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卫突军因为是昔年草原东单于之子,曾与刘公卫的父亲刘库仁共分草原的半个主人。若希望借用一下他旧时部落遗民的力量,自然也要有他的位置了。
至于令狐麟的到来,则是因为大卫国内部对于令狐汉府争论不休的结果。首先令狐垂的皇帝位置,是令狐占禅让而来,多年来,汉王府至少名义上一直是以臣相称的,但自从汉王府攻灭代地所展现出惊人的实力后,令狐垂的几个儿子中以贺、麟两兄弟为代表,一致希望能联合其余几家势力共同剿灭汉王府,而且越早越好。
但是他们的太子爷,宝哥哥,一个典型的绣花枕头,极力反对,偏偏老爹又比较宠爱自己的大儿子,于是对于汉王的对策,旷日难决。不过老英雄令狐垂还是比儿子要高明一些的,这次付如海辗转借路王镇恶辖区,联系上大卫国时,令狐垂立刻派了令狐麟前来会盟,但事先言明:上策,他们这里出钱出物,兵马绝对不出;中策,若汉王府东逃,他们则拒绝就是;下策,两不相帮。
再有坐陪的是各个君主的近臣和将军,像付如海的弟弟付平,太子付泓,还有那个我们久违的猛将铁虎。吕光的儿子吕绍和两个将军段业和蒙赤行。大月干归的儿子大月炽磐、侄子大月公府等等等等。
现在殿中各人正在商讨着龙骧将军王镇恶欲尚长乐公主的事情,原本一个女子的婚姻,是上不了这些王公贵族的脑子里,可偏偏这个公主非常能干,如今长乐早成为他们这些人的钱库了,集中了数千名工人匠师,况且公主的仁名已经传到了南朝那里。在这个微妙的阶段,公主的登高一呼,比什么都厉害,三个君主也是因为公主的原因才放下以前的恩怨而聚座一堂的。尽管这些人没有意识到经济战的重要性,但汉王军的精良装备还是给他们极大的震撼,而能在这方面稍稍与其抗衡的,正是公主封地内的那些工匠。至于那个王镇恶,种种言行,明显比他们还恶劣,把好好的公主给送过去,这他妈小狼崽子吃肥后,再来个毒蛇反噬,不后悔死这些大佬?
她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如果严格来讲,这些昔年的姚家臣子,都是叛臣反将,付君琛的死,跟他们全有干系。但现在他们唯一达成的共识却恰恰是:姚天王的死,跟他们没任何关系,也和令狐垂老人家没关系,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令狐占这小兔子干的好事儿。由此,她好笑的发现,推诿责任,与人黑锅是人类的天性。
她现在很是从容,因为清韵已从付平那里得到了消息,会盟的高层是不愿意把她嫁给王镇恶的,唯一的障碍是怎么个理由能义正言辞罢了。更何况,想来他也不会眼瞧着自己成为别人的妇人的,所以在座的十几人当中,她是最安稳和从容的。
来赴会盟时,她精心装扮一番,不但是环佩叮当,还甚至搞笑的蒙了一块轻纱在脸上。以切合自己孤老一生的誓言。
她不着急,有人着急,望着藏在轻纱后面,风姿绰约,隐浮笑意的长乐公主,卫突军忍不住起身来到殿中跪下,朗声说道:”主公,及各位天王,卫突军有言禀奏。”
她与他之间的传闻,早在会盟上层传开了,在这些人的眼中,一个是落魄又得宠的王子,一个是守陵又有钱的公主,天作之合嘛!之所以一直争论不休,其实也是希望由卫突军来当这个恶人罢了,免得被那些南朝的后人说咱们没有教化,不尊礼仪。看见卫突军终于忍不住了,几个大佬之间交换着非常阴险暧昧的眼神,心中全是奸笑。
只见付如海正色的回答道:”高儿,如今乃是‘文华会盟‘,尊的是大义春秋,不比如此多礼了,起身回话。”令狐占的金帐和议制度,好处显而易见,因此得到了最广泛的应用,只不过是叫法和各自所尊的宗旨各有不同罢了。
“谢父王,儿臣以为,镇恶小儿,反复无常,阴狠贪鄙,实不该妄攀尚主。况其兵马,散乱驰废,收之防叛,用之需助。与之合作,不如末将领兵直接斩尽杀绝来的更加稳妥。”
“阳川候,现在我们几家与卫汉战事即开,先内部讧杀,恐怕不利军功啊!”
“凉王,天王,铁弗将军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秦猛的这个孙子自小就不是个好东西,如果让公主下嫁与她,岂不是让公主入恶境,我们又如何对得起先帝。”大月干归为人还算敦厚,他们早有计议过了,也不想太难为这个卫突军。
她一口水浆差点没喷出来,当初你们逼死了付君琛,如今又开口闭口的先帝,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是忠臣呢。不过对于卫突军能大着胆子说出那些话来,她还是很高兴的,她也理解,这个时候,她们二人都是寄人篱下,付如海为了杀令狐占,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在此情况下卫突军依然能强出头,表现还是很好嘛!
付如海正色的对卫突军说道:”高儿,千军辟易,民意难求,朕也知镇恶的,然现在与冲寇的战事将近,若贸然为解救公主而轻易杀之,恐怕天下人会看轻了吾等。”
“天王,小女子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她在一旁冷眼看清了整体的态势,自然也要说上几句的。
“啊,长乐公主请讲无妨,吾等虽贵为诸王,但在公主面前还是需执臣子礼的,请公主示下!”
