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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徐月见喝醉了?
在丫鬟殷切的目光中,徐月见木着脸伸出手,轻拨一下箭头。
箭头顺着力道迅速旋转,而后慢悠悠停下来。丫鬟转过去一看,眼眸里霎时迸出火花,“徐公子,你这次回去定有财气。”
徐月见闻言,心想你上回也是这么说,连根毛都没有,哪来的银钱。
但想归想,嘴上倒是应得快。
丫鬟似乎见他不信,引着他进去时,还小声道:“这个银钱还挺多,徐公子若是不信,等会就知了。”
徐月见听了只默默按住自己的钱袋子,万一是掉钱呢。
丫鬟引着徐月见走过花园和长廊,步入正院的庭院间。庭院内,傅夫人正坐在桌边,指挥着丫鬟准备‘拨云霞’。
傅夫人穿着淡粉色的薄纱裙,梳着高高的发髻,发髻见插着一根玉色簪子,晴朗淡雅又富贵非凡。这么一个人却一把抢过羊肉碟子,利索地把肉放下去。
边上同样穿着华丽的傅明澄,端着碗盘嗷嗷待哺。
这一家子真的挺有趣的,估摸着就沈衔青冷冰冰的。
傅明澄眼尖,一瞥眼看见徐月见进来,忙招呼道:“堂嫂,快来!我娘今日买了一头羊,厨房正切好了,鲜着呢!”
徐月见闻着空气中的胡椒味和羊膻味,分明吃饱的肚子又饿了起来。
“来了。”
他回了声,快步走进来。
“月见啊,你可算来了,这羊肉放在里头香喷喷的。”傅夫人朝他招招手,“多亏你能想到这法子,我这个不爱吃辣的也有好东西能吃了。”
徐月见笑了声并不答话,他有些好奇傅夫人找他有什么事,光是看他没饭吃,应该不至于。
但看样子,好像还不打算说。如此他也不好多问,不明白加入就好了。
一顿‘拨云霞’吃得宾主皆怡,锅子撤去后。傅夫人带着两个人坐在湖边,三把椅子放在柳树下,手边放着几张木桌,桌上布着水果和冰好的酒浆。
徐月见半靠在椅背,喝下一口冰酒。爽朗的酒液顺着喉间滑过,舒坦地跟浮在云端一样。
酒在这个时代并不寻常,大多都还是黄酒,喝起来有些土腥气。这杯却清澈,喝起来有糯米的回甘,连他这个不贪的都忍不住多喝几杯。
傅明澄不爱喝这些东西,他觉得烧得慌。看着徐月见秀手执着酒杯,一脸陶醉样,心里跟挠痒痒一样。
傅明澄不禁凑过去,对着徐月见道:“堂嫂,堂兄有金风玉露,那个才是绝品,你若真喜欢,问他要一坛试试。”
徐月见闻言眼睫一颤,瞥过去,“真的?”
“废话,我还会骗你不成!”傅明澄笑着说,“堂兄不爱喝那些,他爱喝烈酒,所以那些都留在柜子里。之前堆得太多,还问我家要不要呢。”
徐月见点点脑袋,回去后他定要好好尝尝。
坐着了会,徐月见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手也有些发软。他半坐起身,唤了声元芳,叫他倒几杯热水来。
傅夫人睁开眼,张着慵懒的嗓子道:“这就醉了?你这道行不太行啊。”
徐月见就着元芳的手喝下,醉意才觉得散了些。闻言笑道:“确实不大行,夫人倒是厉害。”
“我娘年轻的时,还酿过酒呢。与我爹结亲的时,干趴了一众宾客,到现在那些人都不敢上我们家来吃饭。”傅明澄侧着脸说,面上有些得意。
徐月见不知道这一遭,看向傅夫人的眼神亮晶晶。
好厉害!
“这些都不是往事了,现在不行咯。”她说着闭上眼睛,过了会,又接上了去,“月见啊,我前几日听说坊间传言,总觉得有些奇怪。”
徐月见闻言,心知终于到了这一茬。忙点头应道,“有何奇怪?”
“坊间道你心慕沈小子不少年头,前几日他去皇宫不在府中,你思念得吃不下饭?”傅夫人眯着眼看向他,“可真有此事?”
徐月见心一跳,有些心虚。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倒还好,从长辈嘴里总有一种,庄重者忽然唱rap的违和感。
他小声道:“确实有些在意,所以少吃了些。许是府邸人觉得不对,才乱琢磨出来的。”
“哦?”傅夫人疑惑道,“可是这几日风向一下就变了,说你们两情相悦,说你天真烂漫,才会同旁人说爱慕之意。”
“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月见闻言蹙起眉头,当即转头看向元芳。这几天他都待在府里,元芳也一起,外面没有人自然成了聋子,没想到竟然颠倒了?
元芳显然也没反应过来,见少爷的眼神,他忙摇摇脑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徐月见转头脑袋,“这月见不明白,许是谣言传着传着不对了。”
这种事常有,一排人传话都能出现失误,何况是这种街坊之言。
傅夫人暗叹一声,他那侄子幼时还算活泼,自那事后一直冷冰冰。这回好不容易看着喜了一个人,暗戳戳做了事,没想到人根本不晓得。
这没用的人。
傅夫人笑起来,“估摸着不止,怕是有人伸手拨弄,才有了今日之事。”
徐月见听着弦外之音,怕是傅夫人知道是谁。脑袋里认识的人名转了一圈,忽然心头一凛。
不会是沈衔青吧?
但也不像,毕竟黑化值放在那,若真的是那不得降下点。
徐月见茫然地点点头,就当是雷锋吧。
傅夫人以为徐月见听明白了,笑意出声,忙拉着徐月见的手道,“咱们家开心最重要,不肖得外边的多说。”
“你既然喜欢沈小子,就得多主动些。那小子瞧着冷冰冰没人情一样,实际上最重情。”傅夫人想到些什么,感怀道,“他喜欢性格活泼些的人,你呢,性子好。舒坦随意,你们啊最合适不过。”
“也不止我说你们好,上次摇出的签子也说了。”傅夫人撩过吹乱的发丝,“我今日说这些,不过是希望你们好,少闹些别扭。”
徐月见念叨着这两个字,心道他和沈衔青没闹别扭,他只是一个减去黑化值的‘人’而已。
傅夫人也不好说太多,只把意思带到。若说进门前还有不满意徐月见的地方,之后的日子里基本都慢慢消磨殆尽。
沈衔青既然喜欢,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拦着。只是那木头桩子,做得永远比说的多。
“我派人去同沈小子说你在我这,让他等会来找你回家。”
傅夫人一席话打得徐月见措手不及,他猛然坐起身子,手指摸着满是火锅味的头发。半晌缓缓躺下,他在沈衔青心里美貌干净的形象即将完蛋。
另一头的沈衔青正在书房里,手边的折子高高堆起。里面不时有奉承之言,他粗粗扫了一眼就将它丢开。
外边的小厮同侍卫禀明情况,侍卫缓步走到庭院中,在狭小的门缝中,抬抬手。
青石正忙着整理东西,见状扫了眼埋头的王爷,而后走了出去。约莫一盏茶工夫,再度推门进来。
他摸了下鼻子,悄悄上前给王爷倒了杯茶,待在旁边不说话。
“什么事?”沈衔青批完这本折子,抬手抿了口茶问。
“王爷,傅夫人派来小厮说,徐公子在府邸里喝醉了,希望您早点过去把人接回来。”
沈衔青端茶的手一顿,“喝醉?”
青石迟疑了一瞬,道:“是。”
沈衔青想到了些白日里不该出现的东西,少倾放下茶杯,摆摆手。
青石见状,默默退下安排车驾去。
因着要躺人,这车驾还不能简陋,得铺上不少白毛毯。
沈衔青的手腕贴着滚烫的茶碗,眼睛瞧着茶杯里漂浮的青绿,不出意外地回想起那日,徐月见穿的淡绿色衣衫。衣衫下的身姿和柔软,触之流连。
滚烫的热意从手腕一路传入全身,犹如火焰。
他点了下桌子,耳朵忽然一动,厉声道:“出来。”
窗柩轻响,一个人影落在地面,紧接跟着一句,“公子好耳力。”
沈衔青看清来人,温声道:“无叔。”
无叔笑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卷轴,放在桌面,肃声道:“徐月见没有接触蛊毒的机会,秦王那边倒是搜出点,但都是没用的虚影。”
“蛊毒应当是不存在的。”
无叔的话让室内陷入寂静。
沈衔青是信任无叔,才让他去调查此事。无叔既然敢如此斩钉截铁地说,那就说明徐月见后边没有人在。
也就是说那日他听到的话,其实并不是自言自语或者是中蛊后的幻象。而是徐月见确确实实与一个‘人’说话,但不一定是真的人,亦或是魂?
那东西在脑海里转了几圈,却一直抓不到要紧的东西。
沈衔青蹙着眉,开口道:“刺一,叫二三来。”
一个暗处传来一声“是”,而后消失。
原本在旁观的无叔闻言,当即不赞同地望向沈衔青,“你把他们派出去护着徐月见?你忘记那天的事了?”
“没忘。”沈衔青抬眼看着无叔,淡淡道:“他救过我,我理应护着他。”
“再者,秦王最近动作大了些,估摸和万寿节有关,所以一并用着。”
无叔审视地看了沈衔青几眼,见他已经决定,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底有些好奇那徐月见有什么魔力,能让沈小子短短几月,就有了回护之意。
沈衔青没有察觉到无叔的目光,心里惦记着那道声音和黑化值的事情。
“王爷,车驾好了。”门外传来青石的声音。
沈衔青收回思绪,无叔已经离开。他站起身,看着那一杯逐渐冷下来的热茶,眸子里晦暗不明。
良久,他打开房门。
“走吧。”
第32章 沈衔青他不行
大概过了两刻钟,徐月见就看见沈衔青,跟着前面奴才的引路进来。他身量极高,路过月洞门时,还得微微侧头。
一身藏青色衣袍衬得他面色凌然,眼眸半掩透着些许随意,举手投足中又让人不敢小瞧,端得矜贵无边。
徐月见侧着脑袋看着,眼睛从他的脸一路往下,吐槽一句就是那里不大行。后又看上去,正巧撞上了沈衔青深沉的目光。
徐月见目光微滞,在沈衔青的眼神里莫名探索出,几丝
责备?
他歪头不懂,瞧着沈衔青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人停在自己的身后。
他仰头看着,就见那人轻笑一声,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反应。
什么意思?
徐月见嘟囔一声,低下脑袋。片刻,泄愤似得捏了下自己火热的耳垂,掩盖下忽得汹涌的浪花。
一旁的傅夫人眼里看着,心里乐开了花,不免感叹一声。太后那老妖婆桩桩事没做对,就这事办得还行。
“沈小子,来得挺快。”傅夫人并不怕沈衔青,她算是看着他长大,态度比他人亲昵一些。
傅明澄不同他娘,早在沈衔青来的时候,就躲远了,老老实实当个蘑菇。
“正巧无事。”沈衔青回了句,看着垂着脑袋的徐月见,再看他毛茸茸的头顶和赤红的耳朵,手指微微蜷缩。
沈衔青站在后边,并不说话。
家人会面本该是温馨的画面,徐月见却偏偏觉得人在火炉里,全身上下都有些羞。被热茶压下的后劲又被拉扯出来,酒意慢悠悠地将他吞噬。
约莫一盏茶工夫,徐月见察觉到几束打趣的目光,勉强压下羞赧又有冒头的意思。
他不敢再待着,急匆匆地扯了下沈衔青的袖子,闷声道:“我们回去吧。”
沈衔青垂眸看着徐月见泛红的指尖,应了。
“婶婶,告辞。”沈衔青说完,就见徐月见慢吞吞起来,而后跟在他旁边,乖觉得很。
“去吧去吧,也快晚了。”傅夫人笑着道。
沈衔青走在前面,步调缓慢。
小石路两边的奴才,远远看见沈衔青来,急忙行礼。再抬头时,又看见后面好似跟着一个人,待走近了。才看清,原是王妃。
摄政王身高体阔,信步而来,还真把后面略瘦的王妃挡了个全。别的不说,就这容貌方面,可真般配。
奴才们想起近日的流言,一时心动要不要去买那个话本子。
徐月见无知无觉,就这么牵着沈衔青的绣袍。脸部的高温已经降下,他却有点不想松开手。他能感觉到沈衔青来时的低气压,也能感觉到刚才的缓和。
他又不是笨蛋,这么好接触的机会不用。况且酒劲确实上来了,脚步有些犯软。
他眼睛盯着那翻滚的云祥纹路,又扫向沈衔青宽大的手掌。手掌上的厚茧清晰可见,特别是虎口。这让他回想到那日,沈衔青拿剑的模样。
真帅啊!
