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蒙兄,按说我段家也是鲜卑的大族。好男儿!逢乱世!应道一声运气!此生若不能开疆立国,岂不是罔活性命?这令狐汉府中,能人太多,我兄弟二人难有出头日的。”
蒙赤行听了段业的一番表白,居然也是愣了半晌。段业的话,也让他听的动了动心思。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里连同段业也只有4万多人,出来也有三四个月了,吕光的手段,就算再不高,恐怕也早将老城的势力给清剿干净了,这个段业整日里只知道自大自狂,他再不想些其他的办法,那此生就真的快到头了。
想到此,望着高仰头颅狂饮的段业,蒙赤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不如就在酒樽中下点药,以醉死的由头杀了他?但想到近在咫尺的秦军,蒙赤行强自按下了这个的确可行的念头,黑锅总要有个背的人,还是应该想办法说动段业才是真的。
“段大哥,那个人曾与我说,令狐汉王,待下极宽,还尝对左右言,‘尔等与孤,同享富贵,子孙怀贰,自有子孙来承担。‘意思就是说,只要这些将与臣,能对他忠心,便所求尽应。”
“这些话,我也听身边的人说过,想来也只有令狐占这个天纵的枭雄,才敢这么说啊!”段业这时撕下一块羊腿肉,想吃又有些发怔。
“是啊!眼见咱们这些北朝的诸侯,除了那个老不死的令狐垂,那一个敢自称皇帝,即便段大哥开疆立国,壮志得张,也最多上天王号,可一上了天王号,立时会有各方的诸侯来攻伐!哼哼!乱世,乱世,达则众矢之的,退则朝生夕往。何时方才是个头儿啊!”蒙赤行说道此处,不禁有些许的哀婉情绪。引得段业也望着烛火愣起神来。
好半晌,段业方才定神望着蒙赤行,坚决的说着:”无论如何,英雄男儿,行事不能听凭任性,三家伐汉,是事先说好的,就算吾等半道而废,也断不能临阵反戈,那样岂不成了反复的宵小?”
“段兄所言极是,蒙赤行也是这么同那个人说的,那人乃是令狐桓手下的一名汉吏,但据称乃是金帐和议推选的文官,他答应我说,日后战事胶着,吾等学那令狐垂,两不相帮便可。若汉王想图西用兵,吾等还可进凉地为公。”蒙赤行说完,桌下已暗持着一把匕首,此匕首,是汉王府新近打造的,刀柄到持可以弹出三粒铁丸,最适合近距离的暴起发难。如今蒙赤行已经将底牌亮出,一旦段业不允许,便是二人你死我活的境地了,他蒙赤行也只好先杀段业,再领着自己的亲兵近卫孤身入汉府了。
却见段业,将羊头中的两只眼珠刨出,刚刚烤好的眼珠,里面凝胶未固,热气烫口,一定要等到略略凉一下,半凝固状态才最是好吃的时候,段业将眼珠分放在两人的眼前,沉声言道:”蒙兄,你我二人就像这羊眼一样,和则双赢,分则两败。当两个听调不听宣的王公,更要互为犄角,希望你能答应!”
“段大哥所言极是,你我二人今后便同为令狐占手下的一方公爵,愿你我兄弟,永不忘唇亡齿寒之故。”
烛火中,文华会盟三家伐汉的十几万大军,未战,便被策反了四万人。联横合纵,便是中华民族最早的间谍活动,战争中,上位者的阴谋诡计同前线将士的英勇无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切的阴谋中,反间计即是最缺德、最阴损、最有效的,更是兵圣最爱的计策。
七星城外,骷髅庙中,长乐公主、卫突军、田硅还有清韵,正围着一丛篝火,商讨下一步的战事方略。随着佛教的传播,庙宇做为宗教建筑群,逐渐得到了普遍的接受,中华民族的一个优点便是包容兼序,这些良好宽容的传统,被后世称为同化现象。
起源于多神崇拜的佛教,原本便不强调只尊崇一个佛陀,加上中华民族自身的特点,新建的庙宇中,所供奉的主神便各不相同,在原有招魂台的基础上扩建的骷髅庙里,便将那具高大的骨架当做了庙里膜拜的主神。
职业的僧侣尚没有出现,又考虑到主官是一名公主,因此,长乐公主麾下四万大军的帅帐便设在了骷髅庙中。
长子牧杨国照管辖的地区山地较多,倒极为适合在洛阳守战多年,并以步卒为主的北府军作战。
双方已然接战了几次,因令狐汉府的兵制是将战斗力量,划分为府军和厢军,府军由汉王辖制,厢军则由各地方的牧守统领,但厢军的组成多为民壮性质,加上军备偏重于府军,所以杨国照的长子厢军,战斗力稍嫌弱了一些,几次战斗,都是矣长乐公主一方获胜而告终。
如今七星城上的旌旗,已然在望,卫突军、田硅等人倒是非常乐观的计划着一旦攻入长子后的打算,如何分赃,斩杀何人,怎样布防,何时继续进击等等等等。
清韵则因为信息的掌握,对现状和将领们的盲目乐观异常担忧,因此借着田硅烤肉的间隙,连忙进言。
“公主!阳川候!田将军!汉王府军制分为府军和厢军两种,如今咱们几次接战的,显见是厢军。一旦汉家的府军介入,战事定然艰难,还望公主及众位大人谨慎行事!”
