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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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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点不到,城市已披上墨黑外壳,沿途骤亮的灯恰如一瞬亮起的星辰,银河晃荡天际。modaoge

    池渔两手交叠,脊背挺直,紧张使她一直在吞咽口水。

    口干,舌燥,面热。

    “那个,”她主动开口,“其实我跟他不熟。”

    尽管不知这解释有无必要,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说。

    话落,周叙白面不改色打转向灯,变道,回,“我知道。”

    随后,他也没就这个问题再度探讨。

    池渔迷惑了,她捉摸不透他是生气,还是真有事同她讲,又或者,仅仅只是占有欲一时的作祟?

    这种不确定感好烦……不对,是忐忑。

    她忐忑他为何主动约她,忐忑他为何约了又不说话。

    他们俩现在跟一尊静默的雕塑也没什么区别。

    池渔将车窗揿开一条缝隙,小股寒风灌入,周边景物在眼前倒退成斑驳光影,她在这光影里大口呼吸,汲取赖以生存的氧气。

    “不舒服?”周叙白从后视镜窥见,开口问询。

    池渔下意识摇头,但想到他在开车,不应分出过多精力,她还是将窗关上,小声回,“没事。”

    不过脑袋确实有些胀,也不知是烦的,还是恼的。

    反正有点燥。

    池渔仰靠后座,伸手扯了扯勒得有些难受的领口,鼻息滚烫。

    周叙白微微挑眉。

    她酒量似乎一般,喝了容易上脸,后视镜上隐约现出面颊两晕酡红。

    像盛开的大片桃花,粉灿灿,惹人驻足,流连。

    他喉结滚了下,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逼仄狭小空间,无人开口,心思各异。

    池渔手撑脑门,痛苦倚在窗沿,这酒的后劲好像有一点点上来了。

    她难以正常思考,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他不想跟她说话,那为什么又要在苏程面前,讲那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没有将这条编纂进去。

    她思绪飘远,小声呢喃,如果有《爱情之三百六十问》就好了。

    可惜没有,池渔深觉气闷,脑袋不由撞上玻璃,唔好痛,她捂住脑门,忽然闷闷开口,“前面便利店停一下可以吗,我想下去买东西。”

    她此刻尤其讨厌酒精这种让她游走于清醒与糊涂间的感觉。

    她要醒过来。

    池渔去买了两瓶酸奶,将其中一瓶随意递给周叙白时,她忽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周叙白,你没喝酒吧?”

    周叙白闻言微笑,语气平和,变相回答她的问题,“这辆车里,只会有一个酒鬼。”

    灯光下,他的面容变幻莫测,回过头与她说话时嗓音酥酥,笑容勾人,像黑夜里会吃人的美丽妖孽。

    池渔“咕咚”咽下一大口酸奶,不行不行,还是没醒。

    她好像又要在美色里晕过去了。

    池渔愣怔,抱着酸奶,一瞬好似过电,她脚下飘飘,没踩稳,几乎是跌进周叙白后座。

    还好酸奶盖子是拧紧的,不然又是另一出悲剧。

    周叙白见状轻微摇头,似对她的冒失习以为常,他轻笑声,兀自打方向盘,继续往铂御湾驶。

    池渔拍拍扑通乱跳的心,偷偷从侧后方观察他。

    周叙白俨然是开车老手,多数时,仅一只手便能稳稳操控方向盘,车速虽快但稳,近乎感到不到颠簸。

    从她这个角度,她恰好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经过隧道时,一瞬立体的侧影,以及那微微滚动的喉结。

    还有,池渔发现,他的手腕在用力时,腕骨会有一个微微向内的凹陷,此时青筋则更加分明。

    池渔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她没有。

    一路无言。

    但池渔狠狠饱了眼福。

    下车后,她想了又想,就当是残存酒精作祟吧,她忽然上前拦住周叙白,眨下眼,“你不是说有事找我?”