“本公主虽有父祖遗命在身,然早立下了守陵的誓言,别说那王镇恶颇为不堪,即便是天纵的奇才,本宫也不愿随便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况且,纵使本公主要嫁人,也要嫁一个盖世的英雄,真正的男儿。他王镇恶要想娶,就拿盖世的战功来吧,非如此,休想得逞!”说完,拔出金制的匕首,唰地割去了一块衣襟,投在了殿中央。
‘好,好女子,刚烈不逊男儿,当真是付君琛的公主。‘听到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表白话语,付如海等人心中均是发一声赞叹,此时代还没有那么多灭绝人性的三纲五常,众家首领也全是少数民族出身,本身也对这些方面的规矩看的比较谈。如今公主既然发话了,他们立刻开始和她商量,是否这么回复王镇恶:”昔天王逢难,子孙凋零,而冲寇仍猖獗。想君祖满门忠义,定亦存报国之衷,望将军平定冲寇,待功成之日,必为全仪之时。”
“臣领旨谢恩,天王计议周全,长乐感沛于腑,预祝王师大功告成!”
剩下的事情,就是商量怎么开展战事,兵马如何约制了。
这些问题倒还算简单,首先文华会盟的主事是付家,主力作战自然是付平来担任,兴、平两兄弟同母所生,感情甚笃,付如海偏重定策,而付平善于临场应对执行,因此在作战问题上,哥俩配合的非常好。三家伐卫的分配是:秦军出兵十二万,至于凉、梁两家,各出七万人马为辅佐,吕凉家是段业为主将,蒙赤行为副将。大月梁家是大月公府为统领。付平为三家主帅,平以下设三个副帅铁虎,段业和大月公府。
卫突军领两万鲜卑兵连同王镇恶的四万兵马负责粮草押运。之所以运粮草要六万人,是因为会盟的决定是要卫突军寻机杀了王镇恶,并强行夺下他的兵马及所辖制的四个城池,其中就包括河南重镇洛阳。
卫突军和她坐在殿下开始还挺高兴,卫突军高兴的是,军队的进攻方略没有避讳他,自然有自己颇受重视的感觉,加上会盟已经定下了绝不嫁公主的策略,一身轻松的他,高高兴兴的等着给自己分配的任务。
她则觉得很新鲜,这可是包括了三个国家,共七个军事政治势力联合起来要攻打另一个诸侯国的会议,简直是小型的世界大战嘛!新鲜果然新鲜。可是听着听着,她就觉得不对了,闹了半天她的任务还不轻,三个大佬是要她领着自己的工匠,随军参与辎重运输的工作,说白了,她就是摆在那里的一块饵,等着王镇恶小子上当的。
大家以前都见过王镇恶这小子,知道如果公主在他的身边,别说是会盟希望他得到战功之后再娶公主,就算是付君琛说的也很难保证他不犯错误。
这之前,卫突军和她还要暗地里笼络人心,争取在杀了王镇恶之后,尽量不扩大杀戮的范围。
二人面面相觑,一边的清韵见二人眉目传情,显然卫突军又要起身搭话了,连忙俯身在公主的耳畔,低声说道:”公主,此时记忆已定,万不可言逆语,老奴另有主张。”一面说着,一面冲卫突军连使眼色。
待会盟结束后,卫突军被付如海留下吃酒,她女儿之身,不便赴会,又不能同内宫的妃子们一起吃,于是就告退回宫外的行馆了。倒是付平颇为细心,特意吩咐宫中在公主行馆内备了些酒菜,算是招待她了。说是酒席,若大的餐厅里只有她及一旁伺立的清韵两人,她座下后,清韵连忙替她按摩肩颈,全套玉佩的分量不清,议事时只能一动不动以免老是发出响声,可是件苦累的差事。
“清叔,您老也坐下歇歇吧,就当陪静儿啦!”
“老奴多谢公主!”无论怎样,身份的置换,让清韵在称呼上始终不能适应过来了,她们俩也一直这么不伦不类的叫着习惯了。
“清叔,刚才在大殿上,不知您有什么好法子?”
“回禀公主,会盟定下的乃是釜底抽薪之计,南朝历为正朔,咱们北朝的这些王爷,要想得到这天下汉人的正式认可,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要把南朝的国君杀了。”说着,清韵起身用银匙替她盛了几样小菜,放在她的身边,又往玉杯中斟些酒水。看着她吃下才又接着说道:”现在南朝权臣误国,刘裕手握重兵,同恒家早晚会起冲突。若是能将镇恶小儿趁此机会灭掉,好大大削弱刘裕的力量,只有这样,南朝的两只虎才能拼个两败俱伤,咱们北朝就有机会了。所以此次镇恶小儿送上来给众位天王们吃,又怎么能放过呢?因此,公主和阳川候在殿上千万不能反对的。”
她听完清韵的解释才明白,原来这些计议还有第三步棋呢!多亏身边有个清韵,否则凭自己,赚钱还可以,要想参悟政治中的各种手段恐怕还是很不够啊!
“啊呀,清叔,多亏您想的透彻,静儿真是太年轻了!”
“那里?公主多吃点,这菜肴做的还算可以呢!”
“对了,那清叔您看,此次攻伐令狐占,咱们可有把握?”
