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马文洁心花怒放。zicuixuan
但腿边三个紧紧贴在一起的娃儿似乎是明白了母亲那颗不安分的心，三双眼里含了一些恐慌。
肉肉小身子挤了挤，像小小的鹌鹑一样眼巴巴瞅着母亲寻找安全感。
几只小手手下意识紧紧拽住马文洁的衣服，指头泛白，此时非常害怕姆妈不见。
大宝扬起圆脑袋，露出小米粒牙齿傻笑：“姆妈，窝乖乖。”
二丫扯扯马文洁的衣摆低头咕哝：“姆妈吃兔兔，窝找兔兔！”
三宝一双深黑的瞳仁深不见底死死盯着马文洁：“……”
马文洁吓得冷汗狂冒。
她冲三宝傻笑：“乖儿子，我不找爸爸哈。”
三宝肉手手抓了抓冷脸，嘟嘟脸很不解，爸爸？爸爸不是去天上不回来了哇？
马文洁赶紧回到了现实，一一摸头安抚几个小崽崽。
直到大宝二丫对着街上肉包子流口水，三宝开始了持续性发呆大业，马文洁才无奈低下头。
唉……
这个年代有色|心都不行，会被当成女流氓抓起来……
马文洁彻底收回了旖旎小心思。
把旧裤子折叠整齐，走之前，她不忘提醒：“这街上的路，不归县政府管吗？太多小石子了，也没人清理，您看我这裤子，是被石子扎破的。”
朱红叹气：“这路确实不太好，坑坑洼洼，要重新修、做硬化，就是财政方面……”
马文洁心疼地摸了摸那个扎破的大洞：“那怎么不修？是你们县长不批吗，是不是那个老同志，整天坐办公室，从不出来？”
朱红尴尬说：“没有的事。”
马文洁把那条裤子收好，吐槽了一句：“我明天要写信给你们的县长，让他赶紧修路，县长也得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
朱红对这个有点儿文化的村姑，表示头大的很。
瞧见不远处的县长冷着一张脸，领一班人，从大楼中间楼梯走下来，似乎是要迎接市领导班子，朱红怀疑县长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吓得滑下一滴冷汗。
她急忙扭头：“你送完了菜，赶紧走吧。”
马文洁也不再纠结，她揉着摔痛的臀部，刚才换裤子发现，被石子扎到的肉，破皮了，但没流血。
她腰酸，屁股疼，肩膀也难受，胳膊还发胀，想偷偷找一找散落民间的个体医生，买几个黑膏药贴贴。
转身把三个娃儿抱上板车，打算先带他们离开县政府大楼。
手上还有六两粮票，今天中午吃完就没了，刘大军昨天去省城出差，听说是学习新知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县里能帮忙弄到粮票的，也只有他一个，这以后几天换粮票不知道该找谁。
马文洁带三个娃儿，想去那黑灯瞎火的地方找接头人，对暗号买粮票，但她没熟人带路，又觉得不太靠谱。
现在他们县里乱得很！
最近一年很多知青返城了，工作机会少，成了闲散人员，个别坑蒙拐骗的，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昨天她看到公安抓了好几个人，甚至看到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上贴了一行标语。
打劫公车犯法！
呃……
马文洁不对他们做评价，只想离远一点。此时，她肩膀上套了麻绳，又触到了伤口，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艰难推了板车，一脸汗，快速朝前走。
该死的，她必须赶紧赚上大钱才行。
来到大门口处。
马文洁瞧见门口十多个身穿中山装的男男女女正在等人，一看就是县里干部级别的人物。
衣服上口袋里，都别了一支钢笔！
而站最前面也是最出挑的那个，是刚刚荣升成为她心上人的男子！
她顿住，探头探脑不停偷看。
张钦粤冷冷瞥了她一眼，两人对上视线，马文洁灿烂冲他一笑，张钦粤似乎感受不到这种热情，都没看第二眼，他漠然撇开脸，注意力集中在马路上。
就好像刚才帮忙买裤子、送裤子的不是他一样！
马文洁对冰山更感兴趣，她笑呵呵，浑然不在意！
张钦粤身边的左膀右臂之一罗斌，询问张钦粤：“您说……咱们这检讨大会是马上开吗？快中午了呀，要不，咱们先带他们去食堂吃个饭吧，最近食堂炒菜味道不错，指不定他们吃了，心情不错，我们能少挨一些批评。”
