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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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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大人的见解倒是与我不同,人各有命,你我怎能轻易握住。mwangzaishuwu”

    周慎摇头,微微俯身,将落在他身边的棋子捻在指腹。

    “人要是有心,自然能成。”

    裴少韫轻笑,拢了拢衣袖,执白棋落入棋局中。

    周慎手执黑棋,“只怕有心无力。”

    “殿下是担心吗?”

    “我能担心什么,上个张家庄的灭门案,还未彻查清楚,父皇就认定此事了结,不让我插手,反而让我专心致志调查北平寺的龙袍。裴大人,你觉得我父皇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这两起案子跟太子有关。

    父皇却全都让他插手,可第一起案子,快要查到与太子有关,父皇又不愿意。

    周慎猜不透坐在高堂的父皇到底在想什么。

    若是偏信太子,却为何让他去调查。‘

    可父皇要是偏心他,怎么会让他架在火炉上烤。

    裴少韫:“殿下慎言。”

    “裴大人害怕了,可你刚刚还说有心则可。”周慎捻了捻棋子,眼中只有眼前的棋局。

    “有心则可,也需要对方下定决心。”

    裴少韫仰起头,眼眸的野心勃勃,毫不遮掩,“殿下,你有决心吗?”

    周慎喉咙似乎被荔枝堵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车舆一路往前。

    周慎顾左言之,“裴大人你有决心吗?”

    “芙蓉之美,自然只供赏花。”

    “芙蓉迟早会枯萎。”

    “那就好生养着。”

    “裴大人为何不扔掉。”

    “因为芙蓉花,只能是臣的。”

    两人看似在车舆谈话之间是芙蓉花,可弯弯绕绕的深意,难以窥探。

    -

    春风寒瑟,江絮雾莫名地拢了拢衣袖,侧身往后一瞥,不知为何,她感觉有人在看她。

    可回头只看到一辆车舆路过,其余并无异常。

    这时有婆子推开门,江絮雾回神。

    沈长安负手而立,伫立在案几前,俯瞰作的画,听闻有小娘子寻他。

    他想也不想地想到是江絮雾,立马收起画卷,步伐稳健地走出去。

    再看到来人是江絮雾,身侧只携了一个婢女,蛾眉螓首,衣袂飘起,绸缎恍若白绢。

    沈长安悄悄握紧了手。

    江絮雾见到他,浅笑道:“沈大人。”

    两人打了照面,便在院子中闲聊了几句,而唯一照料家事的齐嬷嬷则是忙活其他事,抱梅则是伫立在廊檐下,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一旦小娘子有事,抱梅能立马察觉。

    沈长安在听到江絮雾得知她是为了去梁州找他,面不改色,直到江絮雾一脸忧虑地看他。

    他这才轻声道:“江小娘子莫要担心,我必会无事。”

    “官场是非之多,你性子又耿直,沈大人,你说我怎么不担忧你。”

    “万一沈大人,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此去,你会落上旧疾,长达几年还不能做官,你还愿意去吗?”

    江絮雾仰起头看他,神色悲悸,手里缠着绢帕,眼眸中尽是沈长安。

    沈长安波澜不惊,可在见江絮雾真真切切地担心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松开,又握紧。

    “梁州官商勾结,我早有耳闻,此去,我早已准备赴汤蹈火。”

    “你明知前路危险,为何要去。”

    江絮雾不理解地看他,沈长安的五官一板一眼,算得上俊朗,眉眼却常年的沉闷,仿佛供奉在佛堂前,经年不变的木鱼。

    敲一下,动一下。

    可若是敲别的声音,却敲不出来。

    沈长安垂眸凝视江絮雾,为她解惑。

    “为官者,自是目视前路,为百姓谋路。”

    “哪怕前路险峻?”

    江絮雾被他的坚定怔愣住,不免地再次追问。

    沈长安哪怕为官几载,两袖清风,以身铺道。

    莫名地让江絮雾想到上辈子,他被贬的那天,一块包袱,一个人,孑然一身地往前走。

    江絮雾揪住绢帕,腔调低下,喃喃自语道:“可是沈大人,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你去了,前路渺然,身体也落下大病,而你衷心的路,无人能理解。”

    沈长安的声如戛玉敲冰,“但求问心无愧,忠于百姓,谋于百姓。”

    可是你上辈子走的路,根本不是条好路。

    江絮雾心中在呐喊,她上辈子虽与他不相识,但几个照面,还有他人的言语。

    她从中已窥到,沈长安宛如匍匐在世俗肩膀的鹤鸟,需要时,便是清风亮节,不需要,则是一只伤痕累累的伤鹤。

    你究竟所图何物,是心中大道吗?

    可他若是不图心中坚持的大道。

    他就不是沈长安。

    此想法一出,江絮雾睫毛颤动。

    沈长安轻声道:“如果我不去,还有别的官员去。”

    “我虽无大才,但只求问心。”

    沈长安见江絮雾一言不发,欲要伸手去安抚江絮雾,可他恪守男女之别,袖子动了动,最终道。

    “江小娘子,此去我不知后是如何,但我并不想拖累江小娘子。”

    江絮雾听他话说到这里,抬眸凝视他。

    “沈大人,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当个不守信的人吗?”