徐月见安然地想,能和这种人谈谈恋爱其实也不错。
“呵呵,你不是直男吗?”系统憋不住,看宿主已经眼冒桃心,冷笑道。
徐月见没所谓,“这又怎么了,我又没说不能弯。”
系统:
徐月见看了好几眼,半叹气地解释道:“其实吧,我就是有意又怎样,这人不行啊。”
“瞧着威猛,芯子不成,都是假象。”
系统被他悠哉哉的话冲到,刚想说‘他厉害着呢’,却又生生憋住。坏笑地看着宿主的脸,心底冒出几股黑水。
它这个时候不说,等宿主发现的那天,一定很有意思。到时候,看他怎么还优哉游哉。
一向以机械著称的系统,此刻也有了人性的味道。
徐月见还在乐呵,觉得自己可真是天才。恋爱的人那方面不行,就等于结婚丁克,爽飞!
他跟着沈衔青上了马车,贴着马车壁靠着。酒气渐渐在变狭窄的内室中散开,混杂着辣椒味,不算好闻。
他抬手嗅了下,有点尴尬地放下。心底有点担心沈衔青,直接开窗把他丢下去。
他舔了下嘴唇,开口道:“你有没有闻见什么气味?”
沈衔青鼻子一动,冷声道:“没有。”
“哦。”徐月见捏了下衣角,轻轻拍拍。谁说沈衔青洁癖的,这不是鼻子也不灵敏吗。
嗐。
徐月见叹口气,晕乎乎地脑袋又想,这沈衔青那里不成,竟惹得鼻子也不成了。
怪道人都说,鼻子多大那玩意多厉害。之前他还不信,现在他可完全信了!这简直跟一套系统一样。
驾车的青石在马车动之前,小心地开口道:“王爷,可需要香囊?”
王爷厌恶浓重的气味,每每出门他都会备着一个香囊。这香囊还是孙老头配的,闻之能使周遭气味变淡;松开绳子,甚至能使空气变香,好似点了香笼一般。
沈衔青眉心一动,瞥了眼不知为何开始投乐的徐月见,道:“不必。”
“是。”青石疑惑一瞬,但也没多想,许是那味道并不重。
一行人驾马在路上走着,周围的人早在看见旌旗时,就已走远,以免冲撞。
徐月见在颠簸中,慢慢靠在木壁上睡着。
“慢点。”沈衔青看他脑袋点点,眼睛似眯不眯,开口道。
“是。”
马驾减缓,徐月见靠得更舒服,眼睛‘噔’地合上。
两边人烟稀少,马车静静走着。却突然碾过一个石头,马夫急忙拉住缰绳,快速稳住车身,这才摆正。
停稳后,马夫苍白张脸,对着马车内的人道:“王爷,奴才有罪。”
车内人并未说话,马夫看了眼青石。青石回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和他一同候着。
全然不知,马车内。沈衔青僵硬地坐在原地,本该靠在车壁上的徐月见,现在倒在他的身上,灼热的呼吸打在颈部。许是受了惊吓,手臂无意识地圈住他的腰身。
因着考得近,他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把那股奇怪的味道压了下去。
他喉结耸动,觉得脖颈处应该已经湿润,甚至在刚才的撞击中,一个软而热的东西触碰到。
淡淡的、湿软。
沈衔青闭了闭眼,手掌骤然紧握,青筋贲起。
“王爷?”青石见太久没回应,轻轻出声。
“无事。”沈衔青被这声呼声,唤回神志,张着干涩的喉间道。
“是。”青石觉得王爷声音不大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只能挠挠脑袋,叫马夫继续赶车。
这马夫刚准备挥鞭,忽然觉得不对,当即往后一看。果真看见了奇怪的东西,刚才经过的路上,那块石头小而尖锐。
正巧落在正中间,似是故意的。
马夫和青石说了声,假意挥鞭行走,其实两人都在暗中观察。
果不其然,就在马蹄再度上扬时,一个飞石悄然落在路中央。若是不仔细察觉,怕是又会像刚才一样。
青石神色一凛,大喝一声,拍板而起。飞快跟着石头的路径,找到了扔东西的人。
那人见被发现,拔腿就跑。青石更是快,脚尖一点就将人抓了正着。
“这位爷爷,你放过我吧。”那人被青石逮到马车边,见到旗帜后立刻认怂,哭喊着大叫。
青石瞧着冒出来的鼻涕泡,嫌恶地把人丢在地上,拱手就要开口。
谁知——
转角处冲出来几个灰扑扑褂子的人,领头的那个壮汉脸上带着疤痕,手里还扛着大刀,怒吼道:“放开!你给老子撒开手!”
青石眉毛一挑,看着乌泱泱的十几个人,手里又是大刀又是锄头的,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敢刺杀摄政王。
护卫围了马车一圈,手里的长剑出鞘。面容冷静肃穆,与暴怒的壮汉分明。
领头的刀疤脸见状皱起脸,往这辆安静的马车上下扫视两眼,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大,那人说这马车不是什么权贵,怎么瞧着不像啊。”旁边瘦窄小弟凑过去小声道。
刀疤脸一向走南闯北,前几日刚进城就被一个人找上。那人穿的粗麻布,便是手里拿着一袋银子,点名让他教训人。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也留了个心眼,问清了是谁,也派人打听过。
得知此人是现今坊间最火热之人——
一个纠缠摄政王的男人。
他见得多,因此并不放在心上。摄政王什么手腕,怎会喜欢一个男人,况且还是家世不显的庶出公子。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行动。
但看这个架势,那人怎么看不像被厌恶的样子。
反而看这精锐,堪得上是受宠万分。
刀疤脸沉思了一瞬,正巧对上护卫里头一个人的眼睛,调笑、讽刺之意明显。
一贯的直觉告诉他,应该现在撤离。
可那袋银子实在多,他走五六趟都不一定能赚到。银子和逃跑之间,他选了银子。
刀疤脸呸了口,扬声道:“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了!给爷爷我冲!”
万一对面那群人只是皮子好看,岂不是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乱斗只在一瞬间。
面对这群人,青石都不带动,甚至懒洋洋地靠在马驾边。
还不到一盏茶工夫,侍卫就压着断了条胳膊的刀疤脸过来。
青石摆摆手,让人拿下去审讯。
刀疤脸却以为那人要杀了自己,慌不择乱地开口,“这位公子,俺是被人威胁来的。不是自愿的,全是赵世子的主意!”
青石的手一顿,往帘子里看了眼。见没有任何动静,便让人堵嘴拉走。
耳听着被拉走的人一点声响不见,他望望天,也不知明日的太阳还大不大。
沈衔青垂眸,瞧着安然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眼底里的戾气冒出。
不消半刻,马车停稳,青石在帘子外唤了声。
沈衔青走出,再探着身子抱住人,下了马车。
外边的侍卫见状,赶紧低头。
他稳稳当当地把人抱进后院,后院他不常来。依稀记得原来这里有些萧索,现今竟然栽上了不少野花。还有几把小藤椅在大树下,上面干净整洁,边上还搭着一个小木桌。
一看就是主人常用的地方。
沈衔青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把徐月见放在床榻。顺势坐在边上,眼睛还落在他身上。
门外的元芳还想进去,却被青石拦了去路,一时不敢贸然。
沈衔青紧紧盯了会徐月见的眉间,而后落在那瓣粉色的嘴唇上。他的嘴唇有些肉,触之柔软。
他想到之前的软糯,手一蜷,伸手按了下嘴唇。深陷进去的唇肉渐渐回弹,他眸色渐深。
又回想起刚才。徐月见能忍到揍人,看来是赵阔实在僭越。如今,那人非但不收敛,还敢公然行此事。
该死。
沈衔青戾气横生,大拇指细细摩挲着徐月见的嘴唇。等人觉得疼了,蹙起眉头来才松开。
“徐月见,少招惹点人。”
第33章 好熟悉的话本子
徐月见晕乎乎地感觉到一股力道,奈何眼皮太重一直睁不开,只能任由那力道揉捏一番。
就在他有点想发脾气睁开眼时,那股力道又倏然消失了。
他不耐地嘟囔一声,转身埋进被子里。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他隐约听到声喟叹。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额间有些酸胀,元芳在脚踏上呼呼大睡,屋外寂静,只偶然能听见几声蝉鸣。
屋内的气味有些浊,他小心绕过元芳,踩着木屐走到床边,用力推开窗户。
晨间的雾气朦胧如山烟,徐月见撑着窗柩看角落的桂花树。一阵燥热的风袭来,滚烫的太阳破开云层,昂扬上空。蝉鸣一齐上阵,弹唱夏天的曲目。
徐月见伸了个懒腰,见此美景心旷神怡。
仲夏来了!
元芳睡着忽然伸手摸了下床榻,一摸空空如也。他‘蹭’得下睁开眼,迅速坐起身来,一侧头看见床榻上人影都没有。
差点晕了,第一次守夜把人守丢了!
“少爷,少爷!”元芳抱着床榻嘶吼好几声,正打算去找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这呢”。
转头一看,他家少爷已经穿戴好,嘴里叼着饼子在吃。
元芳见着人松了口气,后怕道:“少爷,你起来怎生不叫奴才,万一有事奴才都不知怎么办。”
徐月见疑惑地看着他,“我在王府怎么会丢,是你睡得太香我都不好叫你。”
“对了,快吃,今天做了葱油饼子。”
徐月见指着桌上的那盘东西,擦干净手从镶箱中拿出一枚梅花金玉佩,比对几下挂在身上。
“少爷咱们是要出门吗?”元芳啃着饼子含糊道。
“嗯,出门采采风。”徐月见把玉佩挂上,看了几眼很满意。
之前就说要准备好逃跑路线,这么多天光顾着应付沈衔青了。正巧夏日来,许多商贾都会聚集京都。他也赶个趟,看看有什么可以做。
毕竟存钱比什么都重要。
元芳一吃完,徐月见就让他看好钱袋子,两个人一同出门。
夏季天亮早,他们出来的时候,路上人已经占满了道路。徐月见让后面的护卫远远跟着就行,那刀枪一拿出来,哪个还敢和他做生意。
徐月见拿着扇子走在街道上,左右看了几眼,跟着车队卖域外之物的人颇多。
元芳见他迷惑,还侧过头来和他说。
他这才知道,原来万寿节快到了,这些商人早早来蹭龙光,顺便谋一笔钱。
瞧着那些马匹肌肉发达、毛发柔光发亮,一看就是好马。
他眼馋了一会,想到自己那回两股之间的血痕,立刻打消了念头。
要是再来一次,他宁愿不曾见过。
这条街上的摊贩实在多,又不是京话。各唱各的,还挺有风味。
徐月见走了会,目光落在一个白色的皮毛上,那料子看起来真暖和,里面夹杂的赤红也不一般。
想着他走上去,抬手覆上去。确实厚实,手一放进去,一瞬就出汗了。
“这位小兄弟,可需要这赤狐皮?”来的人顶着一脸胡渣子,眉间极为深邃。一看便只不是本土人,但京话却说得流利。
徐月见拎起来看看,皮子完整,的确难见。
谈判桌上不露喜好,他看完把皮子放下,并不说话。
壮汉似也知什么意思,笑着走上来,“小兄弟好眼光,这赤狐皮千年罕见。我们商队也是偶然才遇见,还因着不熟悉地形,损了位伙计。”
“我看小兄弟也是实在人,五千两如何?”
徐月见正等着报价,一听扇子也不摇,转头就走。
当他人傻钱多呢!刚才他可听上一个才三千两呢!
壮汉见人走,赶紧‘诶诶诶’几声上前,“别走啊,小兄弟,我们商量商量。”
徐月见紧锁着眉头,作势就要撸袖子说道。
谁知下一瞬——
后边摊位上忽然传来巨大的响声,紧接着狗叫不止。
壮汉一听脸色瞬时变化,也不敢拦着徐月见,急急转头往自己摊位走。
徐月见瞧着一群黑色粗布的侍从,凶神恶煞地堵在摊位前。手里的大刀握在手里,最前头的人已经把摊位掀了,不少瓷器都摔碎在地面。
刚才的巨响缘于此。
壮汉见此场景,第一时间没有呵斥,也不敢收拾。反而先躬身致歉,小心地拿出几个钱袋子递到领头人前,奉承笑着。
“你这狗叫再大些,小心我炖了吃!”