“公主,恕老奴直言,当年天王还是太子时候,长安城以四万兵马守七万,最后还把天王给生擒了,他们占据山西已经七年,六年前八万人马就尽屠代魏的四十万。五年前逐杀了铁弗将军的父兄一统草原,可谓是屡战屡胜。如今休养日久,兵强马壮,要凭咱们这点本
事,能全身而退就是上天眷顾了。”
“啊?清叔,那您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四十万都被他一次给灭掉,那一旦杀过来,我们……我们……”她这才是着急了,原来这个令狐占这么厉害,之前虽说略有耳闻,可是在秦境,谁也不敢公开谈论令狐汉王府的军队,就是清韵也是这段的时日内,留意从商贾打听来的详细情况。
“公主,老奴倒是觉得,那令狐占,并非一个冷血嗜杀的凶徒,当年尽屠四十万,也是因为他的手下一个叫令狐韬的将军谋反造成的,据说当时夜间的月亮比日头还亮上许多倍,空中无云却暴雨倾盆,说不清来由的狂风,吹的叛军睁不开眼睛。因此老奴想来,此人实在是天子之身,我们还是想办法投奔过去才是安身之路。”
“什么?可是清韵,阳川候的父兄皆被其所杀,投奔令狐占恐怕很难的。”
此刻清韵突然跪下了,老人终于在如今这个情况之下,准备说出心里话了。
“卫突军有济世之才,付如海方收其为用,若大事可成,老奴看付如海是想要和他共平天下的。但是老奴觉得卫突军天性不仁,亲育情薄,信之太甚,恐怕公主是要后悔的。”
“清韵,你此话怎讲?”这已经是今晚她第二次吃惊了,先是令狐占的实力,再是清韵对卫突军的断语。
“公主啊!这王家的子弟,往往自幼便通晓政治,再他们的眼中,只要有用,即便是对自己的父母下手也绝不留情,卫突军当年逃来投奔的时候,身边有精兵数百,却没有他的同母胞妹。如今公主擅长经营,广聚工匠,正是同令狐占可以谈判的本钱,加上北朝的各路诸侯,均以善待公主做借口,来开脱弑君叛国的罪名。老奴观公主之志,实不逊须眉,因此,公主大计定要找寻可托付大事之人。而那卫突军若早意属公主,大可以在年前直接和付如海提出,正是这半年来他看清了这个情形,才要尚公主的。”
“清叔,这些话,你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公主,文华殿上,已经定下了釜底抽薪之计,镇恶小儿连同洛阳四城都已在算计之内了。因此公主大计筹措,定要在开战之前此次南行,公主可观卫突军的言行,若其果如老奴之言,公主再行定夺不迟。”
“你是说,看看卫突军本性究竟是淳厚还是嗜杀吗?”
“正是。”
随后两人默默的吃起饭菜来,说心里话,她对卫突军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这个男人各方面都很优秀。清韵的一席话也是为她着想才说出来的,毕竟现在的女子地位实在太低了,自己除非能当上武则天那样的女皇帝,才可以将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一旦嫁错了人,那这一生的报复,信仰,幸福以及生活就全毁掉了,自己现在的起点不低,更是要谨慎小心了,因此她非常感动于,清韵以老人长辈的身份来劝告她,这起码证明,自己在这个时代里有了一个忠诚的属下,清韵因为太监的身份,命运同自己紧紧联系在一起,而宫中几十年的生活,让老人可以看透很多人看不透的阴谋和诡算,这些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倚重。
现在经过她的努力和运气的辅助,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还有各方面对自己的仰慕和照顾,她已经有小富则安的心思了。唯独让她不适应的是,清韵显然已经认定卫突军同付如海这些满脑子都是一统天下的霸主没什么区别,只要有利的事情,他们都可以毫不顾及亲情礼仪,这对于刚刚心有所属的女孩子来说,的确是难以接受的。
酒菜吃到最后时,她起身冲清韵裣身施礼。
“清叔,静儿多谢清叔指点,今后此生,还赖清叔从旁指点,我们共享这富贵荣耀。”
“公主折杀老奴,老奴也愿辅佐公主得尝所愿。”
孟津城外十里渡口,正值初秋季章,岸边的鲜花仍在次第盛放着。洛水河婉转流过这片广大的平原,弯弯地好似不经意间画出了一道少女的眉儿。柳树、杨树等各种原生木种因自身枯荣循环的缘故,将树叶染成不同的颜色,用来点缀这片伟大、古老、饱经沧桑的土地。在一片红黄青绿之中的临河处,人工开凿平整出一块缓坡,再立上几根石柱,便成了渡口。而因佛教的迅速传播,如今信徒渐多,于疏落的林木中,寻一块了无人烟的所在,也立起了一座小小的庙宇,远远的注视着渡口,仿佛怜悯的祝愿,也仿佛寂寞的安睡。
王镇恶头戴亮银盔,身着黄金锁子甲,胯下乌龙驹,大红的披风迎风招展,为了迎接长乐公主一行,小哥儿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为了显示同令狐汉府的决战之心,还特意在洛水岸边,卫翅排开两百兵马。
龙骧将军是北朝的叫法,他随同叔父留寓南朝后,凭借祖父的威名,以及携带的钱财,在晋朝北府军中勉强得了一个四镇督抚使的军职,虽然只是一名中下级别的将官,但因为河南一带,是南朝同北方各支力量反复争夺的主战场,多年的征战,形成了独特的制度,比如像他们这些各督抚使,在自己的辖区内,生杀予夺,刑名断狱,权力是非常大的。他所辖之洛阳、孟津、宜阳、千秋四镇,隔江又和令狐汉府相望,因此,他在南朝北府军当中,已经算是颇有实力和威名的了。