张钦粤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还差十分钟，先不吃饭了，咱们把会议开了再说。”
刘文看到四辆车驶了过来，急忙告知：“您看，他们来了，咱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张钦粤马上挂上公式化的笑容，几个大步上前，笔挺身姿，朝车里的人颔首，不卑不亢，他身子向前倾，帮他们打开了车门，却一点都不显式微，反而衬托了文质彬彬的气质。
马文洁偷偷观察了一下。
双手推板车和他错身而过时，又露齿微笑，心里也断定这个同志，不仅仅只是小科员那么简单。
这身份妥妥的是秘书才对！
而秘书同志身边那个四十来岁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大概就是不愿意修路的县长吧！
马文洁冷扫了一眼罗斌。
罗斌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同志，你不舒服吗？”
马文洁姿势怪异，走路十分费力，推了半天板车也没见走多远，额头流了密密的汗，肩膀那里一些浸透出来的暗红，似乎是被麻绳摩擦出来的，他赶紧关心问了一句。
张钦粤抽空瞟了眼她的肩膀，果真发现了点点干褐色血渍，一双冰冷的眼多了些诧异。
马文洁不想耽误他们的工作，摇了摇头小声说：“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
然后，她的眼睛又移向那个“秘书”，谁知，被他恶狠狠瞪了一眼，那张俊脸似乎在生气，马文洁不怕，继续冲他甜笑。
“您忙……”
推了板车一瘸一拐离开，马文洁不再看心仪的男人，忍着剧疼离开！
手里拽着的钱，重新塞进衣兜里。
人家在工作，他们来日方长吧。
……
检讨大会还是照常开了，张钦粤第一个发言、被问责。
其中几个市领导对他们这个县意见大，不过却也有人开脱了几句。
会议上指出的问题尖锐，又急需改变，但上头领导无法拿出好的解决办法。
因为每一样改变都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市里来的扬书记沉吟道：“今年夏收不行，那秋收嘛……我希望你们县能让我满意。”
程市长也在点头：“对，你们县，不能再拖一整个市的后腿了！”
“扬市长，程市长，我有意见，别的县他们造——”假！
刘文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来，张钦粤挥手阻止他，看向在座领导，反问了一句：“扬市长，您认为亩产水稻多少才合适？”
坐在最前头五十来岁的□□笑容和善：“今年上面的新要求，亩产800斤过长江，亩产600斤过黄河，你们顺合县必须按照这个标准来才行！”
张钦粤沉思片刻，点头说：“行，知道了，我们尽量争取，今年秋收就按照您说的完成任务！”
副市长马涵和张钦粤有点儿交情，他摇了摇头：“你要想清楚了，这话，不能随便乱说的！”
在坐的市领导班子其实心里门清，这个目标几乎不能完成，他们都一脸吃惊地表情望着张钦粤。
有几人，甚至认为他年轻气盛，种粮食，靠天吃饭的事，是能说多少，就一定能收获多少的吗？
何况往上报的粮食越高，到时候上交的粮食也就越多。
除非不顾农民死活，不给他们留粮食，把地里种的全部上交！
但风险太大，根本不可能。
张钦粤笑道：“我曾经在省城时，认识了几个农科院的教授，他们对种地有研究。如今，也和他们书信来往频繁，我相信，自己能通过他们的指导，做到学以致用；还有，今年冬天我们县也打算修县里河堤，对了，还得向市里申请拨款，再建个水库，往后这些问题，才能真正得到解决。”
扬书记马上了然：“这样挺好，和农科院多学习，多交流，对你们有帮助。但是有一点，万一以后没达到产量，就不会是检讨那么简单了；至于修水库嘛……这是改善民生的好事，关系到百年大计，你们先派人去实地勘测，用人方面也好说，就是这拨款可能会比较慢！”
副市长马涵担忧道：“我看，还是先修一修河堤，毕竟修水库是大工程，拨款没个四五年下不来。”
