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管炎枫
一滴泪珠自颜荟煊眼角滑落：“可是，我不能从心而行啊。gaoyawx”
她忆起颜雨筠给柳楼曦找铺子开店的事，哭腔之中带着几分羡慕：“嫂嫂，哥他不限制你，真好。”
“我从小和爹娘一起住在雁城，看着娘算账、管账和做生意，耳濡目染之下，我真的很喜欢这些。之后爹娘意外离世，我回到颜家和哥哥住在一起，他老约束着我，不让我接触。”
“后面我同他磨了好久，他好不容易才同意，把颜家的账务交由我打理。”颜荟煊嘟囔着嘴，用袖口抹了抹眼泪，埋怨道，“明明他带我出游的那三年，还不这样管着我。”
柳楼曦听她这么说，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曹夫人那事，荟煊不知道。而颜雨筠不让她接触这些，对她过多管束，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她。
“嫂嫂，哥是不是不希望我嫁……”
屈指扣门的声音，打断了颜荟煊的话。柳楼曦扭头看过去，雕花木门的窗纸上，影影绰绰映出了两道身影。
颜雨筠放下手，隔着门，淡淡道：“楼曦，有人寻你。”
“嫂嫂，你去吧。”颜荟煊秀眉微垂，头埋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留我自己想想。”
想到她刚刚未完的话，柳楼曦伸手，轻轻搭上她的肩：“我想，无论你做出什么样决定，你哥哥他都会理解你的。”
接着她起身开门，走出屋子。
门外，在颜雨筠身旁，周身弥漫着颓废气息的容微霜，正背靠着墙壁，垂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颜雨筠伸手越过柳楼曦，合上房门，牵起她，压低声音：“让他们自己解决。”
接着他撇眼，冲着容微霜没好气地冷冷道：“只能在门口，不准进去。”
容微霜点头如捣蒜，弯着腰，右臂横摆，指尖向外，委婉地暗示他们快走。
颜雨筠鼻音极重地“嗯”了一声，带着柳楼曦离去，给他腾出空间。
柳楼曦不放心地回望了一眼，只见容微霜毫无形象地扒着门，放缓语气哄道：“煊儿，我们谈谈，好吗？我的心尖尖，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微霜在，不会有事。”颜雨筠慰抚道。
她收回视线，摇了摇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仰头询问：“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这会怎么不拦着了？”
颜雨筠压着步子，与她步调一致，并肩向自己院子走去：“太爷他们都不愿荟煊嫁入皇家，我若是再反对，她在颜家便处于孤立无援之境了。”
柳楼曦：“为什么不愿？荟煊成了七皇子妃，连带着颜家的地位，不就一同上升了？”柳楼曦不解，“颜老太爷不是说楚颜家没落了，这不正好？”
“太爷口中的没落，指的是现今家中血脉凋零。我这一代，男子只有我和清安；嫡系女子也只有两人，恐楚颜后继无人。以及画壁技术，目前已经处于瓶颈期，短期难以有所突破，并非是指颜家的地位。”
“荟煊嫁入皇家，对楚颜来说，并无益处。相反，还会引来其他三颜的问责和排挤。只是太爷年轻时与末代楚君交好，考虑政治敏感，不宜出面拒绝，于是就推脱给我。毕竟我是现任家主，况且长兄如父，由我咬死族规，来拒绝皇家，更加名正言顺。”
“什么族规？”
“嫡系颜氏女，诞下的子嗣，无论男女，都随母姓颜。”
“这个不错。”柳楼曦点头肯定，“但是荟煊嫁到皇家，孩子指定不能姓颜了吧。”
“按此前的族规，男孩不能，女孩继承颜姓；不过后面又修订过，改由孙辈女子继承。”
柳楼曦听他讲的晕叨叨的，撇着嘴总结道：“你们家的规矩，是真的很多。”
颜雨筠无奈一笑，手掌放到她的头顶，揉了一把：“我的楼曦，再过一月，就是我们家了。”
“你干嘛！我盘了好久的头发！”柳楼曦红着脸，拍开作乱的爪子，“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荟煊嫁出去之后，你们……我们家的账务，我不会要我管吧？”
“楼曦若是愿意，可以接手；不愿，就交给二叔吧。”
“那肯定是不愿的，我可不想和你那几位难缠的三婶打交道。”柳楼曦翻了一个白眼，嘟囔道。
“对了，是谁来找我？”
颜雨筠回道：“李花魁递信，让去一趟炎枫楼。”
“还去炎枫楼做什么？”
“曹枫身死，炎枫楼改换了主人。”颜雨筠从袖中取出一纸传书，递给她，“赵大人把你的奴籍改回良民，然后它划到你名下了。”
