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草前番外(3)
“你现在去报警,我还能留半条命。”少文穿着高中校服,长发高高束起,白净的脸上泛着冷意。
她一把扯下自己的书包塞到对面圆脸文生的怀里,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沾了汗的手背不似同龄文生那般白皙光滑,反倒布满细小伤痕和陈年老茧,粗糙得很,食指和大拇指之间还有一个弯月似的小疤。
圆脸文生眼睛里蓄满了泪,低声道:“甘迟,你别管我了,她们会打死你的。”
甘迟轻轻推了她一把,指着另一条巷口道:“死不了。你往那儿跑,右拐再跑过两个红绿灯,尽头就是一个公安局,记得卖卖惨,他们出警才快。”
说完,她安抚地拍了拍文生的肩,柔声道:“小郭,先解决眼前的事儿,冷静下来,可以吗?”
小郭抱着书包点点头,眼泪糊了满脸,转身顺着巷道拼命跑去。
甘迟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折往另一条相反的巷子跑去,溜了两圈便撞上了围追堵截她的人,没一会儿,打砸声便传了开来。
“嘶——”甘迟背抵着墙,不知磕到了哪块淤青,泛起一阵难言的痛。
“现在的人怎么都没这个耐心来讲道理,非得直接动手呢,啧。”她缓了许久,慢慢想道。
她就不是个爱出头的人,帮那个圆脸小姑娘也不过是因为她持续不断地给予她善意,可明明自己都深陷囹圄之中。
但也很令人头疼。这些找麻烦的人总是一波一波,好像永远只会一报还一报,学不会和解。
一想到明天还要面对那些人,她觉得头都大了一圈。再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腿,好像不大能动弹,小郭估计又得嚎半天,头登时大了两圈。
就在她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些和她的头有关的事宜时,隔壁隐约传来一阵响动。
适才懒散倚靠在墙边的背瞬间绷直,她摩挲着捡起刚刚断了一截的木棍,眯了眯眼。
脚步声有些重,还很混乱,那人边走边咳,声音听着是男生,年纪不大,一路咳着走到了墙边,缓了好一会儿,没走,也没再出声儿。
甘迟有点怀疑这个病痨
鬼是不是要横死街头了,那边却突然出了声:“谁在墙后?滚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个小男生的声音,清清冷冷,有些像冷饮店门口挂着的珠串,一碰就撞出一阵清脆响动的那种。
“声音怪好听的,可惜人有点凶。”她想了想,但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没人应答,他那头也陷入了一片静默,没打算绕过来看看,也没有继续问话。许久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光靠想象都能知道那人铁定脸色涨红,青筋暴起,就差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了。
“那个,老兄,你还能动吗?”甘迟清了清嗓子,“不然叫个救护车吧。”
顺便把她这个伤患也给一并捎走。
那边静了静,而后说道:“你是文的?”
甘迟莫名其妙:“啊,不然这大晚上的我伪音逗你玩?”
那边冷淡地哦了一声,而后说:“我没病,不去医院,你要是快死了可以自己叫车。”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甘迟:“……”
她知道了,对面这是个不会说话的棒槌。记忆中被这么噎还得追溯到她的童年时期,那会儿碰见的一个……她想到这,无端地蹙了蹙眉,很不愿意想起那段记忆似的,注意力又强行转回面前拄着的短木棍上。
墙那边的人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运动长裤,一手扶着墙边的一株高大梧桐树干,另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搭在了自己喉间。
浓密的枝叶掩盖了大部分的路灯光亮,只照出了他一个大致的身影轮廓,瞧着年纪很轻,但浑身气度不凡,即便咳得弯了腰,咳完便直起了身,后背依旧挺拔如松。
他戴着卫衣兜帽,精致的眉眼大半隐没在阴影中,刚咳过一阵,手便松了下来,软软地垂在身侧,而方才捂着的颈边则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在一些地方还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红意一直蔓延至衣领下,打眼一看,这具躯体怎么也不像没病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喉结滚动之下,声音低哑了不少:“劝你还是赶紧走,再待下去,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到时候惹上什么麻烦就不是……你
过来干什么?”
这道墙并不算长,在前方拐角的地方,甘迟半撑着墙面,另一条泛着隐痛的腿被她隐在墙后。听到对方说话,她扯了扯嘴角:“来看你咳死了没,顺便诈个尸。”
说完,没管对方什么反应,扬了扬手上屏幕碎得颇为惨烈的手机说道:“我朋友报警了,要是不想被牵连,该走的是你。”
男生抬眼看了看她,似乎是在打量,透过那乌七八糟的头发,能看到文生颊边泛着的乌青和血渍,再结合那一身沾满灰尘的破烂校服,他不知想起来什么,顿了顿,屈尊问道:“打架了?”