    周叙白似这才想起,倚在车边,低低“嗯”一声。

    停车场光线一般,甚至有种冷森感,但很神奇,他的脸在阴影中反有更深轮廓,看上去格外有气场。

    池渔与他目光对上的那瞬间,便自觉矮半头,额不对,实际上,她矮他一整个头。

    气势比不上就算了,连个子都差这么多,池渔莫名有点挫败,又低头喝了口酸奶,期望能再长高点。

    而周叙白无情启唇,“你瓶子是空的。”

    池渔:“……”

    她恼羞成怒,“你不说我走了!”

    周叙白禁不住笑了声。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气鼓鼓的模样根本无法吓到人,反倒使人觉得她软糯可欺?

    周叙白鬼使神差抬起手。

    池渔还在气头上,戒备道,“干嘛?”

    她仰头,这动作让丝丝缕缕发丝缠绕在周叙白指尖,很轻,有些痒。

    心口亦然。

    周叙白顿了几秒,忽然倾身拢过来,恶劣一笑,手臂下沉,将池渔脑后帽子罩在头上,笑着说,“回去吧,你今天不清醒,明天再说。”

    -

    池渔“哦”了声,转身乘电梯往上。

    她刚进家门,管彤跟池致远便跟特务接头似的,“唰”一下分开,一个抹桌子,一个金鸡独立,佯装练瑜伽。

    池渔有点一言难尽,“你俩干嘛呢?”

    管彤赶紧把晃晃荡荡的腿放下,眼里闪着八卦的精光,“闺女,刚谁送你回来的?”

    池渔:“江童啊,你又不是不认识。”

    “胡说!”管彤怒目而视,“你爸都看到了,是上回那个男孩子!”

    池渔撇嘴,摊手,“那您都知道了,还绕这么大个圈子干嘛?”

    “害,”池致远抹了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那我们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嘛。”

    池渔站定,认真道,“我跟你们说啊,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你们别乱想。”

    管彤:“害,朋友朋友,哪个男朋友不是从朋友处起来的?”

    池渔:“妈——”

    她跟周叙白八字才写半个撇,她真的很害怕管彤过度热情,把他吓跑。

    池渔再度三令五申,警告他们不许插手,见两人都乖乖点头,她才拖着虚浮的步子回房。

    困,但是不想睡。

    池渔靠在门后,似乎仍身处停车场,只要闭眼就是周叙白清爽幽深的气息。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方才被周叙白触碰过的位置,伸手,在脑中回想、搭建那幅场景。

    蓦地,池渔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念头:周叙白刚刚,该不会是想摸她的头吧?

    -

    第二天,池渔没等来周叙白,反而先接到了苏程的电话。

    她上次忘记存名字,还以为是快递,下意识接起时为时已晚。

    池渔无声叹气,小心开口,“喂。”

    苏程语气听起来比那天要拘谨许多,“池渔对吗,不好意思啊,我打电话是想跟你道歉来着,上次我喝多了,有些话就没过脑子,你跟你男朋友……后来没吵架吧?”

    男朋友?池渔眨下眼,才意识到苏程误会了,但她懒得解释,只说,“没有,他没那么小气。”

    苏程:“哦哦,那就好,我还以为……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向对这方面不怎么灵光的池渔隐约察觉异样,她问,“还有别的事吗?”

    苏程顿了下,“有有有,我这口头道歉没诚意,要不今天,我请你吃饭行吗?”

    池渔有些选择性社恐,闻言面色瞬间愁苦,“啊,真的不用,我,我下午有事。”

    她默默祈祷,苏程能够听懂她的画外音。

    但怎么可能——

    “别不好意思。”苏程声音恢复成那日来邀请她去同学聚会时的自信,“你别紧张,实在不行,我就在你家附近请你喝个咖啡好吧?一杯咖啡的时间总能抽出来吧?”

    池渔还想拒绝,苏程似料到她反应,提前说,“要是这都不行,我可就当你不给我这个老同学面子了啊。”

    池渔:“……”

    她没有这等道德绑架的本事,最后只能出门,尽量选择了一家离铂御湾较远的咖啡馆。

    池渔还是挺介意不熟的人知道自己的具体家庭地址的。

    等她过去,苏程早已等在那里。

    可能是用心收拾过的原因,他今天看着比上次要清爽一点,只是穿搭让池渔微微有些反感。

    他穿得跟周叙白很像,但这些衣服其实很挑人,并不适合他。

    坦白说,有点东施效颦。

    不过……东施效颦?

