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马文洁不会和吴媒婆硬着来，这样有损她一直以来娇柔造作的人设，何况用这具身体像泼妇那样骂街也对她没有任何好处。yousiwenxue
她前世向来喜欢借力打力。
余光瞥见不远处，从一条长坡那里走下来不少人。
队里吃了午饭的村民陆陆续续走出家门，他们拿着锄头钉耙，推着推车，扛着铲子，带着撮箕等各种工具要干活了。
哼！
马文洁掩去了眼里的冷酷，突然在这时拿帕子大哭了起来：“吴大娘，我不就是没答应你去相亲吗？你至于这样骂我吗，呜呜呜呜呜——”
这出其不意的哭声让吴媒婆虎躯一震：“哭啥哭，我说了你两句，你——”
三个护母心切的娃儿握紧小拳头：“坏蛋！”
大宝最重，也最扎实，他气鼓鼓一摇一摆跑过去，一张圆嘟嘟的脸扬高大喊：“坏蛋，走，走开——”
二丫骂了一声“坏蛋”又因为担心母亲，小身子急得团团转，踮起脚尖去抓母亲的胳膊：“姆妈，不怕，不怕，窝保护姆妈。”
三宝来不及听姆妈的“话”，小脚脚噔蹬快速跑过去和大哥站在同一个阵线上，一双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两只眼睛瞪得和那狼崽子一样。
两只矮不隆冬的小豆丁都没一米高，挺着鼓鼓小肚腩，把小衣服撑出了圆润弧度。
明明看上去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但吴媒婆还是生气地冲两个小崽子吼，伸手拍过去：“干啥，反了你们，想干啥——”
马文洁眼疾手快伸出双手赶紧把两个不怕死的小崽子捞回来，见田埂那边的人全部看过来，她如风中落叶，摇摇欲坠：“我——”
下一秒，她被“辱骂”到晕了过去！
同时把两个暴躁的小崽子压在怀里不让他们动弹。
大宝哇哇大哭：“姆妈，姆妈哇——”
二丫摇着小身子跑过来抓住母亲的胳膊：“姆妈，姆妈死啦哇——”
三宝慢慢从茫然变得惶恐，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疑惑地看了看身侧闭着眼睛像死掉了一样的母亲。
眼泪突然流下来，他扯着喉咙大哭：“呜呜哇——”
三宝，别哭啦，妈妈耳朵都快被你嚎聋啦！
快点哄哄你大哥二姐，告诉他们妈妈太累，只是睡着啦！
三宝，去告诉爷奶，让他们请人把妈妈送回去！
三宝一边听马文洁的心声，一边点头，小小个儿缩成一团，五短小身材扭动一圈，看看四周。
哄人的任务太艰巨，大哥二姐闭着眼睛嚎，三宝摇头，默不吭声选择放弃。
只见这个小豆丁艰难从马文洁怀里像毛毛虫一样扭出来，小手手上面全是泥沙，因为受惊，小腿腿都没多少力气！
瞧见那边的爷爷奶奶大伯二伯，还有其他伯伯们，三宝小脚脚摇摇摆摆跑过去指了指草地上的母亲：“姆妈哇——”
一众人瞧见马文洁和吴媒婆对峙晕倒了，急忙跑了过来。
其中冯秀娥心疼地抱起小孙儿，指着吴媒婆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狗娘养的，欺负到了我头上啦，我告诉你姓吴的，我儿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孙子没妈，你别想好过。”
吴媒婆有苦难言：“我……我啥都没干！我真的啥都没干，她自己晕倒的！”