但如今南朝形势
错综复杂,却正是他想着重回北方的起因。恒家的当代家主恒玄虽说只有二十多岁,但已经是荆、江二州刺史,总督荆、江、雍、秦、宁、梁、益八州军事。北府军虽说是拥有南朝当中最精锐的战斗力,并且他的顶头上司刘裕,麾下各部又是这精锐中的精锐。可是北府军的总都督刘牢之,生性平和,遇事又总是优柔寡断,若换做是他这样从北方流寓过来的将军,早以清君侧的名义开打了。恒家这些年无端坐大,同刘牢之总是拿不定主意有非常大的关系。现在恒军不仅水军步甲已经达三十万,还因为恒玄在朝堂之上把持国柄,屡屡以正统的名义,排除异己,威慑诸军。他本身是北方过来的,祖父的名头实在太响,帮他谋下一个职务后,反过来的负面影响是不但军饷很自然的被克扣,还连累手下几年来军功的报请和升迁都受到限制。
种种这些,对于一心只想出人头地的王镇恶来说,是非常尴尬和不爽的。这次,三家伐汉,长乐公主同卫突军一齐南来汇兵,对于一直不甘寂寞的他来说,就是一次天赐良机。当年付君琛在位时,殿前诸臣子,真正算得上英雄的只有三个人:秦猛、付如海、令狐垂。现如今,该是他们这些后辈展露身手的时代了。
自从游商口耳相传说长乐公主曾被付君琛指婚给他后,他不止一次的佩服叔叔当初晋阳城的决定,他清楚的记得,叔叔和他说的是:”既然姚长东这一脉已然是败落了,我们何必做这个恶人,留给令狐占那个小儿杀算了,我们只要有命逃身就是了。”如若当初攻杀了姚家诸人,那眼下这个美丽有钱的公主,自己可就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远处一小队人马远远行来,原来是公主未到,卫突军先来了。离开长安后,两个人为了避嫌疑,长乐公主走水路,卫突军领兵走山路。
原本接到消息的王镇恶,心中打的计算是水路比山路快,趁着后续的人马没上来,或在途中,或在公主到后,先强娶了公主再说,可是卫突军偏偏不会让他如愿,一路上,领着一百名近卫亲随,沿着河岸同公主船队遥相呼应着前行,尽管吃了不少苦头,甚至中间落水坠崖的还死伤了十几人,但卫突军还是认为是值得的,连那些小兵也认为,这么做非常必要:‘公主可是公子的,千万别让王镇恶这头小狼给抢先下手,说来公子也是有问题,明明南朝把咱们全叫成胡人,咱们鲜卑族又有抢婚的习俗,公子早点下手就完了嘛!‘
想归想,大家还是如同护着自己眼珠一般,沿途护着长乐公主一行,快到孟津时,卫突军留下一百八十人看护公主船队,自己只带了六个亲兵快马前行,赶在船队到达之前,先和王镇恶碰上了面。
她此刻端坐船舱中,同清韵在进行最后的商讨。她此行将长乐县的几十名工匠一起带来了,现在北朝中,除了令狐汉府那里的器匠营以外,就属她这些工匠的手艺和工作模式最完备了,清韵的计议就是,等到洛阳后,就命这些工匠以最快的速度,建设城防和攻城的器具,一方面可以帮助卫突军渡河北进盐池,再则若进攻受到阻挡也要力保四镇,等付如海正式接手四镇后,便回长乐去,同时争取招揽些兵马,这样便算是拥有真正的力量了。
清韵年龄毕竟大了,临行前她曾想让清韵留在长安,但清韵放心不下这个小公主独入虎穴,便陪着来了。
一路上,汉王府的人有着非常奇怪的的举动,因众家力量的联合压制,汉王府虽然没有单设水军,尽是在发展骑兵,但蒲板牧诸渐离的制下,因潞盐贩运的缘故,还是备了两千人规模的船队,汉王器匠营的能工巧匠制造的战船,数目虽然不多,但巨大坚实的船体,在北朝当中还是独树一帜的。她这一路上,开始清韵还提心吊胆,害怕诸渐离的水军来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汉王府的水军在有意避开她的船队,甚至有一次远远望见了,却掉头便走,实在让清韵迷惑不解。她心中却忽然的一跳,难不成那个令狐占知道自己了?
今天到达孟津渡口后,刚一上岸,她便发现,岸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卫突军和王镇恶两方数百人,竟然有刀兵相见的趋势。
正所谓话不投机,二人相见没有几句话,各自便都冒出了火气。摆在刚刚上岸的她面前的场景极富有对比感,卫突军一行人数虽少,衣衫也极尽褴褛,浑身上下满是灰土,但刀枪却寒光闪烁,气势中更有一股子野气。
反观镇恶的人马,尽管衣甲鲜明,但兵器的保养显然不及卫突军等人的细心,士气上更缺少一种决战搏杀的感觉。倒是镇恶本人,满是睥睨天下的神情,似乎他心中想的只是尽快斩杀所有不合其心意的人,至于怎么杀,却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望见她行近前来,双方略略收敛一下手中的兵器,镇恶整理甲胄,翻身下马,上前迎了几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四镇督抚使王镇恶,参见长乐公主,公主舟船劳顿,一路辛苦,恭请千岁行驾入城。”
未等她答话,卫突军却接过话来:”公主随驾尚有工匠五百,护兵两千,理当守待仪仗,方可入城。今日卫突军斗胆请千岁暂将行驾设在此地,还望王将军周全。”
“铁弗将军,难不成我王镇恶的辖区,便折损千岁的威仪了吗?”
