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临行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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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冽的寒风直直撞开半拢的窗户，冰寒刺骨的凉顷刻间尽数灌入屋内。moweiwenxuan
苏祉猷不动声色地拢紧狐裘披风，手指轻点棋盘边缘，再一次微笑着问向对弈之人：“七皇子殿下，今天已是我们约定好的第三日。明日便要发兵北上，你考虑得如何？”
容微霜徐徐落下一子，“我只用上朝的时候，往那一坐，其余之事，你会处理？”
“……”苏祉猷嘴角的笑容微僵，“若殿下想处理朝事……”
“不用。”容微霜直接打断他道，“我没兴趣。”
“容未雪打退匈奴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我想尽快回医谷陪煊儿。”他翻手将指尖黑字甩回棋筐，语调淡漠。苏祉猷一直给他喂子，这棋下得好没意思。
苏祉猷也顺势放回白字，抬起摆在手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若是殿下愿出面代表医谷，与朝廷商谈，卖出一部分药材，用于救治伤兵，相信八皇子不会让你失望。”
“呵，这就已经打上我的主意了。”容微霜笑得有些讥讽。
苏祉猷腆着脸，从袖袋中取出一把工艺极佳的折扇，放在桌上，指腹轻轻推送过去：“军情紧急，还望七皇子慎思慎行。”
容微霜幽暗的目光落在羽白的折扇上，不再言语。
这边苏祉猷和容微霜在你进我退，你硬我软的相互拉扯，另一头的场面也不遑多让。
颜宅，若忽视意见不和的两人，房间内隆着碳火，温暖而又舒适。
“小竹子，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北上吗？”柳楼曦揪着颜雨筠衣角，仰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颜雨筠偏过头，想狠心不理她，却只停留在想想的阶段，没过两息，他就忍不住抱起柳楼曦，坐下，把她圈在怀里。
他低头埋入柳楼曦发间，一呼一吸间尽是她发丝的清香，低低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柳楼曦撅起嘴，从他身上下来，站在他面前。颜雨筠个头高大，哪怕是如今这般男坐女站的姿势，柳楼曦也才堪堪能与他平齐对视。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颜雨筠明显听出她的声线颤抖到几近哽咽，心中顿痛，答应她话几乎脱口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咽下。
柳楼曦见他沉默不语，扁下嘴，又是失望，又是难过。
人的习惯，很可怕。
养伤的那段时间，颜雨筠待她一如和离之前。她原以为颜雨筠是不一样，他不介意她被齐王逮过去的那段时间，可他现在……
她想，颜雨筠从没问过，那段时日发生了什么，或许他在等自己主动说。
念及此，柳楼曦咬唇低喃：“齐王……”
“好了，不提这个。”
柳楼曦一愣，她才刚开口吐出齐王两字，就被打断了。
颜雨筠展臂，恰着她纤细的腰身，把她和自己面对面抱坐在腿上，温柔地吻过她的耳垂：“不用和我解释，我拒绝你不是因为这个。”
顿了顿，颜雨筠望着她，郑重其事道：“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他把你绑去，包括他对你施暴的行为，都不是你的错。我的楼曦天生丽质，又富才气，你是被强权压迫的受害者。”
“而且我发自内心觉得，楼曦做的很棒。”颜雨筠斟酌再三，才说道，“我并非介意，或是全然不在意。贞洁烈女被世人夸赞立坊，可她们付出的代价往往是自己的性命。”
“于我而言，你的生命重过一切。”
柳楼曦眼尾下压，抽了抽鼻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
颜雨筠按了按太阳穴，拉着她，把她几乎以一种强势不可反抗的姿态，按到胸前。
随着他胸腔的起伏震动，柳楼曦听见，他说：“你说过你来自其他世界，我也明白，我的爱人，只是你，一直都是你独一无二的灵魂。”
“我嘴笨，不善言辞……可是你听，我的心，从始至终都因你的靠近而搏动。”
束缚的力道渐松，柳楼曦半靠着温热的胸膛，揪着他的衣襟，在脸上蹭了蹭，红着双眼，闷闷道：“那你到底为什么拒绝我嘛？”
颜雨筠垂下眼睫，取下她发间固定的簪子，以手为梳，整理松散落下的发稍。
见他还是避而不谈，柳楼曦终不是没脾气的泥人，有些闷气，扯回头发，腰一扭转了面，不看他。
颜雨筠又伸手过去，一面梳，一面装作不经意随口问道：“铁画的任务进度现在是多少？”
柳楼曦愣怔片刻，调出任务面板，看了一眼回道：“齐王那事上，我兑换了太多材料，从74掉到64了。”