张钦粤摇头：“太久了，必须两年内解决了这个问题，没有钱，那我们就去挣。”
马涵怒视他一眼：“修水库水泥硬化，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张钦粤点头：“我知道，来合顺县之前，我去了一趟天云市的起县，做了调研，他们和这里的地理环境差不多，问题相似，也是旱涝问题影响农田收成，我记得那个水库，大概花了十九万五。”
马涵狠狠瞪了这小子一眼，如果不是他爹是他部队里的老上司，他才不管这个混小子：“你们县年年贫困，上头不拨款，你拿什么挣？一二十万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张钦粤心里有盘算，他只是道：“养蚕织布，做外贸。”
马涵气了个倒仰，就算这小子的爹大有人脉，能让他把外贸做起来，问题是，这个县哪能种那么多桑树？
“我可警告你，农田耕地一分一毫不能动！”
张钦粤点头保证：“不会动耕地，我们这山多，桑树也有，再种一些，发动人民群众力量，能行。”
市里其他十多个领导都在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才三十来岁小年轻的话。
还发动人民群众力量？农民每天地里干活都忙得脚不沾地，谁会有闲工夫去给他养蚕。
那些公社主任、大队长一个比一个滑头，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果然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就敢夸大口。
市里的正副书记视线交汇时，眼里多了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一直以来合顺县就是个烂摊子，谁接手谁倒霉。
合顺县是处在红运市，酒河的下游，出了名的贫困县。
梅雨季节时期，中上游的水全来到下游，疯狂涨洪水就会淹了庄稼。
等到了干旱时期，中上游的水又被各个县截断水源，导致合顺县没有办法浇灌农田，粮食减产。
合顺县的老县长每年叫苦不迭，因为基本上没个好收成。
这次他们市领导班子过来，本来就是例行公事的批判一下，没想到这个才来的楞头青，随随便便就敢夸海口。
近二十万的缺口呀！
如果钱好挣，他们就把名字倒过写！
这要是完不成任务，张钦粤这县委书记，也是做到头了！
……
中午一群干部没去国营饭店，一个个全部来到了县政府的食堂就餐。
李大厨作为厨师长，原本想来个满汉全席，整两桌大菜。
他上头的领导却告诉他：县长说不要鸡鸭鱼蛋，也不要河鲜海鲜，就整一份肉，炒两份青菜！
这让李大厨为了难，就每人吃两素一荤？作风太简朴了呀，何况他们县食堂一日三餐都有两荤一素，这实在不像是招待市领导的样子。
往年，他们的县委老书记都是去国营饭店招待这些人的。
大饭店的小炒菜一份份炒都不合那些领导的胃口，这食堂大锅菜就更不会让他们提起兴趣了！
李大厨灰头土脸把几大盆菜炒好，放到食堂大厅长桌子上等着挨批。
扬市长一行人来到窗口打饭菜，瞧见食堂已经给他们配备了碗筷，他们也没说啥，每个人拿一份。
只是探头时，看到窗口里面长桌上的食物，心里还是吃惊了一下。
一个炒空心菜，一个拍黄瓜，一个小炒肉。
不说炒鸡蛋，就连一份鱼都没有，这老话说得好，无鱼不成宴，这个张钦粤是在给他们下马威？
张钦粤挑眉：“领导，吃饭吧！”
□□和市长像是没察觉到一群下属的不满，他们俩微笑着打菜打饭：“行，我们来尝尝看，合顺县这菜怎么样。”
两人来到一张桌子旁，扬书记率先坐下来开吃。
吃了一口，扬书记渐渐的露出满意神情，一连又夹了几筷子菜塞进嘴里：“这凉拌拍黄瓜挺爽口，脆脆的，嫩得出奇；这空心菜也嫩，吃起来特别新鲜，像刚从地里摘的一样，不错，比大肉都好吃！”
副市长马涵吃了一口后，大为吃惊，笑问李大厨：“这菜确实好吃，哪采购的，我回去也买上一点！”
其他领导只觉得夸张，不敢多说啥，坐下来准备吃饭，心里暗暗好笑，这蔬菜能好吃到哪里去，忆苦思甜呢？
十分钟后。
副县长罗斌就派了李大厨出去火急火燎的寻找马文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