“公主威仪可保无虑,公主安危则不可待!”
“什么!”“这野人这般无礼!”卫突军的话语立时引发一片斥责之声。
她见此情景,二人是又要打起来了,连忙高声喝道:”本公主多谢二位将军关护!这样吧,卫突军将军领近卫,亲随本公入城便是。如今三家伐汉已迫在眉睫,很多事情还有赖二位将军多方筹措,还是住在城中更加方便些,卫突军将军后续部属,到齐后,直接城外驻扎。不知这样是否可行?”
于是一行人等就这么的住进了孟津城。
按下各自打着算盘的长乐公主、阳川候和龙骧将军不表,我们还是看看付天王的情况吧。
付平整顿兵马时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三国时,孙刘两家联合抗曹,在赤壁大获全胜后,弱小的几方联合抗击强大的一方,已经得到世人的公认,但是如何合作,却是一个重大的课题。付平这些人即没有诸葛亮的雄才伟略,也没有鲁子敬的谦虚谨慎。坐在一起还算和气,一到出兵之际,毛病就出来了。
首先就是旗语令行方面,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按说应该以付家的为主,可旗语在当时那绝对是高层才掌握的机密,每逢战时,一般情况是高层军官自己就能看懂和使用,同时给分散在队阵各个部份的中级军官配备上一些熟练通晓的士兵做为令官,然后,下级军官和士兵则全靠口头和行动来指挥,没有特殊情况,一军的统帅轻易不会改变旗语的使用方式。
多年来这些旗语早深入士兵的心中,轻易改变必然会酿成大乱,昔年的赵括就是随随便便的把廉颇使用的旗语给改变了,结果被白起一次杀了四十万,这些都是前车之鉴。
当然,联合出兵,使用自己的旗语会稍稍舒服些,但是旗语的设定,长期以来已经形成了一套模式,这次告诉了梁、凉两家,人家立刻会通过这些迹象,寻找出规律来,以后一旦兵锋相见,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被敌人给事先发觉,就非常不妙了。付平这么想,大月干归和段业、蒙赤行等人同样这么想,就这么一件事情,就吵的付平头大如斗,双方争论来争论去,始终定不下来,最后付如海、吕光和大月国仁三位大佬出面协商,按照骑兵、步兵,辎重划分,各家分别拿出一套旗语,然后由付平综合,重新设立一套三家共有的旗语,才算把这件细小却最最重要的事情给摆平了,之后的就是各方面同时熟悉的过程了。
紧接着另一件事情就更糟糕了,谁当前锋的问题。其实会盟这次合兵的目标,仅仅是蒲板和平阳两地,蒲板牧诸渐离的辖区拥有盐池,几个小城又适宜攻打。一旦拿下盐池,钱财便滚滚来了,因此若只打蒲板,大家都想当前锋。可是,第二目标平阳就不一样了,平阳地处三水两山之间,城高易守,汉王府的援军可以从多条线路上冲过来;并且攻打平阳时,若是洛阳的卫突军他们,不能及时出兵牵制长子的杨国照部,便立刻陷入腹背受敌窘境。于是比各自天王傻不了多少甚至更聪明一些的将军们,又开始了扯皮和推诿。
“秦汉两家交手多年,秦军士卒对汉府军了解多多,且现在秦军手中的部份装备就是从他们那里缴获来得,因此前锋军理应由铁虎将军率领。”
“是啊!我们两家的军队,守城尚可,攻城乏术,怎及大秦军队,多年来,关陇一带的悍将姚登,不也是亡在了义阳公的手中么?我两家还是策应辅助为好!”
……
如此种种的争论,吵的付平头都快碎了。没办法,如不尽快对汉王府用一次得胜之兵,在北朝诸侯之中,他付家的大秦地位就会下降,多年勤勉方才攻杀姚登一脉的战功就荡然无存。一旦威名不在,那凉、梁、卫这几路诸侯必然兴起觊觎之意。这次好不容易借着长乐公主进献的全套玉玺,乘着剿灭姚登定都长安的余势,加上令狐汉府兵力的强盛,才以付家为主,召集了一次会盟,啃骨头死磕的事情,也只能自己来承担了。在请下会盟的统一意见后,付平决定亲自领兵八万,进袭蒲板,待蒲板拿下后,由梁、凉两家的兵马驻守。付平则再领兵围平阳,围平阳时,由蒙赤行领两万骑兵做为侧翼辅应、段业领两万驻守平阳和长子之间的平原地带,一方面防止长子的杨国照来援,一方面如果铁弗军攻长子顺利的话,段业则接应过去,同铁弗军换防,替换出机动兵马过来汇兵平阳。
这其实也勉强算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因为付如海怎么也要和令狐汉府打一仗的,即便没有梁、凉两家的会盟,也要打。如今有别人的兵马帮着自己随时巩固后防,自己可以兵锋直进,自然是一个比较良好的事情了。至于梁、凉两家,跟着混水摸鱼赚点钱财,掠些兵马,自然也好处多多了。
于是,三家伐汉的各项准备总算开始进入了筹备的阶段,付平也总算松了口气,回家找两位如夫人饮酒去了,三家的各级将领也等待着出兵那一刻的到来了。同时会盟的首脑们,也在密切关注洛阳的长乐公主和卫突军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如果顺利,不仅能咬令狐汉府一块肉下来,还能将南朝的整个北府防守链条打断,这步棋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会盟大佬们的算盘打的叮当响,长乐公主的策略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首先,她利用北府军防守环最前线的兵卒中,大多都由北方各地散败士兵组成的背景,自手下当中选择颇有口才又多少识的几个字的工匠,以协助锻造兵具的借口,直接进入到最底层的守军士兵当中,就说长乐公主文韬武略,更胜男子,况且说白了,大家都是北朝人,干吗非要给南朝人守城池,加上她委托清韵派发的大量钱财物品,策反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最后这些匠人居然得意忘形的对着她说:”公主,小人们近几日想出了一句号子,请公主定夺。”
“耶!果然是智慧来自于人民啊!说来听听!”