“爷,我这就叫它小点声。”
淡淡的谈话声飘过来,周围的人已绕开摊位,更有甚者拿着东西溜了。
不肖半刻,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集市上,顿时门可罗雀。
“那是谁?”徐月见有些好奇,他曾记得京都内被整顿了一番,再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借着权势猖狂。
“是赵侯爷家的。”元芳小声说。
赵侯爷?不就是赵阔他爹吗?
徐月见捏着扇柄,讽笑道,这等行径果然是一丘之貉。
那边的侍从一抬眼发现还有人在,举着刀上前怒声道:“看什么看什么!想活命就滚远点!”
“放肆!”元芳当即冷下脸呵声道,上前一步挡在少爷面前。后面的侍卫悄然站在徐月见身边,长剑出鞘,只待旁边人下指令,直取头颅。
侍从被吓得后退一步,不敢对上侍卫的眼睛,忙转头跑到领头人身侧。
领头人看着中央大人,总觉得瞧着有些熟悉,可一下又想不起。倒是那身后的侍卫不同常人。
他不过是赵府的管事,虽是得令出来,却也不敢得罪忍。
他想了下咬咬牙走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子,默默地递上,“这位公子,多有得罪。实在是这刁民,拿赝品行骗,我这才发怒。”
“公子是不知,我们少爷为了能给陛下祝寿,想破了脑袋。好不容易有一件喜欢的,却不想这刁民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如果不施与惩罚,有损赵府的名声。”
有理有据,谁来了都不能说一句错。
这是他们惯用的招数,毕竟没人会为了一个平民,得罪太后的母家。
但眼前人却没有因此露出谄媚的笑,也没退后一分,那抹淡淡的笑还挂在面上,只是触之有些寒意。
壮汉似乎知道这里头谁最厉害,连忙走上前拱手,“这位公子,草民绝不可能卖赝品。这位爷分明买走的是正品,拿回来的是赝品。”
“你!”领头人怒道,眼风一撇,旁边的侍从当即踹了下那人腿腕。
壮汉倏然单膝跪地,转眼就被压在地上。
“这位公子,刁民就是刁民,满嘴糊言!”领头人说完笑道,“小的这就把他拉回去,教训教训!”
“走!”领头人说完,转头变了脸色,大手一挥,就要把人捉走。
“且慢!”徐月见淡淡开口,笑着拿扇柄指了下壮汉,“走可以,那个人要留下。”
这话一出,对面人一滞。领头人紧皱眉头,还想打商量。奈何那人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护卫已经上前来提人。
护卫人高马大,站在他们跟前,压根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待人走远,领头人才想起来那个拿扇的贵公子是谁了。
竟然是摄政王妃——徐月见。
他后怕地吞咽下口水,想到自家侯爷已经赶去了摄政王府,全身冒起细细的冷汗。
坏了!
徐月见带着人走出那些人的视野,就叫护卫放了壮汉。倒是壮汉执拗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心扣,双手奉上递到他跟前。
“不必。”徐月见摆摆手,救人本就出于好心。他既不打算告知眼前人名字,除去不想露头外,也是不想给沈衔青惹麻烦。
壮汉单膝跪地,诚恳道:“公子救了桢,理当受礼。这红心扣是桢祖传之物,在整个大夏境内都可传达消息。”
徐月见闻言有一丝心动,但还是摇摇脑袋,婉拒了桢的感谢。
有了这一遭,徐月见玩乐没了心思。心里对那赵阔的厌恶升了一个度,改明再见到,还要套麻袋打一顿!
一行人又走回了府邸,到门口时。发现有两辆马车停在府门口,后边的跟着四五辆驴车,上头绑着红绳子,守着不少家丁。
他瞥了眼走上台阶,心道也没人说今日有宾客来啊。
还不等他进去,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华服的男人。男人身量不高,笑起来有点假模假样,对着侍卫一顿哀求。
徐月见走过时,侍卫忙拱手道:“徐公子。”
“嗯。”徐月见应了声,脚还没踩下去,男人就跑过来揪住他的袖子。
“月见啊月见,你还记得伯父吗?”男人见徐月见反头,暗自窃喜,忙道:“是我啊,月见。我是赵阔他爹。”
赵阔他爹?赵侯爷?
徐月见眯着眼,慢慢把袖子扯出来,“侯爷,月见已是摄政王妃,咱们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为好,免得有人误会了去。”
赵侯爷闻言差点一口银牙咬碎,这人说话怎么突然这么不着调?他四十多年来,就没对男人有过意思!
“徐公子,多日未见,真是刮目相看。”赵侯爷冷声道。
“彼此彼此。”徐月见笑着说完,指了指里面淡淡道:“月见要进去了,侯爷一起吗?”
赵侯爷面色一僵,努努嘴说不出话。
他要是能进去,还能在这讨好一个护卫吗!
徐月见扬起微笑,乖巧地摇摇手,“侯爷既然不进来,那月见先进去咯。”
“你!”
徐月见不理会咬牙切齿的话语,转身便垮下脸。随手拉了一个奴才来,问赵侯爷来作甚。
“王爷收押了赵阔?”徐月见喃喃说着,脚尖一转去了前院。
他抬脚进去,见书房门前没人守着,让元芳站在院外等着,他自己去敲敲门。
“进。”沈衔青低沉的声音传出。
徐月见慢慢打开木门,探出半个脑袋望着里面的人,“王爷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沈衔青笔尖一顿,抬眼瞧着冒出半个脑袋的门,把笔搁下,“何事?”
徐月见‘咻’得一下溜进来,关上门。蹭到书桌前,小声问:“月见听说王爷收押了赵阔?那赵侯爷在门外,是来赎人的?”
“你不是已经看见了?”沈衔青背靠在椅子上,听到名字后。手掌骤然收紧,声音也徒然降低,心底有些不满。
徐月见闻言,用力拍了好几下手掌,“王爷做的太对了!赵阔不是什么好人,赵家更是坏到根子上了!”
徐月见把遇到的事情和沈衔青说了一道,沈衔青的神色就冷一点。
“我知道了。”沈衔青坐直身子,心底有了成算。
徐月见打完小报告,见堆成一座小山的折子,心虚一笑,有一种打扰好学生学习的既视感。
“那月见先走了?”徐月见指着门外,得到沈衔青的默许后,走到门口。
一开门没想到正巧和青石,打了照面。
“徐公子。”青石拱手道。
“嗯。”他点点脑袋,眼睛却被青石手里的装订本吸引去。
好熟悉的本子。
好熟悉的封面。
第34章 还没有mac长?
徐月见停在门槛处,看着青石捧着那两本小册子过去,脚愣是踏不出去。
天晓得他这一退,是不是永远。
青石有所察觉,反头一看,就见徐公子一直在盯着自己,表情看上去有点难以言喻。
青石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东西,暗自思忖徐月见是否察觉,王爷暗中让自己去调查坊间流言的事情。
他想了想觉得不应该,这事办得隐秘,除他之外无人得知。
如是想着,青石定定神,将手上的东西承上,道:“王爷,东西拿来了。”
沈衔青掀眼扫向封皮,还未看清。几步远外、本该要离开的徐月见‘唰’地一下走上前来,双手按住话本,小声道:“王爷,此物实在不堪入目,还是交给月见吧。”
沈衔青:?
他看向徐月见,眼见人白皙的面容迅速染上红晕,手指按住的地方也微微发颤。
“何为不堪入目?”他没记错的话,最近流言逆转到另一种极端,听闻坊间新起一种狂热,更有甚者在书坊大打出手。
所以青石才去查看。
难道这里面写了不利之言?
也有可能,如今书生的笔确实尖锐锋利,连他有时候都逃不过。
徐月见许是见过,不敢看也是情有可原。
他看徐月见紧抿唇瓣,全身闷红的模样,淡淡道:“无事,孤早不知看过多少。”
徐月见闻言双瞳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端坐的人。
什么叫看过不知道多少?!!
这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徐月见只觉得手掌下的话本子,像是灼热的炉子,烫得他全身发软。偏是这人不觉得,还说看过许多的样子。
谁懂啊?
传闻中冷血无情、高冷矜贵的摄政王,私底下其实是个遍阅小黄书的闷骚男?
徐月见两眼一闭,直觉自己的受到了冲击,沈衔青原本的滤镜碎了个完全。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将手掌从话本上撤离,后退几步,道:“王爷既然想看,就看吧。”
沈衔青瞥了人,抬手把话本子拿过来。手指还没翻动,就被书页上的字给晃住神。
《妖媚白狐入府与清冷王爷缠绵》
沈衔青:
他紧锁着眉毛,抬手往外翻了一页。只需要仅仅一页,他明白刚才徐月见的表情了。
他迅速合上书页,一只大掌盖在话本上,一双锐目瞪向青石。
青石被这一眼瞪得摸不着头脑,只觉得面前两个人都不大对劲。他思索了下,小声说:“王爷,这是最新的两册子,以前的册子早就买不着了。”
“奴才为了买这,可花了大价钱。”他补充一句,隐隐有些得意。他虽说不知里面的内容,但看书坊实在火爆,买到的人更是喜笑连连,必定是好东西。
话一出,书房内陷入沉默的气氛。
沈衔青看青石还有些骄傲,只觉眉角一跳。把话本丢进屉子里,侧脸对着缩成一团的徐月见,揉了揉眼角,难得解释道:“这话本孤也是头回见,之后孤会销毁,坊间的话本也会一应消除,可行?”
徐月见正开小差,和系统吐槽,古代人果然不同凡响,短短几日就已经玩出花样了,哦豁还是白狐,连cosplay都玩上了。
“宿主,不止呢。下面那本还是《佯装丫鬟潜入王爷床榻,三天三夜红烛不灭》。”系统眼力好,徐月见看不见下面那本,系统全都说出来了。
徐月见闻言大笑一声,还挺有意思。要是他穿上丫鬟服饰,偷偷躲在沈衔青的床榻上,怕不是要立刻被砍。
这些人真是光写不考虑可行性。
“徐月见?”沈衔青见他在原地发愣,叫了声。
“诶!”徐月见急忙回神,应道。
“你觉得可行否?”
“可行?”徐月见压根没听见前面的话,但沈衔青能问他行不行的事,定也不重要,同理他的回答应该也不重要。
“嗯。”
徐月见看他们主仆有话要说,茫然地走了出去。等出去了,还是没想明白刚才说得啥。
算了,也不是第一回了。
他拍了拍自己,还好没让他复述一遍,不然他真的宁愿罚站。
徐月见走后,沈衔青抬手隔空点了点青石,“下回,理清楚再进来通传。”
说完,他吩咐道:“三日内销毁话本。”
青石闻言,只差顶一个问号在头上。但有命令,他听命。
“是!”
青石转身往外走,走出院外,回过身来问守着门口的侍卫,道:“你知道什么叫三天三夜红烛不灭吗?”
侍卫闻言,浑身一僵。心里百转千回,以为有人发现他私下买了那些册子。整个人不可控地紧握住拳头,等他安抚好自己,视死如归地转头看过去时。
看清青石脸上的热切求知后,侍卫顿时放松,木着脸说:“大抵是书生勤奋好学,蜡烛燃烧了三天三夜不停歇。”
青石闻言,蹙着眉毛一脸狐疑地盯着眼前人。
侍卫紧张地背过手,后脊背的汗液打湿了衣襟。脑袋里暗骂自己蠢笨,青石聪明怎么可能不知这东西。
他低头脑袋脸色发白,刚准备认命坦白。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呢喃,“这人都能想出来,难道真是变笨了?”
侍卫猛然抬头,面前的人已经走了,看影子好像还在疑惑。
之前有人说青石大人是个只知练武、不懂风情的男人,他当时还在反驳,现在他承认了。
徐月见躺回椅子,蓄满瓜果的碟子落在手边。他拿了个青提丢进嘴里,想不通沈衔青怎么会偷偷摸摸看小黄书。
难道是因为那个不行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俗话说,缺什么补什么。
但那些话,纵然是他曾看过几次的,都忍不住脸红。沈衔青竟然能面不改色地翻开,可见是个老手。
啧啧。徐月见摇摇脑袋,让元芳把冰盆挪过来些,这天可热死人了!