“长公公所虑甚善,小将已然严令属下,七星城周边,山峦之上加设游哨,往来观察,以防府军来援。”归入公主麾下的半月来,田硅对清韵是一直敬畏有加的,即便
清韵只是一个伺候起居的老太监,田硅也早已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对这种属于公主身边近臣的一类人,一定要表示出适当的尊重。更何况,清韵多日来严密准确的各类消息,更让田硅谨慎认真的对待清韵每一句话。
对于田硅,无论清韵还是卫突军,都认为是公主在仿效令狐占的做法,准备让田硅成为第二个李介甫。并且田硅也颇有成为苦将军的潜质,王镇恶临死前的一刀,让田硅受到很重的伤,而田硅居然一直这么挺下来,致使伤口始终不能痊愈,公主几次开口让他休养两天,但田硅却以各种理由拖延着,大家也知道,田硅是不敢太放松,以招来杀身之祸。想想寄人篱下的滋味,的确不是好过的。
卫突军在公主军中的地位还是非常超然的,不同于清韵和田硅,一个是奴仆和一个是投诚降将的身份,再加上,一旦军队控制权这一个根本问题解决后,公主对卫突军的情谊又恢复到在长乐郡时的状态。
卫突军对清韵的态度一直不好,一方面是因为当初在秦宫内,曾鞭挞过清韵,二人之间总是略有芥蒂。一方面,也是斩杀了王镇恶那一刻,卫突军顾虑清韵隐隐现露出的后备手段,而拱手让出六万军队的指挥和统驭权之后,卫突军对清韵的厌恶和嫉恨更是达到了新的高度。
卫突军冷冷的接道:”府军的优势是重甲骑兵,山峰之间,地势起伏,只要我军不轻易在旷野宣战,府军的威胁便可忽略。况且几日的战报显示,汉府军同义阳公在平阳接战,汉府军的目的显然是要决战平阳,即便不能速战速决,也要拖延到冬季。”
顿了一顿,卫突军用匕首自正在炙烤的小牛上,割下一块最是肥美的腰肉,放在木盘上,躬身递给了长乐公主,待公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之后,才又侃侃而谈:”至于长子这边,杨国照原本是冲、永和诸渐离的授业师傅,又曾贵为前秦右将军,如今归降后却蜗居长子为一名牧守,显然不受器重。此般种种迹象,恐怕借吾等之手,除去杨国照一脉才是令狐占的本意。”
卫突军这番发言,其余三人闻听后,皆默然不语,但心中也全是不以为然。杨国照为长子牧守,手中厢军实力极为羸弱,对汉王的权威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如果任由长乐军碾杀干净,汉府诸人定会人人心寒,想来也只有卫突军这样未曾获权柄之人才会做如此想。但卫突军的特殊地位,首先清韵和田硅是不好当面顶撞的,长乐公主则顾及他在军中的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卫突军说完后发觉到一时间的尴尬气氛,略略有些气馁。他已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后半段的发言不太妥当,但却想不明白究竟错在那里。
她眼见如此,心中反而是轻松许多,因为卫突军如果才华横溢,善于弄权的话,她将不得不动杀机,毕竟乱世命如蓬草。别人少活两天,自己就能活得长久一些。早在赴洛阳的船上,清韵便献了连续诛杀的狠计,最近这些时日里,清韵通过对卫突军的了解,如今也不再向她提诛杀卫突军的建议了。
“卫突军将军,无论如何,七星城乃令狐汉府兴家之地,况且一旦七星城陷,我部兵马即可分兵勤王,又可固守蚕食汉地。更可以让始终观望的段业、蒙赤行部早决态度。想那令狐占座下的第一智将李介甫,断然不会坐视我军围困长子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拿下长子,日久不决,便要想好抽身之计。”她斟酌好词句后,方才缓语温言的说出这番话来。
清韵一旁忽然接话道:”就是不知道,汉府的少年军能否参战?”
“少年军藏兵七载,如今会盟近二十万大军进击,不用上,也不可能,关键是对义阳公还是对我们。”
“少年军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觊,又在草原之地训练,想来旷野骑兵对战应是他们的优势所在,因此我们一定要在三五日内,进驻长子,待接防洛阳的东武侯分兵过来,我们就可以南接洛阳,西合平阳,东联卫境。再加上段业、蒙赤行二人的四万兵马,足以站稳在这里了。”
“长公公所言极是,公主、阳川候,小将明日愿领兵三万,急攻长子。”
“好吧!那就让田将军为明日攻城先锋,阳川候为后续,本公亲自为二位将军僚阵。”
就此言毕,众人吃过饭食后各自安排和歇息去了。坐在庙中,望着台龛中供奉的那具骨架,明暗的烛火营造出诡怖的气氛。明天的战事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经历的战争,不是街头混混打群架的那种,是几万人隔着一堵高墙相互厮杀,不死不休的征战。明天会死多少人,自己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像现在这样在杀人中渡过吗?
之前的一些步骤显然是走一步算一步的经历,根本没有一个长远的计划和打算,在乱世苟活其实是非常容易的,然而,自己如今的位置,一言一行便决定着上千万人的生死,这样的重压,让她即兴奋,又惶恐。
令狐占那个小子,现在明显在玩神秘战术,不但他不露面,连在卫突军、清韵、田硅等人口中传颂的四名将,也全无踪影,自己稀里糊涂卷进来的会盟伐汉这件事上,明明二十来万的军队已然进入了汉境,却不见一个正主儿出现,连杨国照这个公认被刻意压制的一个地方官,居然也是连面都不露,令狐汉府
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一味的退让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战略目的?种种疑问和种种想法,让她直到清韵来请她前去僚阵,方才清醒回来,回到了这个她根本不愿意来,也没打算来的世界上。
田硅统领的三万军队,成分很是复杂,囊括了二十年间大部份短暂政权的散兵,同时因为一直处在南北两朝争端的最前线,因此战斗力非常惊人,很多老兵凭借本能就可以轻易发出致命一击,甚至可以同时驾驭两种以上的兵刃和器具。
这些年,北府军的制度和南朝庙堂的争端,让军队只忠于直属将领的现象非常严重,如今有个天降的佛陀公主,在给他们享受的同时,也带领他们寻找着希望,因此便得到了他们的忠诚。
厢军的素质明显落在下风,所以能和北府军相持不下的原因,便在于器械良好的效能和熟悉程度。凭借着这些守城设施和工具,勉强维持着相衡的状态。城上城下的尸体越来越多,而其中伤亡比例,反而是守城的一方损失更大。长乐军中,受伤的远远比战死的多。但七星城依然不能夺下,哪怕是一段的城垣也没攻占。卫突军意图倒是很清楚,守城厢军的人数是固定的,杀死一个少一个,北府军受伤的多,战死的少,这场消耗战,绝对对他有利,同时为了显示一视同仁的公平,他自己带领的两万鲜卑兵,也被他派上了最前线。
远远的,高高的山峰上,长乐公主端坐在一把高背椅上,她在清韵的陪伴下正在为七星城的战事僚阵,说起僚阵,其实每逢战事开展时,她和清韵通常并不插话,田硅也多是听从卫突军的指挥。因此她此时更像一个旁观者,清韵则更是扮演名史吏的角色,清韵已然有了腹稿:‘七星城围,公主亲临,战事靡费,公之兵,伤者多而死者少,反观定之厢军,皆为守城,悍不畏死,然究竟孤城兵寡,城终破!‘
她原本心中想的是,远离主战场,没有了血腥气味,心理上兴许能好过一些。可事实上,尽管看起来,每个士兵就如同一个小黑点,但视觉上的冲击力依然代给她强烈的刺激。但见鲜血如同雨水般飞溅,断裂的肢体横空乱飞,不断的人影自高高的城墙上落下,数万人杂乱的厮喊声,也许身临其中听起来就是嘈杂一片,但经过长距离的传播后,每个字、每个音姚都是那样的清晰,完全可以分明的听清楚他们是在喊些什么。
这般惨烈的情景,最先受不了的,当然还是她,”清韵,速传本公将令,把攻城的士兵撤回来,七星城我们不要了!”
