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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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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白雀单枪匹马,一路出城,追至都江堰。chunmeiwx

    一老一少跃上湔山虎头岩,分列宝瓶口阁楼的两端,凭虚御风,衣袂翩跹。前方便是千年前李冰父子主持修建的大堰,岷江分流内外,水声震耳,滔滔不绝。

    “是你杀了侯笙?”荆白雀持剑逼问。

    老头负手,他的左手缠着缑带,小指头有一截缺失,一时间他似乎没反应过来侯笙是哪路江湖人物,稍迟些才把人名对上:“你说侯府那个叽叽喳喳又嚣张的丫头?”他丝毫没有遮掩,仿佛杀了侯府的小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顾忌:“是又如何?她早就该死了!”

    这个早字极富有深意,她不禁沉吟,莫非真是挑着侯府报复?此人早早就挑上了软柿子,以此来震慑侯信?

    荆白雀试探性问道:“不知侯三小姐哪里得罪了阁下?”

    老者轻蔑地打量她,若是寻常人,至多不过来一句“你是她何人,可是来替她报仇的”又或者“关你何事”,但这等问话皆没有,他手臂一挥,颇为狂妄:“非要得罪吗?你我本也无交集,可老夫想杀不也杀了,黄毛丫头,若非要纠缠,老夫这便送你上路!”

    荆白雀本还想以此印证推论,确认侯信之死也与他有关,却见他话不多说,竟翻手一招天狼吞月朝她抓来,她只能横剑应对。

    那手指抓取在铁剑上,竟如金石相击,发出当啷的脆响。

    荆白雀眉头一沉,左手两指夹住剑尖,顺势如风车一绞,方才这老家伙那一击天狼吞月在内力加持下虽能短暂锋芒不破,但毕竟肉骨凡胎,不可能真与白刃硬扛,趁他缩手,她忽然提气鹰蹬,将他蹬了出去。

    老者飞退至鸱吻,单手撑住屋脊,鞋底的碎屑飞落,直坠江底。

    只见身前的女子英眉微挑,反手持剑,挟风带水地刺来,犹如经霜傲然的红梅,他忽地想起前几日城中手下的来报,那惊鸿来去的女子终于有了脸,不由惊诧:“原来大闹青羊肆的人是你!”

    荆白雀本就寡言少语,与人对战时尤甚,一双眼如虎狼般紧锁着猎物,剑招走得又急又狠,一时快刺面门心脏,一时缠脖绕颈,专挑人薄弱之处。

    渐渐地,老人发现她剑法虽勇,但不成派系规矩,更像是黑市刺客杀手所用野路子,不敢分心,随后,他大喝一声,两手如轮,一招抱风掏雪,将沿江阁楼上的屋瓦横扫,碎片密如走针飞线,左右有序,接连朝那女子冲撞,速度之快,令人眼花。

    荆白雀却并不慌乱,单手转剑,向前冲刺,次第接下。

    但碎瓦逐渐不成片,且越来越碎,细如雨脚,叫人应接不暇。

    若是寻常练家子,此刻必然双臂酸软,老人顺手捋了一把长须,面露凶光,突然旋身向她心窝掏去。

    哼!

    荆白雀毫不犹豫掷剑削指,迫使他撤手,自己则反手一抓,将碎片拢聚成球,飞身而起朝他脸上砸去。

    老者左右一拨,从黑云中脱身,身形未稳,就见那丫头迎头一掌,劈在他肩上。

    掌风陷入肩胛骨中却纹丝不动,随后一股大力将其震开:“你也太小看老夫!”不使利刃之人,对体术多有侧重,练体几十年,岂是小姑娘轻飘飘一掌便能破气机的。

    荆白雀跌开,只瞧那老头腾身,向宝瓶口对崖扑去,不忘将她落地的长剑向后踢飞,心想着:剑上挟了五分内力,若她取剑,行动无论如何都会受到阻碍,自己便能登上离堆,隐没入重林之中,将她甩开。

    但他漏算了剑并非是她趁手的武器,只是用来假扮出身东岳剑派的丁夫人的配件。

    荆白雀几乎毫不犹豫顶肘一推,将剑撞开,一个豹跃,吊在他腰上用力一翻,与他同时攀在山壁垂落的藤条上。

    长剑扑通坠江,尽管没有掀起一点水花,天狼手的面色还是随之一沉,随即阴狠道:“没有了武器,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

    荆白雀却抿唇哼笑,松开藤条,腾出双手,只靠丹田里提着一口气,沿着山壁和他对拳肉搏。

    耳边尖啸,如指甲刮过铁索,老者一偏头,一拳正落在他耳廓边,山石急速崩裂,形成一道三尺长宽的凹穴。

    飞溅的沙砾灌入他的耳朵,他一甩头,控制尖刺状的碎片扫向荆白雀的双目。

    趁其矮身躲避时,他又忽然下沉,绊住她保持平衡而连踢的腿,用力向外一扛,抓住其脚踝往石头上抡。

    荆白雀立时双臂抱头,身子蜷缩,将力量集中于脚踝,如鱼摆尾带他向上一甩。

    头顶便是凸起的岩石,老头一把年纪自然不敢拿脑袋和石头赌硬度,立刻撒手,向前扑压,一把锁喉,将这小女子顶上岩石,然而荆白雀早有防备,屈膝顶向他小腹,再接一记扫腿,将他踹向水中。

    粗喘的呼吸之间,两人同时退守,伸手缠住各自头顶垂下的藤曼,吊在岩石上如飘摇的纸鸢。

    老人呸出一口血痰:“这么狠,你是五斗米道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以侯家小姐那样的脾性,居然有人会为她的死和自己如此血性的肉搏,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刺杀的是哪位流芳百世,身经百战的大英雄。

    荆白雀依旧置若罔闻,老头态度比之先前渐渐起了变化:“你我之间并非血海深仇,阁下不若速速退去,何必与老夫拼个鱼死网破?”