“少爷,前日子请脉的太医说,你这身子可不能贪凉,”元芳说起就揪心,赶紧出声劝道。
“不行。”徐月见严肃拒绝,这里没空调就算了,冰山可是他的命。
元芳敢怒不敢言,又在边上唠叨。
“别吵,困了。”徐月见想不明白那起子事,索性不想了,何必为难自己呢。
他叹了口气,虽说滚床单这个事吧,他觉得没太大所谓。但现在滚有点太快了。
晚点吧,等他梳理好情绪,再看看。
徐月见把被子盖过脸,又想反正沈衔青不行,要滚也滚不了多久。说不定还没mac长,没必要忧心。
徐月见又变成咸鱼,除非到了非动不可的地步,不然他还是决定懒一下。
另一头的书房内,沈衔青执笔勾画着一株桃花树,桃花多多绽开在枝头,花瓣缀上了点点水光,显得流光连连。
他盯着一抹桃红,眼睛里闪过几个刚才看到的词语,无外乎是些‘茱萸红嫩多水’,揉捏生津。亦或者是圆润多肉,无骨生香。
他伸出手指在淡粉色的墨迹上按了下,轻轻往下拖出一点水痕。花骨朵骤然弯腰,如真的花蕊一般。
沈衔青眸色深沉,盯着手指的红痕,脑海里晃过徐月见肩头的五指印。他只是用了一点力气,那里就红得不行,好似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凌乱的气息充斥着周遭的空气中,沈衔青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欲念。不到片刻,再睁开眼时,深色的眼眸里的欲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子过了两天,徐月见还是没整明白那茬。好在沈衔青因为万寿节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不怎么回府,免去了不该有的尴尬场面。
不过再怎么样,沈衔青到时候还是得回来。
“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徐月见躺在屋前的廊间,几串水流从屋檐滑落,形成一片雨帘。
身边的元芳手拿着摇风器,上下摆动。
虽没有空调,但也不难熬。整日缩在冰块边,感觉又冷又热的,还不如在这凉快。
“少爷,能停停吗?”元芳累得手抬不起来,嘴里又被少爷喂了好几个果脯,甜得有些发腻。
徐月见睁眼瞥了下流着汗的元芳,轻叹道:“还没到一炷香,你该锻炼了。”
这可惜的口吻。
元芳有苦说不出,没忍住吐槽道:“少爷,你才是。你都多少天没出屋子,厨房说你都没以前爱点菜了,惹得人师傅还以为自己做饭不和你胃口呢,还怕得给我塞了银钱。”
“近日天太热了,没胃口。”徐月见摆摆手让他停下,自己拿了把蒲扇扇起来。
“那您也不能总待在屋子里,闷都闷坏了。”
徐月见不走,他也不能离开。他可是听说因着万寿节,这些日子宵禁推迟。街上晚间挂了许多花灯,几万盏花灯连起来犹如火树一般。再晚些还有烟火,漂亮得不似人间。
他也是无意间听到的消息,听到后一直心痒。奈何他家少爷是个足不出户的人,眼见万寿将近,他还想约着桃花姑娘出来呢!
徐月见还能不知道这人的小九九,半晌问:“说吧,想去哪?”说完,觉得不对,改口道:“想和谁去?”
“你的桃花姑娘?”
元芳闻言羞红脸,结巴道:“少爷在说什么,奴才是担心您闷在屋子里,有伤身子。少爷扯那里去干嘛。”
徐月见看他的面色也不像是拒绝,呵呵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晚上喝碗粥睡吧。”
元芳愕然,猛得抬头赶紧挪过去,抓着少爷的袖子大声道:“少爷你说对,奴才刚才昏头了。”
这个变脸速度,真是叹为观止。
徐月见嗤笑一声,把袖子抽回来,“你先去邀,成的话今晚我们出去。”
第35章 火树银花
徐月见并不担心出去的问题,因为他觉得姑娘估计不会同意。不说这日子大府邸的大丫鬟都忙,就是元芳这个愣头青,每回见着都傻站在原地脸红,话都说不出几句。
这副娇羞的模样哪配得上人见过大场面的女孩。
嗐。
徐月见翘着腿,轻抿口茶,等着元芳的回话。
元芳去得急,他这茶还没喝完,就听见凌乱的脚步奔着这来。
徐月见放下茶杯,双手相交,轻抬眼看向满头大汗的元芳,道:“如何?”
元芳大喘着气,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一双眼睛亮晶晶,大声道:“少爷,桃花姑娘应了我的邀请!”
“今晚我们可以出门吗?少爷!”
徐月见仰头靠在椅背上,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片刻后又拿开,低头上下扫视了元芳几眼,死活想不明白那姑娘怎么瞧上这人了。
“少爷少爷,你快收拾收拾吧,咱们今晚出去。”元芳满脸桃红,想着桃花姑娘的应允,他便浑身都是劲头。若不是看少爷不大喜人接触,他都要上前摇摇手了。
徐月见轻笑声,拍拍手无奈地起来。既然答应了,自然得做到。
“准备去吧。”徐月见摆摆手,让他下去收拾收拾。他走回屋子,随手拿件不大起眼的衣裳,挑了支木簪圈着头发。
他在铜镜面前转了几圈,倒也相配不算是难看。
灯会在酉时一刻开始。
在出门前,徐月见在妆盒里拿出一块和田玉佩,走到还憋红着脸的元芳身边,抬手丢过去,“喏,庆贺礼。打扮得好一些,别丢了本少爷的人。”
元芳手忙脚乱地接下,本还有些责怪,待看清东西后,顿时眼泪盈眶。就差没扑到徐月见身上,“多谢少爷!元芳下辈子还给您当奴才!呜呜呜呜!”
“好了,赶紧出发吧,等让女儿家等久了。”徐月见一把拍开泪流满面的人,抬脚上了软轿。
街上人多,马车并不方便。但府邸离中央的热闹集市还有些距离,想来想去还是用了轿子。
除去成亲那日,他还是第二次坐上。之前饿得不成,那轿夫又跟没吃饱似得,左右摇晃,实在不适。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他坐上王府的轿子后,总觉得这个要稳当些。就是起来喝落下需要扶住,其他的都很舒服。
“你也不看看王府训练的人与普通轿夫的区别。”系统懒洋洋出声道。
徐月见‘嘿’了声,半倚靠在轿子里,道:“睡醒了?”
“还好。”系统打了个哈欠,它最近总感觉有点累,但电量又是满格的。排查来排查去也没找到原因,上报给主系统也没反应。
它估摸着是跟着一个咸鱼宿主后,它也逐渐变得懒了。
“你这电量还说能撑很久,现在一看也不行。”徐月见戳了下小光球,自从前几日小统子觉得有点累后,出来得没有之前勤快。
但每次的吐槽又能跟上,某瞬间都觉得对方在趁乱摸鱼,奈何没有证据。
“也不能怪我不是,谁叫你那么懒。”系统不甘示弱地吐槽一声,而后又觉得困顿感袭来。
“宿主,我好困,你先忙着吧。黑化值掉了会自动提醒,我先睡了。”
统子说完这一声,便立刻销声匿迹。
“得。”徐月见捏了下眉间,这玩意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了。当时忘记签劳务合同,现在连甲方专员不见了,乙方表示惶惶不安。
也幸亏他不是依赖人的性子,不若他真的有点孤立无援,虽然系统并没有什么金手指。
“少爷,西街到了。”
轿子缓缓降下,稳当地落在地面。动作间掀起的帘子,露出外头隐约的光亮,热闹非凡的人烟气从外头钻进来。
还未下轿进去,就先感受到了热腾腾的气氛。
徐月见从旁边拿过帷帽,纯属出于前些日子的习惯,导致他现在还有阴影。
下了轿子,他戴上帷帽。
轿夫们小心地抬起轿子,准备跟着徐月见走。
“不必,你们回府吧。”徐月见觉得这么一大顶黑色软轿跟在自己身后,实在是有点引人注目,更别提身后还有几个带刀侍卫。
简直不要太炫富。
轿夫们对视一眼,不敢违抗命令,拱手告退。
侍卫徐月见倒没退,毕竟人多眼杂,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刺客。
元芳随徐月见走了几步后,眼睛一直往不远处的树下瞟,眼里的焦急在亮堂的烛火下显得真挚。
徐月见拍了下他肩膀,看着树下的倩丽身影笑道:“快去吧,少爷我自己能走,又不是巨婴。”
“少爷~”元芳没听懂后边那句,但打趣的口吻还是听得出,一时又有些脸热。
“去吧,爷去那边逛逛,不看你们。”徐月见点了下方向,免得倒是元芳找不到人。
“是。”元芳抿了抿嘴,忍不住叮嘱道:“少爷要看着路,不要看着看着被人挤掉了。这边人可多了,要记得看路。”
“知道了。”徐月见心虚地点点脑袋,忙催促他去。再这么念叨下去,他真的觉得自己是笨蛋。
元芳见少爷一脸‘你信我吧’的神色,只觉得心脏一跳。
对于有前科的少爷来说,他的话不具备可信度。
两人对视片刻后,元芳被徐月见推着向前。他无奈地向前跑了几步,而后转头摆摆手,大声道:“少爷,千万要看路。”
“啰嗦!”徐月见呵道,在路上有人望过来的时候,立即调转方向,躲到一边去。
酉时一颗,挂在树干上的万千灯盏一瞬间点燃,犹如引线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来。
火焰般的白光在黑暗中爆出亮色,高低不同的灯盏似夜晚远空的星辰,当真应了那句‘火树银花合,尽桥铁索开。’
他的眼睛望着树杈上的光亮,一个个过去,发现每一盏灯的皮面都不一样。有的画远山,有的画侍女,更有家族合乐的景象。
徐月见有些惊奇,不由跟着灯走了几步。恰人潮汹涌,他不由在街道中迷失了方向。
他转过脑袋看向身后,侍卫的身影被人群冲散。
“统子,能听见吗?帮我导航回去。”徐月见走到一旁的树下,紧急呼唤道。
【您好,您所呼唤的系统已关机,留言已开放,现在开始录音。】
徐月见:
人真的不要说大话,他刚才就不该同元芳说他可以。系统休息的也不是时候,他现在迷路了,连导航也用不了。
他默默挂断了通讯,靠在树干上目光四处瞄了眼,打算人眼搜索侍卫的影子。
但不幸的人,他还真的找不到人。
麻木。
徐月见冷着脸,看着一直涌入的人群,心里只觉得害怕。
他在原地停了一盏茶也不见人,索性不等了四处看看。
灯会不仅有万千灯火,竟还有猜灯谜和放花灯的活动。边上的马戏走五六步就有一个,更别说还有影子戏。
上辈子没怎么见识过的,在这里都看了一遍。
徐月见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最后奇异般的绕到了护城河。
河边的堤岸上聚集着一堆堆人,手里纷纷执着一盏莲花灯,在原地对着花灯双手合十后,才把花灯放下去。
他没见过这种形式,颇有些好奇。许是他的探究之意太过明显,旁边卖花灯的老伯还给他解释,“万寿节执莲花灯,对着莲花灯许愿,花灯流入护城河。护城河水一路往上,万寿节当日,圣上会选几盏灯,作为奖赏。”
“原来如此。”徐月见颔首,其实也是一种施恩的手段罢了。但周围人过分虔诚的表情,也让他有些意动。
“公子,可要几盏?”老伯趁机推销,将一盏莲花灯递到他手里。
“一盏。”徐月见说着,问清价格把铜板放在老伯手里。
他拿着一盏花灯,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盘腿坐在崎岖的石头上,望着流动而过的花灯和摇曳的光影,微微出神。
他捏着花灯的一瓣花,眸子没有焦距地盯着远处。
慢悠悠的灯火在水面荡漾,成堆的荷花灯流入宫廷。微风轻扫脸颊,带起一点心底的涟漪。
徐月见往后靠在石壁上,曲起一条腿。他好像很久没有想过上辈子的事情了。
许真是上辈子过得太苦,他不愿意回想起。
他想到这轻笑一声,暗骂苦日子又不是自己带来的,何必介怀。
幼时被遗弃,少年被孤立,桩桩件件都是他那对父母带来的。
他忘记自己怎么变得懒散,或许是太累太累,既然重活一次,总是要活出一点不一样。把曾经没享过福全享一遍。
所以只要完成任务,他便可以自在逍遥。
自在逍遥!
他想着撑着坐起,拿过旁边留下的毛笔,笔尖点了下河水,在花灯上写下几个大字,而后盯着看了几眼。
无论谁拿到,谁看见,都得感动一番吧。
徐月见没忍住笑了声,希望万寿节尽快到,万一真抽中他,全朝都会被惊动吧。
花灯被放进水里,他轻轻往外一推。花灯颤巍巍地晃动一下,而后顺着水流一直往上,周边的朵朵花灯陆陆续续跟上。最后那盏花灯与大流汇合,叫人分不清踪迹。
徐月见看它走远,把笔搁下,心里怅然万分。
为了他的天高海阔,只能暂时牺牲一下沈衔青。待他成功,一定有所补偿。
徐月见如是想着,总不让他吃亏就是。
夜晚静悄悄又厚一层,他见时间差不多,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可人还没踏出半步,他忽然有所感应,往右手边看去,一个欣长的身影兀然引入眼帘。
“沈衔青?”