“公主!”清韵闻言,连忙跪倒在地,连带着周边的侍从侍卫呼啦啦全跪倒一片,”公主仁德,自然感天动地,老奴谨替这些前方的男儿多谢公主,但如今战事正酣,双方士兵如同犬牙般交错厮缠,我方贸然退兵,必然大溃,老奴斗胆请,公主收回成命!”
“清韵,这些手足,是听信了本公让他们过上太平盛世的许诺,方才跟随本公的,现在,你看看,如今有多少人,尚不见任何的希望,便战死在此地,难道要更多的人去送死吗?”
“回禀公主!战事,死生之地,若要生,便要先接受死,弟兄们,闯荡多年,早看透了。恳请公主再等等阳川候。”
……
要说清韵说的也没错,反倒是她犯了战场上的大忌,令出多门,犹豫踌躇,妇人之仁,不能坚定的支持前线指挥官、不能坚决的贯彻战前方略等等等等。
然而,如若真的听从她的旨令,赶紧鸣金收兵,并另图他法的话,专对于今天长乐军攻袭长子这一战而言,反倒是一个最好的应对法子。
此时我们的老熟人--‘老鬼‘--现在的大卫汉府代候李祈福正带领八千少年军,悄悄的截断了长乐军的后路。
老鬼这些年来,可是过了一段好日子。整日里领着这些少年军一起摸爬滚打,训练习字,肌体的劳顿对于老鬼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反倒是这群少年对他近乎崇拜的尊重让他美美的过了七年。刚刚给他这个职位时,他真有点受宠若惊,因为汉王府中四大名将在少年们的心中,有着近乎神一样的形象。他居然能在少年的口中同这四名将划上了等号,他禁不住在梦中笑醒。
不过随着李介甫在政治上的逐渐成熟,老鬼也从李介甫那里得到了很多的启发,少年军的设立,其实是为了府、厢军制真正实施做足准备。军随将迁,是历来约定俗成的规矩,虽说保证了战斗力,却代给掌政者极大的隐患,而由政权出面,统一培训,成兵成将后,再统一分配致各个军中,正好可以避免这些旧习。
而各方的大佬们,显然不适合当这些少年的头儿,所以才选择了颇有战功,略有谋略又级别不高的他来充当这个角色。
由于少年军的素质普遍不低,近两年来,问老鬼预留些人才给自己的各方将帅,没少的给老鬼好处,无论是言语上还是钱财上,代候这个封号,便是呼延胜这个头狼哇哇乱叫的在金帐之中,为他争取下来的。
不过老鬼心中也很清醒,无论如何,训练和实战是有区别的,因此少年军的实战能力究竟如何,正好需要一次正规战争来检验,这不但关系到,汉王军制设立的大业,更是关系他李祈福的身家性命。汉府这些年花了这么多钱,即便两万人只
培养出一千个人才,也勉强说的过去,一切还好交待。不过若全是庸才的话,那不用汉王下旨,不用大哥苦将军李介甫出手,老鬼自己也会自裁谢罪的,至于那些多年来苦心与他结好的另外几位大佬,那更不用说了。
此次会盟寇境,李介甫定的方略就是关门打狗,反间分化,对方虽然远来,但筹备多时,又是秋收后举兵,不好直接对敌,势必要尽量拖延时日,致对方粮草匮乏的时候在行决战。同时选择适当的地点和时机,检验一下少年军的战力究竟如何。
现在前几步棋都走的很顺畅,付平的大军正逐渐向着设好的死地前进,段业、蒙赤行也被成功策反,尽管暂时是观望态势,但不久即会并入汉府大军之中了,杨国照不愿意学诸渐离退避,恰恰接战的人马又很强,因此金帐合议便决定让老鬼领着八千少年军前来助战,让老鬼啼笑皆非的是,这次为了稳妥,特意精中挑精的少年军们,居然仿造金帐合议,向他们的老恩师--老鬼--提出什么先不知会长子杨牧守,而是要昼伏夜行,尽快截断长乐军同洛阳的联系,西边有段业、蒙赤行的军队隔着,东边的令狐贺部,明显不愿公开宣战,因此长乐军的唯一后路便是洛阳,截断付敞和长乐的联系,这颇有战力的四万悍兵,便如囊中之物了。
老鬼一方面感叹年轻人的魄力,一方面感叹自己培养人的能力,要知道李介甫就曾如此安排的,后来汉王考虑到,多年来未曾重用过杨国照,如今援兵长子,再不和他打招呼,担心杨国照心中有芥蒂,才更改令旨,要老鬼直接到七星城下接战的。
现在自己的学生也想到这些,老鬼一边忙着佩服自己,一边赶紧选择一队精兵,寻一处山峰上,用旗语告知七星城中的杨牧守,自己这方面的大概打算。至于说截断退路的工作,却非常简单,在山峦之间,按照器匠营规划的草图修筑些许工事就可以了。
无论长乐、卫突军还是清韵,他们均判断错了一点,那就是少年军擅马战,不长于步战。而事实上,从开始训练的那天起,这批少年就向着马步娴熟的方向发展的。
此时代的战场上,还是多少遵循一些规矩的,如果单方面不想搞偷营或者其他什么阴险方式的情况下,那么在布置好自己的营盘后,通常会派人通报一下的。老鬼便叫一队士兵,前去用弓弩传了一封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今日传书,事宜仓促,礼数不周,讨扰公主,我军已然,南断山路,不日拜访,再请宽恕‘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合围之下,请公主自行定夺。
一天一夜的连续攻城,七星城南面的整整一堵城墙,被长乐军打的摇摇欲坠,不过长乐军也是死伤不少,清晨,收到少年军的飞信后,清韵仓促之下,及时的建议她,举行一次相当规模的葬礼,毕竟洛付的葬礼给清韵极大的感触,此时为了应对腹背受敌的窘境,首要的事情是稳定军心,因此在山谷特有的晨雾中,长乐公主率领自己的一帮近臣,在山地之间的一处谷地内,为战死的士兵,举行了一场小小的,但规格极高的安葬仪式。