二丫学舌，一边打嗝一边哭：“呜呜这个……奶奶坏，姆妈害怕，她还说，还说，还打娃娃，还打姆妈，呜呜呜，姆妈死啦，呜呜呜呜窝的姆妈死啦……”
这一幕让人为之动容，小小娃儿哭得让人心碎。
男人们的心也在微微揪痛。
一个女人带三个小娃其中的辛苦，大家都清楚，他们对这个晕过去的女人充满同情。
吴媒婆一双斗鸡眼里含了十分恐惧：“我那是做做样子，我没打，我真没打他们！”
一个小媳妇拔高嗓门道：“昨天早上在磨坊，吴大娘让文洁改嫁呢，文洁不肯答应，还被吴大娘羞辱了一顿！”
赵小军，赵小喜，赵卫国，赵卫民全部跑过来，他们围住了吴媒婆：“今天你非得给我家一个说法！”
刘晓荷虽然和老三媳妇不对付，但到了关键时刻她也知道帮助自家人，赶紧和婆婆还有大嫂扶着马文洁回去，剩下的就交给一直黑脸的公公这个大队长，和另一个大队书记去主持公道。
这个吴媒婆很讨人厌，仗着临鸿公社革委会书记是她家亲戚，从来不把公公放在眼里，总喜欢挑拨是非，甚至想让她那蠢货小叔子当他们的大队长，今天难得吴媒婆吃瘪，刘晓荷很兴奋，她看这个老女人以后还敢不敢顶撞公公。
马文洁被人扶起，虚弱笑了笑：“我一时气急攻心，就有点儿头晕，我没事！”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吴媒婆被众人圈住斥责，逃走不了，只能气得大喊冤枉：“我真没说啥！”
而坡下的榕树边上，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器宇轩昂面容俊朗的男子，目光沉沉，嘴角微抿，隐在阴暗的树下望着那个一拖三脆弱的女人。
他生了一些恻隐之心！
唉，这个世界上的单亲妈妈就没有一个容易的！
不过——
男人刚踏出脚步，又猛然顿住，发现了一点儿不对劲！
那个他认为娇弱的女人回头了！
竟然……露出了一个冷漠森然表情冲那个被围住的大娘冷笑，小巧的嘴无声吐出了两个字。
看口型——
活该！
……
装了一回晕倒，马文洁家变得更清净了，没人敢来打扰她。
想卖菜的村民都是冯秀娥和陈红英全权接待，她们过几天会安排时间去村民家摘菜。
深夜。
马文洁挑着掺了一点灵泉的两桶水走出去，来到井边，小心翼翼把绳子系在桶子上。
这还是那天花了一个小时哄大宝变出的灵泉，最近几天忙得像个陀螺，今天总算有空，把稀释后的灵泉倒入了几口公用的井里。
第二天清晨。
马文洁顶着一头晨雾，站在婆家的门槛下，和婆婆提了一句：“妈，我听收音机说井水含锶、偏硅酸钾、钠、钙、镁、硅、磷等矿物质，您让乡亲们偶尔用井水浇一下菜，菜的味道会变好的。”
冯秀娥听得云里雾里。
文化人的事她不懂，但她敬畏呀，赶紧找出老头子的铅笔和一张老黄历纸：“井水这么好呀，那你写在纸上，我让你大嫂和大哥去交代乡亲们。”
马文洁一边忍笑，一边写。
其实这些元素，河水一样也有，但她不会说，此时不过是哄了乡亲们用掺了灵泉的井水浇菜。
只有这样，菜的味道才会变好。
她又交代道：“不用浇太多哦，营养过剩，会烧菜根。”
冯秀娥急忙点头：“诶，我记住了！”
从后院挑了担子的陈红英走过来，把清洗干净两个撮箕的菜放到板车上，这板车一般是交公粮用得多。
马文洁把三个张开胳膊的娃儿，全部抱到木板上坐好。
“你们要乖乖的，不要乱动，否则会摔跤，流血！”