“北国有兄!南国有弟!何苦做奴劳南弟,何哉南奴杀北亲。”翻译过来就是‘北朝人不打北朝人‘。
这句由广大人民群众自发创造出的政治宣传口号,吓的她当场一哆嗦,赶紧连夜制止了进一步的扩散。因为一个政权政治口号的制定,千万不要图眼前的一时效果,一旦日后出现自相矛盾的情形,必然会降低当权者的威信,因此她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情,引导这些人从另一个方面来进行策反,‘大家都是黄帝后裔,繁衍至今,不过是南方人擅于文,北方人长于武罢了,为什么同是兄弟,不能共同在神州大地上共生共荣,为什么同是兄弟,偏偏练武的要做习文的奴隶?‘她的这番话一下点醒了或者说洗了大部分人的脑。
各级下级兵勇,甚至那些听闻了她言论的平民,也都兴奋的讨论开来,‘是啊!大家都是黄帝分封诸子时流散各地的兄弟,不过是南方人擅于文,北方人长于武罢了,都是自家兄弟,凭什么兄弟要给兄弟当奴隶?‘
接着,很自然地在基层的士兵和百姓中间逐渐又生起了如下的谣言:”长乐公主就是佛教中那位可以化身万千的佛陀,今世便化身公主来点醒他们来了。”
至于说到中级官员,反而更加好办,王镇恶用人太狠,烧杀抢掠的事情没少干,可是分赃时,他拿大头的大头的大头,而这些副将们总共拿不到一个零头,更何况因为他爷爷的缘故,朝廷里根本不想让他们扩大势力,因此这些人都被打压的怨天尤人,卫突军和他们喝了几次酒,分发点财宝,就基本拿下了。
唯独有些波折的是王镇恶的副将田硅,田家服侍王家已经几十年了,的确不是小利能搞定。最后她亲自出面,收了田硅刚刚出生的幼子田滠为螟蛉义子,请注意!这小婴儿立刻便有了长乐候的称号了。另外清韵还拿出了一把镶嵌金玉的宝剑,这才算把田硅拿下。
秋9月朔望,在即将开始的会盟伐汉的前夕,洛阳城内的公主行馆,烛火通明,鼓乐喧天,长乐公主要宴请王镇恶。
镇恶未至,田硅先临,田硅紧握着腰间的剑柄,凸凹镶嵌的宝石和珊瑚使得手感极为舒适。想着连日来自己亲兵的劝慰、卫突军暗示的杀机、长乐公主怀中的长乐候。他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自己田家以战奴身份服侍了王家几十年,而昔年秦猛又是付君琛的臣子,如今天王的公主命令田家的子孙,来斩杀王家最后的血脉,这应该算怎么样子的一种轮回?‘但既然已经身处战轮之上,容不得他多想了,冲着高座之上的公主躬身施一礼后,他独自一人站在了行馆的院子里,他决定今天就用王镇恶的人头来表示自己对长乐公主的忠心。
对于卫突军及他身边的将士来说,甚至包括清韵和多名侍女在内,都有着自杀场中来回多次的经历,因此诛杀王镇恶产生的血腥气息,根本引不起他们的任何反应。然而我们坐在高位上的长乐公主却快昏厥过去了,她感觉到血腥的残忍味道越来越浓,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看得一边的清韵非常奇怪:‘如今这个乱世,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屠杀的场面,她的很多举动,明显也是闯荡乱世多年的迹象,怎么反而闻不了这点点的血腥味?‘
门外的喊杀声本来就不大,现在也早就平息了,然而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一阵阵恶心。看身边的人,甚至连清韵在内,都是一脸的平静,这些人们啊!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这点点的血腥气实在聊胜于无吧?而据策划这次谋杀的清韵来说,以召筵宴的形式来诛杀文臣武将,正是高位者的首选,非但不会降低公主的身份,反而更能衬托出她的出身和地位,她心中不禁想问,难道平民这么干就属于大逆吗?可无论如何,召筵诛贼的最后两步棋是,上位者首先要验明那被斩的头颅,其次召告罪行,总之杀人也要遵循固有的一套礼仪,也许正是这个民族的特色之一吧?