说到葬礼,大中华这个伟大的民族却有着很多莫名其妙的习惯,长乐做为公主,原本是不应该出席的,因为传统的思想中,恐怕这些平凡的士兵承受不起,很奇怪也更可笑的论据是,领导人居然连阴间都保留着高高在上的地位。
同时挫骨扬灰对于大中华民族的传统来说,是非常恶毒的一种手段,除非是罪大恶极,否则死者已矣,任谁也应该入土为安地。想想,无论是杀四十万的白起还是杀二十万的项羽,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坑杀,也同样是有这个原因在起着作用。
她呆呆的木立在山谷中,任凭冷冷的山风吹乱她的鬓发。望着山花草木中的片片墓碑,排列顺序参差不齐,却丝毫不减生前英勇,顽强的气势。这些英勇的男儿,前几日还与弟兄们饮酒吃肉,今天却躺在了无名野地中。这些鲜活的生命,转眼成为黄土掩埋的尸体,造成这一切的,难道不正是她吗?想到这些她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身后一片哗然,连远处伫立的士兵们也跟着跪了下去,显然,贵为一名公主,这般惊世骇俗的举动,超越了这些普通士兵可以理解的程度了。
然而无论如何,长乐公主亲自举办的葬礼却造成了非常大的轰动,不仅长乐军的上下,激动莫明,进而也更加忠诚于她。就连领着一帮小兄弟前来监视她军中动向的令狐凯,也不禁为这个公主的仁慈所震撼。
宜都王令狐凯在少年军中的地位非常高,这并不仅仅因为他王爵的封号,而是他在12岁的时候便亲身参与了平定代魏的传奇之战,虽说直到战争结束也没有杀死一个敌人,然而对于少年军中的其他人来说,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可以亲身参与了传闻中已然接近神话的战争,根本就是一件做梦也会笑出声的快事。更何况,令狐凯在日常的训练中,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丝毫没有小王爷的架子,甚至因为在定期的考核中,因为成绩并不是太靠前,而心甘情愿的接受担任队正的安排。如此这般种种的行为和经历,使令狐凯得到了很多伙伴意料之外的拥护。
令狐凯远远望着长乐公主她们,心中暗自合计一番后,挥挥手,准备让兄弟们退下去,但扭首时方
才发现,这班兄弟和他一样,被公主的举动所征服,正呆呆的想些什么。令狐凯连忙高声喝道:”兄弟们!长乐之仁,的确感沛天地,但战场相逢,只有生死的差别。不要忘记做为军人的觉悟!听清楚了没有?”
待令狐凯领着兵卒退下后,一行人策马回营,进得营帐,令狐凯立刻跑到了老鬼面前,急声说道:”代候,长乐之战,我军定要小心应对,重疏轻堵,救援为上,歼灭下之。万不可轻言近战。”
老鬼吓了一跳,连忙示意其余人等退出大帐。
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老鬼倒了一杯蜜酒,然后肃声说道:”宜都王,军中无戏言,若再有第二人喧哗乱语,扰乱军心,李祈福立斩不赦。”
令狐凯吓的一哆嗦,连忙跪了下去。老鬼对于他还是很有别于其他伙伴的,毕竟这是汉王的亲侄子,汉府三个小王子中最年长的一位,论理,老鬼还应算是令狐凯的手下。能不好好培养,好好关照,他老鬼又不是傻子?因此老鬼罕有厉声呵斥他的时候,冷不丁这么一下子,着实把小王爷给惊着了。
老鬼双手扶起令狐凯,此时的令狐凯年轻英俊,浑身充满了自信和活力,这些让人羡慕的品质,都是老鬼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所没有的,小时候底子不好,加上连年的战争,老鬼今年虽然只有30多岁,但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像是一个中年人了。老鬼心中羡慕着眼前的王,轻叹一声,:”王爷,老鬼只是想让王爷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军心一定要稳住,您是咱们鲜卑人的黄金王族,早晚是要做主帅领一方军队的,军中主将,千万记住一句话,‘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多谢代候教诲,令狐凯定不负老师重望。”
“哎,不必这么多礼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代候,令狐凯曾和同伴玩过一个游戏,将一只孤狼放入铁笼之中,每日只给它少量的食物,七日之后,再放入数只猎犬。好观瞧它们争斗,不想穷恶的狼非但没死,反而将几只猎犬撕咬成碎片,如今段业、蒙赤行所部已然表明态度,七星城下,接战十多天,没有任何进展,后路又被我军所断,长乐军便如同那只孤狼正是最最凶悍的时候。然今日我观那长乐公主,果然貌美如花,仁和慈明,大异于常。部属对其之忠,不下于猛虎对之河东,我军虽筹备经年,但初次为战。是故,为今之计不易强攻肉搏,应以智取威慑为上,请老师定夺。”
老鬼听完令狐凯的一番话语,欣慰之余,也有些奇怪,这帮小子玩什么不好,怎么想起玩这种残忍的游戏?