交代一句，马文洁就把头巾垫在肩膀上，拿起固定在扶手两端的麻绳圈在后肩上，扶起车把手尝试朝前走几步，还行，车上一百一十来斤的重量，她勉强能推着走。
毕竟有轮子的，能卸掉肩上很多的重量，没有到走不动的地步。
她这肩膀不太能扛重，还算弱的，那些十八九岁半大小子挑个两百斤担子都不成问题。
冯秀娥心疼这个小儿媳，为了抚养三个娃儿，真的太不容易了，那可是三十多里地呀，她拿下围裙，要出去：“你等等，我还是去找骡车看看。”
马文洁道：“妈，我问过了，今天队里的骡车都有活儿干，要修路，骡车得去运土。”
陈红英也心疼弟媳：“你在家休息，我去城里送菜，我虽然没你大哥认字多，但我有嘴，我能问！”
马文洁摇了摇头，扶着双轮板车艰难朝前走：“你们都有事要忙，哪能天天帮我，我总得适应一个人生存！”
快要天亮了，马文洁得赶路，不敢耽搁太久，头也没回离开乡下，朝县里那条路推去。
走十分钟，休息三分钟，马文洁还是感觉到肩膀被麻绳摩擦的生疼，她费劲儿推车，三个娃儿还不懂事，只觉得好玩儿，大宝在拍手手喊：“姆妈，快点哇？”
马文洁瞥了眼小崽子，想把他丢下车，语气却很轻柔：“乖，姆妈在加油了哦！”
二丫盘着小腿腿天真问：“姆妈，加油是啥？能吃哇？”
马文洁哭笑不得，累得双腿如同灌铅，只能再次休息会儿，麻绳从后肩上取下来痛得她龇牙咧嘴，她摸了摸颈部，那里一圈火辣辣的刺痛。
她温柔给女儿解释：“加油是指给汽车添加燃料，它们有了燃料就跑得快，你见过的，就是上次在县城看到的四个轮子的车车。”
二丫只有七秒钟记忆，笑呵呵摇头：“不记得了哇！”
一只麻雀飞到她身边，她马上低头和麻雀聊天，也不知道聊到了啥，她留着口水看向母亲：“吃果果，吃果果哇。”
马文洁无奈擦了擦闺女的口水：“不行哦，小鸟能去的地方，妈妈去不了！”
二丫双手支着包子脸表达遗憾：“唉哇……”
路不好走，马文洁叮嘱已经老僧入定的三宝，低头轻哄：“三宝，乖儿子，和哥哥姐姐背靠背坐一起，不然会被颠下来哦。”
三宝木讷瞟了眼马文洁：“……”
僵了一张嘟嘟脸慢慢扭到一边继续思考人生大事！
马文洁也不知道他哪里有那么多心事要想，或许是啥都没想也有可能，反正就是不爱搭理她就是了。
马文洁嘴巴没开合，弯下腰和冷漠的小脸对视半晌，直到确认他眼里有了焦距，她才变得和颜悦色。
小崽子，你想被我揍屁股吗？
我数三声，你赶紧给老娘动！
一……
二……
还没数到三，那肉肉的小屁股总算挪了挪靠住了二丫的小背背。
马文洁满意地揉揉娃儿们的小脑袋，在三宝头上多揉了一下，表达对他识时务的满意。
低头，继续拿起麻绳圈在后肩上，扶着板车把手，朝城里走去。
心里盘算着一些事情。
送五天菜，能赚到十二块五毛钱，到了那天，马文洁准备去买布，大嫂送了自己一双布鞋，这个人情她必须得还！
还要去买几斤大米！
对了，今天走之前，得找刘大军问一问，能不能用钱给她换些票，酱油食醋五香粉花椒粉豆瓣酱都给她来些最好。
或者，直接用钱从刘大军手中买肉和调料也成，反正他这个食堂采购应该有一些门道弄到这几样东西！
想到终于可以做红烧肉，回锅肉，锅巴肉，叉烧肉，小酥肉，泛滥的口水让马文洁兴奋得越走做快，精力也上来了，她如同一头不知疲倦的驴赶在县政府食堂做中饭前把蔬菜送了过去。
和门卫说了一声，那边给她指路。
只需沿着左边那条路直走进去。
掌勺的李大厨冷冷瞥马文洁一眼：“怎么才来？”