田硅拎着王镇恶的头颅缓步行入到大厅之中,倒不是他矜持或矫情,而是他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王镇恶单论武技韬略,不愧有一方霸主的潜质。因此,尽管是暴起发难,尽管是亲信的出手刺杀,王镇恶仍然寻到了还手的机会,当宝剑的剑尖刺破胸前的皮肤时,田硅的肚子差点被大开了膛,田硅现在每走一步,脚下便洇上一片血迹,血色的脚印缓慢的来到大厅的中央,田硅双膝跪地:”启禀长乐公主,大秦叛将王镇恶,首级在此,洛阳、孟津、宜阳、千秋四城督抚使印绶兵姚在此,四万守军甘愿为公主尽忠效命,恭贺千岁神威得城!”
望着昨日还意气风发要尽快同自己完婚的龙骧将军,那硕大颗头颅上的狰狞面容,看起来又是那么的可怜
,她心里恐怖的感觉到达了顶点,如果不是清韵机敏地拿出一袋香囊,及时将昏厥边缘的她重新唤醒,失礼就算是注定的了。整顿一下心情后,略略颤着声音说道:”杀此恶獠,田将军当记首功,来人快扶田将军下去疗伤,不得有误!”转目注视着闻声跪倒一片的各级将领,心绪突然清明一片。
“众将士,乱世已近百多年,父子兄弟不能安稳渡世,王道社稷不能传承有序。本公愿领着你们找寻那大同乐土,让我们的子孙,千秋万世永不受朝生夕死之痛,安享天伦!子孙有序!”
‘安享天伦!子孙有序!‘
一众将领热情激动的呼喊着口号,互相的心理暗示中,他们仿佛看到了子子孙孙永远快乐安稳的渡过尽管无聊,却依然叫人痴狂痴迷的太平生命。在一众人等的狂呼海啸中,有一个人心中却思索着不同的想法。
“公主!四城守军效命一事,此话怎讲?”一旁的卫突军等呼喊声稍稍平息时,猛地瞪起了双眼,他没想到会有如此局面,自己也是参与了策反四万军队计划之中,居然在袭杀了王镇恶后,其部下单向长乐公主表忠心,而不是向他?
她不理卫突军的质问,先将兵马印绶收下,又命清韵赏赐大量财物,顺手行了要买人心的手段后,方才转首望着卫突军,平静的说道:”卫突军将军,会盟曾说此次南下洛阳,应以本公为主使,阳川候为副使。更何况,这洛阳四镇是咱们替天王行军威,难不成,这四城四万人,铁弗将军要收为私兵吗?”
“这……末将不敢!末将只是怕这些豺罴之辈不易受章制,故而……”
“将军多虑了!本公若没有这个手段,便当不成这个公主了。”
她突然变化的冷漠态度,让卫突军非常的不适应,虽说游牧民族中的少数女子还是很有地位的,但卫突军显然没跳出男尊女卑的圈子,况且,这么长时间来,她二人的亲近关系,让卫突军早习惯了替她做主。尽管她的手段,让卫突军非常的佩服和赞叹,但卫突军还是没想到,她居然也有领兵开国的心智。想到此,卫突军激灵灵打了一阵寒战,‘难不成,这个公主想替君父报仇?‘这个想法吓坏了卫突军,胡人历史中的确出现过寥寥的几名女性首领,但现在这个时代里,男人中的英雄正层出不穷。长乐公主若真的这么想,恐怕如夏日的碎冰一般,迅速消亡了。
耳中依然传来阵阵的呼喝声,整齐划一的齐声高喊,振奋人心的口号,都如同重锤一般击打在卫突军的心上,短暂的犹疑中,卫突军心念电闪,多种方式和结果交锋衡量了多次。最后偷眼观瞧长乐公主,只见公主星目炯炯,在阳光珠宝的映衬下,居然很合乎佛经中的那句话:”宝相庄严!”
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她身后站立的清韵,那冷冷的目光突然让人感觉到,清韵已不仅仅是一名公主近侍了。由不得卫突军再行多想了,连忙带领身后的一些近卫亲随跪了下去,口中恭声回道:”卫突军多日来,承蒙公主垂青,厚待有加,今日卫突军对天盟誓,此生愿效公主左右,力保主公大事可计,宏图可展!”身后的一众鲜卑士兵,也近乎虔诚的随声附和着,受他们影响,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侍女侍从,将士匠人,呼啦啦又一次跪倒在地,一时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真有君临天下的可能,同时也好像看到北方某个人正微笑的看着她,颔首示意。
付平端坐健马之上,望着大河对面那蜿蜒几十里的几路大军,心中激荡不已,七年了,终于到了报仇的时刻了。七年前,自己的幼弟付伦、好友屈长生以及七万的士卒,战死在荒野,父王不能定都长安,抱憾而终。兄长卧薪尝胆,平定陇西之后,一直与别家通好,隐忍韬晦,为的就是一雪前耻,这也是付家上下所有人的想法,虽说难以覆灭令狐汉府,但通过一城一地的胜战,的确可以长出一口恶气,也是如今北朝各路诸侯的习惯做法,任一两强之间轻易不能互相经久靡战,以免给另外的势力以可乘之机。所以近年来,大家相互之间均有意识的控制战争的规模,一城一地的得失正好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蒲板城已经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今日的目标是解池,多年来借着通商,往来游商传递了不少的消息给暗中较劲的秦汉两家,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既不是一种比较新颖的间谍方式,也不是令狐汉府的首创,因为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很多商人就兼任着这个职责。付平和他的哥哥付如海一样熟读经史,因此在汉王府的商队刚刚出现时,便发觉了这其中的奥妙,多年来他管理的这类游商中有两个最成功的,一个叫李景号称是李广之后,其兄李皓也是割据塞北的一方豪杰,不过因为李景是庶出,才甘愿成为付平的耳目的。另外一个则是我们的老熟人,长乐公主的近侍清韵。