    江絮雾往前走,发髻上的金丝蝴蝶珠钗摇晃。

    沈长安步履往后一退,“你我并无婚姻之实。”

    “哪有如何。”

    江絮雾还是头一次这样对一位郎君步步紧逼,她的雪色肌肤染粉,耳垂羞红,捏紧了绢帕,明明身子颤抖,含羞带恼,可她眼眸充满了坚毅。

    如坠山间,春风惊起树梢震动。

    沈长安垂下眼帘,心神不定,只能听到一下,又一下的颤动。

    是春风?或者是心声。

    沈长安别过眼,可江絮雾踮起脚尖,雪白的指尖染着粉嫩,捧着他的脸。

    作为小娘子,她这举动,实属出格。

    可她忍住世俗诧异的目光,强撑着羞涩,凝视他的目光里,带着毅然的决心。

    “沈大人,你不准骗我。”

    “你明月直入,无心可猜。莫要在这方面折损你的清誉。”

    “沈大人。”江絮雾撂回手,往后一退,目光坚定。

    “以后不要喊我江小娘子,唤我阿雾。”

    沈长安定定看江絮雾,忽往前走一步,拱手许下承诺。

    阿雾,阿雾,原以为难以说出口,可一旦说出口,仿佛什么在滋生。

    沉闷古板的沈长安,手指骨节上的皮肉,仿佛浸泡在胭脂水粉中。

    仰起头,看江絮雾的目光里,也多了直白的羞涩。

    宛如被亲手拨开了外壳的沉闷紫檀山竹,露出内里的霜白。

    四目相对。

    江絮雾脸颊发烫,垂眸不欲再看。

    两人说清楚后,江絮雾抬眸祝他。

    “我愿沈大人一去,长歌有和,独行有灯。”

    沈长安心神颤抖,凝望眼前满眼担忧他的少女,满腔塞入了暖风,直让他心中散去孤寂。

    “阿雾,多谢。”

    称呼一变,冥冥之中有什么产生了变化。

    抱梅不清楚,为何他们聊着聊着,自家小娘子和沈大人好像关系亲近了很多。

    小娘子看他的神色多了几分真挚的温情温情,而沈大人。

    抱梅望去,只见四四方方宛如古旧砚台的沈大人,满眼只看眼前的小娘子。

    “抱梅,我们回去了。”

    江絮雾跟沈长安互通心意后,也就不再逗留,毕竟江絮雾怕被她阿兄知道自己生病还要来找沈大人。

    于是她跟沈长安告别,而沈长安却在她要告别之际,赠送她画卷。

    “聊表心意,还望阿雾喜欢。”

    在说“阿雾”他沉默了一下,显然还不习惯,可说久了,口齿仿佛染上另外一人的存在。

    江絮雾闻言,露出温柔的笑,“我很喜欢。”

    在江絮雾从沈长安的住宅回去后,一回到紫扶院,还未收起笑意,却看到江辞睢大刀阔斧地坐在梨花树下的石凳上。

    “你回来了。”

    江絮雾将画卷藏在背后,挤出笑容,“阿兄,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跑去见野男人。”

    江辞睢满含怒意地道。

    江絮雾朝抱梅使了眼色,让她偷偷地将画卷收起来。

    抱梅蹑手蹑脚地走到江絮雾的身后,待到画卷离手,江絮雾这才松口气,大步来到江辞睢的面前,挡住江辞睢的视线。

    “你……”江辞睢注意到不对,拧着眉头,还没有说完,只见江絮雾半坐在他面前,宛如幼年相处。

    江辞睢收敛了寒意,江絮雾乘胜追击。

    “阿兄你今日忙不忙,要不要留下用饭,我记得阿兄最喜欢栗子鸡,我回头让抱梅去吩咐厨子。”

    “我留下,但你先要告诉我,你就那么喜欢沈长安,拖着病体还敢出门。”

    江辞睢对江絮雾宠溺,可一旦涉及到这点,他不容置喙。

    “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今个出门都没咳嗽。再说,我跟他迟早要成婚,所以我去看他,又有问题吗?”

    江絮雾讨好地用扯着他的袖口,眼眸流露的祈求,原以为江辞睢心软。

    谁知江辞睢想也不想地道,“不行,我觉得他配不上你,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别的世家子弟。”

    “阿兄——”江絮雾站起身,攥紧绢帕道。

    “你不是同意沈长安跟我在一起吗?”

    江辞睢冷笑:“我是同意,可你对他太上心。眼下你能拖着病重去找他,那下一次,你是不是要豁出命去找他。”

    江辞睢绝对不允许,阿妹会出任何事。

    更别提,江辞睢抬眸看羞恼的阿妹,想到之前裴少韫漫不经心地道。

    “江大人莫要担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是令妹如此看重沈大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起初江辞睢还不当回事,可一起长大的阿妹,这般看重那个男人。

    江辞睢捏碎了手里的茶杯道。

    “你这几日,好生在家休养,我会帮你挑个如意郎君,挑不到也不要担心,阿兄会养你一辈子。”

    江辞睢下定决心。

    “阿兄,你怎么能养我一辈子,你还要成家。”

    江辞睢掌心被碎片划破血迹,血流在石桌,直至青石板上。

    江絮雾注意到他受伤,站起身,担忧地唤抱玉去寻大夫。

    “那就不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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