第36章 徐月见别骗我
西街人流蜂涌,半个京都的人都出来赶热闹,还有些城外的村民和江南的富庶人家,都早早赶车进城。
人一多各种事情都容易冒头,底下的官员这些日子都不敢回家,纷纷抱着被子睡在衙门和官府内。就怕有事找不到人,最后误了差事,惹恼了摄者王不说,别国人也要笑话的!
沈衔青今日坐镇顺天府,外边灯火燃烧旺盛,斑斑火光映进窗柩,跳动在男人深色的眸子里。
青石把最后一叠折子放在桌上,外边的小厮端来一杯参茶进来,慢慢放在沈衔青最顺手的地方,而后迅速退下。
“王爷,今日外边的人比昨日还要多些。据说那人一眼望不到头,就是春日节都赶不上,实在壮观。”青石见自家王爷还未开始批折子,便趁机插了句话。
近日王爷都忙到深夜,外边那群不顶事的。大事不敢定夺,琐碎的小事又想来邀功,光是应付起来都烦。
沈衔青闻言一点没动,拿过参茶润了润嗓子。
青石见状又想起府邸报来的消息,忙说:“府里说徐公子今晚也出去看灯会,带了四个侍卫。”
“四个?”沈衔青搁在茶盏,抽了本册子看了眼,“上千人,京兆尹派了多少去前面?”
“两个队的侍卫和底下的衙役都出去了。”
沈衔青把册子丢给青石,“让何安带人去来看看。”
“是。”
青石不敢耽搁,今日的人实在多,连官府周围都能看见一群人路过,远处的景象更是不堪想象。
为了绕开人群,青石并不骑马。只借着功夫在夜间飞檐走壁,各府都有些护卫,他走过时还有空观察一番,而后暗叹这些人功夫真是一般。
到了自家府邸,他一跃而下走到府门口。正巧撞上同徐公子去的侍卫,回来的侍卫满脸焦急,远远见到他,马不停蹄地跑上前。
青石瞧见这人满脸惨白,唇间无色,心底一沉,不好的感觉涌上来。果不其然,下一刹那就听眼前人说。
“徐公子不见了!”
青石只记得自己把图纸塞到何安手里,而后吩咐了什么,脚点地飞速离开。
火光炙烤着黑色的幕布,繁星与盏盏烛灯融为一体。劲风吹过他额间的头发,连黑夜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很难想象除去军报之外,还能有事情能如此着急。
青石想自己会不会太急了些,毕竟徐月见一个大人还真能不见了?
可如果是那些没长眼的真绑了,他这算不算‘军机延误?
虽然王爷看上对徐月见冰冰冷冷的,但作为他的侍卫,心里最是清楚。当王爷愿意接纳`愿意关照开始,一切就不同以往。
更别提徐月见的性子确实讨喜,他有时候都忍不住觉得乐。
沈衔青拿起折子瞧着,眼神却有些聚焦不上。许是青石说了那事,心里有些不大安定。
这几日热闹归热闹,恶性事件也多如牛毛。不然也不会派大量的人去看守,也不会让官员都绷紧神经。
徐月见又是不识路,温吞的性子,若真是碰上蛮恨之人,有的是吃亏。
他想着微微坐直身子,正想叫人去把徐月见寻来,就听见几下瓦砾轻动的声音袭来。
这声音他很熟悉,是前不久刚离开的青石。
但青石一般不会用这种速度,除非真的有大事。而他刚才交代的东西只有徐月见一事,不难想到是为了什么。
沈衔青神色深沉,把手中的毛笔搁下,疾步打开门。
过了几瞬,青石轻巧地落在他跟前,额间的汗液滑落,看向他的眼睛里满是惶恐。
“让让让让,不要堵在路中间。”
“快!往那边去两队人!”
……
火花四绕,京兆营的武将皆出。混乱的街市内被大队人分成好几份,原本还在吵架的人霎时噤声。
身着盔甲铁器的兵士分成好几队,急速在街道中央穿行。飞扬的灯盏照着前行的地面,点点火影粘在地面。
沈衔青坐在马上,一双眼睛四处扫视,最后落在朝他招手的元芳身上。
“王爷,我和少爷是在西街中间分开的。我们家少爷不喜欢人多,肯定是会往另一边走。”元芳在沈衔青的允许下,跑了过来。
他之前在街坊中听闻有贵人失踪的消息,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后不小心碰上寻人的护卫,四目相望一瞬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便一边让人继续寻,一边让一个人回去报信。他自己则去摄政王办公的地方,去问问王爷是否愿意派遣兵力寻找。
没成想,摄政王比他想象得来得快。他还没走到街中,就碰上了许多带兵器的兵士。这些兵士与普通的护卫和衙役天壤之别,大多都是见过血的。
之后他见到马上的摄政王,狂跳不止的心脏才有了缓和的架势,忙伸手回话。
“不仅如此,少爷喜欢灯光大的地方,西街的南边有人放烟火和祈愿花灯,少爷可能去那里。”他一口气说完,不敢有耽搁。
虽说他较为了解徐月见的喜好,但人群太多太散,谁也不敢保证徐月见的安全。
元芳抬眸与沈衔青对视,在他沉沉的眸光里心底一颤,而后大股的汗水从后脊背滑落。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落在自己身上,险些呼吸不畅。
良久,摄政王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挪开。那股压力消失,元芳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跟在后面。
沈衔青扯了下缰绳,马头调转开。
前往西街南边的时候,摄政王身后又来了好几队人马,领头的官员边扶着官帽边疾步跑来,肚上的肥肉上下摇晃,让人瞧之滑稽。
“王爷,臣带了两队人马来,方便您寻人。”官员大喘着气,讨好地笑笑。心里却惶恐非常。
据说摄政王挺宠爱那个男人,若是真的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出了事,最快的保命方法就是抹脖子了。
“闭嘴。”沈衔青冷冷看了眼下方的官员,挥鞭一打。马飞快地动起来,后边的人见状忙跟上。
到了护城河边,沈衔青下马走到河边,旁边的兵士和护卫一齐出动,把整条河坝都围起来。
沈衔青在原地站了会,忽然往左边走去,那边在高石之下,可以纵览整条河的全貌。
他慢慢地走下去,人群渐渐离这边远了些,倒是坊间的欢闹声要更大一些。
下去没到两瞬,他看见旁边的河岸上蹲着一个人影,人影消瘦挺拔。远远地他似乎能感受到那人的悲伤,明明暗中连脸都瞧不见。
很难说,他和徐月见相处多日来,竟觉得眼前这个落寞悲伤的人才像徐月见。
沈衔青盯了他很久,直到外头的的声音接近,才忽然回过神。
那人似乎也觉得蹲得有点久了,站起身时还抖了抖腿部,嘴里又念叨了什么,才准备走。
他正想开口,那人却像是有感应一般,突然调转脑袋,看向他。
“沈衔青?”
“嗯。”沈衔青闷闷地应了声。对面的人似乎没听到他的回应。眼里的惊奇露了全。
夜色微寂,花灯摇摇而上照亮黑幕。巨大的京都城被一条条火龙分为几部分,铁骑和兵士四处搜寻,步调飞速划过护城河岸。
沈衔青看着徐月见半提着衣服,拾阶梯而上。涟漪的湖面和布满半个河面的莲花灯映在他的身后。
“王爷,你怎么来了!”徐月见刚见到沈衔青的那瞬间,还没有从情绪中缓过神。
等身后传来闹声,他改口过来,赶紧踏着阶梯上去寻他。
“王爷,你也是来看灯会的?”徐月见抬起脑袋,到了跟前才觉得沈衔青好似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只能本着直觉,小声问着。
从‘沈衔青’到“王爷”,从‘落寞孤寂’到‘欢天喜地’。不过是个一念之差,就像转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衔青的手指微动,垂头瞧着眼前这人。用眼睛细细描绘了一遍他的轮廓,而后淡淡道:“护卫说你失踪了。”
“啊?”徐月见迷茫地抬头,和沈衔青对视了几瞬,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他们正站在台阶中间,两边的灯火微微映了些,视野内有些模糊。
徐月见受不了这么安静的气氛,可沈衔青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虽说没有责备,但很奇怪,他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一样。
“走吧。”沈衔青看出徐月见的不自在,心底涌出的冷漠渐渐又被冲散。他有些无奈,又觉得自己对徐月见实在和颜。
徐月见对自己绝对称不上心慕,但为何又要做出‘我对你倾心不已’的事情和动作。
他这样惫懒的人,必定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才会推动。
沈衔青想到之前听闻的‘黑化值’,以及无叔查出并没有出现巫蛊之术,那么能促使徐月见行动的、并且无真身可以说话的,只有——
神灵。
沈衔青的眸色微黯,之前听说神仙要下凡历劫,方可大成。
所以‘黑化值’可能意味着他就是徐月见的一个劫难,如果真的渡过,徐月见很可能会离开。
他没有办法阻止的离开。
“王爷,不走吗?青石在上面喊呢。”徐月见抬手晃晃他的眼,小心地指着后面大群火光。
火光吞噬掉黑暗,蔓延到他们周围,随即将他们包裹住。
“走。”沈衔青按下心里的猜忌,转过身道。
“那我们快点上去。”徐月见闻言高兴地回话,在沈衔青转身后,火速松了口气。
“宿主,刚才反派也忒吓人了点,我都发毛了。”系统从被子里冒出脑袋,一个劲得后怕。
“我也是。”徐月见拍了拍胸脯,摸摸胸腔下狂跳的心脏。
别说是系统,他刚才被那样看一眼,心底一阵寒意。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但他不知道。
第37章 宿主,保重
徐月见走上台阶,眼前的暗处瞬间被火光照射发亮。亮光后是一群举着兵械的士兵,面容严肃,似乎是在完成什么严肃任务一样。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元芳从人群中挤出来,眼泪汪汪地跑过来,十分小心地上下扫视几下,小小声问:“少爷受伤没?”
“没有。”徐月见疑惑地回答,眼睛落在不远处背对着的男人身上。
沈衔青似乎有些奇怪,并不是说他情绪不对,而是一种浓郁的危险气息从他身上传出来。
“少爷,你赶紧去谢谢王爷。”元芳擦了下眼泪,轻声告诉徐月见,“你一被人群冲散,护卫才回府。王爷立刻就派人出来了,不止如此,还把城门口都围了。”
“真的假的?”徐月见侧着脑袋回道,而后狐疑地瞧了眼黑化值,数值一点没变,还停留在【63】的节点上。
干了这么久,连平均值都没下来。这若是喜欢,还了得?
“真的,王爷可担心你了!”元芳在徐月见旁边催促道,看自家少爷还是没动静,心里急得不行。
“少爷,你这样喜欢王爷,现在这么好的时候!快上啊!”
徐月见瞥了元芳,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打鼓,要是以往,他早就上去了。但这个时候,在还没弄清那股危险的来源之前,他不大想去。
这一耽误,就见一个身着官府的臃肿男人走上前,略带歉意地和他说:“王妃,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实在是人太多了。”
“下官保证下一回,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徐月见闻言下意识看向沈衔青,刹那四目相对。不过是一瞬,他便慌乱地转过脑袋,短暂地应了声。
低下头看向鞋面的那一刻,徐月见闭了闭眼,用力扭了自己一下。
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心虚呢。沈衔青不过是狗血文里的反派,有气场是肯定的,不要怕,你得代入角色。
徐月见花了好几个呼吸,终于把心脏再放回肚子里。待重新抬头时,只见面前成群的侍卫已经悄然离开。
面前站立的沈衔青也同样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青石在旁,静静地看着他。
许是他抬头了,青石走上来对他拱拱手道:“王妃,王爷命我护送你回府。”
闻言,他刚凝聚的那股劲头倏然退去,如同一个胀满的气球,被一根针刺破,里面的气体全都跑了。
没有沈衔青在,他倒是乐得自在。
徐月见跟着青石走到路边,一辆宽阔的马车正停在路中央,脚蹬一应准备好。
他踩上脚蹬,刚准备踏进去,想了想还是退出问:“王爷呢?”