不待他多想,令狐凯又接着说道:”还有,尝闻人言,如今北朝各路诸侯均对长乐有网罗之心,汉王也多有收服之意,因此与其硬拼,不若围而拒之来的稳当。”
“好了,好了,宜都王果然少年英雄,小候佩服。不如明日小候和王爷一同前去与其接洽,先探探她的念头,然后也好和杨牧守那里有个交待。你看如何?”
师生二人相视而笑,又谈了谈其他的一些杂事,才回去歇息。他们非常放松,因为无论长乐军多么可怕,他们也不会惧怕,英勇的战士,渴望着战争的激烈,从头颅和尸体中找寻荣耀和财富,因此,即便长乐军再多上十几二十万,他们也不怕,反倒更高兴。
同他们相反,神情紧张的长乐公主和清韵等人又一次聚首在骷髅庙中的篝火前,计议商讨下一步的打算。
“公主殿下,七星城内仍有力量抗衡,昔年姚长东即在强攻长子时失察而身死,如今我军理应尽早脱离战场,上策,向西找段业、蒙赤行这两个混蛋,逼他二人一同西返,只要能和义阳公接上头,便大事可定。下策则向南打通回洛阳的归途,东武侯付敞必然会分兵接济吾等,唯有突破少年军垒一战,必然是苦战。”
“田硅说的有道理,如今七星城是不能再攻了,城东三十里有处山谷,只有几户农夫在,末将斗胆请公主移驾此谷,暂避锋芒,无论上下何策,只要寻得机会,就可以脱困了。”
她何尝不是这么想,本来看杀人已经看的牙酸,再加上卫突军失察,竟然被少年军偷偷给断了后路,东方是崇山峻岭,即便翻越过去,不论令狐垂那个老狐狸,还是令狐宝这个绣花大枕头,就是令狐贺、麟两兄弟,都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卫突军、田硅及清韵的人头,连同自己一起给令狐占送回来的。
但眼前的抉择更加艰难:向南,就意味着一场血战,有幸突破后,也必然是在少年军追逐之下狼狈南下。向西,段业、蒙赤行那里,也肯定会麻烦多多,免不了又是一次筵宴诛杀的戏码。
她看看清韵,意思是想问问清韵的打算。清韵此刻正筹划着一场赌博,因细章方面没有想好,所以一直沉默不语。
但长期的默契配合,她很容易的弄清楚,清韵正在思考问题。因此为了不冷场,她正色回答道:”二位将军,本公想知道,少年军同我军如若一战,究竟战力如何?吾等能否寻机与少年军小战一场?一探深浅。”
“公主,接战一场很容易,但为军紧要,乃定而后动,三思方可行。末将猜想,对方最晚明日即会找上门来,因为七星城内,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少年军的主帅显然是临时起意,方才突进
断路。如若再不和杨国照联络,势必会引得杨国照不满。因此,大军今后的打算才是重中之重。”
卫突军的一番话,尽量以温和教诲的口气来劝诫她。想想也是,她赚钱的本事,非常之大,但轮到行兵打仗,她简直是和幼儿无异。她略红了一下脸,连忙点头道:”那就暂依阳川候之议,我军先暂入东谷,再做定夺吧。”
然而清韵忽然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公主且慢,阳川候告罪。老奴仿田将军也献两策,不知殿下和将军可否听老奴一一禀明?”
“清韵,战场度判,要得是果决立断,快说!”
“上策,吾等引兵面西疾进,掩杀段业所部,我军4万,段业也是4万,偷袭之下,他们定然不是吾等的对手,其部属忠心死士不会超过1万,待我们两下合兵之后,就是七万人马了,固守蒲板,即可自保,又可接应义阳公的军队,这样无论是孱弱的杨国照,还是少年军,都不可能一口吃下我们。下策,强攻长子,守城以待。若是义阳公在平阳战事顺利,亦或是东武侯引兵来援,我们都可以进退有据了。”
“这……”卫突军无言。
“……”田硅不语。
几个人的目光均注视着她,田硅之策不乏稳妥谨慎。卫突军显然是按照多年的经验,是同意的。清韵之策,则过于理想,兼具极大的风险在其中,何去何从,做为主脑,她必须定下来。
平日,此等事情,她考虑的时间会非常久的,但今日,她心中一个强烈的意念引导她迅速做出了决定。
“二位将军,本公准清韵议之上策,三日内,外松内紧,做出移兵东谷的样子,三日后,我大军,向西疾进,偷袭段业、蒙赤行所部。至于说七星城,姚长东当年所败,便是不能尽快收拢孤城,杨国照用兵周正,如若强攻长子,势必重蹈姚长东的旧路,向西掩杀,方是我军唯一的出路。”
“谨尊公主旨令!”
令狐凯欢欣雀跃的打马前行,望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老鬼心中暗自嘀咕,‘这小王爷怎么会这么激动?难不成是看上了长乐公主?听闻这公主年龄也不算大,和宜都王正好适龄,若果真如此,可是个麻烦事‘。心中胡思乱想,马下却不敢怠慢,紧紧跟着年轻冲动的小王爷。
也难怪老鬼乱猜,各只胡族的首领,均以娶前朝的公主为兴事,即有变天的明确寓意,享受征服的乐趣,又是多年来的一贯做法,毕竟没撕破脸之前,大家都或多或少的相互通婚结好,细论起来,很多还是亲戚呢!打败了一家,家族中的男人都尽量保全,女人更要能留则留。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通常的公主所经受的教育都比民间女子要好一些,容貌、健康等待各方面的条件也更优秀一些,娶老婆嘛,当然想找个家世、修养都不错的。否则也拿不出手不是?