清韵的入选,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大卫汉王不喜太监,整个汉王府境内,只有令狐永和杨国照两府养有太监,剩下的各府,大家都学汉王,身边女仆奴隶众多,独独没有太监,可是四方征战的结果之一,是境内留有很多各方政权的太监无法安置,这些人,整日在晋阳城的大街上闲逛、乞讨、散布流言。后来崔世谋和汉王商讨过几次后,方才在器匠营和各级营府中分别安置了这些可
怜的人,而清韵本来出身的缘故,就认识不少这些流散各府的太监,也容易得到信任,加上长乐公主真的很有钱财,于是各类消息就这样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其中一条消息是三月前传过来的,早在六、七年前,汉王令狐占便命令代候李祈福于代谷北面的草原上集中领着两万多年幼的少年,训练,培养。
像李介甫、呼延胜、令狐永、突屈家兄弟以及诸渐离、杨国照等一干行兵行家,若有公假之日,也均会专赴代谷讲授用兵之道。同时像崔世谋这样的汉人文官,也常年开课通讲经史儒法,这等事情原本是属于机密要事,可是有了广散钱财的清韵,或者说有了只要钱的太监们,这样的消息自然就传了出来。
对于这个诡异的消息,付平倒深是佩服,游牧的民族,全民皆是兵,但集中一部分优秀子弟,专心培养,却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因为若是十五岁上战场的话,十岁左右的男童,只需三四年的光景,就可以成长为基层军官了,况且现如今军队中汉人的数量越来越多,如果胡人的军官不习文,不断字,早晚会被排挤掉的,另外如果通晓汉儒学识的话,无论是地方的治理,还是军队的约束,都会得心应手一些。像令狐汉府这样已经培养六七年的,应该在十岁的光景了,这其中蕴藏的能力已经颇为可观了。
因此付平决定,如果这次用兵顺利,回家后也一定建立这种少年营的制度。
李景策马立在他的身后,刚刚李景已然同付平汇报了,蒲板境内的基本情况,令狐汉府现在的班底中,武将的面孔没太多的变化,除了叛乱被诛的令狐韬之外,基本还是以前的老熟人,只不过多了李介甫这个以苦战闻名的苦将军。文臣中是刘宝如、陈玄机、崔世谋三个汉臣为首,至于地方上的牧守有四个,分别是阴山西单于令狐永,济水牧付桓,长子牧杨国照,再有就是现在三军驻扎所在的蒲板牧诸渐离了,还是老熟人啊!
可是让付平和李景非常奇怪的是,诸渐离居然好像有意躲着他们这么多人马似的,领着所有的军民全跑了,偌大的蒲板境内,了无人迹。据李景的打探,诸渐离领着数十万的人退到平阳去了,杨国照那里也因顾忌洛阳长乐部连日来的鼓噪,坚守在七星城,闭门不出。一切迹象表明现阶段的军事开展是非常顺利的,今日入驻解池,就可以得到潞盐的产地了,这可转瞬就是大把的金钱啊!
但无论如何,付平总觉得有些问题,诸渐离虽说不在汉王府的四员名将之列,但也是因为诸渐离心性太慈弱,并不能证明诸渐离就不会用兵,在摸不清汉王府脉络的时候,付平能做到的,就是一面慎重的传令:”李景,命你手下人,快去再行探听消息,务必搞清楚诸渐离或者卫汉到底要干什么?”
随后转身对铁虎说:”虎将军,速命段业、蒙赤行还有大月炽磐等人,命他们即刻结营造寨,就言本公将令,大军接管解池后,修整三日。”
他的想法是先加固防守,停顿三天,多观察一下双方态势,等出现新的变化之后,再考虑是否进击平阳。
段业、蒙赤行同大月炽磐不同,炽磐随兵,乃是为了自家天下的大业,即借此同秦、凉两家修好,又能发点战争财,还可以窥视一下各方的实力,因此上,对这次战争的态度绝对是认真仔细的。得到铁虎的传令后,炽磐立刻命令手下,开始各项的工作。
而段业和蒙赤行在送走铁虎后,却只让手下人略做敷衍,二人却钻进段业的大营,摒退左右,端坐在桌案两边,吃着烤肉,就着烧酒。二人开始了一小段的密谋。
“左将军,如今那个人被我安置在近卫的营帐内,这些人都是跟随我多年的,绝对信得过。”
“蒙兄弟,你我兄弟,不用这么称呼了,”段业端起木樽大喝一口酒,愤愤然的说道:”如今汉王府明显是要决战于平阳,我军远来,平阳城又是个四战之地,只要汉军能守个把月,到时候,粮草匮乏,大河封冻,我们想逃都难,可笑那个付平,不想着速战速决,偏偏还要步步为营,好像要世人赏识他行兵谨慎一般,其实在我段业眼中,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
“段大哥,吕光这个小人,明着让我们兄弟,汇兵秦,暗地里,却是要谋夺我们的城池,今日我们落在庸人之手,若战事不豫,恐怕我们回去的话……”
“回去便回去,他吕光最近的身子也不算清爽,要是逼恼了我段业,我便赶他下去。”
“段大哥,难道您这边就完全不考虑那个人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