青石道:“王爷在衙门,这几日应当是不回来的。”
“哦。”徐月见想到万寿节将近,这次路上都看见了不少异族人。万国朝拜,皇帝又太小,一切重担都压在沈衔青身上。
确实是忙。
徐月见可怜了一把,极快地撩开帘子进去。
这期间确如青石所说,沈衔青并未回府邸,偶然能见到侍卫回府取东西,贴身的人倒是一个都没见到。
徐月见趴在湖边的栏杆处,手里拿着鱼食,一点点丢入湖面,引得好些硕大金鱼争抢。
“少爷,您要的牛乳茶厨房送来了。”元芳端着一个木托盘进入小亭子,小心地放在石桌上。“也应您的要求准备了冰块,您快来尝尝。”
“放那里吧。”
害。
元芳听见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心里一阵叹气。自从那晚之后,少爷就一直这幅样子。
王爷一走好像也把少爷的精神气给抽走了,那晚他就应该再鼓励一番,起码应该让少爷与王爷道个谢才是。
现如今,王爷因为公务回不来,少爷不知是不是心存遗憾。这几日饭也没吃多少,厨房来要单子,给倒是给了,就是也吃不了多少。
不仅如此,晚上睡觉也辗转反侧,跟摊煎饼一样。
就这么几日下来,身子好像又瘦了些,腰间的长带又多了绕了一圈。
瞧着让人揪心!
徐月见完全不知元芳的想法,他自己都快纠结不过来。那晚他和沈衔青明明一点矛盾也没闹,一切都很快就转变过来。
他无意中脱口而出的‘沈衔青’,也立刻改口了。那时人潮喧闹,按理说应该听不怎么清楚,那主要是第二句‘王爷’那听清了。
那为什么会生气?
他叫也叫了,后面花灯都不看了,急急就上台阶来找沈衔青。
怎么看都是积极的表现吧。
徐月见想到此有些委屈,手里的鱼粮全部撒了下去。看着下面被喂到快要翻面的鱼,把脑袋埋进手臂中。
为什么和沈衔青有一种冷战的感觉呢。
“王爷,徐公子就在家什么也没干,只时不时去湖边喂鱼,其余时间很少出屋子。何安还说,膳房的厨子每日送的东西,都没有吃完过。”青石汇报着今日发来的邸报,到最后那句时飞快抬眸看了眼上头的男人。
室内安静好些时候,上头的男人还保持着闭眼的动作,只暗藏在绣袍里的手指摩挲,透露着主人的不平静。
“那人查得如何?”
良久,声音骤然响起。
青石闻言顿时皮子一紧,忙道:“那人说徐公子从前并不善巫术,也不爱读书,性子有些阴郁。”
“说话不敢大声,性子内敛。从进书院开始,从不与人说笑,但一肚子坏水,阴险狡诈,死记仇的性子。”
青石把调查来的消息汇报上去,越说他的眼睛就越不敢抬起来。从秦路提供的信息来看,他完全不敢想,这个人就是徐月见。
他认识的徐公子爱演爱闹,性子虽然有些惫懒但绝不是记仇的性子,反而有时候很慷慨。
他隐约记得,上一任厨子走时,徐公子还给了一大笔钱。新厨子要做东西,更是毫不保留地把膳方拿出来,绝不藏私。
但这些话,他都不敢说。
王爷既然能让他去查秦路,又去书院了解了情况,心里必定是已经有了模糊答案,只剩下求证。
沈衔青的指尖轻敲了下椅面,眼睫半敛盖住眼眸里的浓郁情绪。
须臾,沈衔青抬了下手,冷冷道:“把秦路和赵阔关在一起,孤要点真东西。”
“是。”青石闻言倏然抬头,面上有些疑惑。
王爷的意思,那就是不止是关于徐公子的事情,是连同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全部都要知道。
这事十分麻烦,青石回答完就急匆匆出门。
待人走后,屋内安静了好几瞬,了口茶道:“无叔,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哈哈哈哈!”几道爽朗的笑声传出,一个黑色身影从横梁下来,“沈小子好耳力。”
沈衔青抬手拿出一个茶盏,起身倒了杯茶个无叔,道:“无叔,要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无叔坐下,拿过温热的茶水,眼睛落在一脸严肃的沈衔青身上,笑道道:“你这么急急喊我过来,让我猜猜是为了什么。”
“太后那边已经不成气候,三皇子更是被撸完了实权。现如今能让你喊我的,莫不是外边传得你那得宠的王妃吧?”
沈衔青把茶壶放好,随后应道:“是他。”
“哦?”无叔闻言两眼一亮,仰头把茶水喝下,大笑一声道:“想不到沈小子你还有今日?”
“你不是从小就受欢迎,怎么还要喊我这个光棍来解决你们的事。”
无叔说着观察了下沈衔青的神色,叹了口气道:“你呢,喜欢人还绷着一把脸,哪还能追到媳妇儿?”
“无叔。”沈衔青抬起眼眸,语气略有些沉闷,“无叔可曾听说过‘折蝶翼’?”
听到这个名字,无叔调侃的笑慢慢收紧,身子微微坐正,改口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折蝶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湖上有两味名药,合名为‘一夜蝴蝶’,一是‘一夜雪’,二是‘折蝶翼”。无一意外都是顶顶有名的□□。
但一般的人只弄得到‘一夜雪’,因为香气怡人,药性不算烈,所以能在上端流行。
而‘折蝶翼’虽说与‘一夜雪’合名,却比它香气更浓`更烈。食之热血,欲胀,口出则真,意识混沌,无需浇筑。
这也是与‘一夜雪’最大不同的地方。
所以用到这副药的人要么受了很严重的伤,要么就是审讯之用。
江湖人多有受伤,那副药便千金难求。后面的用途,倒是知道少了。
问到这,再想到之前的巫蛊之术,无叔不得不多想。
“无叔,只需告诉我找到需要几日。”
无叔目光沉沉地瞧着眼前的人,在对方的不动如山中,忽然出手。
沈衔青并不动,任由无叔抓过自己的手,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内力的气息从腕部的跳动处进入,随即在全身上下游转。
片刻后,无叔眼睫一颤,当即松了口气,“你没事就行。”
“折蝶翼最迟三日能到。”
“嗯。”
无叔看了沈衔青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沈衔青坐在屋里许久,直到夜色昏暗下来,桌前的热茶已经凉透。
屋外忽传来一声鸟啼,他才似惊醒一般,端过凉茶一饮而下-
“宿主,你今天吃得好少。”系统微弱的声音冒出。
徐月见闻言叹了口气,“你别说我了,你不觉得你的音量好像越来越小了嘛?”
“没……没有吧。”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像是突然网卡了一样。
之前就有出现这种事情,他们两个还讨论过方法,但无解。这种情况还是突然出现的,就跟中了病毒一般。
“算了,你还是再睡睡吧。”
系统耳听着宿主的话,心里有些着急。之前出现问题的时候,它就已经全身消杀了一次,没有发现任何病毒和世界bug。
这一次的突然状况也是如此,它紧急消杀却没有结果。它尝试过把情况报道给主系统,也没有得到过回应。
“宿主?宿主?”系统在徐月见的脑海里一直呼唤,隔了许久也没听到任何响声。
完蛋。
第一次上班便出问题的系统开始慌张,开始工作前它经过高强度的培训,也看过不少系统的故障原因和解决办法。
但好像没有一次是因为这样出问题的,工作手册中也没有具体的解决策略。
系统盯着屏幕外,躺在床上看着话本的宿主,头一回开始担忧起来。这个本子其实难度系数挺高,危险性也很大,不然也不会没人做。
奖励高昂代表着代价高昂,它这个实习生没办法拒绝上级给的工作,宿主更是没办法拒绝‘复活’诱惑。
嗞啦——
一股电流声乍出来,系统连惋惜都没露出,就被电了个及时。
还不到一瞬,就失去了意识。
第38章 徐月见,过来。
自从上次走丢闹了次乌龙后,徐月见就不怎么出门,立志要像蘑菇一样长在屋子里。
元芳听说后,还嘲讽了一番,“我的少爷啊,您什么时候没在屋子里?”
彼时徐月见歪着院子的藤椅上,手指捻着新做的糕点,闻言圆眼瞪着元芳,“元芳你好大的胆子。”
元芳并不害怕,哼哼两声,昂着脑袋抱着衣裳走进去。
得。
徐月见倒回去,这人之前还一副‘少爷你最大’的表情,现在就已经敢给他‘哼’鼻子了!
他果然还是太纵着了。
仲夏炎热,火舌镣烤着大地,树上的蝉鸣偶然冒出几声,沉沉闷闷。
徐月见打了个哈欠,随手拿过桌边的话本相看着。这话本近日写得也几位无聊,一个模板贯穿头尾。之前还能看些肉沫疗养一下无聊,现在肉沫都没了,全是清汤寡水,瞧之让人生厌。
他紧皱着眉毛,还没看两眼就火速翻起来,纸质书页被他翻得‘啪啪’响。系统忽然消失不说,这书也做得不讨人喜欢。
正巧外头的蝉鸣作响,徐月见忽涌出一股气恼,‘砰’地一下把书放下,转头怒道:“这破蝉,怎么那么闹人!”
“粘蝉的人呢!怎么还不去!”
元芳正给徐月见整理衣裳,近日入了不少新款式,都得入库登记。他这厢还没弄好,那边的怒声就将他招去。
“少爷,人去了。”元芳走上前倒了杯冰乳茶,放在徐月见手边,熟练地安抚道:“这茶做得浓香,快尝尝。”
“呵。”徐月见抬头望着忽然出现的长杆,一把端过杯子一口闷了。冰凉的液体滑入,却没办法消除任何躁动。
他心底的不安在一日日的消磨中,逐渐增大。系统一直联系不上,也不知道那边怎么回事,网这么差。
徐月见愤愤地搁下杯子,不止如此,他现在好像被突然屏蔽一样,系统一点回应都没有,其他的功能也召唤不出来。
若不是他清楚自己是穿过来的,他都要觉得系统和上辈子就是一场梦。
这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徐月见打了个冷颤,再这样坐以待毙只怕情况会更糟。但身体惯有的惰性又告诉他,死到临头挣扎毫无用处。
须臾,他又缓缓躺下,拿把扇子盖上自己的脸。
五分钟,再过五分钟一定想办法。
没有了系统在旁提醒,徐月见这一闭眼就直接睡了过去。导致在一旁苦着脸的元芳发现后,差点没把手里的茶丢出去。
他以后再也不要受骗了!
待徐月见醒来,暮色已暗。他缓了会,坐起身来,身上盖着的薄毯随之落下。
“元芳?”他喊了声,给自己倒杯水下了地。
元芳没有答话,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屋檐下一盏烛灯亮着,几只小虫围绕着转。
徐月见喝下水,踩着鞋子走到屋前,还是没看见。
“奇怪。”他嘟囔声,元芳一般不会离自己很远的。他心里有些不安,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而后打开门。
院外的灯盏点点落在空地,萤火虫断断续续地在草丛中飞过。园中巡视的侍卫四处走动,看见他出门,拱了拱手。
徐月见拢了下外衣,快几步走上去,“这位,可曾看见我院里的奴才,名为元芳?”
为首的侍卫闻言,手指微紧一瞬,而后笑着道:“好像是看着出去了,公子别担心,若是急的话,我等立即去找。”
此时已天色昏暗,徐月见没瞧清对面人一闪而过的紧张,听到这话后,也不好意思吩咐他们去,只哦了声。
元芳不会出门找桃花姑娘了吧,上次他打断了约会,估摸着还得见面道个歉。
如此想着,他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不见了就行。
他站在原地揉了揉脑袋,他真是糊涂了,在摄政王府还能出什么。
侍卫见他没问了,朝后面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就要继续走。
“等下。”后边忽然喊了声,为首的侍卫全身紧绷,停滞了瞬转过头来。
“公子还有何吩咐?”