如今,令狐凯这急惶惶的样子,那像一名要去探底的将军,更像一个要去抢婚的小土匪。话再说回来,说是小王爷,也是相对于汉王而言的,男儿十四便可娶妻,十五可以上战场。十九岁,对于乱世来说,早算大人了,如不是最近这几年,汉府境内没什么战事,这批少年军早成百战老兵喽。多年的朝夕相处,老鬼早将这些孩子看成了自己的心血了,他可不想,第一次演出,就因为宜都王的春心荡漾给毁了。
两下见面,要没有宜都王的莽撞,根本乏善可陈。长乐军心整备,要老鬼暗自佩服,腹背受敌的境域下,这般表现,的确说明这个公主的过人之处。移兵东谷,也早在老鬼的算计之内,正好配合了他们定下的围困威慑的计较。杨国照也大模大样的派人出来和老鬼碰面,交战双方都知道,七星城已经不可破了,索性做的大大方方,相见欢,言语温,互不示弱,也相不逞强。
唯独到了最后,宜都王却色眯眯的对长乐公主出言调戏,竟然送上了一套玉佩,居然还是少女出嫁的行头。
清韵、田硅和卫突军异常震怒,险些当场动起手来。偏偏我们的长乐公主因为不懂这些规矩,没辨别出这套玉佩的真正用途,面上没有马上露出震怒的表情。但从清韵的眼神中,也察觉出这套玉佩有问题,于是公主殿下顺手将整套玉佩分赐给了手下军卒,倒更让老鬼赞叹,不卑不亢,轻语解困,明辨得体,气度雍容,更重要的是--忍辱负重啊!
回营途中,老鬼屡次想骂令狐凯,屡屡被很受打击的宜都王那副可怜像而拦下来,换成一声高亢而又绝对有意的长叹。
接下来的几天,双方均半公开的做着各种准备,君子行王道,为战用正兵,这是非常古老的传统了,虽说现在的奇兵之术越来越多,但是仍有相当数量的战事是以传统方式进行的,在所有将领的心中都保留一份对高古之风的景仰。见面会上,长乐军没有投降的打算,相反做出移兵东谷的举动,更显示出长久作战的样子来。又因碰面时汉府方面身份最尊的宜都王,那极其失礼的举动,因此无论是杨国照还是老鬼,均有意的放任长乐军的各项准备。既然已经要步入了正战的轨道,那何乐不为呢?等双方在心理上和战备上准备充足后,再痛痛快快的打一场,那之前就必须行君子之兵。
多么可爱的将领,多么可爱的传统,多么可爱大中华民族。
惨烈的杀戮开始出现停止的迹象,蒙赤行属下的几千兵丁也逐渐稳住了阵脚,蒙赤行稍稍喘匀口气,连忙命令身边的近卫前去收拢四处散乱的军队,顺便也才有时间理理思路,
刚刚长乐军突然冲杀时喊的口号是‘只杀段业,余者不问‘,蒙赤行第一个想法就是往外撤,段业的死活他才不管呢!可是没走出几步,四散乱跑的部属,四散乱冲的长乐军,便绊住了他的脚步,蒙赤行或者说所有的冷兵时代的将领,最怕的就是这种乱战,不仅自己的军令得不到贯彻,更容易被对方寻到落单的机会给杀了,也亏了身边这三千近卫的拼死保护,蒙赤行终于在一片山坡前站稳了阵形。对方的攻击部队因为遇到了硬骨头,便掉头往回里冲杀去了。蒙赤行不是傻子,这时候如果只想跑,那死的更快,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间隙赶快尽量收拢部队,死守到天亮,看清了战场的态势,才能往外跑啊!若是瞎跑,说不定便会碰上对方乱杀的部队,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这点常识上,他比段业明智,因此也就比段业活的长一些。段业竟然只领着数百骑兵就往外跑,结果,非常不运气的撞上了长乐公主的近卫亲随,卫突军此时又刚好冲杀三阵后,跑过来复命。段业的人头在身体上只呆了三指间,便被卫突军挥刀斩落,清韵赶忙用锦匣装殓,然后提示她,先暂不公开段业的死讯,留待蒙赤行归命后,再行安排,她在战火中懵懂的点头示意,卫突军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后,拨马返身又一次冲进了屠场,空留下依然糊涂眩晕的她和异常冷静果断的清韵。
现在段业这个笨蛋到底死了还是没死?蒙赤行现在非常盼望段业的死讯传来,这样对方的攻势定然会放缓,不过他也清楚,即便段业死了,长乐军也不会轻易停下来的,因为现在谁停谁死期就到了。回转心念,蒙赤行又觉得非常冤枉:凭什么啊,你长乐军想杀谁就杀谁,我们按道理可是凉王的人。
说不得了,一会长乐一退,他蒙赤行如整顿好部署,一定来个反冲击,独独可恼的是,半夜偷袭,几万人搅在了一起,自己的军队全被冲散了,眼前对方的一小股部队,正悍不畏死的向自己杀过来,看样子只有3千人左右,和自己的差不多,不过蒙赤行也看出来,对方的势头正在逐渐的消下去,估计可能是杀累了,因为从服装的破烂程度上,长乐军显然是急行多日的模样。有了这个判断,蒙赤行哼声冷笑,段业死了,老子就是大哥,你长乐急行军这么多天,不休息便贸然突击,能打成这样,也算不错了,可惜啊,我的军队可是在此地,悠而无忧的养了一个月了,只要坚持到天光大亮,长乐军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此,蒙赤行正想强令手下向前来个冲锋时,身后不远处跑来了一名刚刚派出去的传令兵。
“启秉将军!段业已被乱刀分身,赵大他们收拢了1万3千余兵马正向我们靠过来,只是崔宏率领一万余兵马主动向北面山坡之上撤离30里。小的先赶过来给报个消息。”
“妈的!崔宏这个混蛋对不起我啊!”不过这几个消息有好有坏,起码赵大的一万兵马如果靠过来,自己在天亮后发起一个反冲击就有了百分百的把握了,想通了这点,蒙赤行朗声笑了一声”算了,不管他们了,此战过后,你和赵大均为万人长。”说完仔细整顿好盔甲,一面指挥手下加强抵抗,一面安心等待天亮的到来了。