柳楼曦迫不及待地展开传书，上头白纸黑字，确实这么写了，还盖了官印，登时笑眯了眼：“那我岂不是，农民翻身把歌唱，凭空白嫖得一楼。”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炎枫楼会直接归了她，峰回路转，此前迫于现实，搁置不提的借青楼推进任务进度的计划，又见希望了。
颜雨筠见她欢喜，将本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压了下去。这赵夜清，布衣出身，难怪短短五年便能爬到高位，为人实乃老奸巨猾。把炎枫楼划给楼曦，不过是不想从中得罪微霜和二皇子，将自己从风暴中，摘的干干净净。
“用过饭，过去看看。”
柳楼曦心情大好，轻盈道：“路上顺道去杉园一趟，看看玽哥回去没。”
“跟着他的家丁方才来报过信，柳玽已经回去了。”颜雨筠婉言阻止道。
“行，那吃完饭，我们直接去炎枫楼。”
·
芸芸众生之中，一个凡人的生与死，俨如石子落入海中，泛起一圈水波后，便渺无踪影了。
日落月升，黄昏漫漫，没了旧主子，炎枫楼照旧卓立与世。来往客人接踵而至，楼内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同往日之景，别无二致。
颜家的马车停在大门前。颜雨筠推开木门，掀起帘帐，脚尖刚碰到地面，一个身段妖娆的紫衣姑娘立马上前，扭着腰拦住他。
紫衣女子伸手向他的臂弯探去，娇声：“公子，快来呀。”
颜雨筠身子一偏，避开她。不过紫衣女子的手，倒也没落空。
正巧柳楼曦要下车，她特别贴心的手臂一屈：“姑娘，你可以挽我，刚好马车太高了，我下不来。”
紫衣姑娘身子一僵，瞅了一眼颜雨筠，收回手甩了甩，转身时嘴里骂骂咧咧：“真晦气一男的，带着人，还往青楼跑。”
柳楼曦不常呆在楼里，平日进出都是避开众人，走的小门，是故没什么人认识她。准确地说，是完全当作看不见她。从下车开始，一路上，数不清几个姑娘，和蝴蝶吮蜜一样，花枝招展地朝着颜雨筠扑来。
颜雨筠一个没理，一个没碰，但是这并不妨碍柳楼曦不爽。她沉下脸，走在前头，气鼓鼓地不搭理人。
颜雨筠笑得舒眉展眼，还不忘伸冤道：“楼曦，这不能怪我。”
柳楼曦：“我又没说怪你！快走啦，你没看那边又有人过来了。”
两人快步疾行，上到了四楼。
李花魁的房门开着，她已经等候许久。
一见他们来了，她脸上即刻漾开笑容：“哎呀，这么晚了，还麻烦颜家主和颜夫人来一趟，快请进来坐。”
柳楼曦也不同她客套，直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花魁给他们沏了一壶茶，端上两盘点心，讨好道：“听苏大人说，炎枫楼此后都归属于颜夫人了。妙清在扳倒曹夫人这事上，也算是出了几分力，便想斗胆同您求个赏赐。”
“你是被逼着去的啊，这不能……”柳楼曦扫过桌上摆放着的点心，顿了顿，话锋一转，“什么赏赐？”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您一句话，签个字的事。我和妹妹李妙妙两人，在年少时，就被我们那畜生爹卖到了青楼，我们现在都是奴籍。”
“本来我去年就攒够了赎身钱，可曹夫人不放我走。还把妙妙抓走，用来威胁我，我只得继续留下，做这皮肉勾当。”
李花魁从梳妆台下拖出一只木箱，打开盖子，里面满是金银珠宝：“我愿意给出我这些年，偷偷攒下的所有银子，只求颜夫人放我和妙妙自由身。”
柳楼曦拿起一块糕点，凝视着其上精美的纹样，咬咬嘴唇：“你容我想想。”
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道：“你们离开青楼，之后作何打算？”
李花魁愣了片刻，抿着嘴：“还没想好，不过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姐妹的容身之所。”
“不如这样，我放你和妹妹恢复自由身。”柳楼曦咬了一小口，尝了个味道，又放回去，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然后你们继续留在这，帮我做事。”
李花魁先是一喜，继而惑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打算把炎枫楼转型，之后楼里姑娘都不卖身了，全部转做青官人。我平日里，手上有自己的单子，基本没时间打理这里，所以想找人帮我代为管理。刚好，你在这呆了多年，比较熟悉。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我可以试一试。”李花魁立马答应道。
继而，柳楼曦转眸望向坐在一旁，低着头，一声不吭的颜雨筠：“雨筠，要不名也改一个吧。叫炎枫楼，二叔他……”
颜雨筠：“银钩阁如何？”
柳楼曦颔首：“取自‘铁画银钩’吗，好名字。那就这么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