“也没有,就是问问王爷可回来了?”徐月见想到他的任务,多嘴问了句。
对面人似乎表情有点奇怪,而后恭敬地说:“王爷回来了,正在前院。”
“哦。”徐月见蹙着眉,见他们快步离开,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既然元芳不在,他先去忙活任务的事情吧。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节点正巧是——
沈衔青爹娘的忌日。
纯孝如沈衔青,不可能不去祭拜,也不可能不伤神。这个剧情他记得非常清楚,当时还哭了一阵。
沈家爹娘抗敌八千人,因粮水尽数断去后于战场身亡。沈家长房前去救援,因军中叛徒,中了敌人圈套,奋力抗争怒杀千人后战死。
铮铮铁骨、护国大将,先皇赐了无数荣华,却也没办法弥补沈衔青幼时便遭此劫难的沉痛。
每回忌日,沈衔青都要枯坐庭院,惦念他的家人。
想到此,徐月见叹了口气。他爹娘哥哥乃至全部人的身死,全都是朝廷的腐朽。若不是这样,就凭他爹的能耐,怎么可能会弹尽粮绝后牺牲。
他爹怕沈衔青恨上朝廷,临死前还送了迷信一封。之后皇帝死了,临终托孤,又拿出他爹做文章。
桩桩件件,又许了许多,沈衔青才接了下来。
又是一年,府邸内的人不敢在这个节点闹事,皆夹紧尾巴做事,唯恐惹恼了人,性命一同没了。
徐月见靠在软椅上,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常言道,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好。那日子没人陪同,他若是能去,是否也算是在沈衔青的心口,扣了扣门。
明日便是日子,沈衔青能抛下一切公务回来,也足以说明重要。他在心底思量一番,心中已有定论。
翌日,徐月见起身时,还是没看见元芳的踪影。院落内除去打扫的,连个烟火气都没有,直叫人瞧了萧瑟。
他打开盒子找了块玉佩,一把拉开门,喊住门前巡视的侍卫。
“公子有何吩咐?”
一样的话,徐月见急得不行,怕元芳出了事。他来这这么久,元芳于他而言算是家人。之前元芳从未离他这么久,这次彻夜未归,真叫人担心。
“这位侍卫,可能帮我找一下我的奴才元芳?”徐月见说着往那人手里塞了玉佩,“他昨日彻夜未归,实在叫人担心。”
侍卫赶紧推拒,依着早就下达的命令道:“公子不必担忧,元芳正在给王爷办事,明日就会回来。”
“给王爷办事?”徐月见蹙着眉,面上分外不解,何时王爷还需要那笨小子办事了?
“因着秦家人来讨您,王爷没应还去街坊大闹,就让元芳去辩驳。”
“秦路?”徐月见闻言脑门直疼,这人竟还活着?秦家人疯了?赶去街坊市集闹沈衔青的事了?
他没有系统预报,府内也没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事由我出面最好。”徐月见心底不踏实,便道,“我去帮王爷解决。”
侍卫一听,急忙劝和,“公子还是别去了,那些书生的笔锋最烈,又正是脑热之辈,唯恐伤来了您。”
“公子别急,等元芳一回,在下一定早早来通报。”
徐月见手指微动,狐疑地大量几下眼前人,这意思是让他不要出门了?
“再者,今日府内不允走动。公子还是待在院子里最好。”
侍卫说完这些话,抬头与徐月见对视一眼,而后飞快移开目光,带着后面人急步离开。
又是一样的神色,徐月见紧握手掌,心里的不安霎时扩大。
转眼到了晚上,暮色沉沉,远边的鸟雀在天空悠哉哉地飞动。
徐月见抬眼望着,手里拎好酒坛。现在两眼一抹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衔青对他还算是和颜悦色,先走任务总不会错。
他想着拎好酒坛出门,在空无一人的府邸中穿行。周边的侍卫也已经撤下,奴才们闭门不出。
他慢步走向前院,在门口两个侍卫面前站定,还没问,就见其中一人帮他打开门。
徐月见脚步微滞,扫了两个已经低下脑袋的人,心头开始打鼓。
良久,他终究还是踏入庭院。院落内只燃着一盏烛灯,黄晕撑开黑暗,照在地上。
院落安静地不似人间,一点虫鸣都未有。
书房他去过,却从未来过前头的院子。这一进来,才发觉前院极大,那一盏烛灯根本不够,周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叫人觉得前方有只吞噬一切的猛兽。
徐月见吞咽口唾沫,抱着酒坛踌躇一下,心底的胆怯冒出头来。
任务什么时候不能做,沈衔青又不会跑了,干什么一定要今晚。
他照常安抚自己,脚尖利索地调转就要走,谁知前方一道声音制止了他的动作。
“徐公子,王爷有请。”
青石不知何时站在前方,声音直直传来,叫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徐月见转头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讷讷道:“月见还有事,就不打扰王爷了。”
徐月见怕得厉害,说完也不等青石回答,就直冲冲地往前走。但还不等他多走几步路,原本大开的院门,忽得‘啪’地一下关上。
青石悄然走到他身侧,做个‘请’的手势,“徐公子,王爷有请。”
他盯着青石的笑,扣了下酒坛的外壳,往后退了一步。青石似是没察觉到他的害怕一般,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院中微弱的烛火颤动,劲风忽起,把两人的衣袍吹得鼓鼓作响。烛火似灭不灭,月色更暗了些,他看不清青石脸上的神色了。
良久,要灭的烛火‘噼啪’一声响,徐月见闭了闭眼,还是顺着石子路的方向走了进去。
院落宁静,只剩他的脚步声。走过小道,里头竟还有一方小小天地。小天地的屋子方方正正,屋前的小亭子处点了几盏石灯,灯光很亮,把周围的东西都映了出来。
小亭子里坐着一个身着薄衣的男人,男人曲着腿部歪在一方小倚上,半合着眼,面前的桌子上炉火正旺,烧着一个小茶壶。
微风从远处滑过,乌云被推开,露出明亮皎洁的月色。白晕铺在地面,像是银丝带一样。
徐月见不敢抬脚过去,抱着酒坛站在原地许久,脚底都有些麻木。
救命啊,为什么现在的沈衔青看起来有点吓人啊。
他能不能走啊。
合着眼的人许是听见了动静,抬起点脑袋,眸色沉沉地看过来,薄唇轻启。
“徐月见,过来。”
第39章 少耍流氓
徐月见愣神站在原地,直到亭子的人坐起身子。他才缓过神来,捶了下发麻的腿部,慢慢站起来,晃悠悠地走过去。
他走到沈衔青旁边,低头瞧着沈衔青。这人穿着湛蓝色长衫,头发半束着,浑身不着一丝饰品。
他还是第一次看沈衔青穿这么素净,但因为眉眼极深,瞧着又露锋芒,让人不敢贸然直视。
“怎么不坐下?”沈衔青问。
徐月见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默默地把酒坛放下,脱掉鞋子坐在沈衔青对面。
沈衔青说完又不再说话,红炉上的水滚滚冒烟,晕湿了周围的空气。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几只小飞虫绕着烛火罩子飞舞,炉盖被掀开放在边上,沈衔青倒出热水,问:“可喝得惯浓茶?”
他看着热水滚入茶杯,与一小勺茶叶碰见后点点头说,“都可以。”
一杯褐色的茶杯搁在面前,茶香有些浓郁,不必喝下便觉得苦。
他学着沈衔青的姿势端起茶,在对方不皱眉头的表情下,皱着脸尝了口。
真苦啊。
徐月见吞完,苦着脸吐了下舌头。
“苦丁茶,你应该喝不惯。”沈衔青瞧他那样,轻笑了声。而后抬头看着圆月,又像是回忆一般,淡淡道:“以前我爹最喜欢这口,觉得够味。他也让我们从小喝,告诫我们要吃得了苦,才能更加珍惜甜。”
“小时候,我倒是一点没听。每回泡这个,我总要准备一个帕子,在大家仰头的时候,小心倒进袖口的帕子里。”
徐月见闻言,心想原来这茶竟是打开话匣子的话。
“后来,我才知道苦早点吃也好比一辈子吃好。”沈衔青移回视线落在徐月见身上,“你说对吧。”
这话听着总觉得有些怪,苦这东西早吃晚吃不都一样吗。哪有早点吃,后面就不苦的说法。
但他也不敢反驳,沈衔青看上去太过放松,却平白多了许多压迫感。
“嗯吧。”徐月见含糊说完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抿了口茶,又被苦得皱着脸。
沈衔青停顿了瞬,似是有些无奈道,“秦路前些日子递了折子,说你与之前不似相同。之前每次与你见面,你都欣然往之,这回倒不同。”
徐月见端茶的手一顿,猛然抬头。
什么叫与之前不似相同?秦路乱说什么了?只是和那渣子没见一面,就开始在沈衔青面前造真谣了?
他想着‘蹭’地搁在茶杯,正声道:“我与秦路并不想熟,之前还碍于同窗的情分被迫见上一两次,这会我既然是王爷的夫人,怎么还能随便见外男!”
徐月见说得振振有词,眼里的澄澈在烛光下亮得如同火种。
说得倒像是真的。
瞧着也像是真的。
沈衔青摩挲着杯壁,眼眸里情绪暗流涌动。
“王爷,徐月见那厮最是会演戏,您别被他骗了。他在书院里身份不占优,成天低着脑袋,却能招引不少人,王爷当以为怎么,全是靠他会演戏。”
“他知道我策论最好,每日都来我面前晃悠,我身边的好友都被他悄无声息地赶了走,等考试的时候,他便央我帮他写一份策论。”
“由此,他在书院里渐渐有了名号,王爷不信可拿卷子一览。等他不需要写策论后,他立即与我撇清关系,在书院里装作不认识我的模样。”
“这等气我怎么忍得下。”
“王爷,徐月见既然能如此扒着您,也是图谋您的权利和金钱,绝不像坊间传言那般是真心爱慕您。”
秦路的话慢慢在眼前浮现,那人的怒目也一应对应在侧。
沈衔青的眼神从徐月见的额间,一寸寸地往下挪动。那双圆润的眼睛;坚挺的鼻梁;微厚的嘴唇,组合在一起看着纯良无害。
一如在成亲当晚,这人瞪大眼睛缩在角落,那双眼睛也是这般明亮澄澈。
“王爷,你可别听秦路瞎说,那人分明是脑子有问题,乱攀亲戚。”徐月见真的怕,这人怎么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嗯。”沈衔青淡淡应了声,抬手喝下后,从茶海中再分了杯出来。
热茶飘香,萦绕在黄晕之中。不知何时,桌边的松竹香香气减弱,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沈衔青瞥了眼,问:“可会点香?”
“啊?”徐月见没想到话题能瞬间拐到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他顺着沈衔青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镂空熏炉搁在木桌不远处,几近透明的烟雾还未飘过来就已散开。
“会。”他上辈子演过古装戏,燃香的功夫自然学到了。听沈衔青这么问,他压根没多想,本着打消沈衔青怀疑的心思,他起身走到熏香炉旁边。
“可认得?”
沈衔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徐月见仔细看了下炉子,摇摇脑袋,“不认识。”
古代的炉子名老长,哪记得了那么多。
“嗯。”沈衔青撑着脑袋瞧着那人跪坐在地面,纤细修长的手指拿着香勺,往铜炉里添粉,动作熟稔,眼神专注并不像是头一回。
“我家少爷在家最爱读书,其余事一点都不爱碰。平日里奴才照顾日常起居,其余的姐姐们爱做些香饼放在香囊里。少爷身份不好,所以基本的规格都少了许多。”
徐月见用香压擦拭掉余灰,乳白色的烟雾重新燃起,沁鼻的竹香扑入鼻尖,浓烈的味道好似被沈衔青环绕。
他往后撤回到桌边,正好与沈衔青对视,黑沉的眸子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让人瞧着不免有些脸热。
徐月见低头抹了下鼻尖,压下奇怪的涟漪,而后回想起刚才两声意味不明的‘嗯’,心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气氛一瞬又安静下来,沈衔青合着眼倚在凭几上,似是累了。
徐月见见状不敢出声,目光从对面人的身上挪到了酒坛上。他以为沈衔青会像文中写得那样痛苦不堪,所以拿着酒准备说几句‘一醉解千愁’,让沈衔青放开心扉,好让他走进去。
没成想这人也没那么痛,还有空让他燃香。
徐月见跪坐了会,腿部有些麻痹。他动了动,眼见月色渐深,自己的任务还没半分动静,有些着急。
他瞧着沈衔青的神色,慢慢膝行走到身侧,正要开口说。就见眼前人忽然睁开眼睛,盯着他说:“你是知今日是我家人的忌日?”
徐月见闻言抿了下嘴,半晌点点头。
沈衔青指着对面的小佛堂道:“他们在那,若是想你也可以前去祭拜。”
徐月见抬眼看着对面燃烧烛光的地方,眼睛正对上不知凡几的排位。
“我爹娘故去多年,孤早已忘记了。”
骗人。
徐月见撇撇嘴,但也认真地从地上起来,穿好鞋子,庄重地朝那个地方摇摇一拜。
佛堂内的白烛摇曳,露出每一个烈士的名字。
沈衔青眸光一动,眼神飞快移开。看着还在燃烧的香气,眉头微蹙。
跪拜完,徐月见抱着酒坛放在桌面,拿出早就烂熟于心的话道:“王爷,与其沉浸悲伤,不如一醉解千愁?”
