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6
嗡嗡地议论声, 像一锅就要炸开的水。
“你什么意思?”粱蝶厉声质问。
“字面上的意思。”叶安然不以为然。
“你在侮辱——”粱蝶怒道。
“挂上去。”穆永年终于笑够了, 对工作人员道。
粱蝶更加愤怒地转向穆永年和画廊的人。
工作人员也很为难:“这、这不太好吧?”一边偷瞄粱蝶和左青禾。
“有什么不好?”穆永年亲自走过去拿过画和胶带, 凝视叶安然片刻, 张嘴, 欲言又止。最后只低叹道:“我很自豪,我们的名字,从此将会并排在一起。”
叶安然只是笑,不说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 穆永年将两幅画贴在了《和声》被取下后的空缺上。
围观的人, 有的懂了, 但更多的不懂。他们只能震惊又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最后,也看向左青禾。
然后, 所有人更加困惑地发现, 左青禾眼中点点微光, 既是惊奇,又是欣赏。注视那两幅“作品”良久后, 他也看向叶安然, 眼底蕴着幽光, 温声问:“否定了我, 你又要如何呢?”
“不如何。”叶安然低笑。这与他无关。
她转身, 凝视封云。
这只是她,献给他的。
流浪的画手,为了生活拿笔;曾经的叶安然, 为了左青禾拿笔。
而我,只为你。
如果形式,让你无法理解我,那就让形式去死。
如果艺术,阻止你贴近我,那艺术就一文不值。
这一刻,封云确信,叶安然站在非议中,傲然无惧,向他凝眸的画面,他将会永生难忘。
勇者想要成名,最快的方式是屠龙。
叶安然对左青禾新作的公然嘲讽,也是异曲同工。
本来拉米娅画展只是艺术界的盛事,但现在连平日里不关心艺术的人,也都知道了横空出世的叶安然。
艺术界在激烈的探讨着这一场革命性的思想交锋,而民众们也在热切的围观着顶级艺术家们之间的各种八卦。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是叶安然的名字。
粱蝶拿着,已经连续一个月用“左青禾就此陨落神坛了?”这类耸人听闻的标题当噱头的本地报纸,来找到左青禾:“您就让她一直这样胡来吗?”
“她没有胡来。”左青禾看着自己的画架,根本不理会粱蝶。
粱蝶这才看到,他画架上放着的是叶安然的两幅素描。
左青禾将自己的手,放在其中一张手腕的结构素描旁对比了片刻,微微一笑。又看向另外一幅露了一点侧脸的背影速写,像是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你说,她画的,是她想象中的我吗?”
粱蝶呼吸都窒了窒,瞬间冲上的愤恨,让她咬牙切齿地问:
“她只是借着您的名头在博出位罢了,您为什么要这样任着她?!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呵。”
左青禾没有回头,眼底沉着不屑,声音中是对她的可怜:
“我开启了一个时代,抛弃了表象,宣布从此,艺术只需要求真。”
所以,所有人都被点醒了,开始用各自的表现形式,去讲述各自眼中的真理。不同的流派也从此发源。但这些自以为在追求真理的人,都不过只是在沿着他的启发去探索而已。
没有人能超越他对艺术的定义。
直到此刻。
叶安然。
她站出来,对所有人说:我能理解你们的所有表现形式,我还精通你们都无法掌控的技艺。但它们对我而言,统统不值一哂!
“她说,这不是艺术啊。”
左青禾看向叶安然留下的素描,低笑,眉宇之间尽是柔情。
他只追求纯粹的艺术形式,而叶安然甚至连形式也不需要了。
“她只需要一个烂笔头而已。”他低语。
叶安然当着他,公然宣布:人人都有自己的形式,世界并不存在绝对的真理。
所以,只要你挖空心思,真诚地想对这个世界说点什么。
哪怕只有一只烂笔头,那你也是艺术家。
“这就是她给我的答案。她也用艺术去求真。但她要的真,不是各说各话的真理,而是一片赤热的真诚。”
左青禾手指轻轻划过两幅素描,眼底情绪涌动:
“她是这个世界,唯一追上我的人。唯一能回应我的人。唯一……在试图来超越我的人。”
她大胆又单纯,直命主题,毫不掩饰地向他的世界,发起冲击。
——这就是你对我的爱慕和仰望,酿出的果实吗?这就是你不满足于我的轻视,而对我发出的邀请吗?
“……真是令人期待啊。”左青禾低喃着。
看着左青禾近乎激情难抑地称赞,眼中流露出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迷恋……粱蝶彻底慌了。难道,她就要这样眼睁睁的失去他?进而失去呆在他身边的资格吗?
极度的恐惧……化为极度的愤怒!
粱蝶死攥着发抖的手,轻声问:
“安然说,她想回来拿那幅放在画室的《无题》——”
“等她来了,我亲自交给她。”左青禾随口道。
那张画应该被压在他底层抽屉里,但他并不怎么在乎。
因为过去,她的青涩和平庸、他的厌恶和忽视,都已经被翻过。他们已经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
“过两天画廊有一场沙龙,我让她那个时候过来拿?”粱蝶道。
“嗯。”左青禾对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不甚在意。
在左青禾沉迷的神色中,粱蝶轻轻掩上门。靠着墙,盘算良久,她拿出手机,给叶安然一直使用的枪手,发去了沙龙的消息。然后轻轻吁气,合上手机:
叶安然,你以为你能就这样从容转身?有些污点,一旦沾上了,就永远洗不掉。你想沽名钓誉,也要看看自己屁股干不干净。
艺术沙龙。
左青禾难得一见地,和粱蝶一起等在玄关,来往应酬。好不容易等到了叶安然,她却是和穆永年一起到的。
左青禾眼神暗了暗,还是先粱蝶一步迎上去,伸出手,想挽过叶安然:“我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马里兰?你安全吗?”
“她和我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安全的。”穆永年冷冷地道,一边抓过左青禾的手,象征性地握一下,“你非要让安然只能在这个时候回来拿那幅画,已经很耽误我们的进展了。我们今晚还要赶回内萨的班机,现在就把画拿出来吧。”说完,直接把他的手丢开。
“只能在这个时候拿?可能哪里弄错了。”左青禾略略皱眉,看向叶安然,“不过,你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马里兰内乱刚结束,就算你有什么想表达的,也等局势再稳一点吧。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赌上性命去实践。”
说着,他几乎是低叹地看向叶安然:
“回来吧……安然。
“只有我身边,才是你最好的舞台。
“我保证,这一次,我不会再让明珠蒙尘。在这里,你可以尽情的挑战我,我也会全心全意地倾听你。整个艺术界,都将聆听我们的合奏。时光也会铭记我们的交融。这个时代的艺术史,也将由我们对彼此的回应来铺就。”
他傲然又温情地凝视着叶安然,再一次伸出手。
在叶安然微微挑眉、穆永年面带嘲讽,几乎要同时开口之际,大门外忽然传来巨大的骚动声。
“我、我去看一下。”粱蝶声音沙哑地说。
说完,她走过去处理。门外却越来越吵闹。左青禾只好先引着叶安然入内。但就在所有人转身之际,一声暴喝传来:
“叶安然,你这个欺世盗名的死骗子!”
【来了。】ai000号提醒叶安然。
“嗯。”叶安然轻轻应一声,转身。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挣脱了粱蝶的拉扯,直冲过来——
她就是曾经叶安然,一直雇佣的那个枪手!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