马文洁问了路人时间，她知道自己没晚到，但有句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马文洁赶紧掏出一捆十来根黄瓜当做见面礼：“大哥，这黄瓜你拿回去给娃儿当水果吃，吃过的，都说味道好哩！”
李大厨冷漠的神情瞬间消散，当即就啃了一口黄瓜，眼里马上多了亮光：“难怪咱们主任要换供应商，你这菜确实好吃，不错，不错！”
马文洁搓搓手：“您喜欢，我下次还给您带。”
李大厨清了清嗓子，招手喊人过来抬起蔬菜过了磅秤，给马文洁开了一张票据，又叫人去喊刘大军。
刘大军见到马文洁时松了口气：“你总算是来了，你们大队的介绍信呢？我们等下要去签合同。”
马文洁连连点头：“开了的！”
刘大军马上就把她领去了财务科。
又让马文洁拿票据兑换了今天的七块五毛钱。
签合同时，马文洁趁人不注意，偷偷塞了两块五给刘大军：“谢谢！”
刘大军假意推搡几下：“你干嘛，这是干嘛，不要不要——”
他嘟囔几句，咳嗽几声，扭头四处看了看，然后把钱塞进了口袋。
这一幕恰巧被经过办公室窗口的一个气质不凡的男人看到。
那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一个秘书打扮的男人讨好地看向这位新来的县长：“书记，您这边请，我带您去二楼看看，二楼有会议室，有招待室，您的办公室也在二楼。”
张钦粤忽然对马文洁方向嘲弄的扯了一下嘴角，收回视线拿着公文包走上了二楼。
贞洁烈妇？
一直忘不了前夫，恪守妇道辛苦照顾娃儿？
他看是他表姨有些想当然了啊！
一切搞定。
剩下的五块钱，其中有一半是自己的，马文洁揉着酸痛的肩膀，感叹没白来这一趟，苦点累点也值了！
她找刘大军换了一块钱粮票，此时领着娃儿们去大街上吃面！
香喷喷的青椒肉丝作为码子，马文洁闻着口水直流。
她前世的早餐一份青椒肉丝面百吃不腻！
没忙着自己吃，给三个手牵手的娃儿点了一碗牛肉面，一碗馄饨，然后又去拿了三个小碗过来，让他们分着吃。
大宝拿着一个瓷调羹，给马文洁舀了一颗馄饨：“好吃哒，姆妈吃！”
二丫笨拙捞起一块牛肉嘟嘴吹吹，送过来：“姆妈吃。”
三宝：“……”
马文洁也不期待这小子的孝心，刚要低头吃酱香味十足的青椒肉丝，一个颤颤的小勺子递过来一颗馄饨：“吃！”
马文洁低下头，忽然就笑了。
这笑容有心酸，有替自己难过，更多的是心中涌起了一份值得感。
娃儿们太小，还不懂事，但她的确也在被娃儿们宠溺着呢！
她捶了捶抬胳膊都困难的肩膀：“乖，吃饭吧！”
……
一天两块五，一个月按三十天算，起码能挣到七十五块钱，这些钱足够养活她和三个娃儿，并且可以还清之前欠生产队的债。
36元万岁的年代，她比城里的工人还赚多了一倍！
高兴归高兴，但她吃议价米，城里人一斤米一毛七，她一斤七毛，哪怕自己一个月赚七十也就够买一百斤米。
由于吃菜没油水，所以饭量都大，等到几个娃儿长大一点，一家四口人，一天三餐两斤米绝对是要吃的！
那么一个月就得买六十斤米，一个月光买米的开销就得花四十二块钱！
她这还是拣少的算，她记得上辈子少女时期就听奶奶说哪家少年一顿饭能吃两斤米。
马文洁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必须给大队谋取更多的福利才行！
毕竟大家赚，她这个二道贩子才有更多的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