沈衔青看着那一大坛酒,拇指摩挲了下,眼眸瞧向笑得温和的徐月见,抬手应了。
徐月见浑身一松,赶紧从旁边找出两个小碗,小心地搁在桌面。随即抱起酒往里倒进去。
虽然沈衔青没有嚎啕大哭,害他没有安慰的时机,但能借着酒拉近两人的距离,趁虚而入地话,那也算是一桩美事。
徐月见把酒倒得又满又多,齐齐整整得放在沈衔青面前,扬起乖巧的笑容道:“王爷,请。”
沈衔青垂眸碰了下就在碗沿的酒,再看对面碗里只有半杯的碗,掀唇说:“想灌醉我?”
徐月见心虚地捏了下耳垂,“王爷千杯不醉,月见怕五杯就倒了。能者多劳,王爷这么厉害,定然要多喝点。”
为了让沈衔青打开心扉,徐月见拼了老命地在边上说道自己,开始还有所保留,之后好像脑袋不听使唤一样,嘴里的词‘biubiubiu’出来,跟豌豆射手一样。
渐渐得,徐月见觉得浑身有些发热,跪坐在地上的双腿已然无力,眼前的东西也重影,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完蛋,好像有点喝醉了。
徐月见揉了揉眼睛,抬眸看着眸目清明的沈衔青,心里莫名一股气。
他撑在桌上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奈何脚发软,刚走一步就跌下,整个人像面条一样滑落到地面。手勉强撑在木桌上,才没倒下去。
“就这点酒量?”沈衔青好笑地盯着靠在桌上的人。
“谁说的,爷上辈子流连名利场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徐月见扬声道,而后迷迷糊糊地倾身向前,双手按住沈衔青双臂上,微微直立些身子,眯眼道:“瞧不起谁呢。”
在听到‘上辈子’的话时,沈衔青眼睫一颤,由着面前人凑过来,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酒气代替竹叶香霸占了周围。
“你长得是真不错,比我见过的男人都好看。”徐月见晕乎乎地盯了会,不自觉摆手按上沈衔青的脸颊,手指戳了下他的嘴角,不满道:“就是不爱笑,丑。”
沈衔青扶住来人劲瘦的腰身,眸子冷下来,“你见过很多男人?”
“是啊。”徐月见没察觉到危险,闻言还扯嘴角笑,“就是都没你好看。”
“你要是在娱乐圈,肯定是顶流。”
沈衔青听不懂什么圈,只听懂这人见过不少男人,心里微酸,把徐月见的手拿下来,斥道:“别动手动脚。”
“没有动手动脚。”徐月见凑上去,眼睛黏在沈衔青的嘴唇上,指尖摩挲一下,半晌开口说:
“是在耍流氓。”
第40章 不能心软
沈衔青愣了瞬,看着那满脸坨红的人,眉间一跳,刚要开口说话。
徐月见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搁在他的唇瓣上,跪坐起身子,与他平视。滚烫湿热的呼吸越来越近,沈衔青微滞。
徐月见的唇瓣张开吻了过来,湿热的呼吸相交。
沈衔青感受着唇瓣的啃咬,就像是吮吸饴糖一般。
酒气弥漫到鼻尖,他喉结滚动几下,抬手捏着徐月见的后颈,目光危险地扯开他,问:“这就是你上辈子学到的?”
“不不是。”徐月见被拉开有些不满,想瞪沈衔青又被眼神吓到,嘟囔道:“这都是毛毛雨。”
他说完见沈衔青冷着脸,哼哼两声。这人怎么能这么冷酷,他都使了好些手段,结果一点也不所动。
这回要亲亲也是,他都主动亲了,还不动如山!
再这样下去他的任务可怎么办啊!
沈衔青不知徐月见内心的咆哮,轻捏了下他的后颈,“一时不知你是真醉假醉,亦或者是香这么快就起效了。”
“什么香?”徐月见歪着脑袋问完,耸着鼻子嗅了好几下,浓郁的竹香进入鼻子,本就混沌的脑袋这下彻底沉睡。
“这味道好像你身上的。”徐月见被捏住后颈,也要凑在沈衔青面前,“你身上香就是因为这个?”
“还挺臭美。”
沈衔青:
他不欲和人讨论这个,赶紧把话题拉回去,“你上辈子是神仙?”
“神仙?”徐月见重复了声,眨巴眨巴眼睛道:“神仙颜值算吗?算的话,就是。她们都这么说,徐宝宝是神仙下凡!”
徐月见很认真地学习粉丝的发言,上辈子最多的就是妈粉,他做什么都有滤清,更有甚者说他在拯救人间。
虽然挺心虚,但确实说过!
沈衔青若有所思地嗯了声,心底大概确定了。‘徐月见’之所以会变,是因为被夺舍,也就是说‘徐月见’体内的魂已经和神仙替换了。
所以才会与原来不同。
理清之后就剩一个‘黑化值了’了,沈衔青抬眸就要把人拉正,却没想徐月见忽然用力挣脱,他一时没来及,就见徐月见整个人朝他扑过来。
徐月见抱着他一同摔在地上,他还没出手,徐月见便抬手撑住他的胸膛,唇瓣袭来。
温热柔软的唇瓣贴着,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沈衔青揉了下他的后脑勺,把人拉起来。
徐月见睁着眼睛,神色已然迷糊,似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亲不到了。
沈衔青抬手蹭了下被磕出破皮的唇瓣,一条血痕划过手背。他捏着徐月见的下颚,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浓浓□□,手指收紧几瞬,而后放松。
“徐月见,放过你一次。”
沈衔青张着沙哑的声音,手掌盖住徐月见的眼睛,“少那样看着,你也不怕”
余下的话沈衔青没说完,手心被颤抖的长睫轻扫,麻麻痒痒的触感一路传到心口,震得他有些发软。
月光倾斜,歪着扩入亭子中。
沈衔青喉结滚动,强压下那股溢出的冲动,忍得额间冒出汗液。
“沈衔青,我有点热。”徐月见扯了扯胸口的衣领,一股无名的燥热从后脊背燃烧上来,很快成为燎原蔓延到全身。
徐月见知道沈衔青不想让自己看,乖巧地闭上眼再拉下他的手掌,呢喃道:“沈衔青,我要洗冷水,我要热,我快要热死了。”
徐月见只觉得自己掉入了熔炉之中,全身上下就没一处不热的。刚拉下沈衔青的手,他又给拉了回去。
好奇怪,沈衔青的手好冰。
他迷迷糊糊地想了下,当即拿脸蹭蹭,冰凉从脸颊侵入,真相把自己塞到沈衔青山上。
沈衔青坐在地上,看着已经在冒汗的徐月见,一直抱着自己手不撒开的徐月见,眼底的欲色涌上又退下。
他还有件大事没弄清。
沈衔青任由徐月见越贴越近,待人就想来脱他的衣裳,才开口道:“黑化值是什么?”
“为什么要消除沈衔青的黑化值。”
抓着他衣襟的徐月见闻言,手指一顿,愕然地抬起脑袋。混沌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丝清明,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不该回答。
浓烈的竹香钻进徐月见的鼻尖,那一丝清明有些恍惚。
“徐月见,什么是黑化值?”
淡淡的话语飘入徐月见的耳内,清明彻底被取代。
徐月见晃了晃脑袋,跪地的身子险些稳不住。他抓着沈衔青的衣领,眼底挣扎翻涌。须臾,头重重地砸在沈衔青的肩膀上。
沈衔青抚摸着他的脊背,一下接一下,“慢慢想,不着急。”
乳白色的烟雾顺着风飘过来,虚虚地罩在交叠的两人身上。‘砰’的一小声,半截香灰落入碟盘。
徐月见动了动眼珠,半晌后,小声说:“黑化值是沈衔青的情绪值,对小世界的破坏力。”
说完他侧着脑袋看着沈衔青的脖颈,匆匆咬上去,含糊道:“这厮情绪波动好平淡,我每次演得再好他都不喜欢。”
“还有。”他往后挪了下,认真道:“我要和他谈恋爱,这样才能消化。”
“可是”徐月见苦恼道:“他不喜欢我。”
沈衔青听见,抚在徐月见脊背上的手一顿。
虽说早有预料,但被这般直白地说出是在演戏,多少有些心涩。
“消化完之后呢,你去哪里?”他接着问。
“去哪?”徐月见疑惑地跟着说了句。
“对,去哪。”沈衔青压抑着怒气,抬手揽住徐月见的腰部,将其调转坐在自己的大腿部,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你想去哪?”
即便现在徐月见有些转不过弯,但对危险的感觉告诉他,必须避开这个问题。
他张张口,却又说不出别的答案。
脑袋好疼。
徐月见捂住脑袋,身上又热又痛。
刚还想要反抗的心思,这会被疼得缩了回去。眼泪从眼眶中滑出,一行行地从脸颊流下。
“我不去哪。”徐月见哑着声音,瞪着双眼道:“我要回去!”
“回我的世界,回我的家!”
宣泄出情绪的徐月见抽着鼻子,往沈衔青的怀里钻了点。感受到那股凉气,才有空扯过他的衣服擦了下鼻子。
沈衔青听到那声怒吼,心底酸涩不止,偏是语调危险,恶狠狠地捏着徐月见的脸道,“你是我沈衔青的妻子,哪有离开家的道理。”
徐月见不明白,正要说什么,就见眼前人手掌一落。
他当即失去了意识,坠入黑暗之中。
沈衔青抱着徐月见,让他安稳地靠在自己的肩膀处,垂眸瞧了眼,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徐月见,我这没有来了就走的道理。
月色被乌云遮住,刚才的亮色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劲风不知何时起,吹拂着亭间的烛火。烛火颤抖,左右摇曳,最后抵挡不住一点,霎时熄灭。
亭内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若非空气中的竹香气,怕没人能发现这边有两个人在。
青石提着一盏灯笼从石子路尽头走来,见着人后不敢抬头,恭敬地低着脑袋,等候沈衔青的吩咐。
良久,空中‘轰隆’一声,几道紫色闪电劈开漆黑的天际,短暂照亮大地,狂风呼呼挂着树,几片叶子被带起飞舞。
青石的衣角被吹起,他盯着手中的那盏灯,分毫不敢乱动。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衔青正在压抑某种情感。就如同猛兽捕猎前,会先仔细忍住啃咬的欲望,诱敌深入到自己的网中。等个十成十的机会,一举命中。
直到沉眠的鸟雀忽然惊叫一声,几滴雨水从天空落下,‘滴答滴答’得响。
亭间的人才有了动静,青石连忙上前,手里的灯笼安静地落在沈衔青的脚前。
沈衔青横抱着徐月见走回自己的屋子,屋内子的冰山浸湿了空气,一进来,外头的燥热散了个全。
沈衔青把徐月见放在穿榻上,慢慢脱掉了他的鞋子,叫青石打来热水,给他擦了擦脸。
“王爷,可需要叫人背着徐公子去浴池?”青石把铜盆交给侍从,低声问道。
“不必。”沈衔青低垂着眸,细细打量了下徐月见的眉眼,手指点了下他鼻尖的小痣。一时想到那日宫门前,这人好像还点了一个眼下痣。
当时只堪堪看了几眼,却叫人念着。
青石听见沈衔青的轻笑,讶然地想抬头,但当即忍住,自觉地拱手后退。
门‘嘎吱’一下被关上,他看着徐月见薄衫,手指顺着鼻梁一点点滑落,挑开领口,脱下裤子。
浴池在屋子后边,玉石而砌,热水自两侧龙首而落。因着他不喜有人在旁伺候,那些人放好东西后已然离开。
沈衔青抱着徐月见踏入浴池,滚烫的热水包裹着两个人。他把徐月见放定,从托盘上拿过一包药材,丢入池水中。
不过一盏茶工夫,清水被褐色代替,药香氤氲而上。
这药材多是稀有之物,配上吸入的少量‘折蝶翼’,可补常年血亏,还能延年益寿。
孙老头说此人从小便体寒,估摸着府邸也没吃过什么好的,导致气血不足,所以总是容易疲惫。
一早要‘折蝶翼’的时候,他就存了这心思。
他看着徐月见浑身赤红一片,细密的汗液从额角冒出,心知药效开始了。
沈衔青靠在边上,闭上眼睛。心里绕不开徐月见说得那些话,若真的是如他所说,那他的确不该情绪激动,也不知那扣分缘由是什么。
他捏了捏眉间,还不止这个。
他还不能和徐月见一块,不能与徐月见互通情谊,不能上徐月见的当。
不能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