崔宏是崔世谋的堂叔叔,原本在令狐垂手下当一名小吏,后来在侄子的劝说下,跑到汉府这边干了,这几年跑来跑去的官员和将领的情况非常普遍,两边的汉王和卫皇都睁只眼闭只眼,谁也不捅破。后来由令狐桓在金帐推荐后,这次被派来做策反的工作,在段业和蒙赤行计议商定之后,便公开地在军营中走动了,这边的四万人马有相当一部分不是段蒙二人的嫡系,所以崔宏很快便说服了几十名中下级军官听从了他的统驭。
长乐军发起突击时,崔宏迅速做出了两个结果的判断:一,长乐军攻下了长子,杨国照被杀,少年军被破。二,长子杨牧守和代侯李老鬼有意放长乐过来和段业、蒙赤行部内讧。
从高喊‘只杀段业,余者不问‘口号的声量上判断,对方有接近四万人,正姚合之前掌握的信息,因此崔宏倾向于后一种判断,毕竟从杨国照和老鬼的将才以及厢军与少年军的战斗力上判断,即便是第一种结果,长乐军也不可能剩下这么多人。
想通了这一点,崔宏立刻想法联络到那些军官,领着他们主动撤离了战场,在撤离过程中,还拐带了不少散兵,居然达到了1万6千人数之多。他的打算是,等长乐军和段蒙剩下的军队打个两败俱伤之后,如等来了少年军,他们和兵一处,再做打算。如等不来,对方鏖战之下,自己也有自保的信心。
其实崔宏的判断还是有点错误的,不是杨国照和老鬼成心想放长乐军过来玩内讧,而是他们两个没料到,居然被长乐军摆了这么一道,望着空荡荡的营盘,老鬼差点没自杀。
不过后来的发展倒逐渐和崔宏的想法对上了点,少年军每人均配备了两匹马,要想追上长乐倒也轻松,可是令狐凯抓了几名实在走不了的伤兵,拷问之后,杨国照他们忽然觉得这又是一个契机,他
们都知道,崔宏和段、蒙二人商谈的条件是什么内容,与其放任两个永远喂不饱的饿狼回家,不如借长乐之手先行除掉。
就算除不掉,段蒙二人被走投无路的长乐军如此这么一下子,实力也是大损,之前的条件自然可以稍稍松动了,这样的结果显然也是汉王愿意看到的。要知道,战场千机,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随机应变正是优秀将领的重要素质之一。因此他们便决定随后跟着,始终保持着压力,又不轻易的和几近疯狂的长乐军交锋。
就这样,在有意无意的安排和巧合之下,当天光大亮后,蒙赤行终究没能等到他希望的结果,被乱箭钉在一片乱石之中,大睁着早无神采的双眼,苦苦的盯着东方的山峦。田硅纵马上前,手举刀落,砍下蒙赤行的人头,蒙赤行等来了黎明,也等来往生的一刻。
如若阳光灿烂之下,两方的军队泾渭分明,蒙赤行的确有机会反败为胜,要知道,在冷兵器的战争中,人数的多寡决定不了战争的走向,更多的取决于两边将领的指导才华,双方士兵的体力和气势。
在看的清的情况下,以逸待劳的蒙赤行的确可能全面歼灭长乐军,可惜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可能,因为田硅和卫突军两人在接近天亮时分,用上了‘山形闯‘这个最后的手段。
所谓‘山形闯‘,其实又叫连环马,最早还是老英雄令狐垂首先想出来的法子,数名骑士用铁链相连,同进同退,令狐垂称此法为同心锁。
这个方法主要针对的是:在骑士冲锋时,若马上骑士被乱箭射杀后,坐骑往往乱冲乱跳,很容易冲散自家的队形。因此数人相联后,即使骑士全死,连在一起的战马也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冲击方向,然而这个方法在试用了一段之后,效果却不是很明显,也就没流行起来,但作为用兵法策的一种,被北朝的诸侯们保留了下来。
这次卫突军他们使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长乐军连日的疯跑,马匹的情况非常不好,与其成为累赘,不如联成一链,等到最后时刻做最后一博。
之所以改成‘山形闯‘这个名字,是因为五匹一组,中间三匹距离稍近,马头前悬挂大型三角形的围挡,最边上两匹挂小形的三角围挡,从上往下看,非常像‘山‘字的写法,同时围挡之间还布有利刃钢刀,如果有人被卷进大小两个围挡子间来,必然会在顷刻间,被分割成碎片。
这种悬挂设备,还是长乐公主听完他们连环马的安排后想出来的,主要功用是在五马冲锋时,将冲撞的物体往两边分赶,即不影响速度,又便于马上骑士的斩杀。同时重新对人数和指挥上做出了新的规定,五人当中,最强者和指挥者是中间的骑士,因为强者、上者先死,战斗会越打越弱,反之则相对平均。中间的骑士两边和前后都有所依仗,因此死亡的概率自然也就低了很多。
当天际发白时,清韵果断的命令这最后的力量投入战场,无论时机和时间上,把握的相当出色。在实战效果中,‘山形闯‘一投入使用,随即就再次冲乱了蒙赤行艰难收拢的阵型,天越来越亮,五马连环的目标也就越来越清楚,一千组的纵横冲击,将剩余的一万步兵冲撞的犹如一块块乱石,再次混乱起来。很快的,蒙赤行的中军便暴露在田硅的步兵面前,一阵梆子声之后,蒙赤行身中105箭,死不瞑目。
山坡上,已经和崔宏碰面的令狐凯,兴奋异常的哇哇乱叫:”想不到,一个女子,一名公主,居然也能打出这么一场决绝忘死的仗来,巾帼中的翘楚啊!”
崔宏恭身侍立在宜都王的身后,他刚刚已经献上了一计,就是趁着混乱的形势,冲上去两边杀,反正也不是用汉政府的一兵一卒,何乐不为呢?不过令狐凯却说:”诶,段、蒙乃是小人,公主却兵出有因,我们隔岸观火已是不应该了,怎么还能再乘人之危呢?”
看到后,令狐凯又说:”此连环同心啊,乃是皇上首创,不想在长乐手中,方显出些威力来。”
崔宏一旁神情怪异的看着这个小王爷,心说这都那儿跟那儿啊?