    那周叙白不就是整天捧着心窝子的西施吗?

    画面太美难以想象。

    池渔忍不住低头,弯唇笑了下。

    苏程看呆了,他以为池渔见到他这么高兴,赶忙起身,替她殷勤拉开椅子。

    池渔脚趾扣地,尴尬到极点,她稍稍往内侧身,“你坐吧,我自己,自己坐就好。”

    苏程的靠近让她生理不适,她有点后悔自己的不勇敢了。

    池渔暗暗下决心,只坐一刻钟,她就跑路。

    时钟滴滴答答,无比漫长。

    一刻钟终于到了。

    池渔迅速起身,微笑,“我去下洗手间。”

    她原本的打算是先出门,然后给苏程打电话,告诉他临时有事,她必须先走。

    然而,等池渔想从兜里摸出手机,才发现,口袋空空如也,里面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她的座椅缝隙里响起震动声。

    苏程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犹豫再三,还是舔舔唇,躬身将池渔手机拿出来。

    待看到上面的备注是一个狗狗的表情,属于男人的直觉从天而降,苏程想也没想,揿下接通键。

    周叙白:“你人呢?”

    “那个,她去洗手间了,手机在我这,”苏程语气尽量自然,还显得亲昵,“你叫什么啊,等她回来我跟她说。”

    闻言,周叙白沉默片刻,不发一言将电话挂断。

    苏程将电话放回桌上时,池渔匆匆赶来。

    两人目光于半空相撞,苏程微微一僵,解释道,“我看你手机忘了,怕被人拿走,给你放桌上了。”

    池渔:“哦哦。”

    她不疑有他,把手机放回包,踌躇片刻,但最终,因为实在不想再听苏程创业史的她还是选择撒个尽快脱身的小谎言,“不好意思,我得走了,不然一会来不及。”

    苏程听完,赶紧起身,“去哪啊,我送你吧?”

    池渔则急冲冲摆手:“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

    说完,她“嗖”一下站起身,再不给苏程挽留的机会,“蹬蹬蹬”退场。

    经过拐角,池渔想了想,还是悄悄把账结了,然后出门打车,火速回家。

    这种无用社交,她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

    除开这一小插曲,这天的池渔过得极其安静。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没有周叙白约的“明天”。

    她有点生气。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说有事,又说明天才讲,结果到了明天,他连个影子都没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周叙白的心思才难猜呢。

    池渔越想越不甘心,坏心大起,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点开相册,找出今天在咖啡馆随手拍的几张照片,赌气般调参数试滤镜,凑齐九张,放到朋友圈。

    仅周叙白可见。

    她就不信,他刷不到。

    大不了,她一天发n条,全都仅他可见,直到戳到他眼前为止。

    事实上,池渔选择的时间相当巧妙。

    周叙白此时正板着张扑克脸,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无论电视背景乐有多开心多好笑,他都仿佛置身事外。

    恰如老僧入定,已无任何事能够拂动他的心扉。

    奥斯卡则坐在他旁边,也不知看不看得懂,反正跟周叙白一起盯着手机屏。

    周叙白睨它眼,顺手摸一下它的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随意上划。

    蓦地,他眼前闪过那个消失一天都不知道联系他的小白眼猫。

    他伸手垫在脑下,慢悠悠向上翻。

    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姑娘跟哪个野男人出去玩了。

    结果,野男人没见到,周叙白反倒久久盯着那内容,直接冷哼一声,气笑了。

    池渔:「一个美好的午后」可爱脸。

    周叙白:呵呵。

    他将手机随手甩开,一道完美弧度后迎面撞上奥斯卡,它嗷嗷叫唤,企图用伤痛换小零食。

    以往都十分好说话的周叙白此刻溢出声嘲讽,语气格外冷漠,“别装了,没人要的单身狗。”

    奥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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