“你……”颜雨筠幽幽一叹，“多上心些。”
“我怎么不上心了！”柳楼曦嘴角一撇，愤愤反驳，“我此去西北，就是为了任务进度。”
颜雨筠静静望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我养伤躺着无聊，大致推算过任务进度每百分之一的增长区间，它应该是呈次方数递增，想要进度百分百，就需要更多的人，认同和欣赏铁画。”
“士农工商，四类。”柳楼曦掰着指头，开始一个一个往下数，“我在丽城打通商道；然后来京都，得士人工匠。现在没人了呀，我总不能指望着农民伯伯能欣赏铁画吧。”
颜雨筠无奈：“西北正值战乱，你要码人，何不去南疆。”
他话音刚落，立马就后悔了。虽然南疆月前叛乱已定，可多巫蛊邪术，也不是个安全地儿。
“想过啊，南疆你也不陪我去莫，那就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说得上话的也就个林寒彻，他顶多一月，就要被调去援北了。”柳楼曦眨巴眨巴眼睛，回道。
“综合对比之下，是不是还不如去西北。乱是乱了点，可好歹人都认识，而且我带着冶炼白铁的方子去，还能帮上忙。”她观察着颜雨筠的脸色，压下了话到嘴边的最后一个理由。
她与德妃猜猜一致，甚至于不需要费力找什么证据，她断定匈奴此破萧关，其中定有齐王的手笔。
“明日就走吗？”见她点头，颜雨筠起身走到衣柜前从中取出叠成一块的方巾布。
柳楼曦见势起身，还没走两步，就被颜雨筠按回躺椅上：“你伤势未愈，明日又要舟车劳顿，且好生歇着，我来收。”
·
翌日一早，一辆马车停在颜宅门前。约莫过了一炷香，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奔驰而来，扬蹄停在马车右侧。
身穿战甲的容未雪翻身下马，昂首看了看日头。
他心中十分焦急，却也知晓定下的时辰未到，不好催促。好在他没等多久，只在原地踱步了两小个圈子，颜宅大门就已打开。
率先出来的，是九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壮年，颜雨筠提着一个偌大的包袱，一手揽着柳楼曦的腰身，跟在他们后面。
柳楼曦右手甩着一个黑色的小马鞭，凌空抽了一下：“快走，真是老虎不发威，你们个个拿我当病猫了。”
这场面瞧着有些吓人，容未雪愣神过后，瞧这几人面熟，邃问道：“颜家主、柳大人，他们是？”
“我答应一同带去的铁匠。”柳楼曦冷笑一声。
她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才从颜雨筠口中得知，齐王可没有从银钩楼抓人，或者像她想得那样，绑走离开银钩楼的铁匠。
这九个人，都是以她亲自教出的杨中树为首，跟着他，主动去投奔齐王。
至于偷摸发现了方子的杨中树，自以为有些小聪明，可他哪里是齐王的对手。他上一刻才带着人过来投奔，交出方子，下一息，齐王甚至都没核验方子正假，就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然后齐王把方子丢给剩下九个人，将他们安排到两侧的锻铁房，故意让人带着柳楼曦，去中间那间逛了一圈。
左右柳楼曦在齐王手上，而锻造兵器不是一时之事，且白铁冶炼的武器一旦大量面世，敌方必会用尽手段抢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敌方迟早能拿到方子，更新装备。
然同样的力度，一刀下去，快刀可比钝刃的危害性大。一旦白铁普及，普通士兵的伤亡情况和军医药材的需求消耗，将成倍增长。
齐王自他跨马提枪上了战场，从无一例败绩。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无所谓有没有白铁武器为之加持。
而这些，都是从未面对过鲜血横流的战场，对前路尚且一无所知的柳楼曦，完全不了解，也从未曾想过的。
她此时正笑着，别过颜雨筠，坐上马车，一路向北。
四日前，在未央宫中，苏祉猷整合多方意见，敲定了这次援北方略。
自古战争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然，此战迫在眉睫，兵贵神速，胜在时机。
是故，封自幼生长在西北的德妃娘娘，曾昭英为骠骑将军，携虎符，当日前往京郊军营，点兵一万，轻装简行，即刻出发赶往萧关。
限，三日之内，八皇子容未雪整顿余下五万京城驻军；御医院选点御医，备齐常用药材；丞相清点国库粮食，整理装车。
第四日辰时，三方于城门汇合，出发驰援西北，将匈奴赶出关中，夺回萧关。
至于柳楼曦，在散会前最后的最后，几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人去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还有14天，也就是14章，感觉有点悬qwq年前应该可以吧，呜呜呜咕好想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