老鬼在蒙赤行头颅被斩下后,才适时的赶来,这也是老鬼想了三四个弯弯之后决定的,王爷明显不会乘乱掩杀,他过早出现,肯定尴尬。过慢,又显的自己太笨了,小王爷都到了大半个时辰了,他还不到,那也笨的太明显了不是?
来了之后,老鬼立刻传令:”崔宏,即刻领兵守住西面的山川河道,修壕垒砦,不得让长乐军再行西进。”
“三千兵马扼守住来时的山谷栈道,不得使长乐军向东迂回。令狐凯,领五千兵马就近设置营盘,务必牵制住长乐军的任何行动,不得使其再行脱逃之术。”随后老鬼领着一曲亲兵亲自前去探营。
长乐公主刚刚吐完,为了掩饰她的种种不应举动,清韵特意准备了一辆蓬车,她就在车上吐,吐完了,让身边的侍从赶紧埋了。另一边,卫突军着急忙慌的清点己部的伤亡,降兵的数量,田硅则抓紧时间结营造寨,少年军前后脚的跟过来,田硅想的明白人家是什么意思,也就更加仔细的抓紧修筑工事。
清韵刚刚安顿好公主,便先后得到了两个消息:第一个,卫突军突然下令,凡是归降的将佐军官,一律斩杀
,武职空缺,由己部填补,文职则就地提拔。
听闻这个消息后,清韵暗挑一下拇指‘果然好手段,此人日后必有前途‘,表面上则耐心的向仁慈心泛滥的公主做好解释工作,讲明厉害,说清这么做是如何的必要,出于何种的考虑。
良久,公主才悠悠一叹:”便随将军去吧,不过,死者已矣,还需好好敛葬。”
立刻,沙场之上便有传令兵到处高声喝喊:”传长乐公主令旨,死者已矣,入土敛葬。生者皆有功,赏银钱酒肉。”
随后的消息则不太乐观,少年军八千兵马汇同部分段、蒙的残兵已将她们的六万人马四面合围,汉军中那个无礼莽撞的宜都王令狐凯和代侯李祈福军前叩请公主出面一叙。
“,谈谈谈,有什么好谈的,告诉他们,如果还是个男人,就过来打来,咱们接下来便是,总是口头上争来争去的,能谈个屁啊!”清韵终于是忍受不住,而爆发了,想想也是,汉军每次都是以摆明欺负的姿态出现,第一次,欺负她们刚刚打了长子,没力气了。第二次,欺负她们刚刚啃了一块硬骨头,又是没力气再战的时候,总是找最弱的时候来,真能活活气死清韵。
“清叔,您别着急,先进来说话!”
公主,有话请讲便是,老奴尽心维护,鼎力支持。
清叔,您老果然聪明,我的心思,就您知道的最清楚了
公主快别这么说,感念这些时日待老奴的宽厚,只要公主一言,老奴全力周全。
那就好办了,只不过,田将军和阳川侯那里。
田硅好办,他不会说什么,至于阳川侯嘛,说到此处,清韵用小指在喉间一划,这未说出来的意思,已是非常明确了。
不,不,不,还是别造过多杀虐了,这样吧,先与汉军接触一下吧,然后我们再做打算。
“公主殿下的仁和之名,我家汉王早有敬慕之心,如今贵军,连战劳疲,还望公主三思。”
“公主殿下,你家天王日前,已领四万兵马,援兵平阳,解救义阳公去了。而我家安乐公有言道‘十日内可定分晓‘,不如这样,待平阳战事结束之后,若秦军胜,则吾等撤去兵马,任千岁自行。若汉军胜,则还恳请千岁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不知这样如何啊?”
老鬼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明明是自己过来谈,没想到这个麻烦鬼也巴巴的跟过来,以前这孩子不这样啊?难道这个公主有鼓惑之能?
“公主,贵秦天王,早七年之前,便缚于安乐公之手,如今平阳城下,集结了秦汉两家近二十五万大军,无论如何,祈福是不会放公主过去了,如若公主想闯,祈福身死,而营垒决不退分毫,还望公主见谅!”
说到此,再多说无益,老鬼带马回返,回到营盘后,立刻命手下,将令狐凯拖出帐外,赏了这个小混蛋30鞭子。谁管他是什么身份,逾越违令,阵前泄密,就是汉王,也要听凭军中主帅的惩罚。
这边鞭子劈劈啪啪的抽着,那边长乐她们呢,也定好了方略,一旦平阳战事出现不利于付如海的结果,她们便易帜归顺汉府。让她吃惊的是,居然是卫突军非常干脆的主动提出了这个计议,表明这个态度后,清韵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她心中,一下想到了付敞对卫突军的评语--年少不仁,恐为后患。
别看她见不得杀戮的场面,但论起阴谋算计,和清韵倒是有一拼。同时这三名手下中,她也更加信任清韵一些,有时候她倒是理解那些宠信太监的皇帝了,因为太监的身份,使得太监的命运牢牢的和主子们联系在一起,所以普天之下,惟有这些阉人才最是忠诚于上位者。
少年军在长乐这边只有8千人,剩余的1万2千人,跟随安乐公呼延胜跑到了平阳。一个月来,着实打了几场硬仗,先是在永安将付平派遣的斥候精骑包了饺子,二百人一个不剩。要知道,击退对方前来窥探军情的探马是很容易的,但如果全歼,则是一件惊人的战绩了。
惊异之下,付平深感擒生军的厉害,引兵经乾壁退往柴壁。他若知道并非擒生军而是出自少年军之手,那他肯定会做另一番打算的。
随后,少年军在乾壁,痛击付平留下断后的万余兵马,仍然是全歼,并且在擒生军的辅助参战的情况下,仅仅伤亡数十人。由于付平在柴壁希望等来断后兵马的赶上,停滞了两日,就在这两日内,少年军迅速穿插二百里,于蒙坑南四十里,彻底截断了付平退回秦境的后路。留守蒲板的大月干归,闻讯之后,立刻派快马回长安求援。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