    然而荆白雀根本不等他话音落下,便蓄力起掌,也学那手狼王摆尾,抢身一推,隔空打断宝瓶口悬崖隔岸的树,在阁楼的墙壁上留下一个白色的浅手印,傲然不羁道:“非要是五斗米道的人才能对你动手吗?白衣会的人,我想杀不也杀了?”

    竟是学他的语气口吻。

    老人眯起眼睛,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后辈。

    美人舔了舔含在舌尖的血,腥气一冲,忽然长笑:“‘说剑佬’阳子瑜也是你杀的吧?天、狼、手、前辈!”

    “你怎知……”他瞳孔骤缩,俨然是动了杀心。

    “即便损失惨重,白衣会也要以破釜沉舟的态度,与五斗米道在二十四治中发源的上三治交手,说明这几块地盘对你们来说意义非凡,可这里既不通秦,又难出川,山后连山,贫瘠高寒,唯一有利可图的便是西进的几座雪山,而上三治恰恰是进入西蜀雪山的必经之地。”荆白雀朗声道。

    “其实以你们的人手和前辈的武功,想要秘密入山也并非不可,但五斗米道毕竟扎根此地数百年,所以你们不敢赌,又或者说,你们在乎的东西重要到你们不能接受一丝走漏风声的后果,甚至可以为此杀人灭口。”

    “所以,你们封锁雪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荆白雀将藤蔓往小臂上缠了缠,随时准备进攻。

    “天狼手”董仙府并没有因她点破关键而勃然大怒,竟有片刻的恍惚,直到涛声淹没她那细弱的回音,这才冷冷开口:“你小小年纪有如此成就,实属不易,老夫不想与你为难,你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事葬送性命!”

    荆白雀讥讽道:“说来好笑,我若不追问,你今日岂会放我大摇大摆走出宝瓶口?”

    “当然不!”董仙府仰天长啸,骤然出手,朝她白皙的脸蛋抓去。

    和他打不是不可以,但要从实力上碾压他,打到他甘愿开口并不容易,而一旦给这条老狐狸可趁之机,他必然会痛下杀手,最后定然像他说的那样来个鱼死网破,什么答案也问不出。

    须臾间,荆白雀目光几变,暗自估量拿下他的困难程度后,撒手往江水下坠,避开那刻毒的一爪。

    嘶——

    老人倒抽了一口气,正纳闷她为什么突然自寻死路,就见那丫头忽然抓住藤尾,向另一个方向荡去,高声且无耻道:“都江堰之南便是张道陵悟道的鹤鸣山,我便去五斗米道搬救兵,想必他们很乐意掌握对手的把柄,更乐意助我往雪山一探究竟!”

    “等等!”

    董仙府果真叫住她:“若你知悉,当如何?”

    “见者有份,好处分我一半,我从此离开西蜀,你与五斗米道称王称霸皆与我无关!”荆白雀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说吧,山里是藏着宝藏还是武功秘籍?”

    老人故意没追,趁隔着数丈距离,宝瓶口水声喧嚣震天,把手贴近耳朵,假装耳背:“你说什么,老夫听不清,不若你我一道上鱼嘴,坐下来好好说!”

    荆白雀防备地朝前方分流口望了一眼,心想:

    这小老儿必然在心里想怎么才能杀死我又顺利毁尸灭迹,如果他在都江堰无法杀死我,只能想法子妥协,先把自己诱入雪山,等我分赃,松懈之时再起杀心,我不如就势将他逼入玉龙拉措,没准能寻到一些线索。

    “好!”

    她旋即回头,朝鱼嘴靠近。

    董仙府自以为她贪婪上钩,心中不自觉生出胜券在握之感,随即也抄水而去。他的距离更近,两人一前一后掠过沙堤。

    鱼嘴位于岷江江心,因分流之故,直面上游汹涌的江水。

    哗啦——

    白浪拍打鱼嘴,穿过水帘的老人忽然隐没身形,荆白雀离滩涂脊背还差至少三步落地,胸口突然一紧。

    水花背后,一道猛拳落下。

    “小心!”

    沿江马蹄声起,宁峦山策马而来,解下那只花布包,借着冲锋的惯性,远远抛投出去。荆白雀掠水而去,双手捧接,向上一顶。

    江心上静默一瞬。

    并没有如愿传来琴弦争鸣的声音,那物什看似琴囊,却非是木质古琴,董仙府轻敌,一时间手背鲜血淋漓。

    荆白雀冷笑,将要拔刀,对方一看偷袭失败,便生一计,要把她往雪山上引。那儿对外人来说险峻陡峭,危机四伏,但他多次往返,早已熟悉,地势上自己能占便宜。

    见此,荆白雀只能把布囊往背上一背,夺下宁峦山的马,扔下一句“你先回去”,自己策马入山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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