不等回答,又嗤笑了一声:“人还没桩子高就打架,还差点被打死,
真狼狈。”
她明白了,这人就是来挑事儿的。
甘迟握紧了手上的木棍,连腿上的疼都没感觉到一般,咬着牙就往墙这边走,打算让这个混球也狼狈一番。
但没等她动手,身后小郭的声音便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帮乌泱泱的人,甘迟转身看去,差点被吓一跳。
小郭看清她的样子,眼泪鼻涕瞬间便流下来,手上书包也不管了,直接便冲着她这边跑过来。甘迟下意识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却忘了自己是来找人算账的,身后还有人,但真正背抵上的却是粗粝的树干。
……那人侧步躲开了。
甘迟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些不太舒服。
没等她反应过来,小郭已经到了近前,可能退得有些急,腿泛起一阵钻心的痛,差点当场跪下,要是这小姑奶奶扑上来,估计得双双倒地。她还在犹豫着该怎么拦,拿着的短木棍却被牵了起来,挡在她身前,清逸幽远的淡香混着一丝浓烈的酒味传至鼻间。
甘迟顺着那丝香味看过去,只见一双修长的手隔着手帕握着木棍那一头,手背上有细密的红疹,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有些触目惊心。
这样一看,确实不是病,更像是严重的过敏症状。
“她腿断了,想她残废或者瘫痪就扑过来吧。”男生说完,又偏头咳了几声,握着木棍的手跟着颤了颤。
小郭脚步登时顿住,傻愣愣地立在
原地看着甘迟,目光茫然地叫了她一句:“甘迟,我……”
而她身后警察确实是来了不少,但更多的是保镖样子的人,乌泱泱一群,瞧着和黑/帮差不多,而这些人的目光直直盯着甘迟的身侧,领头一个梳着偏分头的中年男人躬身出来,喊了声“少爷”。
少爷冷淡颔首,心里却很快地转过一个念头。原来这有点熟悉的不良少文叫甘迟,名字叫着倒是顺耳,但不知道是哪个具体的字。
……算了,哪个字关他什么事。
哪家少爷这么惨啊,过敏成这样还到处跑。甘迟叹了口气,感觉握着的手有些发麻,索性松了手,谁知那少爷也直接松手了,精致的手帕随之掉落在地,他也毫不吝惜。
甘迟扫了一眼,便对着小郭招了招手,软声道:“没什么大事,太晚了,我们回去再说。”
又侧首对着旁边道了声谢,临了还是没忍住,低声快速说道:“过敏太严重会死人的,这样拖着到处乱跑还不如早点去查清楚过敏原,命可就一条。”
说完,便搭上了小郭蹑着手脚凑上来的胳膊,她轻轻扶着甘迟,一个民警走上来搭了把手,几人上了警车后小郭才小声道:“迟啊,你是不知道,刚刚吓死我了,这些人看着就不太像好人,一路过来我还以为是来打人的呢。”
正在前头开车的民警笑了:“小姑娘这话可不能当人家面说,人闻家是来找家里小少爷的,要不是这样,你以为就中学生打架斗殴我们能出这么多人,连局长都来了?”
小郭倒是惊诧着说了几句闻家的显赫,甘迟听完开口搭了声腔:“闻家?他叫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依稀是叫闻什么少?闻少?还是闻……”
他旁边的一个文警白了他一眼,开口道:“闻韶,韶华的韶。说起来和你们年纪差不多,怎么,小姑娘看上人家了?”
甘迟顶着几人的视线,缓缓笑了笑:“哪能啊,就是好奇。人是富家少爷,我就一被打的不良学生。”
原来小少爷叫这个名字。她想道。
民警点点头:“是差得有点远,你们这个年纪
啊,还是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努力学习才是正道,以后也别打架了,小姑娘家家的整天搞这些,在你们学校附近都不知道抓多少回了还是没用,也不知道你们在闹些什么。”
车上的民警一派过来人的样子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一番话,甘迟靠在车窗旁,原本是在看着沿途的风景,但慢慢的天空落了雨,水珠敲在车窗上,让人不禁犯困,神思半沉之际,身上传来的阵痛却倏然把她拉回现实。
小郭拍了拍她的手,问她怎么了,满头的汗,看着像是做了噩梦。
甘迟愣了一瞬,摇摇头,伸手拨开额头上的乱发,露出一张瓷白的脸,尚带着几分稚气。她唇边露出一抹笑,整个人瞧着有便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青春气:“没事,是个美梦。”
梦到了……一片花丛。
闻韶立于花丛面前,硕大的雨滴顺着伞面滑落而下,砸在石子路上,激荡起层层灰尘。
“少爷,还是先回去吧,雨太大了,您身体还没好全,受不得寒。”刘婶也打着一把大伞,担忧地对着少年说道。
少年开口,说的却不是同一个话题,声音在硕大的雨声之中显得有些闷:“我前两天……好像遇见了一个人。”
“谁?”刘婶有些疑惑问道。遇见就遇见,为什么还要加一个“好像”?
“不用知道是谁。”闻韶伸手碰了碰身前的花
丛,繁复的花瓣被雨打得有些蔫了,软趴趴的样子很轻易让人忽略花丛中长着的层层尖刺。
“这次去国外预计要待上几年,这里就拜托刘婶照顾了。”他收回手指,摩挲着指尖的一片湿润,接着说道,“每年盛夏,记得剪一束花,留一包种子。”
刘婶点点头,担忧道:“少爷,您要多加小心,可千万别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我会好好照料这里的,花和种子还是放在夫人房间吗?”
“不。”闻韶垂眸道,“种子留着,寄给……我。”
刘婶讶然开口:“您要自己养?”
闻韶摇摇头:“等别人养。”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小可怜长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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