯人有罪，才可以抓人？”
殿前司都指挥使奚建元点头，他曾经在大理寺待过，自然知道要有初步证据才可以申请逮令抓人。他被官家派人唤来时，心中本十分不悦。
但听了这么久，也才知道，这位年轻的崔夫人的火力主要集中在另外两人身上。
“好，如奚大人所言，既然抓犯人需要证据，那各位大人可曾见大理寺抓那贪官污吏之时，随便在朝堂上找位大人，勒令其拿出自己不是贪官污吏的证据，否则便要把他押进大理寺，大刑伺候？”
姜蓉心下有些满意，她状似在看对面几位大人，实则隐晦地看了一眼人群。
“好！”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叫好。这崔夫人说得妙啊，他们原以为她是在胡扯，没想到原来有后招。
崔恒也有些新奇地看向姜蓉，他倒是不知她竟然这般伶牙俐齿，昨日只听她说会解决此事，没成想，竟然是这般胆大包天的解决法。
他们夫妻这下，要在汴京出名了。崔恒摇摇头，无奈苦笑，不，在谣言流传之时就出名了。
孙、王两人气急，王德正率先忍不住气，说道：“你这妇人，纯粹是胡搅蛮缠，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孙友仁接着道：“大理寺抓人需要证据不假，崔夫人你证明自己清白同样也需要证据。况且你并非人犯，以此比喻自己未免不妥。”
姜蓉看了两人一眼，等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的浪潮逐渐平息后，她才继续开口：“这是同样的道理，有何不妥？”
她笑了笑，接着说道：“以我先前所言，若是大理寺看哪个官员不顺眼，便可以造几句谣言。将他先逮住，如果他不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那他就是贪官污吏。”
“如果哪位高官走在路上看哪个百姓不顺眼，那他便可以把她抓住，污蔑一个盗窃之罪。若她不能证明自己无罪，那她就乖乖去蹲大牢吧。”
“既然两位大人都认定，大理寺逮捕一人需要有初步证据。那便证明这个被抓的可怜人不需要证明他自己无罪，而需要大理寺证明他有罪。如此，方是正常的流程，可对？”姜蓉似笑非笑地看向两人。
官家这时也明白了这姜氏的意思，看来他这两位爱卿，今日是骑虎难下咯。
“你！”王德正被她的话憋得脸面通红，他不能否认，一旦否认那他就会成为朝堂的笑话。
但他也不想承认，一旦承认，那就表明他认同了苦主无需自证无罪的原则。
作者有话要说：
【1】《宋史》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天天开心，龙行大运，财运亨通！也祝我自己工作顺利，无病无灾，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码字，创作出更多更完善的作品。当时码这几章，一天肝了一万五，新的一年也要这样文思泉涌，灵感不断才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